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马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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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马王爷- 第7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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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有内侍回禀说刑部尚书刘德威从同州回来了,此时人已在太极殿外候见。

    武媚娘周身发冷,恨不得立刻就去如厕,她很无助的偷偷看李治,幸好晋王看起来面不改色,给了她主心骨。

    刘德威大步走了进来,身后跟着新任御史大夫褚遂良。

    褚遂良先谢皇帝不计前嫌之恩,说到半途数度哽噎,但刘德威等着回禀,褚大人才适可而止。

    皇帝问,“同州乞丐死因可查明了?”

    刘德威:“陛下,此丐未死。”

    李治听了,在座位上不易察觉地晃了一下,但很快又坐稳了。而武媚娘因刘德威一步步讲述案情,她的心已蹦成一团,几乎要到嗓内。

    红云寺还俗僧人丁三介,被东宫某侍从带着人秘密找到,先是一顿劈头盖脸的拳脚,再告诉他,因其还俗前,在感业寺井台边耍弄过寺内女尼,责令限日离开长安,滚去同州。

    而且他要找到同州上工坊、开茶坊的老板厉某,丁三介被警告终生不能离开同州,只能与厉某做仆,否则死无全尸!

    丁三介暗地里被人监督着、不得不去同州。他见到厉某时是傍晚,厉某对他道,“明日凌晨寅时末再来,那时坊门也开了。”

    丁三介绝不肯与人为仆,出城欲遁,在城门外又被人打了一顿塞进城来,他身无分文,不得已躲着巡街、在街角暗影里蹲了一宿,熬到寅时末,便淌着鼻涕、有些迫不及待地到上工坊来了。

    街上无人,坊内冷清,只有个茶坊的伙计提着一壶茶水出来,对他说,“一会坊正便来开门,你稍微等等,”又给丁三介倒了盏茶,让他喝下去暖暖,随后伙计匆匆走了。

    丁三介喝了茶,感觉肚子里热乎了一点,他手扒坊门,此时就盼着人来开门,但眼前一黑

    武媚娘和晋王李治根本没想到,这家伙原来未死,可晋王不是这么吩咐侍卫的,就是要乞丐死到同州去。

    刘大人说,厉某是个暗藏不露的用药高手,与东宫某内侍一向有勾连,内侍这回交待给厉某的原话,是要丁三介死——还不能死到同州城外边。

第1247章 太极殿问心() 
但厉某招认,这次他多了个心眼。

    原来的时候,内侍每次只是手握重金来找厉某索药,但他总能给厉某留出涉身事外的余地、使厉某有个清白。

    这次,内侍即便亲自动手也不能尽善,明摆着不是什么利索差事,弄不好还将有躲不开的麻烦。

    这种事厉某从来不做。

    但厉某也惹不起内侍身后的人,这可真是两难之选。他想,乞丐必然得罪了什么权贵,至于非要让乞丐死到同州来,用意大不了是嫁祸。

    “死在同州”很要命,限制了厉某大部分的可选手段,因为严格的宵禁和严格的夜间巡查,必然使乞丐之死很快暴露。

    厉某不能引火烧身,亦不能得罪权贵,但他有最拿手的技艺,可以令乞丐假死十日后苏醒过来。

    只要骗乞丐喝过他的药,人将很快陷入假死,周身僵硬,心跳降至每刻一到两次,因而身子发凉,如蛇委冬。

    非得十天之后,药力经此人肾水、缓慢滤集、排出后,人才会苏醒。

    而十天的功夫,什么嫁祸也早该告一段落了。

    乞丐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官府不会因一个乞丐之死而大动干戈。

    事后谁会在乎这个乞丐呢!大概早被拖出去埋掉了。

    到时,厉某便可暗暗盯住,再扒他出来,那么自己身上也不必沾到什么命案。

    赶的巧的话,兴许不必厉某费事,乞丐自己就爬起来跑掉了。

    只是,厉某想的再万全,却未想到此事涉及到了金徽皇帝,而此人凡事都不喜欢按常理出招。

    晋王看到,皇帝在听到这些时,脸色突然难看之极!

    李治脑袋嗡的一下,觉得耳内不住地鸣响,他什么都听不真切了。

    好在刘德威已经停下来不说,也不能再说下去了,他在看皇帝的意思。

    刘德威是刑部重吏、位高势重,这次又是奉诏查案,他只要皇帝想要的、最真实的结果。只要是涉案之人,没有刘德威不能拘、调、询问的,东宫内侍也不多什么。

    好在皇帝没有催促刘德威再说下去,半晌,才吩咐道,“刘大人,且将涉案之内侍、厉某羁押起来,后面的你不必说了。”

    以金徽皇帝的头脑,只须对刘德威的话略作分析,再看看晋王的反应便不难猜到,送入翠微宫之毒、送入大理寺狱的药出自哪里、谁人之手,是谁一直在晋王、和厉某之间牵钱搭桥。

    皇帝与乞丐,因为一个茶坊主的一念,而一死一生。

    所有往事一涌而出,汹涌澎湃着、充斥到金徽皇帝的头脑里来。

    他面色冷峻地凝视着晋王,令李治局促不安。

    皇帝这位表面上已经十分如贴的兄弟,晋王殿下,这段时间以来变得中规中矩,他默默的由太子、退身为一位亲王,忠实执行着皇帝的每一项决定,遇事先想着皇帝的意图。

    但他从未主动向皇帝说起过这个东宫内侍,以及历次的毒药来自于何人。

    而且就在十日前,晋王居然又利用了这个东宫内侍,将其视为完成隐秘事项的必选之人。

    刘德威小心问道,“陛下,不知对此案如何断判?”

    皇帝内心急剧翻涌,他只能让刘德威停止案情回禀。赵国公和江夏王两位老臣,对翠微宫的事一直不甚了了,如果皇帝再问下去,两人注定火冒三丈。

    皇帝摆摆手,“刘大人不要讲了,这些日子你已够劳乏,歇息去吧。朕累了,我们都散。”

    出来时,赵国公问刘德威,“刘大人,还有些什么后续案情呢?”

    刘德威躬身道,“国公,下官所知已全都讲了,看样子,陛下是要御审,我们拭目以待吧。”

    褚遂良全程陪着刑部尚书刘德威,从同州一直到长安,丁三介和厉某的供述,他都听到了。

    乞丐、感业寺,内侍、东宫,命案不是偶发,而是有预谋的。

    在太极殿上,连尾巴尖都白了的褚遂良,冷眼看着神情不大自然的李治和武媚娘,其实什么都猜到了。

    此案正是皇帝下令彻查,因而,绝不会是皇帝授意的。

    褚遂良想,如果晋王对自己真有什么忌惮的话,也只有他和英国公、自己在大理寺谋害鹞国公那件事了。

    同谋者也是知情者。

    眼下,鹞国公成了金徽皇帝,李治就是想让他褚遂良跌下高位、彻底完蛋,失去反水和揭发晋王府的资格!

    褚遂良说不清这次的复出,是要感谢武媚娘,还是该怨恨她。

    但褚遂良知道,自己这个刚刚荣任御史大夫的正三品要员,不是此时此刻的主角。

    他信奉的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此时便悲愤地想,连金徽皇帝都能不计前嫌,他褚遂良装个聋、作个哑还能有多难!?

    同长孙无忌、李道宗、刘德威等人步出太极殿时,褚遂良留意到皇帝铁青着脸,坐在龙书案后一动未动。

    李治、武媚娘、徐惠也未动,褚大人不知先皇的两位遗妃,和这兄弟两个还要谈什么,这就不是他能参与的了。

    能咸鱼翻身,褚遂良有如重生,他将更加谨慎。

    太极殿内,气氛如凝。

    金徽皇帝微微仰着脸,半晌不说话,但目光一直没有离开晋王和武媚娘,让他们失去抬眼看过来的勇气。

    皇帝道,“朕可不如你们三人幸运,朕自小以为姓侯,几岁上母亲病死、‘父亲’疏远冷淡,又有个柳玉如,狐假虎威,天天给朕小鞋穿!

    徐惠想,原来皇帝与皇后还有这么一番来历,那皇后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此时皇帝说起她来时忿忿不平,却又给她无上的荣宠。

    “后来,朕又以为姓高,心说这总该好了,长安巨宦,高大门楣,兄弟成群,仕途有靠。可朕高府这位‘父亲’又冷落着母亲,崔夫人也看朕咬牙切齿!”

    徐惠想,真是奇怪!皇帝竟然对崔夫人也不错,而崔夫人曾这么恨他。

    皇帝无可奈何的苦笑着,“高审行自去西州之日,自始至终给朕掣肘,最后在朝堂上,极力揭穿朕的高府人身份,原来朕是混入高府的!蹭吃,蹭喝,蹭功名,”

    晋王低声道,“皇兄,天将降大任于”

    皇帝打断他道,“朕最后才知自己姓李,朕原来也是有父母兄弟的!父亲是大唐雄主、母亲是文德皇后,朕终于结束了树不知根、人不知亲的痛苦!”

    晋王再低声道,“可皇兄你又是幸运的”

    “朕将这些不幸归结于离乱之世,而‘草上飞’并不是朕的仇人,因为他的痛苦同样来自于乱世。树不知果,人不知子!”

    皇帝感慨道,“同样痛苦的,还有待嫁时即失去父兄庇佑,身怀有孕,却失去了丈夫的崔颖,而她那时才是个姑娘。”

    “同样痛苦的,当然还有自幼丧母、经年不知父亲音讯的柳玉如。”

    “有为抚育孤儿、而承受丈夫猜忌的青若英、侯夫人。”

    “有幼年痛失双亲、随陌生人北上寻找叔父的樊莺!你们能不能体会到,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孩子,只知叔父之名,却不记得叔父的容颜,而好心人中途暴病而亡时,她的绝望到了什么地步!”

    “痛失双子的,不仅仅是谢广的母亲,还有无上尊贵的、至死都未寻到双子的大唐皇后”

    武媚娘仔细地听着皇帝的每一句话,感觉他所说的句句深入心扉,“啊,自己又何尝不是!父亲死后,自己和母亲寄人蓠下,过的都是什么日子!连堂兄也来结伙欺负,真是可恨!”

    说到幸运,皇帝不以为然地笑道,“朕最幸运的,便是因为不幸、而比你们更渴望得到亲情和兄弟!”

    “与朕志同道合的、惺惺相惜的、朝夕相处的每个人,朕都以兄弟相待,落迫书生宁死也要为朕隐瞒身份,一个小牧子肯舍命为他的牧监挡箭,而他身后撇下的新婚妻子,毫不迟疑地随这个牧监杀入仇敌部落,为着护旗与敌方俟斤舍命相搏!”

    “朕也曾是一个颉利公主的弑兄仇人,而她最终成了朕的夫人。”

    “一个以最恶毒的文字污告过朕的政敌,成了朕的知交。”

    “剑南道叛将手下的一个信差,最终为朕千里之外舍命擒贼。”

    “一面之缘的吐蕃首领,肯以绝世宝刀相赠,至今尚未废除乌刀令。”

    “娇生惯养、走狗架鹰的公子哥,肯为朕埋头铲马粪,肯赶着牧群,跑出上千里送马。”

    “野牧中偶遇的壮士,肯为朕单骑夺城,”

    “一位正三品封疆大吏,肯于为朕冒死欺君,无视荣华富贵!”

    金徽皇帝所说的每一件事,在场的人都略知大概,但他将这些人一个个列举出来时,顿时产生了令人震撼的效果。

    金徽皇帝朗声道,“朕怎么能没有力量!又有什么人敢与朕抗衡!”

    “苏伐不是朕的敌人,朕屠灭三万只是为的个理字。朕心中只有一个最大的敌人,可它不是某个人,而是曾经给朕、给朕的母亲、朕的兄弟、朕至今所不知的人带来过无边痛苦的离乱世道!”

    晋王李治低头不语,连褚遂良、高审行,此时都注定会站在皇帝一边。

    心中无敌,敌又从何处来?!

    晋王暗道,可是看起来,自己从小到大、就要比皇兄幸运多了,三岁即封王,十五岁又立储,始终未离父母身边。但这巨大的幸运,又给他带来了什么呢!

    皇帝轻声问,“晋王你的幸运给你带来了什么呢武媚娘还有你的不幸,又给你带来了什么?你们告诉我!”

    皇帝不再说朕。

    徐惠一直没有吱声,一直在听,皇帝话语中这个细微的变化,她听到了。

    而她也发觉,自己不知不觉的,已拉开了同晋王、武媚娘二人的距离,她竟然靠到皇帝的龙书案跟前去了。

    如果没有今日的机缘令皇帝吐露心声,那么稳坐在龙书案后边的这个人,在她心中永远是个神秘、且有着巨大力量的皇帝。

    皇帝说,“因为一个人,在井台边的一次冒犯,多日后你还念念不忘,欲治他于死地。因为一个什么高高在上的位置,你便无所不用其极,不顾至爱亲情!”

    李治,武媚娘面无血色,身子摇摇欲坠。

    李治猛然想起,偷送烈毒去翠微宫那天,父皇曾经关切地令他更衣,说以免落汗,又命人抬来屏风挡在窗边,唯恐他着凉

    晋王顿觉五内如焚,泪水簌簌洒落胸前,口中呻吟道,“父皇”

    皇帝大声道,“那么朕再告诉你们,如果习惯将致人死命,当作对他人最大的惩罚,当作自己最凶狠的手段,那么你迟早,亦会面对临死的煎熬!费尽心机、抛却亲情谋来的高位,会令你在孤独中等死的恐惧、和无能为力的绝望更甚于常人!”

    晋王几近崩溃,难以自禁,不知道皇兄接下来,会给他以什么样的惩罚。

    皇帝在大理寺亲手诛灭六证,从龟兹凯旋后,又在玄武门放走武氏,那是他念及着兄弟之情,根本没有考虑争储的得失。

    而且他最终赦免了李治害父的罪恶。

    晋王却瞒着金徽皇帝、偷偷蓄养着间接谋害过父亲的东宫内侍、和挟药石绝技谋利的厉某,仍以他们为可以利用的绝秘手段。

    两厢比对,谁都体会得到,此时此刻皇帝心中的愤怒。

    赵国公走后,皇帝一直面色铁青,却对他们娓娓讲述着自己的不幸经历和感悟,这很反常。

    武媚娘也在皇帝的反常中察觉到了危险,听到此时,她突然害怕皇帝会不会当着徐惠的面、揭露她和晋王的那些事。

    此话只要说出来,皇帝也就不想让她再苟活了!

    她突然跪下来,哭泣着说道,“陛下臣妾可不是为了私怨!陛下对我和晋王有宽宥之恩,臣妾永世难忘,陛下心系万民,夙忧均田之制。臣妾枉被陛下拔入中书,却不能像徐惠那般为陛下分忧,心中早有愧疚!赵国公亦有责备之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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