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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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风-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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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云娘口中的小娘便是比李瑁大上一岁的嫡亲姐姐,咸宜公主李淑,李淑与李瑁关系一向亲昵,想必是知道了李瑁的事情前来探视。

    李瑁也不及多想,点了点头:“云姨,玉环昨日一夜未眠,你带着玉环先去歇息,我去偏厅看看。”

    说着,将杨玉环交到武云娘的手里,自己径直往偏厅去了。

    偏厅中,一个面容姣好的年轻女子,穿着一身水绿色的锦裙正在厅中等候。

    咸宜公主李淑远远地看见李瑁的身影,便连忙起身走了过去,忙道:“十八郎,你可算回来了。”

    咸宜公主虽然已经嫁作人妇,但依旧是当初那个急躁的性子。

    李瑁看着咸宜公主一脸焦急的模样,问道:“阿姊,你怎么来了?”

    咸宜公主面有急色,道:“昨日的事情已经人尽皆知了,我哪里还坐得住。方才云姨说你去了玉真观,可是真的?”

    李瑁点了点头道:“不错,我刚刚把玉环从玉真观接了回来。”

    “十八郎,你明知道父皇的意思,你为什么还要去玉真观,你是皇子,是亲王,你怎么能明摆着和父皇作对呢?”

    听得李瑁竟将杨玉环从玉真观带了回来,关系则乱的姐姐李淑不禁跺了跺脚,言语中已经不自觉地有了几分责怪的意思。

    听了咸宜公主的有些责备的话,李瑁心中压抑许久的愤懑终于有些按捺不住了。他已经已经决定了誓死捍卫自己的尊严,又岂会轻易退缩。

    李瑁手指着皇宫的方向,稍显激动地说道:“玉环是我的妻子,我将他接回家又有何错?难道我李瑁连自己的妻子都不能袒护了吗?若是如此,那我这个亲王不当也罢。”

    说着,李瑁取下自己头上象征着亲王身份的紫金发冠,丢在了地上。

    “砰”,一声脆响,紫金冠落在了地上。

    咸宜公主被李瑁的表现惊地微微一颤,顿时愣在了当场,不知该说些什么。

    “咕噜咕噜。”

    紫金冠滚了几圈,滚到了咸宜公主的脚下。

    咸宜公主低头看了眼地上的紫金冠,她万万没想到,那个想来性情软弱,畏父皇如虎的阿弟居然敢说出这种话。

    想来这件事情已经将阿弟折磨地万分痛苦,否则他又怎么会表现地这样反常呢?

    咸宜公主心中这样想着,轻轻弯下了腰,捡起了脚下的紫金冠。

    “自打阿娘去世后,你我姊弟便该守望相助,有什么困难商量着办便是,好好地摔什么王冠。”

    咸宜公主拿着紫金冠,走到了李瑁的跟前,踮起脚尖,一如儿时一般为李瑁仔细地把发冠带好。

    李瑁看着咸宜公主专心致志为自己带发冠的样子,脑海中忽然莫名闪过了许多画面,少年时的阿姊不也是每日这般为他正发佩冠吗?

    长姐如母,自己出了这种事,只怕她的心里也不好过吧。

    他拥有李瑁所有的记忆,自然也就继承了他的情感。想到这些,李瑁的愤懑的心慢慢的安宁了下来。

    咸宜公主看着李瑁的脸色已经渐渐缓和,于是也舒了口气。

    咸宜公主看着李瑁的眼睛,问道:“遣玉环入宫祈福,你可知道这是谁出的主意?”

    咸宜公主的话顿时叫李瑁有些费解,李瑁凝眉问道:“难道不是父皇的意思吗?”

    咸宜公主摇了摇头,叹道:“不是父皇,是李琦,是李琦建议父皇将玉环招入宫中。”

    “什么?居然是李琦?”李瑁不禁轻声呼了出来。

    盛王李琦是李瑁的亲弟,一母同胞,俱是武惠妃所出。李瑁与李琦的关系虽然一般,但毕竟血浓于水,万万不该在背后坑害他呀?

    李瑁听的这个消息,沉声问道:“消息来源可靠吗?”

    咸宜公主点了点头,道:“这是婉儿告诉我的消息,应该错不了。”

    咸宜公主口中的婉儿便是武惠妃最小的女儿,年仅十岁的太华公主李婉。

    太华公主样貌水灵,聪慧伶俐,又是武惠妃的幼女,所以极得李隆基的宠爱。

    太华公主常常出入宫闱,毫无禁制,又因为她年纪尚幼,李隆基身边的御前太监们说起话来很少刻意避着她,所以太华公主经常能够听到许多宫中的秘闻。

    太华公主向来和性情温和的李瑁关系亲昵,疏远性格沉闷阴郁的盛王李琦。此事既然是太华公主传出的消息,那自然是错不了的。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李瑁不由地叹了一声:“我与他虽然关系一般,但毕竟是一母同胞兄弟,他为何这样害我?”

    咸宜公主似乎早知内情,轻轻地苦笑了一声。

    “你和李琦虽然同是皇子,但阿娘却偏偏对你一个人宠爱有加,但凡有什么好处一直都是以你为先。阿娘独宠后宫十余载,凭借着自己的权势为你攒下的良田何止万顷,财贯何止千万,光是你的寿王府便比李琦的盛王府华美了数倍有余。阿娘去世前更是将她累积了半生的金银大都留给了你,李琦分到连一成都不到。我是长姐,又已然嫁做人妇,自然不能去争执这些,但李琦却是皇子,他如何愿意看着你一个人占尽好处,他对你的怨恨只怕是由来已久了”

    李瑁和李琦虽同是武惠妃亲生儿子,但是李琦却先天右脚残疾,性格又孤僻,为武惠妃所不喜,就连咸宜和太华两位公主也更加亲近性情温和的李瑁,这也就难怪李琦会心生怨恨了。

    “咚咚咚咚。”

    就在李瑁与咸宜公主商讨对策的时候,一连串的脚步声自厅外响起,寿王亲事府殿军武彦平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何事?”李瑁看着武彦平急匆匆的样子,低声问道。

    武彦平拿着一封名帖,小心地递了上去:“门外有一位年轻男子拿了玉真公主的名帖,自称是受玉真公主所托前来拜见。”

    “玉真公主?”李瑁和咸宜公主互相对视了一眼。

    李瑁想了想,玉真公主怕是又什么消息要告知自己,于是连忙道:“玉真姑姑的门人不得怠慢,速将那人请到偏厅来。”

    “诺。”武彦平领命而去。

    不多时,武彦平便领了一位气质出尘的青衣男子走了进来,不消说,他便是玉真公主口中的长源公子——李泌了。

    李泌走到李瑁身前三步远的地方,躬身道:“陇右李长源拜见寿王殿下。”

    李瑁见李泌气度不凡,想必是玉真公主结交的方外友人,于是连忙将李泌扶起:“先生不必多礼,玉真姑姑托先生前来所为何事?”

    李泌直起身子,看着李瑁,淡淡笑道:“在下前来不为其他,只为解寿王之困。”

    李泌的话一出口,李瑁的眼睛顿时为之一亮。玉真公主的名帖不会假,玉真公主既然请他前来自然是有原因的。

    李瑁连忙拱手道:“还请先生赐教”

    李泌胸有成竹地从怀中取出一副锦囊,交到了李瑁的手中:“殿下欲解困局只需三策,这第一策我已经请玉真公主去做了,剩下的两策俱在其中,殿下照做便是。”

第9章 宁王() 
胜业坊面积不大,却紧邻李隆基即位前的宅邸兴庆宫,位置显赫,多为达官贵人宅院所在,其中宁王李成器的王府便坐落于此。

    宁王李成器乃是李隆基的同胞兄长,唐睿宗李旦的长子,大唐王朝本来的继承人。

    但是李成器却因为三弟李隆基有大功于社稷,所以固辞不拜,将太子之位让于了李隆基,也就是如今的唐玄宗。

    可以说,李隆基之所以能够成为皇帝,很大程度上离不开李成器的成全。所以李隆基继位后也待李成器极为优渥,非但封其为宁王,太子太师,太尉,扬州大都督,实封五千五百户,位居诸王之首,甚至就连李成器的宁王府都李隆基亲自下旨修建的。

    宁王府占地极大,屋室华美,独居东南半隅,楼宇连绵,雕栏画栋,不亚于皇宫。

    此时的李成器已经年近七旬,身体大不如前,尤其是自打去年入了冬后,精神便越发地低迷,常常只觉得手足乏力,头昏目眩,成天离不得床榻。

    此时在宁王府后殿的主院中,李成器正如平日一般,在世子李琳的服侍下慢慢地喝着御医熬制的药粥。

    忽然,一个婢女贸然出现在了门外。

    李成器一向喜静,李琳见婢女这般冒失,当即面露不悦:“屋外何事?”

    婢女跪在门外,小心地问道:“启禀王爷、世子,寿王求见。”

    一听得婢女的话,李成器原本神色低迷的脸上顿时来了精神,也不等李琳回话,便自己坐起身来,如对待自家孩儿般说道:“原来是瑁儿来了,屋外天寒,快叫他进来坐吧。”

    李成器年迈畏冷,只当他人与他一样,于是连忙吩咐婢女带了李瑁进来。

    李成器带李瑁这般关怀倒不是李瑁的寿王身份,而是因为李成器对李瑁独特的感情。

    当年,武惠妃在李瑁之前尚且育有两子,但却都在宫中莫名夭折。李成器担忧李瑁也步了他们的后尘,于是便主动要求将李瑁带到宁王府中抚养,由宁王妃元氏亲自哺育,对外宣为己出,一直养到李瑁快十岁才回到宫中武惠妃的身边,这也是李瑁王号为“寿”的原因。

    可以说,如果没有李成器,便没有如今的李瑁,李瑁在宁王府,在李成器的看护下渡过了自己整个的童年。

    说起来李瑁算的上是李成器的半子,也正是如此,李成器才会如此在意李瑁的冷暖。

    过了不多时,李瑁便被婢女引进了宁王府。

    “侄儿李瑁给伯父问安。”李瑁伏在李成器的床榻前,恭声拜道。

    李成器连忙示意李琳将李瑁扶起,笑道:“都是自家人,哪来的这么多礼数。来,坐到大伯身边来。”

    说着,拍了拍床榻上空余的地方,叫李瑁坐了过来。

    李瑁直起身子,看着李成器白发苍苍的模样,不由鼻尖一酸。

    因为李瑁知道,已经年近七旬的李成器已经没有几年的活头了,这个眉目和蔼的老人已经渐渐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李瑁一想到自己今日的来意,便心中一阵愧疚。李成器一生小心谨慎,不妄结交,不预朝政,只想安安稳稳地做一个安乐王爷,但自己这个半子,却仍旧在他风烛残年的时候,利用他对自己的亲情将他拖下泥潭,对面皇帝的怒火。

    近十年的养育之恩,难道他就是这样报答的吗?

    李瑁抬头看着老人熟悉的笑貌,张了张嘴,无论如何都开不了口。

    就在李瑁进退两难的时候,却是李成器自己先笑出了声来,打破了屋中的沉默。

    “他呀,还是和儿时一样,心地善良,只知道为别人着想。明明自己已经站在悬崖边缘了,还替别人考虑着处境。”李成器伸出枯瘦的手,轻轻拍了拍李瑁的手背,对身旁的李琳笑道。

    李瑁听了大伯的话,惊讶地看了过去,问道:“大伯已经都知道了?”

    李成器点了点头道:“这几年来我虽然远离朝堂,但却并不代表我成了瞎子、聋子,你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会不知道。”

    李瑁低着头道:“侄儿不孝,又劳伯父担忧了。”

    李成器毫不在意地摇了摇头:“众多皇子之中,只有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我既然护了你一次,又岂会对你的安危不管不顾。你放心,我稍后便去一趟皇宫,一定护得你周全。”

    长者拳拳看护之心,李瑁听罢,顿时泪湿衣襟。

    长安,乃大唐国都,十朝王城,自然也是文人荟萃,才子聚集之地。长安城东的平康坊更是如此。

    平康坊东邻东市,北接崇仁,南靠宜阳,周边都是要闹坊曲的所在,所以平康自然也是繁华非常。

    不过真正令平康坊名声在外绝非它的地理位置,而是那遍布坊内的青楼妓院。

    平康坊人称风流薮泽,方圆数里之地,大大小小分布着数十家家青楼,莺歌燕舞,彻夜不休。

    平康坊周遭俱是达官贵人,文人举子的居所,无论内里如何,面子上总归不是一副急色的模样。所以此中玩乐的自然不会只是那些低俗的皮肉生意,更多的还是那些琴棋书画,才子佳人的风月故事。

    大唐名家中也多有率性风流之辈,若是有歌舞得以入眼者,一夕得欢后也常以诗词相赠,以酬佳人。

    君不见,莳花馆中的楚湘娘当年便是靠着王摩诘的一句“桂魄初生秋露微,轻罗已薄未更衣。”名传长安,传为一时美谈。

    不过今日,不知为何,长安城所有的青楼妓坊却同时兴起了一首新鲜的词曲——凤栖梧。

    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长短句用词短促,极易上口,编起曲子来的确比律诗绝句要方便优美地多。不过大唐向来奉行诗赋,长短句本就少之又少,像凤栖梧这样的佳作就更是凤毛麟角。

    所以凤栖梧一出,这首仿佛倾诉着无数痴情儿女心声的词曲,很快便借着无数坊中女子的口传唱开了,而李瑁本人更是被许多坊中女子引为知己,但求一见。

    长安城中从来不乏好事者,这首词,和这首词背后的故事,在有心人的传播下正以旋风般的速度以平康坊为中心,向整个长安,乃至关中散开。

    “谁言痴情人,长安李玉郎。”

    李瑁长安玉郎之名,上至王公贵胄,下至贩夫走卒,已经人尽皆知。

    注:古代女子将自己的丈夫或情郎称作玉郎。

第10章 谣言四起() 
“洞门高阁霭余晖,桃李阴阴柳絮飞。”

    初春,傍晚,大明宫含元殿下。

    夕阳里,这是李瑁第一次真正地瞻观这座宏伟的宫殿。

    大明宫依山而建,以龙首山为基,背依蓝天,高达数丈。

    层层入云的白玉石阶,巍上而上的九重宫阙,秦砖汉瓦,紫柱金梁。

    晚霞中,金黄色的琉璃瓦重檐殿顶,显得格外辉煌壮阔,各中精彩岂止奢华一词所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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