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胡子知道遇见了硬茬子,转身要跑。
梁二黑眼疾手快,飞奔过去,一个扫堂腿把那大胡子扫倒,然后一刀插在了他的前胸上。
剩下的两三个恶汉见老大被杀,一窝蜂似的跑了。
梁二黑擦了擦刀上的血迹,回到土坯房内:“大人,你没事吧?”
陈迪说:“没事。”
梁二黑又提着刀进到地道之中,把其他几个被烫得在地道里打滚的贼人也结果了。
陈迪看着宛若杀神的梁二黑,有些不寒而栗:“我说梁二黑,你这杀人。。。。。怎么跟杀猪一样?”
梁二黑挠了挠脑袋:“嘿嘿,大人,你有所不知。俺爹在咱们乡里就是傻猪的。这杀人我看跟杀猪也差不多嘛。”
陈迪暗道:我的天,这个梁二黑不但是个武林高手,还有做冷血杀手的潜质。
陈迪走出门,看到躺在地上的几具尸体。
他想起了后世某支军队的传统:仗打完了要打扫战场,打扫战场要像铁爬犁爬地。
他命梁二黑搜几具尸体的衣服。几个小贼身上加起来也就是七八两的碎银子。
可在那为首的大胡子身上,竟然搜出了一枚枣子大小的祖母绿宝石!
不知道这祖母绿宝石是哪个冤枉鬼生前拥有的。
既然有缴获,就要收归己用。陈迪把那祖母绿宝石揣进怀中。
因为怕这些贼人还有同伙,陈迪一行人不敢在这里多逗留,连夜上了路。
天明之时,他们终于到了安阳府驿站之中。
老严安顿好了行李,梁二黑喂好了马。陈迪一夜劳顿,美美的睡了一觉。
这一觉就睡到了傍晚。
他闲来无事,在驿站中闲逛。
安阳驿的驿丞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
“陈大人,睡醒了?”驿丞问。
陈迪道:“嗯,睡了一天,真舒服。我问你一件事。”
驿丞问:“陈大人但讲无妨。”
陈迪道:“安阳灾情如此严重,我看见路边竟然有野狗撕咬饿殍的尸体。。。。。。我要去赴任的沁阳县,灾情比安阳又如何?”
驿丞道:“安阳府和沁阳县隔着一百多里,灾情是半斤八两。”
陈迪又问:“既然灾情如此严重,怎么没见官府开粥棚赈灾?”
驿丞苦笑道:“赈灾?受灾的百姓多如牛毛,哪里有那么多粮食啊!
陈迪说:“省里有布政使衙门下辖的番库,有粮道衙门治下的粮仓,各州府县又都有自己的户房。即便粮道衙门的粮仓里粮食不够,还可以调拨番库银、各州县的户房银向大户买粮食赈济灾民嘛!”
驿丞道:“一看陈大人你的年龄,就不是老州县!要都像你说的那么简单就好了!”
陈迪问:“还请你赐教赐教。”
驿丞道:“先说省里面的番库银,想要动需要一层层上报。布政使衙门报给巡抚,巡抚大人报给户部,户部里主管河南番库的员外郎上报给左侍郎,左侍郎报给右侍郎,右侍郎报给户部尚书,户部尚书报给内阁。。。。。。内阁再一番商议报给司礼监。。。。。。司礼监最后报给皇上。皇上下了圣旨,旨意要一层层重新发下来。。。。。等到开番库赈灾的旨意下到番库,恐怕都不知道是几年之后了!”
陈迪问:“既然番库不能擅动,那粮道衙门可以直接调拨粮食赈灾啊!”
驿丞道:“最黑的就是粮道,里面的猫腻。。。。。。咳,这么说吧,他们上报朝廷用了是十颗粮食赈灾,实际上发给百姓的,不过一颗!一颗粮食救不了几个人,上头一盘算,得,还不如把这一颗粮食也卖了呢!干脆不管百姓了!”
陈迪又问:“那各府州县呢?”
驿丞道:“府、州、县的老爷们就想了,来了天灾,省里都不管,咱们管它做甚?只要多派些兵丁盯着百姓,别让百姓造反就是了!”
这驿丞是个实诚人,说的都是大实话。
陈迪听的毛骨悚然。各级官府做着百姓的父母官,却不顾百姓们的死活。怪不得历代大灾之后,必有大民变!
驿丞又到:“还有,陈大人刚才说买大户们的粮食赈灾!屁!你们沁阳县有个刘家,沁阳县大半的粮食全握在刘家手里。人家才不会傻了吧唧把粮食平价卖给官府赈灾呢!都是囤积居奇,等到最高价的时候卖给买得起粮的富户!一转手就是几倍的暴利!”
张老推官曾给陈迪讲过沁阳县四害中的刘家以及家主刘鸣天,可陈迪没想到安阳离着沁阳上百里,刘家的大名竟然连安阳的驿丞都知道。
驿丞又感慨道:“陈大人你年纪轻轻就中了进士,可谓是前途无量。真不知道京城里的大人们是怎么想的,把你这个十几岁的进士派到了沁阳做县令!”
陈迪苦笑了一声,却没有回话。
你以为我愿意来沁阳?
我早就知道沁阳是灾荒重地啊!
谁让那翟鸾翟首辅诚心害我呢!
再赶两天路就到沁阳县了。
陈迪要面对的,不仅有这一场罕见的大灾荒,还有张老推官讲的“匪、巫、王、刘”四大害!
陈迪这个十三岁的少年县令,前途未卜。
第十五章 下马威()
沁阳城内,四害中的三害正在县衙的后衙内喝酒。
沁阳县丞刘鸣天,巫教教主孙大仙,泼皮恶霸王朗正在谋划着如何排挤新任的县令。
刘鸣天道:“也不知道上面是怎么想的,竟然派下来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做咱沁阳的县令。”
泼皮王朗道:“哼,管他县令不县令的,咱沁阳是刘县丞你说了算!他来了,要是乖乖听话也就罢了,要是找咱们的麻烦,我找几个弟兄剁了他!”
巫教的孙大仙道:“唉,王兄弟,你现在都是皇亲国戚了,怎么还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新县令据说才十三,这么小的年龄就能当七品正堂,我看他肯定有一定的背景。”
三人之中,以孙大仙的年龄最长,他算是三害中的狗头军师。
刘鸣天道:“屁!京里的朋友早就托人带话给我了。他这样的少年进士,应该是进翰林院的。可他得罪了翟首辅,这才被发配到咱沁阳县来!”
泼皮王朗道:“我还是那句话,沁阳是咱刘县丞说的算!他来了之后要是敢指手画脚,我就直接剁了他!”
刘鸣天道:“杀人倒是不必。我早就想好了办法给他来个下马威。”
孙大仙道:“刘县丞,现在今年的灾荒太厉害了,咱们巫教的信徒大多是些穷百姓,连饭都吃不上了,哪里有钱交教贡?我手下的护法们,都两个月没发饷钱了!您是巫教的**师,这事情可不能不管啊!”
刘鸣天道:“不就是钱么?我们刘家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一会儿你到帐房支两千两银子,先给弟兄们花着。”
孙大仙嘴上虽然乐呵呵的答应了,背地里却骂了刘鸣天的祖宗八代。要知道,巫教这些年给刘鸣天赚了不止几万雪花银,到了现在他却只愿意拿出区区两千两。这根打发要饭的有什么区别?
泼皮王朗道:“对了,刘县丞,咱县里都饿死几千号人了!我看咱屯的那批粮食,该脱手了吧?”
刘鸣天头摇的如拨浪鼓一般:“这才哪到哪?你想想,这大秋天的正是种春粮的时候。老百姓都快饿死了,哪里会存什么种子粮?明年定然又是一场春荒!咱的粮食再屯上几个月,咱能赚十倍不止!”
泼皮王朗深出大拇指:“还是刘县丞你站得高看得远!”
孙大仙担忧的说:“咱们屯的粮食太多,到时候往外卖,一个沁阳县怕是卖不完。要想卖到外县去,可要经过雁荡山!雁荡山的黄霸天,不会抢咱们的粮食吧?”
刘鸣天笑道:“他?有这个胆量?我刘家光家兵就三四百人,我最近托人从浙江买了二十多条上好的鸟铳!这些年,黄霸天跟咱们是井水不犯河水,他要是犯浑,别怪我不客气!”
黄大仙又道:“掐指算来,那位新任陈县令也该到任了。”
刘鸣天道:“我早就受到了消息,前天他到了安阳府驿站,怕是明天下晌就到沁阳县了,看我怎么给他个下马威!”
一天后,陈迪一行三人,站在了沁阳县城门外。
按理说,新任县令到任,县里的士绅、衙门里的官吏要到城门口排队迎接。
可城门口此时只有些老百姓来来往往,哪里有什么迎接的队伍?
严老管家是伺候过从二品官员的,官场规矩自然都懂,他奇怪道:“这似乎不合规矩啊!”
陈迪道:“算了,咱们初来乍到,就别挑理了,走,去县衙。”
陈迪要办的第一件事,是接县令大印。
县令空缺,县丞执事。沁阳的县令大印,此刻应该在县丞鸣天手里。
陈迪一番打听,终于到了县衙门前。
县衙门前,竟然没有一个差役!
再进到县衙内,整个县衙竟是空无一人!
没人的县衙?一个县衙上有县令,下有县丞、主簿、典史、巡检,大县还设有吏、户、礼、兵、工、刑六房,各房各有吏守,再加上三班衙役,怎么也有个一百多号人。
可沁阳县衙,此时却像个鬼衙一般。
陈迪来到大堂之上,打开装县令大印的印盒,里面空无一物。
没有县令大印,自己就不算沁阳的县令。
陈迪略一思索,就明白这是县丞刘鸣天在给自己下马威。
好一个无礼的刘鸣天,有这种胆量这样对待一县正堂,又可见这刘鸣天是多自信。
可惜,过分的自信就是自大。
陈迪打算用三国时刘备与曹操煮酒论英雄时用过的法子对付刘鸣天——示弱!
陈迪摸出来怀里的那颗祖母绿宝石。这祖母绿宝石是从黑店的贼人身上搜来的。
他吩咐梁二黑:“你去外面给我买一个漂亮点的锦盒,顺便打听打听这刘县丞住哪里。
半个时辰后,梁二黑捧着一个锦盒回到了县衙。
陈迪将那枚祖母绿宝石装进锦盒里,又问梁二黑:“刘县丞住哪里打听到了么?”
梁二黑回答:“嗯,俺打听到了。俺还去看了一眼,我的天,他家那房子跟前,站着二三十拿着刀枪的兵丁!”
梁二黑引着陈迪来到刘县丞府门前。
只见刘鸣天这座府邸的府门威严无比。
俗话说:“官大官小看门簪。”
大明的官员的府邸,如果门簪是一个,说明是正七品以上官员,两个是正六品。。。。。以此类推。
刘家的大门外,竟足足有七个门簪!
这可是货真价实的违制!七个门簪可是正一品大员才有权利拥有的!
再看刘家门口站着的二三十个兵丁,穿的并不是大明的官军服色,身上贴着一个大大的白色补子,补子上写着个刘字。
看来,这些应该都是刘家的家兵了!
这些家兵里,竟然有四个还是拿鸟铳的!
陈迪心想,这鸟铳是大明军队才能拥有的,刘家家兵却有鸟铳,这刘家在沁阳,还真是如土皇上一般!
陈迪深吸了一口气,来到府门口,对领头的刘家家兵道:“本官是新任沁阳县令陈迪,特来拜见刘县丞!”
领头的家兵见陈迪穿着县令官服,转身就要去替他通报。
陈迪却叫住领头的家兵,顺手从衣袖中掏出二两碎银塞给他:“你一定说清楚,我不是来见刘县丞的,是拜见,拜见懂么?”
第十六章 示弱()
刘鸣天穿着一件睡袍懒散的半躺在床上。
陈迪在床下拱手而立。
床上躺着的是县丞,床下拱手而立的则是县丞的顶头上司县令!
刘鸣天半睁着睡眼道:“哦,陈县令来了啊。”
陈迪道:“晚辈今天刚到沁阳,特地来拜会前辈你!”
“晚辈、前辈”的称呼,让刘鸣天很受用。
“啊,这倒是你有心了。最近沁阳闹了灾荒啊,我忙,一忙就得了病。我又看最近衙门里的同僚们都累坏了,就放了他们两天假。”刘鸣天道。
“老前辈为沁阳百姓操碎了心!理应卧床静养几天。可我年龄太小,哪里懂什么政务?我早想好了,来沁阳,只做个甩手的县令,大事一概不管。这就要老前辈您多费心了!”
陈迪说着将手中的锦盒递给了刘鸣天。
刘鸣天打开锦盒一看,心道好一块难得的祖母绿宝石。
他问陈迪:“陈县令,这是何意?”
陈迪道:“我这样官场里的晚辈第一次见你这样的老前辈,自然该有所表示!区区薄礼,不成敬意!”
刘鸣天脸上露出了几分笑容:“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陈迪又道:“咳!老前辈啊,说实话,晚辈是不愿意来沁阳这地方的!京城里花花世界,在那里呆着不好么?不过既然来了,就要平平安安的混完三年任期。要想求平安,自然要靠老前辈您啦!”
刘鸣天说:“不能这样讲,陈县令少年得志,怎么能想着混日子?要多为朝廷出力!”
陈迪道:“唉,不瞒老前辈说,晚辈我这人生来就会好玩,什么养猫养狗,斗蛐蛐斗鸡,这里面的门道我都门清!真要是让晚辈关在县衙里整日处理政务,不活活把晚辈憋死了?”
刘鸣天笑道:“陈县令始终年纪太小,玩心太重。对了,怎么不坐啊?来啊,上茶!”
一名侍女端着一碗茶想要放在桌子上,可不小心却失手把茶盅盖掉在了地上。
“啪!”
陈迪一个激灵窜了起来,然后拍着胸脯道:“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刘鸣天心想,胆子如此之小,不过是个孩子,在沁阳,一个孩子是碍不了自己的事的。
刘鸣天对那侍女怒道:“你个废物点心!我让管家赏你二十鞭子你信么?”
这侍女穿着一件搂肩的绸缎衣服,陈迪色迷迷的盯着这侍女,转头对刘鸣天说:
“老前辈,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我看这姑娘如花似玉,看在晚辈的面子上就免了二十鞭子吧!”
刘鸣天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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