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什么比得上这种回报呢?
赵子良骑在马上,一边走一边举手向两旁百姓挥手,不过大部分百姓还是抱着一种看热闹的心态想看看赵子良如何处理这件事情。
赵子良的仪仗还是很威武的,尽管他只是一个游击将军,可却是一座城池的守捉使,也是姑墨州的最高军事长官,守捉府也有和他身份匹配的仪仗,走出来也很有几分威仪,很多百姓们慑于仪仗队的威仪而吓得战战兢兢,看到赵子良的仪仗都连连后退。
空地上早已经搭起了一座台子,台子的对面搭着棚子,官员和将校们都在棚子里就坐,赵子良的仪仗到来之后,所有官员和将校们都站了起来。
“将军!”
“将军!”官员和将校们都拱手行礼向赵子良打招呼。
赵子良跳下马,将缰绳丢给身后扈从,走上台子向官员和将校们点头,磐冷冷在众官员最前面拱手道:“赵将军,时间刚刚好,请将军上坐吧!”
赵子良走到主位上坐下,挥了挥手:“来人,把那七个欺负百姓的混账押上来!”
魏猛一听这话,心里顿时感觉不好,立刻就要上前说话,却被副尉梁琦死死地拉住。
果然,七个壮汉被五花大绑的押到了台前,又被身后的兵士们按倒面向百姓和兵士们跪下。
赵子良起身面向所有兵士和百姓们大声道:“将士们,你们当中有疏勒人、龟兹人、车鼻人、回纥人、吐蕃人、也有归化的突骑施人,还有其他部族之人,但你们现在都是我大唐的军人,你们与汉人兵士一样,汉族兵士有的,你们同样有,汉族兵士吃肉喝酒,谁也不曾让你们吃糠咽菜,是也不是?”
所有将士轰然应答:“是!”
赵子良又道:“既然对你们是如此,那么大唐王朝对于你们的家人和治下的各部族子民同样如此,谁也不曾将你们与汉人强分彼此,我们都是大唐王朝的子民,亲如一家人!这位兵士,你是哪族人?父母是什么人,做什么营生?”
被赵子良指着的一个唐军兵士左连忙回答:”启禀将军,小人是龟兹人,父母是农人,靠给赫比施老爷种地过活!”
赵子良又指着另外一个唐军兵士问道:“那你又是哪族人?父母是什么人?做何营生?”
“小人是疏勒人,父母是牧民,家中有一百多只牛羊!”
“那你的家境应该不错,为何来从军?”
“只因家中兄弟姐妹众多,就算有如此多的牛羊,也养不活我们全部的兄弟姐妹!所以小人才来从军养活自己”。
赵子良一连问了四五个兵士,每个人的情况都差不多,不是农民就是牧民,又或者是小商贩的庶子,有的人家有田地,算是自耕农,而有的人家却没有田地,只能靠给地主种地养活一家人。
“很好!”赵子良继续说道:“看来你们当中绝大多数人的父母都是百姓,而被这七个混账祸害的三家人也是百姓,百姓跟百姓有区别吗?你们这七个混账,欺负的三家人,就等于是欺负了你们自己的父母兄弟姐妹一样,如果有一天,你们的父母兄弟姐妹也一样被跟你们一样的混账欺负了,你们又作何感想?你们回答我?”
七个被五花大绑、跪在台上的兵士听了赵子良的话都惭愧的低下了头,台下所有将士们听了赵子良的这番话,内心也都颇为震动。
“你们做出这等事情,与土匪何异?昨日我军刚刚大胜突骑施人,还没过一夜就发生这种令人齿冷之事,何其讽刺?慑于我军军威,前来告状的苦主们以及都督府和城主府是敢怒不敢言,为了息事宁人,城主府已经派人给苦主们送去银钱,打发他们走了!苦主们虽然拿了银钱走了,但是他心里真的舒坦了吗?虽然他们不追究了,但是我们自己就可以不再追究此事了吗?先前侍卫长楚歌还劝本将军,既然苦主不追究了,那这件事情就算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本将军也就可以不必为难,将士们也可以松一口气,但是本将军想问一句,你们真的可以过自己心里那道坎吗?”
跪在台上的七人当中有人忍不住哭了起来,想来是对自己曾经做下的错事后悔不已。
赵子良对所有将士道:“将士们,我们是军人,是大唐帝国的军人!大唐帝国是有史以来最强大、疆域最广阔的王朝,就算远在西方万里之遥的东罗马帝国、大食国都派使臣过来朝觐,我以生活在这样一个伟大的帝国而自豪,并发誓要以生命去守护她,让她永葆繁荣和强盛,这就是我的信念,我不要求你们也和我一样,但你们至少要对得起那份军饷和身上的那身甲胄!我们既然身为大唐帝国的军人,就绝对不能使她蒙羞!”
说到这里,赵子良看向那七个跪着的兵士,问道:“你们七个,还有什么可说的吗?”
七人当中为首的一个什长痛哭道:“将军,小人有罪,罪该万死!小人自知今日必死,还请将军看在小人等还有些功劳的份上,不要将小人等是因为这等丑事而死的消息告诉家中父母,小人不想家中父母因小人而蒙羞!”
其他六人也纷纷痛哭请求:“是啊,将军,小人等自知必死,还请将军念在我等有些功劳的份上替我等隐瞒家中父母!”
赵子良正要说话,有一个官员在磐冷冷的示意下站起来大声道:“将军,据小人所知,他们七人虽然有罪,但罪不至死,而且在出征之前,将军也并未立下军规,将军现在要杀他们,好像有些说不过去,还请将军看在他们颇有功劳的份上饶他们一命!”
有好些官员听了这话也站起来纷纷求情,“是啊是啊,将军,看在他们有些功劳的份上,饶他们一命吧?”
这些人居心叵测,赵子良脸上一冷,暗自冷哼一声,当即大声道:“你说得对,出征之前本将军并未立下军规,因此他们才会犯错,这是本将军之过!他们身为军人却做出危害百姓之事,死不足惜!左右听令:第一,将这七人即刻斩首,按阵亡将士记录上名册,给他们的家人发放抚恤;第二,游击将军、守捉使赵子良一时疏忽而未在出征之前立下军规,致使此七人犯下侵犯百姓之罪,重打六十军棍,以儆效尤,即可行刑!”
所有人一阵愕然,随即大惊,校尉李嗣业、魏猛、霍堪、梁琦、雷武、陈彪、李文通等人、还有守捉府长史崔建林、判官等人都纷纷起身拜倒请求赵子良收回成命,崔建林更是道:“将军万万不可,自古以来,哪有打自己军棍的将军?他们七人犯错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与将军无干啊!”
赵子良面色坚定,摆摆手道:“崔长史,你我都知道,如果不是本将军没有在出征之前立下军规,又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他们自己固然有错,但本将军也难辞其咎,尔等不必再劝了。在军中,唯有以身作则,让军规加于立下军规之人,才能让三军莫敢不服!来人,行刑!”
“唰唰唰······”一片片刀光闪过,七颗人头落地,鲜血染红了木质断头台和台下的白雪。
而赵子良上身脱得只剩下白色内衣,趴在一条板凳上,两个兵士手持手臂粗的木棒打得他背部皮开肉绽,鲜血直流,一棍棍下去,他都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剧烈的疼痛感却让他忍不住发出一声声闷哼。
第112章 灯下黑()
“哎哟喂,你能不能轻点?”赵子良嘴里倒抽着凉气忍不住对磐珠隽秀抱怨道。
六十军棍打下来,着实不好受,一般的壮汉根本受不了,被打死乃是常事,这还是因为赵子良有宝贝扳指可以进行疗伤。经过这么长时间,他基本上已经能够用意识控制扳指内的清凉之气对自己进行疗伤,将伤势控制在一定的范围内,不让其他人对他身体的不正常起疑心。
盘珠隽秀是刚刚赶来的,赵子良上午在西城门外受刑完毕被人抬回守捉府,不到下午她就赶来了。
正在给赵子良擦药酒的盘珠隽秀嘟着小嘴,忍不住拍了一下赵子良的背,埋怨道:“活该啊你!谁让你这么傻让人打自己的?怎么没有把你打残废呢?哼哼!”
被拍了一下,赵子良又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嘶——你想打死我啊?你懂什么?军纪是掌控军队的最有效,也是必须的手段!没有军纪的军队,是毫无战斗力可言的,只有铁的军纪才能铸就铁的军队!算了,不说这个了,我说你怎么来了?”
盘珠隽秀白了赵子良一眼,“哼,你以为我想来就来啊?是夫蒙将军让我来的,将军接到你的书信之后就命我即刻赶来了,让我协助你将那些突骑士俘虏押送去疏勒镇,可你现在这副要死不活的的模样,押送俘虏的事情只怕是要推迟一段时间了!咦,要不你就留下养伤,押送俘虏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什么?你自己押送俘虏回去?不行不行,你一个妇道人家,哪里镇得住那些骄兵悍将和桀骜不驯的突骑施俘虏?”赵子良说着将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般。
盘珠隽秀见赵子良说她是妇道人家,显然是看不起她,她哪里忍得住,当即秀目一瞪:“妇道人家怎么啦?本公主也是会武艺的,虽然打不过你,可除你之外,有谁是我的对手?再说了,我又不是孤身一人押送俘虏,我这次可是带了五百人马过来的!”
赵子良还是否决:“那也不行,郎中说了,我是身体异于常人,伤势恢复得很快,两天后就可以下床了,你在这里等我两天,到时候我们一起押送俘虏去苏勒镇!”
盘珠隽秀有些不信:“胡说吧你?能行吗?”
“我说行就行!夫蒙将军的命令是让你协助我押送俘虏去苏勒镇,你独自一人押送俘虏就是抗命,如果中途出了事情,咱们俩都难逃干系,就这么决定了!”
赵子良说着,身体放松下来,转移话题,随意问道:“对了,最近疏勒镇有没有新鲜事?边令诚那个阉人还有没有上蹿下跳?”
盘珠隽秀见赵子良问起苏勒镇的事情,就说道:“倒没有什么大事发生,自从夫蒙将军一举铲除边令诚培植的羽翼之后,边令诚就难有作为了,他又没有抓住夫蒙将军什么把柄,对夫蒙将军无可奈何,因此老实了。不过说起来这段时间整个苏勒镇各军镇、关卡、戌堡的主将人员变动比较大,这是我离开疏勒镇时随手带过来的邸报,给!”
趴在榻上的赵子良反手接过邸报看了起来,第一眼就看见邸报上出现了程千里的名字,程千里之前是苏勒镇镇守府的游骑将军,是苏勒镇直属兵马中的一员将军,统领一千军队,直接听命于夫蒙灵察,现在却调任了葱岭守捉使。
葱岭守捉是唐朝于开元元年(即公元713年)在葱岭上设置的戌所,隶属于苏勒镇镇守府统辖,有一千余人,都是精锐。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葱岭守捉使要比在镇守府任一个领兵游骑将军的含金量多得多,它毕竟是独立的戌所,守捉使是独当一面的大将。在戌边的军队中,编制最大的称为军,稍小的称守捉,再以下依次是城、镇、堡、戌、驿。而军一般直接隶属于安西大都护府统辖,守捉却是四镇当中最大的军事单位。
葱岭守捉的地理位置极其重要,它是唐朝防备吐蕃国入侵安西之地的仅有的几个关隘之一,别看吐蕃国紧邻安西之地,可吐蕃人想要进入安西,却不是那么容易,因为地形的原因,安西之地与吐蕃国之间隔着昆仑山脉、碦喇昆仑山脉、可可西里山脉等数条山脉,这些山脉海拔高、终年积雪,地势险峻,即便是到了二十一世纪也是人类的禁区,想要翻过这些山脉进入安西之地根本不可能,在西边,吐蕃国人想要进入安西,唯一的办法就是经过大小勃律国,通过坦驹岭,再穿过播密川,最后拿下葱岭守捉才能进入安西之地。程千里能够就任葱岭守捉使一职,一方面是因为他是夫蒙灵察的亲信,另一方面是夫蒙灵察对他寄予厚望,想依靠他牢牢把手葱岭这条进入安西之地的屏障。
再往下看,赵子良又看见了几个熟悉的名字,这些人都是夫蒙灵察的亲信大将,他们都调任了新职务,且都是位高权重,就连席云庆也被越级提拔升了昭武校尉,在镇守府统领一营兵马。
“咦?高仙芝?他出任了遍州城守捉使?”赵子良看到这个名字大感意外。高仙芝之所以在后世历史上被众多关注和研究,盖因他是唐朝唯一一个领兵与西方国家交战的大将,而且由于他先后两次领兵远征小勃律和竭师国大胜而归的原因,让盛唐在中亚地区更加威名远播,尽管他在坦罗斯城之战中与阿拉伯帝国的军队交战战败,让唐朝对中亚的数十个国家失去控制,影响力大大下降,但这丝毫却无法掩盖他的军事才能和历史贡献,而且坦罗斯之战战败并非高仙芝指挥上的失误,而是因为联军成员葛逻禄人的背叛,从背后攻击了唐军,使得唐军腹背受敌才大败而回,两万精锐安西军,活下来的只不过数千人。不过从这方面来说,也正是因为高仙芝太过信任联军内部所致。
盘珠隽秀一边上药一边说道:“是啊,听说高仙芝是高句丽人,是从大都护府下来的,只二十岁就成了将军,这都过去十几年了,他的军阶一直没动过,这次被夫蒙将军发现他治军严谨、颇有才干,因此把他从遍州副守捉使提拔成守捉使一职。怎么,你认识他?”
赵子良摇头:“不认识,只是听说过!”
唐朝军队中,不仅有许多外族将领,还有很多外族兵士,特别是边军当中,几乎一半以上的兵士都是少数民族的兵士,而少数民族将领也有不少,例如这个时代比较有名的就有夫蒙灵察、哥舒翰、固仆怀恩、李光弼、安禄山等。其中夫蒙灵察是羌人,哥舒翰是哥舒部落人,固仆怀恩是铁勒人,李光弼是契丹人,安禄山的父亲是昭武九姓的康国人,本姓康,后来与结拜兄弟安思顺等人结拜,改姓了安。
过了四天,赵子良控制扳指治疗自己身上的伤势,让伤势明显好转,已经能够活动自如了,于是召集守捉府大小将吏交代一番,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