有为官做事的才能,无能之辈又怎会做官做事呢?只要有才,不管他是奸猾之徒,还是投机之辈,又或是逢迎拍马、阿谀献媚之辈,都可以做官,每一个人都他的用处,如何用他,这就上位者的事情了!这样的人有用处,但不可做宰相和重臣;第三,德性也是一个考察官员的重要指标!”
李岘拱手道:“老臣明白大王的意思了!”
接下来,李岘断断续续把宰相派的内部隐秘向赵子良合盘托出,赵子良这才对元载这个人又更深一层的认识。元载这个人能力是有的,但此人太过贪婪,而且任人唯亲,就算是他家族内的人,如果不是他一党的,他也一概不结交、不来往。作为宰相,他在草拟朝廷官员的功绩过错时任凭自己的意愿随意添加和篡改,任命六品以下官员时也上奏皇帝下诏不必审核,有朝廷官员秘密禀报朝廷,被他知道之后当堂将其廷杖而死,从此官民对其敢怒不敢言,无人敢议论他的劣迹。
赵子良听完李岘把宰相派隐秘之事说出来之后,思索良久,对李岘道:“吏部的选试实在两天后进行吧?到时候本王亲自去对所有上榜的考生进行最后的考核,到时候你也参加!”
李岘答应:“是,老臣去安排!”
李岘走后,高前来报告:“大王,襄阳方面哥舒曜派人来求援,这已经是这半个月来第二次求援了!”
赵子良闻言皱起了眉头,“看来哥舒曜那边的形势很危机啊,否则求援信使不可能来得这么频繁,而且是在全城被围的情况下,要派人突围出来必须要付出惨重的代价!郭子仪还有没有消息传回来吗?”
高道:“王府还没有收到这方面的消息,微臣已经派人去中书省询问过了,他们也没有收到消息,其实是微臣太着急了,中书省若有消息,必然会立即派人送过来,这种军国大事的消息他们不可能扣留,一旦延误造成巨大后果,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赵子良背着手在正厅的大堂内走了几个来回,停下问道:“哥舒曜派来的人在何处?”
“大王要见他?微臣马上命人带他进来!”高说完立即转身离去。
不到一盏茶的工夫,高就带着一个浑身上下已经干涸的血污的兵士走了进来,
“大王,这就是哥舒曜派来的信使!”
那兵士立即下拜道:“小人拜见大王!”
“起来吧!哥舒曜的求援信呢?”
“在这里!”兵士从怀中掏出一封皱巴巴的书信递过去。
赵子良接过拆开来看,哥舒曜在求援信中把襄阳的情况说得很糟糕,城中可战之兵已经不足一万人,由于被围的时间已经长达两个月,城内的粮食已近枯竭,为了尽量延长防守的时间,他不得不下令收集全城所有粮食,每个人每天只吃一顿饭,而且还只能吃半饱,很多人饿极了,把城内所有树木的树皮都刮下来煮了吃掉,牲畜更是被宰杀光。
看完书信之后,赵子良说道:“襄阳城内的情况确实比我们想象的还要严重一些,但与当年张巡守雍丘和睢阳又要好得多,要知道当年雍丘和睢阳就守了一年多啊,一只老鼠都卖到了几万钱的价格!但现在的情况又不能与当年相比,当年安禄山叛乱才刚刚开始不久,朝廷威信还在,如今天下战乱日久,朝廷威信大跌,襄阳城内的军民不一定有这份信心和忍耐力可以守一年以上,咱们必须尽快想办法!”
高点头道:“是啊,现在不必当年了!微臣倒是认为不必在乎一城一地的得失,可以下令给哥舒曜,让他见机行事,若能坚守就坚守下去,等待援兵到达,若不能坚守就突围,保存有生力量,突围之后与援兵汇合,再伺机夺回襄阳!”
赵子良思索了良久,回过神来看见送信的兵士还站在原地,便对外面喊道:“来人,带信使下去休息,给安排好食宿,等襄阳之围解除了在给他一些盘缠让他回去找哥舒曜!”
“是!”
打发走这个送信的兵士之后,高问道:“大王,微臣一直有一事不明白,襄阳周围并非没有兵力,若是从江陵、鄂州等地是可以抽调一部分兵力的,只要再任命一个大将统兵,是可以很快北上接触襄阳周围的,大王为何一定要从长安朝廷这边发兵救援?”
赵子良反问:“从襄阳周边调兵?再任命一个节度使吗?这种职务一旦任命,想要撤掉就难了,如今各地官府藩镇从来不会嫌兵权过重,只要有机会,他们会想尽一切办法抓住手里的兵权!”
赵子良的意思很清楚,如果要从襄阳周边抽调兵力组织成一支大军,那么粮草军械和一切作战物资都必须从当地征调,而统兵大将想要全心全意打仗、没有后勤方面的顾虑,就必须要节制周边州县,如此一来,只有节度使这种官职才能满足条件,政权、财权和军权都全都到手了。
如今赵子良正在酝酿削减各地将领的权利,把政权、财权和军权进行分离,防止产生更多的藩镇,他又怎么会继续任命节度使这样的官职呢?
高明白赵子良的想法了,他说道:“微臣明白大王的顾虑,但如此一来,摄政王府在很多时候就有些束手束脚了!”
赵子良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几位先帝留下的烂摊子只能让我们这些自命不凡的家伙来承受和收拾了!”
第1006章 面试()
十月二十五,大历三年的上榜进士们四十八人纷纷来到吏部准备参加选试,吏部的选试是只有上榜及第的考生才有资格参加,这些自从及第之后就有了做官的资格,但也只是有了做官的资格,并一定能立刻做官,若通不过吏部的选试,恐怕只能暂时给地方官吏做佐官。进士们都在门口聚拢,但被站岗的兵士拦下,并让他们等着,一会儿有人过来见他们,这让这些有了做官资格的进士们都很纳闷。
没过多久,果然有人从衙门内走出来,众进士一看,却是吏部尚书李岘,进士们都诧异,李岘怎么亲自来了?
在进士们还没有想出答案,李岘就说:“诸位都是已经上榜的进士,都是已经有了做官资格的人,不过还需要进行选试。今天这次的选试与往常不同!大家都排成三队,咱们这次选试地点设在别处,大家跟本官来!”
李岘坐着轿子在前面走,进士们跟在后面,两侧还有兵士护送。
不久,进士们就发现他们来到了一座气势恢宏的府邸门口,抬头一看,这府邸的门檐下挂着摄政王府的牌匾,怎么到这儿来了?
李岘看见进士们的表情,说道:“都不用惊讶,这次的选试地点就在摄政王府,诸位都跟本公进去吧!”
进士们都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跟着李岘进入摄政王府,在一处天井里停了下来,李岘让进士们都在天井内等着,他独自一人进正厅向赵子良报告。
不久,杜甫拿着进士们的名单走出来说道:“诸位都是上榜之人,今日选试由摄政王和吏部尚书、梁国公共同主持,用摄政王的话说,这也是一次考试,称之为面试,不用再考察笔迹是否工整,也不是看你的相貌是否端正和俊美!接下来,本官会一个一个念名字,念到名字的人举手喊一声‘到’,第一个,韩翃!”
三十多岁的韩翃立即举手道:“到!”
“好,你跟本官进来,其他人在此等候!”杜甫招了招手,对其他进士丢下一句话就带着韩翃走进了大厅。
走进大厅,韩翃就看见正对面明镜高悬之下坐着一个相貌威严、束发金冠、看上去很是年轻,目光中透射出睿智和杀气的青年人,这目光让韩翃感觉自己顿时被剥了一个精光,在此人面洽无所遁形一般。能坐在这个位置上的只有当今摄政王,但他就是摄政王吗?怎会如此年轻?
杜甫见韩翃发愣,担心他因为失礼而在赵子良面前留下不礼貌的第一印象,有心提醒他一下,“韩翃,还不快见过二位考官?”
韩翃回过神来,瞬间惊出一声冷汗,心中不由暗骂自己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失神,这可是要命的当口啊!他急忙下拜行礼道:“学生韩翃拜见摄政王!”
赵子良没问韩翃怎么会认识他,这是一个弱智的问题,他抬手道:“韩先生,先介绍一下你自己吧!”
“呃······”韩翃又愣住了。
赵子良提醒道:“用最简短的话描述你的姓名、年龄、来自何处,你的家庭情况、社会关系和过往经历等等!”
这就是所谓的面试?韩翃又差点愣住了,他急忙收敛心神,经过一番措辞后说道:“学生姓韩名翃、字君平!南阳人士,家中有一妻,子女一双,老母在堂,兄弟三人,排行第二。学生在天宝十三年曾进士及第,及第后回乡省亲,却爆发了安史之乱,后被淄州节度使侯希逸辟为掌书记,后随侯大人入朝来到长安,一直在侯大人任从事,前两年侯大人病逝,学生就闲居在长安,一直未再入仕”。
赵子良把韩翃的档案翻看了一遍,韩翃的自我介绍与档案中的记述大致相同,而且他发现档案中有一首词颇有些熟悉,不由自主的念出来:“‘章台柳,颜色青青今在否?纵使长条似旧垂,也应攀折他人手’。梁国公,本王不懂诗词,但感觉这首词作得不错,你是行家,能不能给本王解说一下这首词的意思?”
“大王既然有兴趣,老臣就解说一二!”李岘笑了笑,开始解说:“这首词描述一对互相爱慕的男女分别多年之后,男子仍然对女子有着深深的爱意,他既担心她的生死安危,又担心她红颜凋零不堪相看,更恐她已为他人所劫夺占有。词句间在带有浓烈的爱意和怀疑试探!据老臣所知,这首词是当年长安收复之后,韩公子遣人返回长安暗中寻访妻子柳氏,派并带回来这首词!韩公子的妻子柳氏对诗词颇有造诣,她给韩公子回了一首词,叫做‘杨柳枝’,大王要不要听听这首词的内容?”
赵子良道:“愿闻其详!”
李岘显然对韩翃两夫妻的昔日传奇佳话颇为欣赏和熟悉,他道:“‘杨柳枝,芳菲节。所恨年年增离别,一叶随风忽报秋,纵使君来岂堪折’,这首词词义凄凉,她对他一样情深浓烈、念念不忘,却没有半点怀疑拷问韩公子的意思。还深深自责,自己已**,哭泣着告白,芳华已谢,纵使君来已不堪折了,仿佛这一切都是她的错。”
赵子良对韩翃两夫妻的这段传奇佳话也颇感兴趣,问道:“后来韩公子和尊夫人的结局如何了?”
这段往事由韩翃自己说还真不好说出来,李岘越俎代庖地说道:“韩夫人当时为了躲避兵灾,剪去长发寄居在法灵寺中,接到韩公子的书信之后开始束发期待与韩公子团聚,当时哥舒翰手下有一个叫沙吒利的番将以为自己有一些功劳,在长安横行霸道,带兵洗劫了法灵寺,韩夫人被沙吒利掳走并收为宠姬。三年前韩公子随侯希逸入朝,得知了韩夫人已经被沙吒利夺走,摄于沙吒利受陛下宠信,未敢轻易得罪。有一次韩公子和夫人在街上偶遇,韩夫人这才得知韩公子已经回到了京城,过后韩夫人派人给韩公子送来了这首杨柳枝!”
赵子良疑惑道:“这么说韩夫人如今依旧被沙吒利占有?”
李岘点头道:“是的!”
“这沙吒利在何处?现任何职?”
“据说此人现在就在长安,现任凤翔军节度副使!”
赵子良闻言有些生气:“这些番将之所以无法无天,就是朝廷纵容的结果,本王的军中为何从未有番将敢如此目无法纪?那些番将本身就是蛮人,缺乏礼数和教养,纵容的后果就是让他们更加肆无忌惮!看来朝廷各军不加以整肃是不行了,这样的军队也就只能欺负一下老百姓,让他们去打仗,只要战事稍微不顺,必然一败涂地!”
李岘提醒道:“大王,今日咱们这是在面试进士学子们,至于军务,还是再另行处置吧!”
赵子良点点头,对韩翃说道:“韩先生,本王既然知道了这件事情就绝不会不管,不管你今日的面试是否能够通过,明日本王就会下令让沙吒利把你夫人送还给你,至于沙吒利,自有军法从事。尊夫人嘛,你若依旧对她有情,就不能嫌弃她的从前过往,夫妻俩以后好好过日子,明白吗?”
韩翃顿时大哭,跪下磕头道:“大王圣明,学生······若能与贱内团聚,必将为大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赵子良摆手笑道:“你先起来吧,如今你已经第二次进士及第,名副其实的状元郎!如今各地藩镇割据、不少地方官吏畏惧藩镇将领的专横跋扈而弃官逃走,朝廷和地方上有许多官吏已经腐化不堪使用,朝廷需要一批年轻、有朝气、正直、敢于直言进谏、敢于与腐化势力对抗的官员,大唐若想中兴、重现开元盛世的繁华和荣耀,这个责任就落在你们这些年轻人的身上了!”
韩翃立即道:“学生谨记大王教诲,请大王看学生的表现吧!”
“好,这话本王喜欢听!说得天花乱坠也没有实际行动来得直接!韩翃,现在本王正式通知你,你的面试通过了,三日之后来摄政王府等候任命通知!”
“多谢大王、多谢梁国公!”
韩翃走后,李岘对赵子良说道:“这韩翃是这些年少有的才学之士,他的夫人柳氏当年是李王孙府上的歌姬,韩翃在李王孙府上做客,席间与柳氏暗生情绪,李王孙也是气度不凡,胸襟开阔,也不生气,不但撮合他们,还出钱让他们成婚。还有一个叫李端的,也在长安很有名气,这李端的妻子也是一个歌姬,叫镜儿。她是郭子仪第六子郭暧的歌姬,李端颇有才学,郭暧和升平公主每次举办宴席都会请李端在场,即兴赋诗。郭暧后来发现此事,便对李端说如果他能以弹筝为题写一首诗,便将镜儿赠送给他,李端就当场做了一首诗,把这镜儿取回了家。”
赵子良对这些八卦闻之一笑,对杜甫道:“下一个!”
下一个走进来的是卢纶,卢纶见过赵子良,连忙拜见:“大王,学生卢纶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