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重天。
第798章 终生不忘()
松赞大首领从天不亮就吩咐开始准备,要倾尽吐蕃所有的各式山珍海味、美酒佳酿,再开豪宴与义弟畅饮。天一亮就想吩咐人上去请西州别驾和他夫人。
但公主嗔道,“怎么好这么早去打扰!”
松赞会意,哈哈大笑。
但昨天侍候客人的女奴回禀说,别驾和夫人一大早就起来了,说是要看看普陀宫的景致,此刻不知游览到什么地方——但有两名女奴相陪。
松赞和公主耐心等候,又过了一会,这二人才返来。他们刚刚居高临下、看过了起伏如银雕玉砌的红山、再跑出宫去回望,普陀罗宫的镏金瓦顶笼罩在初现的霞光里,庄严又神圣。
樊莺说,“普陀罗宫将是我终生不忘的地方。”
文成公主迎到了二人,问他们睡得可好,樊莺腼腆不语,而别驾说,“我一进来就闻到了酒饭之味,饿得我好苦呢!”
松赞再度心照不宣地大笑,引着两人入席,而逻些城众官员已经恭候了一刻。他们惊奇地发现,西州别驾的夫人经过一夜休息,脸上沐浴着无法形容的秀美端庄,竟然让他们控制不住地想到山河秀丽的大唐、去西州看一看。
宴罢,松赞说要与公主陪他们去一处神秘的地方玩玩。
高峻此行的目的已然达到了,本想宴后即提出回西州去。听松赞这么一说,就问是什么所在。松赞道,“都说吐蕃冰天雪地,兄弟你可知我这里也有春光明媚之处,我先不多说,到了便知。”
公主也说,“大首领为了恭贺唐皇陛下讨伐高丽大捷,要有一件礼物出手,但工匠们已在赶制,首领说必要别驾和夫人先看过,才放你们回西州。”
松赞数次以目示意公主,不让她说尽,公主道,“他也只让我说这么多,到底什么礼物,我们回来再看!”
想不到,松赞和公主都有卖关子的喜好。
此次出行的是西州首官和他的夫人,陪行的是吐蕃至高无上的大首领和他的夫人,仪仗、护卫规格前所未有。
他们出逻些城往南,过盐池、暖泉、渡江布灵河,一百一十里再渡姜济河,二百六十里处原来还有座驿站——卒歌驿。
又渡江水如龙、声震九霄的臧河,经佛堂,抵达勃令驿鸿胪馆。这里设有赞普牙帐,牙帐紧临西南边的拔布海,气候居然一点点回暖,大有青春味道。
人们在这里休整了一日,再出发时松赞才道,“反正我给长安的礼物还有些时候才好,就带兄弟到这妙处——再往山下两步,便是山南匹播城。”
高峻和樊莺的好奇心,一直被这夫妇二人脸上神秘的意味挑动,心内早就盼望。但目的地尚未到,身上的袭皮大氅先穿不住了,松赞早有准备,让人给客人更换衣物。
再走,天气越来越温暖,树木和植被郁郁葱葱起来,而且下起了小雨。众人数次换衣,仿佛只凭双脚便超越了时间、跨越了季节,从白雪皑皑的严冬一步迈入春天里来。
文成公主说,这里便是吐蕃的“山南宝地”,森林茂密,还有数不尽的河流,终年温暖湿润,每天早上都会有白色云雾自山脚下升腾。
她指着远处问樊莺,“妹妹你看,像不像仙境?如今你来此处,那就更像仙境了!”
在山南宝地逗留了八天后,高峻和樊莺才回到逻些城,他们期待着松赞所卖的第二个关子也快些揭开,然后他们也该回西州了。
而恰在此时,宫门外有人禀报:大首领,泥婆罗国王子——克瑞士底纳?****拉?鸟布德雅亚——已经抵达逻些城,此刻王子已下榻驿馆,而此次同他前来的还有他的女友。
松赞道,“兄弟,真是算你来得巧了,你与我一同去见见他们!”
樊莺悄声问师兄,“泥婆罗的王子是几个人?又是娜娜又是丫丫,像是三个女人!”高峻眨着眼答不上来。
公主笑道,“妹妹这是一个人的名字,也不是女人。泥婆罗人的名字分三部,前边是名,中间是他们所崇仰的一个神,最后边是他们的姓。”
高峻本不想凑这个热闹,但听了这个名字就说,“那好,我夫人说还未住够普陀罗宫的贵宾客房,那就再住一日!”
普陀罗宫外的广场上,吐蕃大首领松赞为来访的泥婆罗王子举行了盛大的欢迎仪式,因为王子是带了女友一同来的,文成公主在。
高峻与樊莺是宾客身份,与逻些城众官员们全程陪同。他们看到,泥婆罗王子身材修长、白面浓眉,风度翩翩,举止持重。长袍上饰着玉佩、包头布冠的正中嵌着一颗碧绿的宝石。
樊莺始终注意着王子身边的那名女子,衣饰华丽,胸前挂着金链,走起路来闪闪发光。她像是第一次随同王子出席这样庄重的场合,一边往前走,一边有些眼神不定。
她有些胖,看不到一点骨骼的痕迹,前额正中贴了一片圆型的小指甲大小的白玉石片,长长睫毛衬托下的大眼睛是她最出众的地方。
泥婆罗王子克瑞士底纳?****拉?鸟布德雅亚,向吐蕃大首领郑重递交了国书,表达泥婆罗国对吐蕃无尽的修好之意。
松赞随即向他们引见了文成公主,随后是大唐西州来的两人。
当得知眼前所站之人是大唐官员,王子以手抚胸,鞠躬向他致意。传语者立刻将他的问候译与高峻。
随后,王子克瑞士底纳?****拉?鸟布德雅亚又见到了大唐官员身边的樊莺夫人。他的喉头哽了一下,像是一口痰呛住了气息,眨着眼睛,好半天才顺当过来。
他说了一大堆,看来都是对樊莺的溢美之辞。
传语者转译道,“这位夫人,贵为一位王子,我曾经以为,普天之下最美的女子我都见过,再也没有谁能打动我的心扉但是今天我才知道,天底下最美丽的花朵原来在这里!您就像珠穆朗玛山至高处、无人能够涉足之地所生的一朵纯洁的雪莲只能远远看着,而无缘走到她近前。而我是多么的荣耀,就站在离您这么近的地方。”
这些天,文成公主特意把侍候自己的贴身女奴留给樊莺,给她梳了最精致的发辫。宫外寒风凛冽,但她身披裘氅,内中露出紧身白狐领的胡服,胸前一条红珊瑚项链像有特殊的魔力,传达着高山之巅闻所未闻的气息。
说过这番话后,王子克瑞士底纳?****拉?鸟布德雅亚,又向大首领、高别驾引见了自己的女友,说她叫夏尔玛。
高峻听了人家夸奖自己夫人这么多话,就寻思着怎么回敬一下以示礼貌。但他从来没想过这些。于是道,“王子殿下的女友也是我见过的美人像只黑孔雀。但我们都是过客,真正在雪域上常开的雪莲,在下以为是我们的甲木萨——文成公主。”
他的话虽然不多,但十分礼貌、又很得体,显然是不想两边大夸特夸喧宾夺主,松赞心头畅快,连忙请双方入宫。
普陀罗宫五层西大殿,泥婆罗王子克瑞士底纳?****拉?鸟布德雅亚招手,随行官员抬上来一只一尺见方精致木匣。
第799章 鹅犹雁也()
一尺见方的木匣打开后,里面是一只金光灿灿的金孔雀。王子说,这是泥婆罗王对吐蕃首领表示无尽的敬意,希望延续双方一直以来的良好关系。
松赞大喜,毕竟当着西州来的客人,能够有另一国对吐蕃表示出善意,也是件十分露脸的事。他吩咐摆宴。
杯光酒影,女奴穿梭,双方气氛融洽,王子克瑞士底纳?****拉?鸟布德雅亚的女友夏尔玛此时也已适应了这样盛大的场面。
她一到普陀罗宫外,便被樊莺的美貌震慑,此时再看自己与她两人的座次,她就有些不爽快了。
正中主位上是松赞与文成公主,松赞在右,公主在左。
这本不合尊卑常理,夏尔玛不知道,这是大首领松赞处处体现对公主的尊重,越是庄重场合,越是坐在公主的右侧。
因而她先在心中悄悄地鄙夷了主人一番,暗道他不懂礼节。
而左边紧挨着文成公主的就是樊莺,接下来是那位大唐的官员,然后才是吐蕃丞相禄东赞、及以下官员们按着身份坐定。
再看看自己这边,王子挨着大首领,而自己在王子之右,无形中又比对面那位女子降了一个座次,她在意的正是这个。
之前,克瑞士底纳?****拉?鸟布德雅亚对樊莺赞美了那么多,而这位大唐的官员只说了两句,还说她是黑孔雀。难道他们贡献了一只金孔雀,就换回来一句黑孔雀?
难道他是故意这么说,来映衬王子的白雪莲之辞?!!
此时夏尔玛就隔了桌案发话,她问樊莺,“不知樊夫人此来,为大首领和公主准备了什么礼物?一定大过我们吧?我们的礼物就是我代王子挑选的。”
她的语意是:男人忙大事,这些备礼之事总该由女人操心。
樊莺一愣,脸上微红。因为她与师兄前来,当真没什么礼物。文成公主和松赞也是一愣,体会到樊莺的难堪,不知她要怎么应对。
高峻在桌下按住樊莺的一只手,不让她说话。而是自已回道,“夫人在下十分惭愧,我们来见兄长没什么礼物,来时我夫人倒提过此事,但金孔雀这样的重礼,在下也真拿不出,西州怎比得过富甲一方的王子呢!”
文成公主道,“兄弟莫如此说,你替我们除去了心腹之患,是再也没有的厚礼。”松赞不说话,瞧着公主微微点头。
夏尔玛道,“首先我更正一下,我不是夫人夫人的称呼我知道,在大唐也有些身份,但我的身份是泥婆罗国一位侯公的女儿,我是一位郡主。”
高峻道,“那么郡主殿下,在下失敬了!”
夏尔玛脸色上十分好看,美目流光,换了亲热的语气,又冲樊莺道,“西州一定很是广阔吧,我却没有去过。但樊夫人有功夫可去泥婆罗,到时我和王子一定会好好招待你们西州有多大呢?”
樊莺故意道,“也没多大,有新旧两个村子而我们一家只是在新村中住,旧村却不常去”
夏尔玛笑了,“确实很大了,两个村子的确比我们克瑞士底纳?****拉?鸟布德雅亚王子的宫殿大多了!高原之上有两个大地方,一个吐蕃,一个泥婆罗,樊夫人最好都去走走。”
樊莺扑哧一笑,高峻知她笑的不是对方的无知,而是王子的名字。
他怕樊莺忍不住发作,会让松赞和公主难堪,便悄声在她耳边道,“王子这么长的名字,我猜泥婆罗的宫殿阔倒不会有多么宽阔,但一定是狭长的!不然他躺不下”
樊莺刚刚乐过,此时知道师兄的意思。但他的话分明有些过头,成心惹得自己喷饭丢丑。她极力地忍住笑,右手捂嘴、左手在桌下狠狠捣了他一下让他住口。
此次吐蕃之行,使樊莺对高峻的感情有了前所未有的升华,在普陀罗宫的金玉香榻上、在山南宝地的湖光山色间、精致清幽的竹楼暖阁中都没少了水乳。交融之旅,两人心有灵犀,一个举动便能尽知对方心意。
夏尔玛的话没有引起对方一点的不快,反而瞧樊夫人面露喜色、两个人更有了些亲昵的举动。再看身边的王子,脸上已极是不悦。
丞相禄东赞笑着打圆场,“夏尔玛郡主,在下去过西州,其地之广阔,也只略略小于吐蕃,有时间公主可去游玩几天。”
王子克瑞士底纳?****拉?鸟布德雅亚深知国间礼节,对夏尔玛没有轻重的话大感难堪,以前他只知侯公的女儿有些任性,但绝没想到她任性至此。
他知道泥婆罗比之吐蕃,仅仅是百中之二、三,那么西州仅稍小于吐蕃,泥婆罗与西州也就更没法子比了,更别说西州的东面还有疆域广阔的大唐。
为了圆转场面,他拱手笑问,“不知别驾大人和夫人下榻何处?”
高峻道,“按理说我们身份低过王子殿下和郡主殿下,也该住在驿馆中的。但我与夫人既是看望兄长、又是看望姐姐,又有姐姐家中信物相交为聊些家常方便,就住在兄长宫中。”
高峻能这么说,在情在理,又注意不让对方难堪——执手相谈当然住得远了不行,这与身份是无关的。
但他的话同时也模糊了松赞对泥婆罗、西州客人的不同待客之道,避免在王子与松赞之间产生隔阂。
松赞暗暗赞服高别驾应对之快、又不显山露水。他早就了解高峻的为人性情,他所取得的那些骄人战绩,没些脾气是不会有的。同时,他在短短时日也对樊莺的性格有些了解,这也是个有些脾气的女子。
方才樊夫人被夏尔玛这样不恭,若不是在逻些城,估计他们都不会这样作罢。而高峻不但未发作,反而将夫人哄得面露喜色,这就真是怪了!
为不使夏尔玛再出不敬之言,松赞道,“兄弟,正好泥婆罗王子殿下和郡主也来了,我就让你看看先前所说的第二个秘密。”
丞相禄东赞闻言,站起来下去准备,不一会儿回来,原来是吐蕃大首领递交给唐皇高丽大捷的贺书。得到松赞首肯后,禄东赞念道:
“陛下平定四方,凡日月所照、并臣亦治之。高丽恃远,弗遵于礼。天子挥鞭,攻城陷阵。臣与公主方祝、而陛下业已凯旋。虽雁飞于天,亦无此速也!夫鹅犹雁,臣谨冶黄金为鹅,以献陛下。”
第800章 别驾验酒()
这才命人抬出礼物,高峻和樊莺一见,其高同人,翅羽如生。乃是逻些城七十二名工匠日以继夜赶制出来的。
松赞道,“兄弟还不知里面微妙,”说着命工匠演示。
原来在鹅颈后有片羽毛可以旋开,后面是个机关,启动后即能从鹅嘴中出酒如泉,松赞说,其中可盛美酒三斛之多。
松赞命人接了两杯,先对克瑞士底纳?****拉?鸟布德雅亚道,“送予唐皇的贡酒,必要西州大员验过,王子莫怪。”
也就是说,金鹅中的酒你不必尝,不然是对大唐天子的不敬。
这才举起杯来与高峻道,“我与公主已知兄弟荣任西州都督,事务必定繁忙之至,因而兄弟为个蛇鼠小奸,就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