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太特殊了!而不是什么其他的原因,比如容貌或是身份。
连苏氏自己都觉着自己是个不祥之人,李承乾一败涂地,是不是就有自己规劝不力的责任呢?苏氏以为,柳玉如的态度恰恰不是为了她自己,而是为了高峻。苏氏没有别的妄念,能有个安身之处,不必再提心吊胆地过日子也就成了。
跟随丽容到焉耆和康里城来的这些日子,给苏氏的感触是很深刻的,这些西州人、牧马人热火朝天的生活,与长安高门大户的那种拿捏着的日子有着天壤之别,充满着活力和理想。
她也在无事时拿高别驾、李承乾进行对比,李承乾优越、优雅、细致,有些自命不凡,但要在沧海搏浪,无疑显得有些柔弱了。
而高峻与他截然不同,他做事目的明确,从不拖泥带水、不大考虑那些表面的东西,但这两人却都很细致,只不过一个是在表面、而另一个却在内在。
其实他们都该算在好人之列。
自苏氏和丽容住到康里城中,高峻就没有回来过过夜,一直与郭待封为稳定城中大局而忙碌。苏氏曾经与丽容开玩笑,“是不是因为我在这里,高大人才不回来,你可不要怪我。”
丽容说,“他的心哪有这样细,一定是事情太多。”第二天,苏氏一起床就撺掇丽容,说我们不能无所事事,也该去忙些事情。
丽容说,我也想过的,但什么事是我们适合做的呢?苏氏道,“我们去城中普通的住户中走一走,代表高大人访一访他们还有些什么困难总是可以的吧?”
丽容道,“反正我是没什么主意,既然你要代表高大人,那我随着便是。”
于是两人从住处出来,身后跟了五六名高峻安排的护卫军士。她们先去了临近的一家,看到有一对老夫妇正在院子里铲那些草灰、泥块。老者推车、老妇执了铁锹,没有年轻人在家。
两人走进去,一打听,才知他们无儿无女,家里三间草房在围城时被烧毁了。前两天有西州军士过来替他们重盖了屋顶,但活儿有些粗糙,院子没有收拾干净。
丽容看到苏氏挽起袖子上前帮忙,她也上手。两位老人一连声地道着谢。随他们来的军士哪肯让她们上手,慌忙把东西抢过来,不大一会儿就收拾好了,再去城中井上担了水来,给老人的水缸打满了水。
丽容与他们闲聊,问是龟兹好还是西州好,老妇说,“还是有个儿子好,有个女儿好,可惜我们没有呀!要说龟兹和西州,我们说不大好,但是西州的夫人们来看我们,就比龟兹好了!”
有军士道,“老人家,你知她是谁吗?是西州别驾高大人的夫人!”老者听了,连声对苏氏作揖道,那就是西州好、西州好!!
老者来了兴致,说起两边的战事,“高大人要稳定丝路,只夺一处康里城是不行的,至少还需控制另一处,事情才算成功。”
她们连忙相问,老者说,丝路是傍着赤河而行的,只有把赤河边的沙丫城也占过来,屯了兵,那才叫稳当。老妇指着老伴说,“他有个兄弟在沙丫城。”
老者分辩道,“我在说正事,何时想过自己家里!”
听他的话,分明是站在西州的角度在想事了。苏氏和丽容很高兴,临走时,把身上所带的散碎银子都给他们放下,并叮嘱随来的军士,要日常过来看看,需要体力的活要帮着干,两位老人人不住地道谢。
她们又在城内跑了一天,访了十几户居民,晚上高别驾破天荒地回来了,拉了郭待封在家中饮酒,丽容便说,“峻,今天我们去城中,有位老伯说你要再占一处地方才妥贴。”
高峻问是什么地方,丽容回忆着道,“是个叫丫丫”
苏氏道,“沙丫城,老伯说沙丫城离着赤河太近了,只在赤河北岸五十里,打马就到了,而且沙丫城正在赤河的中游。”
高峻听了立即与郭待封看地图,手在图上点着沙丫城那个地方说,“是这样,我们派人到前边去,告诉阿史那社尔、黑达、翟志宁他们,把沙丫城拿下来,这样就不虚此行了!”
郭待封道,“我们已经占了康里城,再攻沙丫城的话,估计着苏伐不大会愿意的,他五座大城我们取两座,会不会把战事扩大了?”
高峻说,能把你们这么多的帮手请过来一次不容易,既然想到了,就不该放过。再说,是龟兹苏伐先惹到的我们,为何不取?若是苏伐主动把康里城拱手送出来,也许我早回去了,但康里城是我打下来的,我不领他情。
“再派个人给苏伐送到龟兹城一封信,让他把沙丫城让出来,我就退兵。”
苏氏在旁边听着,再一次揣摩高峻这个人,有些无赖,做事目的性很明确。但愿苏伐不要再惹到他。
郭待诏和高峻又商量着如何强化康里城的防守,高峻的大队人马要上前线去,这里就由郭待封领人守住。这个地点联系着龟兹腹地与焉耆之间,是前线所需粮草给养的输送要道,不能有半点闪失。
待封提议加高城墙,并且把城墙上的垛口开多,原来是四十尺一个垛口,不利于兵力的均匀布置,要增至五尺一个。这样一个垛口站一名射手,防卫力量和密集度就大多了。
另外城头再多备些滚木石块,在四门之上把那一百架弩车各布二十五架,可以远距离射杀来犯之敌。甚至还可能居高临下用火箭远距离焚烧对方的营帐,起到出奇不意的扰敌效果。高峻都同意了。
待封走后,高峻躺下休息。丽容和苏氏是在一间屋子,高峻在另一间屋子。丽容侧耳听着对面屋子里的动静,不大一会便听到高峻酣声如雷,她有些失望。街上有快马驰过,是往前线传送命令的。
第697章 我是主将()
她想,战事上这样紧张,高峻已经好几天没好好休息了,他会不会合衣就躺下胡乱睡着,那也不解乏呀。姐妹们都不在这里,万一他再受了凉,自己招她们埋怨事小,耽误了战事就事大了。
她认为这个理由是再正当不过了,于是从枕头上欠起头,听听苏氏在那里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她悄悄地、小心地起来。
晚上躺下前,丽容曾经留意过屋中地下的摆设,因而虽然不掌灯,她也绝不会踢到屋里的凳子、木盆等物。她轻轻打开房门,到了对面。朦胧中辩认着床上有个黑影,酣声就是从那里发出来的。
丽容伸手去摸,摸到他身上盖了一条被单,被单上透出了他起伏的身躯和温暖的体温,热呼呼的。现在快七月中旬的季节,着凉之说是不是有些牵强呢!她正想着接下来如何做,高峻的酣声忽然停止了。
随后一只手突然抓住她的腕子,一把将她拉到床里去。丽容没有叫,被他压到身下,这时才想起问她,“你姓什么、叫什么?”
丽容幽幽地道,“我姓苏。”高峻嘿嘿地笑起来,让她兴奋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沙丫城离着赤河最近,虽然城不太大,但座落在龟兹地面最大的一片绿洲之上,这里的地形起伏很大,赤河边是连绵起伏的丘陵地带,树木茂密,远远近近有十几处村庄。
这里还有龟兹、乃至整个丝路上最大的金矿,据说运气好的话,走在赤河的沙滩上就有可能拣到河水冲刷出来的狗头金。
丘陵的北面是一望无际的农田,人们引赤河水来灌溉,这片沃野往东一直扩展到了百里之外的渭干河,在田间劳作的村人直起腰来,看到不远处打了西州旗帜的马队飞驰而过时,对于战争的担心却没有多么的厉害。
阿史那社尔等人打过来之前,西州别驾曾经三令五申不能骚扰普通的村子,但沙丫城里就不行了,那里是贵族和财主们聚居的地方。
沙丫城早就接到了龟兹王苏伐的命令,这片鱼米之乡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地守住,因为龟兹全部的黄金产量和六成的谷米产量都在这里。
但是沙丫城中已经没有多少守备力量了,城主撒而柯的得力手下古库昂察殒命康里城,他带去的几千人只回来几百,还是康里城遣返回来的。而第二批出城援救康里城的三千人也被西州人打得溃败,城内早已人心慌乱。
到此时,撒而柯才后悔没有好好加固城防,沙丫城钱财无数,却没有建起像康里城那样的砖石城墙,城墙还是土坯夯就的,太相信康里城了!不过,就算是康里城又怎样,不也失陷了。
撒而柯紧急召见城中富户,一是筹集钱财马上加固城防,城墙要加高,要雇庸壮丁操练起来,以补充兵力不足的缺陷。沙丫城离着龟兹城一百六十里,离新合城七十里,这边真有事了,苏伐有没有援兵、援兵过不过得来还两说着,一切要靠自己。
二是加强城内的防范,严防一切蛊惑人心的言论,对胡说八道的人一定严惩。他对那些贵族与富户们说,“管好自己的人,还要管好别人,城破之日,便是你们败家之时!”
另外,撒而柯还做了长久的坚守打算,事先派出人去,在城外的乡村民户中征集粮食,无偿把它们运到城里储存起来。
沙丫城像只受到惊扰的刺猬,早早地把浑身的尖刺竖起来了。
阿史那社尔、黑达、翟志宁等人原先的任务是打援,这时忽然接到西州联军统帅、别驾高峻的命令,说要攻打沙丫城,几支游荡在龟兹城乡间的队伍不约而同地向着沙丫城运动过来。
由雉临、鲁小余、樊莺、思晴带领的护牧队二百人也出现在龟兹城和沙丫城之间的地带。雉临意气风发,在从康里城开进的途中他们已经击溃了几拨龟兹城小股人马。每一次的遭遇战都进行得干净利落,让雉临眼界大开。
他也终于见到了奴必亚的骑术,竟然比自己还好。只是在他看来,奴必亚的马上拼刺技术要比高别驾的两位夫人差多了,她好几次放走了对手。
夜晚宿营时,雉临头一次用上了护牧队必备的牦牛毡,与奴必亚躲在毡子底下相拥而眠。雉临有些累了,倒头就睡,奴必亚什么时候从毡子底下爬出去的都不知道。但是当樊莺和思晴把奴必亚护送回来的时候他就醒了。
樊莺对她道,“你不能乱跑,又是黑天,队伍随时可能卷起铺盖走人的,弄丢你怎么办?”思晴说,也可能有趁夜摸过来的龟兹人,到时摸黑给你“咔嚓”一下,你就再也见不到少城主了!
这是明目张胆的威胁。
又躺下后,奴必亚对雉临说,“怎么出去方便一下也有人看着!”雉临迷迷糊糊不说话,奴必亚又悄悄地问,“临,你们从浮图城带回来的四千人,怎么我只晓得阿史那社尔将军带了两千,另外两千呢?”
雉临一下了清醒过来,他从康里城时没有看到另两千,这里也没发现。奴必亚倦在雉临怀里低声提醒道,“你可不能太实在了,不然回去后如何向你父汗交待?”
这是个问题,雉临之前与高别驾的矛盾是人皆知,而浮图城与西州交好也只是从田地城驼马牧场合办时才开始的。他说出了自己一闪而现的顾虑,“难道是高别驾悄悄消耗浮图城的力量?”
奴必亚再低声道,“浮图城与西州合办牧场,听起来不错,但是实际的好处是什么呢?田地城归了两家,原来可是你们一家的!西州留兵五千,你父汗家里只有四千人了,谁知这是不是他的小算盘?”
“你说我该怎么办?”雉临与田地城牧场的牧监王允达相见恨晚,但王允达对高大人不是这样的评价。
奴必亚说,“我们得去找找看,找你那两千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雉临点头。奴必亚道,“如果让你猜对了,那么另两千人一定被他们派到最危险的地方去了龟兹城,一定在那里。龟兹城是最不好攻的,城也最坚固!”
早上一起来,雉临便下达命令,“兵进龟兹城!”
鲁小余问,少城主,别驾两位夫人知道不知道,是她们同意的?
雉临大声问,“高大人明言,护牧队我是主将、你才是个副的,你敢违我命令吗?”樊莺和思晴走过来,听了他的话,两人对了下眼色,“去就去,但应敌时你得听听大家的意见,护牧队比你跑的快,应敌出了失误的话,万一有了危险别把你自己丢下就好。”
这些人上马,往龟兹城方向而去。半路上,这支小小的马队遭遇西边新合城的截击,城上看着他们人不多、大白天地招摇而过,组织了一千人杀来。
第698章 没有长进()
护牧队二百人在前边跑,新合城一千人在后边追。往北进入了沙漠,双方的人数力量各都看得明显,新合城人胆气更壮,双方距离缩短到了七八里的距离。
护牧队如果此时再带着新合城的一千人往龟兹城靠近,万一苏伐从城中再派出一部人马——不必太多,五百人,只要迎面迟滞一下护牧队,让后边新合城的上千人追上来——那么护牧队必会在龟兹城下陷入对方的重围。
一向擅长在灵活机动中射杀敌人的护牧队,如果失去了迂回的空间,战斗力便大打折扣。一边跑,鲁小余一边向樊莺、思晴靠近,向她们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他们不能再向龟兹城靠近了。
樊莺、思晴也想到了这点,但雉临不为所动,一意向北,奴必亚的话就是一柄小锤儿,不时地敲打、提醒他去寻找浮图城另外两千人的下落,而鲁小余的提醒更像是有意阻止他这样做。他在马上叫道,“我是主将,听我的还是听你的。”
他们争论的过程里,奔驰速度稍稍有些下降,与新合城一千人马队的距离再拉近了两三里路,身后人的叫嚣都清晰可闻。
前边是一夜飓风掀起的一道东西向高大沙陵,护牧队越过沙陵,隐身在沙陵的后面,现在有个机会,只要护牧队沿着沙陵的掩护往右一拐便可摆脱目前的窘境。樊莺叫道,“雉临,再不走,我们谁也跑不脱了!”
北边极远处,龟兹城的影子已经隐约可见,相信城上的人居高临下也能看到这支小小的马队。雉临犹豫了一下,最后做出了决定,“往右去。”
但随后雉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