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阁老现在是太子少傅,太仆寺一定会买阁老的帐。那么以高岷的估计,天山牧在短期内再补充五千匹军马是不成问题的。高岷认为这是件大事,五千匹马的进项无论于公于私来说都是件大事,西州郭都督也一定会大力支持。
那么,牧草的供应立刻就变得不那么充足了。
高岷没有与刘武说这件事,而是先与二弟高峪商量,如果高峪也没什么意见,那么他就准备按着牧草运输的远近,出台一个新的牧草收购方案。
谁知高峪一听大哥的话立刻就跳了起来,“我不是你兄弟,我只是一个草商而已!你要真敢这么做,我的牧草就不卖到柳中牧场了。”
高岷问,“不卖柳中牧场你卖到哪里?”
高峪道,“我卖到白杨牧去!那里远呀。我知道白杨牧正在自行收割牧草,相信我的草送过去不会没人要,价钱是不是也该最高?”
高峪这话真把高岷问住了,他一直以来都是在长安的自在衙门里当差,对这类涉及方方面面利益的事情考虑不细。但是他知道,高峪才不管天山牧得不得五千匹马的事,他只看自己合不合适。
而贾富贵那里隔三差五的就来高代总牧监这里打探消息,这件事情一时定不下来,高岷也不好给贾富贵合适的答复。又拖了几天,高岷只好把这件事情与柳中牧的副监刘武大人提起来。
刘武没有他想像中的挠头,而是很轻松地说,“大人,这事很好定的,你可以告诉贾富贵,如果牧草卖到柳中牧场他嫌远,可以看哪里近便卖到哪里去,我主张不论远近,只论牧草的好坏。”
高岷没办法,就把那五千匹马的事提了出来,刘武嘬着牙道,“高大人,这恐怕不大好接收,如果上头硬派下来的话我们只好咬着牙要了。不过,依下官看,天山牧四座牧场哪有那么多的厩房安顿这么多的马匹呢?至少要下官清点一下马厩,看看能要多少匹马再定。”
此事又是不了了之,高岷再见到贾富贵时,把刘武的话一说,贾富贵果然不吱声了,他的牧草除了交河牧之外,最近的牧场就是柳中牧了。要是让他运到蒲昌牧场去,更远。不过,贾富贵仍不死心,又一次在王允达等人在场的时候提出牧草定等的事情。
贾富贵说,以往收购牧草时,在定等一事上出过不少事,起因都是主管定等的人把关不严,今年就不能随随便便派个人来,至少这个人要大家认可才行。
高岷让这件事烦得没法没法的,他一摊手道,“这事本官就安排给柳中牧副监刘武大人全权操办了,有什么事情你去找他商量。”
王允达忙问,那么,高大人,你又有什么大事脱不开身?
高岷道,“自上次阿拉山口下过一场大雪之后,到现在一场雪未下,不但山口未封,而且原先的雪也化掉不少,到现在山口处仍然有胡商通过。昨天乙吡咄陆部的阿史那欲谷可汗送来一封邀请公文,说请丝路督监到乙吡咄陆部共商丝路维护大计。我已请示过郭都督,郭都督说虽然高峻不在,但这样的事情不好置之不理。”
王允达颌首道,“是了,天山牧总牧监就是丝路都监。如今总牧监不在,那么高大人你这个代总牧监一定也要代理丝路都监了!”
高峻道,“这个你不要乱说,不过郭都督正是让我去这一趟,当然我去了也定不了什么事情,大事要带回来后请郭都督定夺。”
没想到高岷代总牧监在这件大事上一退六二五,贾富贵等人冲高岷使了半天劲,一下子全没用了。要是再有牧草上的事,他的得去找刘武大人说。
于是高岷紧着准备西域一行,刘武建议他带上护牧队,至少黑达要随行才好放心。黑达建议,既然是去山口那边议事,那么人就不必带的太多,带上六十名快弩手就可以了。
高岷带了黑达、许多多及六十名护牧队出行西去,高审行、崔氏等人出来相送。马上征途,高岷忽然一阵的轻松,似乎这一次的代理丝路都监之行总算摆脱了牧场中的那些烂事。
人到白杨牧场,陆尚楼发现这些日子不见,高代总牧监人瘦了一圈儿,他有些不忍,毕竟高岷是高峻的大哥。于是,陆尚楼建议再让冯征一起随行,路上有事也好有个人商量。
冯征也是这样想的,高峻虽然下落不明,但是皇帝的封赏在那里人人皆知,也不见新的接替官员任命,他就更不相信高峻真会有什么事,他相信高峻只是有什么事情在外面绊住了。当听到陆大人的提议后,冯征欣然同意了。
阿拉山口上还是上次来时的老样子,除了风有些硬、刮到脸上像砂子砸过来一样,道路却依然畅通。天山牧六十几个人在高岷的率领下行进在山道之上,在高岷感觉起来竟然有些壮士一去不复还的意味。
他要亲身体会一下兄弟高峻走过的道路。
第447章 模棱两可()
而在鄂州城的王府里,李弥见到王爷后,从李道宗的第一句话里就听到了高峻的消息。他呆呆地愣了一好会儿,最后尴尬地笑着说道,“王爷,西州都翻了天了,他却在这里躲清闲呢!”
王爷说,“他哪是在躲清闲,高峻一来就解决了我的大难题,眼下又去了雅州,还是在替本王操劳。这次若不是意外地碰到他,本王在陛下那里就交不了差了!”
李弥道,“王爷,高大人毕竟是西州新上任的别驾,又有丝路上的事情缠身,怎么好长时间让人家羁留在外边。卑职恐怕万一西州出了什么事情,陛下要怪在我们的头上。”
江夏王问,“高峻曾经对本王提起过你的,只是你去西州传旨无缘与他一见罢了!那么依你之见该如何做呢?”
李弥先问,“不知高大人怎么说我的?”
王爷道,“他只是与本王随意问了些在九年鄯州大战时的一些事情。”
突闻高峻、柳玉如和樊莺三个人在鄂州出现,李弥心中的惊讶是没法用语言形容的。他知道因为柳伯余、柳玉如的关系,自己与高峻之间的恩怨是怎么都不会一笔勾消的了。
高峻是个可怕的对手,在邓州府衙的一次交手已经让李弥知道了高峻的厉害。如果高峻知道了自己与柳伯余之间的那些详情,李弥弥相信,为了柳玉如高峻也一定不会放过自己。
李弥下决心道,“王爷,我们总该去个人到雅州换一下高总牧监,让高大人去忙他的事情,不然西州有事真的不好说啊不如这样,鄂州这边的事情已经按部就班地干上了,木料运送、胶、钉等辅材以及人工、码头也够用,剩下的事情就是督促着那些人抓紧干就是了。不妨就由卑职在这里盯着,料想也不会出什么大事。倒是雅州那里,恐怕卑职去了是不顶事的。”
王爷最怕见李道珏的面,听了李弥的话当时说道,“有什么不顶事?就你替本王去走一趟!再说本王这里脚还未好,你就忍心让我再跑这么远么?”
李弥正合心意,又问,“那么,卑职去了之后要如何行事呢?”
王爷道,“当然是稳住我那位兄弟,多与他说说本王的难处,别以为本王这里占了多大的便宜另外,你去了之后一定会遇到高峻,多听听他的看法对你此行是大有好处的。”
李弥唯唯而喏,于是打点着行程,急匆匆辞别王爷出发。
望着李弥远去的身影,江夏王若有所思。上次高峻和柳玉如、樊莺在听说是李弥去西州传旨后,三人脸上一闪而过的惊讶表情再一次浮现在王爷的面前。在正常情况下,这种事情不该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当时王爷也没有往心里去。
但是这一次,李弥听说高峻两个字时,那片刻的惊愕就不得不让李道宗犯了寻思,难道在他们之间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这次出征辽东李弥并没有跟着,江夏王想,如果他们之间真的有什么事,那也一定是在自己去辽东这段时间里发生的,能是什么事情呢?
李弥对李道宗有过救命之恩,正是因为如此,李道宗才让他做了王府长史。而李弥在王府日常的事务中也尽心尽力,李道宗对他还是满意的。虽然李弥年过四旬仍然单身显得有些不大正常,但是王爷一直认为那是他个人的私事,也不该过多的干预。
而高峻是江夏王这么多年来除了李靖之外第一个看得起的人。元霸不在了、叔保不在了、侯君集也不在了,皇帝陛下的感叹再一次回响在李道宗的耳边。
高峻年轻有为,又出自高佥门下,但这都是次要的。真正让江夏王看重的是高峻身上禀然不可侵犯的正气、大敌当前一往无前的勇气、以及料敌在先抢抓先机的灵气。如果这样的一个人再与处处为公、不贪名利的品质结合起来,也难怪就连皇帝陛下都对他如此的偏爱。
江夏王想到,如果在李弥和高峻二人之间真的有什么不可调解的矛盾,那自己又该怎么办呢?正在胡思乱想之时,门外有人报道,“王爷,西州天山牧场一位护牧官在外边,说求见总牧监大人。”
王爷连忙道,“快快请进!”
一位身着九品官袍的天山牧护牧官——对,是护牧官,人家虽是牧子,却是有品级的——他见到王爷施礼,报名说他是周谯。
周谯听王爷说高大人已经携两位夫人去了雅州,于是立刻起身向王爷告辞。
周谯这半个多月一直是在路上奔波的。好在他不必跑到西州去,在凉州刺史李袭誉大人的府上,由西州赶回来的护牧队员,刚刚给夫人李婉清取回了她遗落在西州家中的胭脂盒,同时也带回来天山牧的大事小情,以及刘武对牧事的请示。
即便周谯是由凉州赶过来,这一段路也是不近。王爷看周谯风尘仆仆很是劳乏,就要留他休息一夜再走。周谯说,“谢王爷,但周谯有西州的事要及时报知高总牧监,就不耽搁了。”
王爷一阵感慨,知道高峻身在西州之外,但是西州的事情也在及时的掌握之中。李道宗从周谯的身上也清楚地看到了,高峻的身边正围绕着一大批为着大唐牧业而不辞劳苦的年轻人。正是因为有他们在,陛下才敢于放心大胆地了结与高丽的恩怨,李道宗为皇帝陛下而高兴。
在亲自送周谯出王府的过程中,王爷禁不住对周谯说,“此去雅州,你穿成这个样子不大好,是否便装前往?”说着不待周谯相问,便吩咐手下,给周谯护牧官找出一套质地上乘的袍服换上,又拿了些盘缠亲自塞到周谯的手中。
王爷又对周谯道,“按理说下一次你就不必回来经过鄂州了,直接由雅州北上即可,但是我要你这次回来时,再从我这里绕一次远道。”
周谯躬身问道,“王爷,我是知道你与我们高大人交情的,周谯哪敢不从命,不知王爷有什么吩咐?”
江夏王附耳低声对周谯说道,“见到你们高大人之前,你在一路上对任何人都不要说你是天山牧的人,记住——是任何人。”周谯说,属下知道了,王爷还有什么吩咐?
李道宗说,没有了,你去吧。
周谯飞身上马远去。江夏王看着周谯的背影,不知道他明不明白自己的意思,但是他能做到的也只能是这些,再往多说,说什么呢?
自十六七岁出道以来,士农工商、三教九流,李道宗什么人没有遇到过?高峻、李弥二人极力隐忍的表情让李道宗知道,在他们彼此之间一定有什么不便对自己说的秘密,这个秘密一定还不算小事。
而高峻一定是出于对江夏王的顾忌才没有明言,那么李弥呢?这些年来李道宗一直把他当做有恩于已的人来看待的,他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有好长的时间没有过问李弥的事情了。
他认为自己对周谯的交待看起来模楞两可、含糊不清,但也只能是这样了。
第448章 深山女子()
高峻三人趁着日食的昏暗天色,朝着远处树丛中透出来的那一点灯火光深一脚、浅一脚地行进。灯火时隐时现,有时被晃动的树木遮挡,似乎三人与它的距离总不见拉近,有时走着走着就瞧不见了,待爬上高处时才再一次看见。
日食过后天光放亮,三人面对着一面树木丛生的山坡,灯火再也看不见。也许是这里有什么人家在天色黑下来时点过灯,此时已经熄灭了。
正在不知道往哪里走,樊莺先听到有一阵女子的哭声从前方传过来,在风中隐隐约约。她提醒另二人细听,柳玉如也听到了,她说,“这一定是在深山避世的人家,可能遇到了什么事情,我们一定要去看看,也许能帮上什么忙。”
他们拉起马匹,顺着哭声的方向钻入了密林,这里没有什么可走的道路,到处砾石遍布荆棘满地。哭声越来越近,但是仍然什么都看不到。高峻朗声问道,“有什么人吗?谁在这里?”
一连问了两声,哭声就停止了,半天没有动静。柳玉如说,“这样的深山老林,峻你这一嗓子把老虎都吓跑了,妹妹,你喊一下。”于是樊莺又喊。
一会儿,才有个女子的声音弱弱地问道,“你们是哪个?有什么事情?”
柳玉如道,“我们是迷了路的,听到这里有灯光和人声,就过来看一看。不知你们遇到了什么难处,我们愿意帮助你们。”
那边又是半天都不见动静,过了有一阵子,才见他们身边不远处树枝一动,闪出来一个女子半边身子,泪痕未干的脸上仍是提着戒备之意,一有不妙便要逃走的样子。
高峻看她只有二十左右岁的年纪,是个普通的乡村姑娘,他怕自己会吓到她,便让柳玉如说明来意。
那姑娘见到是一男两女,而且三人的脸上都没有恶意,就问,“你们怎么会从这里爬上来,正路在后边呢!”
樊莺道,“这位姐姐,我们是迷路了呀,哪里找的到前后?”
姑娘这才有了一丝笑意,不过很快转而愁眉苦脸道,“我娘不小心压坏腿了!”
樊莺道,“那还不快些领我们去,你算是找对了人!”姑娘将信将疑,对三人招招手道,“那把马牵好请随我来。”
他们把三匹马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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