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
这倒好,自己先跑去了!不错,高峻并未将程处立、唐季卿违命之事上传一个字,不然连皇帝也难办了。
谁知他只是暗示高府的三位夫人,去卢国公府和莒国公府串了个门子,便将这么一件棘手的事处理个干净。
身为皇帝,他除了装聋作哑,也无须额外做什么了。
随后,江夏王李道宗,兵部尚书高峻由营州联名上奏:“我伐高丽,却劳我民役、损我财力,终是大不划算。臣意就高丽之地、取高丽之材,以我之钱财,籴其廉价货物以供军需。一则省去护送押运之力,二则大军服食当地水土五谷,时久则与当地人无异,既免风候杂病,又令军力大振。”
后边是高峻单独列出的军马一项,意思与上边大同小异。高峻说,每临开战,军马现由内地拉过去,一路上季候急剧变化,正是马匹损耗严重的原因。
高峻要到龙兴城设立牧场一座,拉内地军马过去长期喂养、驯练。令其适应高丽当地环境气候。那么,马壮人壮,再无后顾之忧。
皇帝看着两位重臣的本章,良思之后自语道,“这真是个法子!”
营州粮草大库并不取消,但缩小规模、只储些精粮精料,以应前方之急。那么节省下来的钱,便可改善库房存储条件,提高一下仓役待遇,活轻人喜!
而高峻在高丽当地筹备军需之法,巧妙利用了两地差价,营州一文钱,在当地可不止一文!而且一路护运之资竟然也省下了不少。
这买卖做的!他吩咐,“户部给朕总一总,这几次讨伐高丽各费几何。”
皇帝手架在龙书案上,不自觉地敲出了几串鼓点儿。
孙子曰:兴师百万,日费千金。打仗打的可不就是钱。运粮百里,无一年之食,运粮二百里则无二年之食,三百里则无三年之食,是谓虚国。国虚则人贫,人贫则上下不相亲。上无以树其德,下无以活其身,则叛离之心生。
看来,新任兵部尚书是深知其理啊。
皇帝想,知道大道理的大有人在,但难就难在随手拈来。
在第二次出伐高丽时,几乎已经具备了这样的条件,但如何就没有人想到这个法子?
再想想高峻在西州出道后的几次行动,大至平定颉利部叛乱、惩戒乙毗咄陆部、夺占焉耆、压制苏伐,以及剑南道之行,小到袭定白袍城,无不时时透着出人意料而又在情理之中的妙招。
只是不知他师出何人。
皇帝想,自十八年以来,自己不时便有会晤一下他师尊的念头,但一直耽误至今。
这次既然又想到,就不能又只是想想,遇高人不能交臂失之。
他吩咐人去永宁坊高峻的府上问问,虽然高峻和柳夫人、樊夫人、崔夫人去营州未回,但他夫人多啊,焉有问不出之理。
第1023章 二呀二的()
但去的人很快回来说,问倒是问到了,但眼下老师父不在终南山。
皇帝有些失望,连忙问,“可问到高人去向?”
侍者道,“回陛下,我们问的高府二夫人”
皇帝道,“什么二呀二的!挺文雅的人,对谁都乱称二,汝则真‘二’。你们该称她为‘谢夫人’,这才显得尊重。”
侍者道,“是,陛下,柳夫人不在,高府是谢夫人主事,我们问的正是谢夫人。听谢夫人讲,高大人的师父是去黔州了。听说黔州刺史高大人的夫人青若英一到黔州便患了眼疾,不能视物,当地医者概不能治。因而写信回来,令家中在长安延请名医。谢夫人和李夫人亲自去了一趟终南山,请得老师父动身,此时恐怕已在半路了。”
皇帝听了,更后悔自己将这件事情疏忽了。原来高峻的师父不但文、武全能,连医道也是这般精通。
自己一年多来精神恍惚,明明记得高审行夫人姓崔,如何成了青什么英?尤其近日,稍动则乏累,夜间盗梦虚汗,如早见高人,也许早就得以调理了。
他怕忘了此事,提朱笔在黄袍袖口上记了一笔,“高人”。吩咐道,“隔几日去高府上问问,一有消息必要报我。”
只这么一会儿,皇帝又有些累了,最后吩咐褚遂良,让他不,褚大人亲自去不大好,程知节和唐俭还在营州未归,见到褚大人一定会怕子弟之事露馅儿,难免让他们不安。
他让褚大人安排一人——最好没什么要紧的身份,去打听一下营州的详细情况。
之后,四月乙丑日,皇帝幸翠微宫。
翠微宫正门面向北方,名“云霞殿”,朝殿名为“翠微殿”,寝殿名为“含风殿”,因山中清凉,皇帝打算天热之后便在此避暑,兼理朝政。
翠微宫旁边有太子别宫,正门西开,取名金华门,殿名为“安喜殿”。皇帝至,太子必至,住在太子别宫。
因服侍皇帝重病得体,使陛下康复很快,才人武媚娘理所应当地,也与为数不多的后妃随皇帝住到翠微宫来。
上一次翠微宫落成时她也来了,皇帝至今一次也没有宠幸过她,侍寝也不须她,这不免让她有些失落。
皇帝唯一在上次来时与她说过一句话,“你还年轻,可不必日日在宫中闷着,到山谷中踏踏青、散散心也不错。”这便是对她的褒奖了。
于是,武媚娘便带着几名宫女跑到太和谷来。
山花灿漫,一进谷便有一片桃树林,点点红花格外招人眼目。远处有一道清冽流瀑由谷顶直泻而下,吸引着她们过去。底下的溪畔还有一小片白色的枣花和梨花,在夹岸绿色的垂柳间若隐若现。
她们乐而忘返,慢慢入谷的深处,然后有宫女发现不远的树颠生着一大片红、白相间的花,白多红小,从来没有见过。
人们走近去,发现不是花,而是一位年轻的乡间女子。
她被一大片柔韧的枝条托住,想是从上边失足坠下来的,此时唤也唤不醒。白的是她的裙子,红的是她露出来的红肚兜。
人们七手八脚地想尽一切办法也无济于事。正在着急间,又有一行人步行入谷来。宫女紧张地对武媚娘道,“是太子殿下!”
她们连忙上前与太子见礼,他只带着几名内监很巧地也赶到了。
太子笑着问武媚娘,“是谁将她扔到树上去的?”
她道,“殿下,她不是我们扔上去的,你看她的服饰就知道不是我的人啊!”太子认得武媚,说实话他就是看到她们出宫,才也出来的。
听了她的话,太子果然先看看树上,再认真地看了看武媚娘的衣服,仿佛在比较树上、树下两人的服饰到底有什么区别。
武媚知太子是故意,就算要看,他也只该看看身边宫女的。这些人中不可能有谁的服饰敢与一位才人相同。
但太子就是在她身上深深地看了一眼,又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此时在这里,太子就认为她是天下可数的美人了。然后才自语道,“总该先将她搬下来呀。”
武媚担心的脸都有些发红,问道,“可是殿下她有没有危险?”
太子说,“我猜不会,因为我见她肢体还柔软——此谷这般幽深,我们走进来也要耗些时候,又没有人眼见她坠落,但愿她没有事,只是晕过去了。”
有太子带来的内侍要上前搭救,但太子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念头,制止他们道,“你们退后。”然后迈步来至树下。
树并不高,而且山中之树无人修剪,生得枝枝杈杈,最底下的树杈子举步可登,往上也总有攀登之处。
武媚不敢制止,但紧张地说,“殿下!你万金之体可要小心!”
太子当然要在武才人面前表现一下英雄救美的壮举,虽然这种事他从来没有做过,但把握还是有一大半。
武媚娘看他稳健地步步登上去,腿一点也不颤,登得极为小心,三、四下之后便够到了树上的女子。
他先探着手、小心地将她撕开的怀拢了一拢,但轻微的动作立刻就触动了树上原有的平衡,女子身子一斜便要摔下来。
武媚娘在树下娇呼一声,显的极为担心,太子的内侍们呼啦一下围在树下以防不测。但太子手疾眼快身子一伏,正将女子半扛半抱地接住。
然后又不便看脚下,依着上来时的印象,再一步一步地用脚摸索着下来。最后一步就不再费事,太子轻盈地往下一跳,稳稳地落在地上。
武媚娘欢呼道,“殿下你好厉害!”
内侍们很快采了软草在平坦处铺好,太子这才将女子放在上面,然后他们退到远处去,想来太子要亲自施救了。
李治一扛上她,便感知了此女身子尚热,心中就有了底。宫女们被武媚娘示意也退后几步,只有她蹲在女子身边。
太子李治表现了大无畏,此时要在武才人面前表现一下对女子的尊重,于是用低低的声音对武媚娘说,“你探一探她还有没有心跳。”
武媚娘当然知道心在什么地方,不假思索地伸手入她怀里,然后举目对李治道,“她心还跳”
但她发现太子正直直地看着自己,然后像是耳语地道,“你尽可摸她腕子。”武媚的脸腾地一下烧至了耳根。
李治道,“你让她们去弄些溪水来,”
她不起身,只是低着头往身后招了招手。有一位宫女过来,武才人脸上红晕未退,低低地对她道,“去弄些水来。”
李治看着地下躺着的女子,又喃喃着道,“文水中庶子刘洎,也是文水人。”
武媚娘也是文水人,上次皇帝病发,她曾于病榻的对面,在手心里冲太子比划过自己的祖籍,想不到他还记着。
宫女很快将水取来,人再退去,由武才人亲自将水给女子喂下。然后慢慢地,她睁开双目,见到一位宫装美艳女子正亲自执壶喂自己水。
李治道,“你还不谢谢才人救命之恩。”
女子想动,但周身酸痛动不了。武媚娘含着略微的嗔意对太子道,“你莫强人所难”她发觉自己并未称他“殿下”,顿时有些紧张,于是再柔声对女子道,“莫听他胡说说,是太子殿下救的你。”
他们出来的时间太久了,该回去了,但这女子说什么也不讲她是哪里人,也不讲因何坠谷。
武媚娘道,“殿下,怎么办?又不能仍下她,不如你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先将她安置到你的别宫里。”
于是内侍们很快捆绑了一副担架,扶女子上去躺好,一直将她抬进金华门。但李治和武媚娘此时听说,皇帝已突然起驾回了长安。
李治是一定要追随着回去的,他与武媚娘在宫门外分手,并对她道,“这女子尚在虚弱,得有个细心的人照顾。我走了你就不能再走,要时常过来看看她。”
武媚娘点点头答应。在翠微宫,正宫和太子别宫之间,有隐在一排绿树下的便门相通,武媚娘回来后才发现,随皇帝前来的几位妃子也一同跟随着回了长安,只把她自己及几名宫女留下了。
班文志在朝堂上说起并未发现坠谷女子时,李治正坐在皇帝身边。但他连想都没想,对这件事居然没有提一个字。
褚遂良对这个马洇还是很满意的,他机灵、看事快,褚遂良想取什么,只须抬抬手,马洇就跑过去拿来了。
褚大人一直想给马洇安排个差事,这次兵部增了马部衙门就是个机会。因为褚大人不止一次听马洇说,在黔州时刺史高大人是如何提携于他,一副感激不尽的样子。
如果这样,那么将他留在马部岂不正好,也算在自己、兵部、黔州之间放了一条联络的线。一位对两边都有好感的人,无疑对于增进他与高府的关系大有好处。
只是高峻一直不在,而上次因马洇之事写信去西州,褚遂良认为高峻只是疏忽了。因为高峻到长安后一直没有间接提过这事,那就是早忘记了。
兵部正是崔元礼、韩瑗两位侍郎操办这件事,正好这次陛下让褚大人派个没什么身份的人去一趟营州,那么马洇岂非正合适?
就以这个理由,褚大人专门往兵部一趟,找到崔侍郎,对他推荐了马洇,讲了他在黔州的履历,说也不必有几品,给个流外一等的马部令史总是恰当。
崔侍郎安排一位褚大人塞过来的小职位还是不成问题,此事立刻就定了。
然后褚遂良吩咐马洇道,“马大人,你去营州看一看,不要扯大旗作虎皮,你得知道本官让你去的用意,也千万别说是本官让你去的,省得国公们猜测。”
马洇真的有些紧张,因为兵部尚书高峻还在那里。
褚大人为显示自己与高峻之熟,便笑着对他道,“怎么,你紧张什么劲儿?兵部高大人是很随和的,心胸开阔。别的不讲,只说庭州刺史王达,以前写过黑信污告高大人,但最后推举王达的还是高大人哩!还有他兄弟王允达”
马洇一路上想,原来如此,看来高大人喜欢有些脾气的人,也就是喜欢有些本事的人没有本事哪里来的脾气?
到幽州牧场时,马洇见到了牧监唐季卿,唐大人刚刚将马群再从营州赶回来,就迎来了兵部的官员。
这次唐牧监对兵部的来人就加了十二分的小心,虽然是个流外一等,也丝毫不敢怠慢,先好酒好菜地招待,然后心有余悸地对马洇说起前些天的事。
这次看兄长、礼部尚书唐俭的薄面,再加上江夏王爷点头、高大人家中大小三位夫人求情,唐季卿总算全须全尾地回来了。
马洇为示自己与高府的关系,便学着褚遂良的口吻对唐牧监道,“唐大人你紧张什么劲儿?兵部高大人是很随和的,心胸开阔。别的不讲只说庭州刺史”
到了营州时,营州牧场大牧监程处立的心也是刚刚放在肚子里,王爷、兵部高大人一起到辽东视察当地马政去了。
程知节、唐俭两位国公既然来了一次,就不能只为自家的私事,不然回去不大好说。因而两人也不回长安,而是与李道宗、高峻一起再往北走。
程处立点点滴滴、再对马洇说了说上次违令之事,连声说兵部尚书高大人宽宏大量,这就更印证了褚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