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峻深深饮尽,说道,“战事那样紧,我就更不好问了,心想这样子也好,以后我就更有时间陪着你们了以前没有时间!”
柳玉如和樊莺的鼻子同时一酸,想不出什么话安慰他。柳玉如说,“峻这真没什么,也许家中的姐妹们都认为这没什么的,你不要想不开呀!”
樊莺道,“正是,虽然没有俸禄,但我们的永业田还有将来的桑林,都不会缺了银子,”
高峻道,“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哪里想不开了。以前不敢多喝酒,怕影响了第二天去牧场,现在我就敢喝多少都行明天不起了,就睡到日上三竿!又有谁敢管我!”说着有些摇晃地站起来,给自己、柳玉如、樊莺三人都倒满酒,“都喝,反正明天无事!”
说着,只是朝着那二人示意一下自己就先干掉了,随后抱起第二坛,又往肚子里灌。窗外打起了闪,把窗纸晃得一白一白的,随后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
柳玉如看着高峻这样疯的喝酒,却不劝他,只是说道,“看样子现在王达一定吓得不用说呢!”
樊莺道,“我们来时发现丹凤镇那里的云色比山阳镇这里还黑,估计雨会小不了!”
高峻暂时停下酒杯说道,“这怪不到我,惹到了我头上,这是轻的!”随即猛然想起什么,拍着额头庆幸道,“还好还好,我其实在你们遇险的前边那座山顶上是打算着在树上睡一夜再走的,那不坏了!我两个夫人就让他们害死了!”
又说,“王达真是阴魂不散,跑到当阳县来惹我!”说着又高兴起来,大声道,“我从辽东这一路上跑过来,一路上心里想的就是尽快地见到你们!”
柳玉如心中一暖,照他这样说,从汴州马不停蹄地跑过来,到那座山上时高峻当然已经很累了,再迷了路。如果他真的有歇一夜的打算,也十分说得过去。不过,她们可能就再也见不到高峻了!
正想着,谁知高峻又做起诗来。只听他有些口齿不清地念道,“大漠”然后顿住了,像是在极力地搜肠刮肚想些什么词汇。
他看到窗纸上一闪一闪的雷电光,就一拍大腿接道,“大漠白光光!”他为这句诗的偶成而感到欣慰,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樊莺赶紧再给他满上,只听他又道,“马贼——”二人就停下筷子听他下半句。
“白光光!”说出这半句,高峻不等人夸,自己就喝道,“好诗!”
第391章 玉如作诗()
然后再度举杯,喝掉后问柳玉如和樊莺,“夫人们,你们说我这诗做得怎么样?”柳玉如知道他已经够量了,便依着他道,“是好诗只是一般诗要四句,你才说了两句。”
樊莺也撺掇着再往下说。
高峻又说嘀嘀咕咕地把先前两句顺了一下,接道,“惹到白杨牧!”柳玉如暗道,还好是白杨牧、不再是白光光。
“第四句呢?”樊莺问道。
这次高峻就是一气呵成,不见一点停顿,“一概白光光!”
樊莺把他前后四句连到一起,轻声地念出来,“大漠白光光,马贼白光光。惹到白杨牧,一概白光光姐姐,怎么我听他这四句诗就不如在王达那里念的那首有意思,不像个正经诗!”
樊莺不懂,但柳玉如懂得,一开始她听到前两句,果真与上一首相差太远。平仄方面一点不讲究,而且都是三平调收尾。她心中也纳闷,怎么只是喝了酒,水平就差了这样多?不是说一喝酒就诗兴大发吗?他倒是大发了怎么一点都与宝刀谣的档次不搭边儿呢?但是再听他念出后两句,又觉得此诗大不平凡。四句诗里有三个“白光光,”但意思绝不雷同。
樊莺求着柳姐姐讲诗。柳玉如说,“第一句他用白光光形容的是大漠的外形颜色,可不是么,光秃秃寸草不生。第二句他说马贼又用这个,说的一定是对方望风而逃,跑得一个不剩。”
“还有一个白光光呢?是不是扫平荡尽的意思?”樊莺问。
柳玉如点头,“妹妹,我真是想不到呀,原来高峻真的能做诗,而且做的与众不同!四句诗用了四个白字,真是与众不同!这样的诗看似不正经,也不讲什么平仄,但就是让人喜欢。”
说到左一个、右一个的“白光光”,姐妹二人的脸居然莫名其妙地都红了。想到高峻为之奋斗的白杨牧如今已经再与他无关,两人又都陷入沉默。
为着掩饰说不清楚的尴尬,樊莺道,“听你一讲我也明白了,是有些味道,还有些霸道。不过姐姐你一定不比他差,你也做一首我听。”
柳玉如推说做不好,但是樊莺就是不肯,出主意道,“上次在交河牧场,崔嫣姐随口唱出来四句,句句带个玉字,把我羡慕的不得了!你就做首诗不如把我们姐妹的名字都带到里面。”
一开始柳玉如并没想做什么诗,不过她听樊莺说到了崔嫣,不禁想到了父亲在她与崔嫣之间可能的联系,心头一阵激动,便应道,“那好吧,不过这个可难,既要押韵,还要讲究平仄,又要加人名。”
樊莺道,“就是要这样有些难度,我不会这个,但如果姐姐做得最好,我脸上就不觉无光了!”
柳玉如看着樊莺兴奋异常的神情,想起她一路上对自己的照顾,心头一阵温暖。自己诗做得好,就好像也有她的一份光彩似的,柳玉如能明显听出她对自己的亲近,于是说,“你不急,让我想想看”。
她沉思片刻,才缓缓说道,“柳色青如陌上桑,花开花谢自端详。林樊偶现莺啼啭,雪盛犹晴丝路长。姹紫嫣红花似梦,刀光剑影事如霜。繁华过后清容远,几段风流写大唐。”
柳玉如一边念,樊莺一边掰着指头数着,“柳谢樊、莺晴嫣清、容。”等都念完,樊莺道,“果然我们姐妹们的名字都在里面,而且次序也正确!”又问,“第一句有柳字,还有如字,再加个玉字会很难么?”想了想又道,“是了,玉字被崔嫣姐用上了!”
她发现在这几句诗里只有她的名字是完整的出现,不禁抱了柳玉如在她脸上亲了一口道,“谢谢!”
能够这样快地作好这首不大好成的诗,柳玉如也十分的高兴,她见窗外的电闪已经停歇了,窗纸也微微亮起来,知道是月亮露出来了,就说,“如此好月,姐姐再做一首月亮的。”
樊莺连说好,托了腮听着。这一次就没有那样难,只听柳玉如吟道,“清辉传碧宇,玉镜照苍生。举目轮边晕,投足路上明。酒酣舞步慢,爱至所求轻。往事如烟绕,融融月色中。”
樊莺拍手道,“这首虽然看似容易,但是有两句话说到了我心里了。”
柳玉如忙问是哪两句,樊莺道,“酒酣舞步慢,爱至所求轻。我们都喜爱着高峻,因而对他的要求也没那么多,什么官不官的,只要他快乐就成了!”
柳玉如听了她的话频频点头,二人一同望向了高峻,发现他早已经不胜酒力,伏在桌子上睡着了。樊吐了一下舌头道,“我们把他忘了!”
两人连忙起来,要扶高峻上床去睡,闻到他身上一股汗酸味道。一看就知他从西域到辽东,这么久了一直是穿着这套衣服。
柳玉如说,“不能让他这样睡,这些天我们也只洗过一回反正天也快亮了,不如我们去温些热水,洗过后我们就如高峻所说的,大白天睡!又有谁能管我们。”
樊莺道,“好是好,但是哪有木桶?”
柳玉如说,“应该会有的,但是不知道还能不能用。”说罢,两人举了灯火,一起到盛放杂物的对面屋中去找,从尘土堆中拽出一只大大的木桶,专门是洗澡用的。
她们说干就干,先将大木桶刷洗干净了。因为屋中干燥,这么多年了木色还不见旧。上一次丁大哥帮忙,把屋中水都担满了。这时两人添水起火,一边说话,一边将一大锅水浇热,然后用盆端到屋里倒入大木桶。
然后,樊莺不好意思地对柳玉如道,“我们哪一个人都是弄不动他的!”
高峻趴在桌边人事不醒,浑身的酒气,比平时更显沉重。柳玉如说,“我们谁好意思是看热闹的?”
两人先把桌上的酒菜都一一撤下来送到外间,然后一起扒掉了高峻脏兮兮的白袍子,看看那件白袍,似乎只有扔在地下才合适。
高峻醉乎乎地倚在柳玉如的身上,被人扒个精光还浑然不知。两个人专心致志,只是一心把他弄到木桶里再说。等他好容易坐进去,姐妹二人身上也让汗湿透了。
高峻倚靠在大木桶一一侧依旧呼呼大睡,但另一侧还有很宽绰的地方。樊莺道,“柳姐姐,你不觉得我们也要洗洗吗?”她伏在柳玉如的耳边悄声说,“反正也没有外人再说,热水只有这些了!”
柳玉如道,“是呀,我说也不能浪费这么好的水。”
她们仔细地关好了里外两道门,然后飞快地脱去衣服,从木桶的另一侧一边一个,慢慢地跨入到大木桶里,让热水舒服地浸过了她们的肩膀。
木桶虽大,但是挤进来三个人就立刻显得窄了起来。她们在水中倦着腿,但是高峻不知道这些,为了让自己靠得更舒服一些,他两条腿坚决地在下面伸了过来,嘴里嘀咕着,“一概白光光”
柳玉如和樊莺受到了侵犯也不敢乱动,两人相视而笑。
第392章 不过如此()
两个人都奇怪,就问他,“难道那样吓人的天气还淹不死他?”不知怎么,她们就相信了高峻的判断,话语里对王达不死这件事有着深深的惋惜。樊莺说,你丢他下去的那只陷阱正好在山沟里,随便从上面淌下来一点雨水还不汇聚起来把它灌满了?
她们都看到高峻提着王达下去的时候王达绝望的表情,他不停地挣扎,又被高峻点了穴道一动也不能动。他被丢到那只陷阱里,头顶离着洞口还有一人多高的距离。
高峻说,“雨大雨小他都不会死。再说那只洞也不是我挖的,是有人给王达挖的,正好丢他下去。”
柳玉如和樊莺一时间都有些不解。高峻说,“你们两个不知天高地厚,查事查到人家的痛痒处,他不好出头为难你们,就让王达来。如果王达成功了,他一定会把王达灭口,那个陷阱就是他为王达准备的。现在王达没有成功,幕后的那个人恐怕要去做王达的救命恩人了。”
她们将信将疑。高峻说,怎么那么巧呢,我深更半夜刚掉到陷阱里面,马上就有个人出现了?那里正处在悬崖下边,连个路都没有,那个人出现得悄无声息,像是守在附近。那你们说他守在那里做什么?他那打扮根本不是猎人。
“峻,你的意思是说他就是在等着王达得手,然后黄雀在后。”柳玉如说。
樊莺道,“真的么?我和柳姐姐与你打赌就赌”她想着赌注。
高峻笑道,“你们的人和你们所有的东西都是我的,拿什么来与我打赌,”柳玉如听到这句话立刻抬眼看他,发现他神色平静如常,并不看自己,但他抚在自己背上的手暖暖的。
“以前也许会是这样,但是现在,峻,你回来了,我断定那个幕后人物也许会杀人灭口,那么王达就危险了!”柳玉如说。
现在高峻已经不是什么总牧监,再也不好叫他高大人,再叫,她怕他会不自在,或者想起不高兴的事。但是直呼其名又是她不愿意的,她发现这一个字的称呼似乎更能表达她现在的感情。
“他并没有暴露身份,而且他的目的还没有达到,估计还不到他杀王达灭口的时候。我不出现时他也该知道你们的身份,不是也对你们下了刀子!说明他是铁了心的要掩盖什么事情。”
他说,“不瞒你们,那天晚上我一来就掉到那只陷阱里去了,这个人曾经在陷阱上方探头问我姓名,得知我是高峻后便消失了。在我自己爬上来以前,我听到炭火的嘶鸣和马蹄蹬踏的动静,多半是那人想对我下黑手,却被炭火搅和了。”
“更不要说我现在已经不是什么总牧监了,一个能驱使王达的人,相信我被罢职的事情他多半已经知道了。我倒不希望他干掉王达,不然我怎么验证他的身份?”
“他要掩盖什么,又会是谁呢?”樊莺问。
“掩盖他当年做下之事,这件事如果败露,至少会对他现在体面的身份产生威胁,甚至名誉扫地、甚至性命不保都有可能。”高峻说。
“峻,除了高长史之外,当年出现在崔小姐身边的两个人,其中的一个我和樊莺已经大致知道了他的名字,你知道他是谁吗?”
“是柳伯余。”高峻接道。
这下子就轮到柳玉如和樊莺吃惊了,在告诉高峻丹凤镇这些事情时,柳玉如并没有说出这个名字,因为只是她的猜测。
现在这个名字准确无误地从高峻的嘴里说出来,两个人都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
柳玉如说,那么,我的猜测就没有毛病了,峻,你知道柳伯余是什么人吗?他就是我的父亲。
“啊?!”这下子又轮到高峻吃惊了。他愣在那里,身子僵硬,一动不动。
柳玉如和樊莺都感觉到了他异常的反应,同声问他怎么了。
高峻脑海中急速地旋转,一副围绕着崔氏的几个人的关系很快地显现出了大致的轮廓。
柳玉如推推他道,“峻,你快说啊,他是我父亲怎么让你这样吃惊呢?难道他真的还活着?你见过他?”
“他早就去世了,在贞观九年的时候死在与吐谷浑的大战中了。”看着柳玉如悲容涌上来,高峻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是拍拍她后背,半晌才道,“总之你相信我,杀他的真凶我一定会找出来你不要轻信别人所说的。”
柳玉如从高峻的话里感觉到父亲的死似乎并不是战死疆场那样简单,父亲一直不出现,在她的心里已经无数次地想到过这个结局。
但是她同时从高峻的话里感觉到了他对自己的关心,悲伤和幸福的情绪竟然在同一时间里凝聚在心里。
“峻,你能告诉我是怎么知道的吗?”
高峻说了吐火罗部那个小男孩苏庆方,“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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