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审行说,她们这些人都是树枝树叶,高峻才是主干。如今高岷都上任了,你这样闹,连我和别驾都吃不好饭!崔氏听着,也放不下脸来替自己辩解。
崔氏说,“老爷,高岷要比高峻怎么样?”
高审行知道她问的哪一方面,“高岷在军器监这么久,所见的场面是高峻不能比的,而且我看他办事的稳重、妥帖也要比高峻好,父亲见了我的信便同意让高岷来,相信他的看法与我是一样的。”
只是高家一下子在西州就安插了六品以上的三个人,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天山牧的盘子大了,高阁老是在往这边增加家族的力量。谁又知道高审行夫妻的真实打算?虽则如此,高审行倒希望父亲把他写过去的信公之于众,让皇帝看到了才好,也让不相干的人看一看他的高风亮节。
折腾了一天,院内的人都很快睡沉了。柳玉如她们从旧村回来,悄悄的付了钱、打发了车把式,一推院门推不开。柳玉如对樊莺使个眼色,叫大家不要高声。
樊莺轻飘飘地跃进墙去打开门,这些人蹑手蹑脚地进去,上楼时一点动静都没有。婆子、瘸腿老汉领了小孙子重又悄悄栓了院门,进了门房躺下。
老汉说,“我看得出,柳夫人对我们是实心实意的,放在别人身上,谁又能想着拉了我们去吃饭?我们要不要再让她为难?我看得出高大人不在,柳夫人在那些人面前是不占便宜的。”
婆子道,“高大人和夫人对我们的心意你岂会不知?就不要自作主张,再给柳玉如添乱,我们且踏实睡觉。”
高白忍了两天,终于忍不住要见菊儿。他捱到了子时,悄悄潜回了新村,轻车熟路地借助小树爬到墙里。院子里静悄悄的。月初,月光不好。他在厨房的门外轻轻扣门。
丫环长了心眼,从里面将门顶了,听着门外动静知道是哪个。有心不开,架不住他不舍不弃,自已也隐约的有些愿望,便又给他开了,让高白闪身进去。
樊莺在二楼,柳姐姐吩咐她盯着丫环后,阳面的窗子就一直开着的,只绷了纱窗。她是练武之人,自高白从院墙上落下,就已经惊动了樊莺。她伏在窗内,看着有个人影进了厨房,就悄悄地来见柳玉如。
她朝着下边厨房的方向指了一指,柳玉如就明白了。返身从床下摸出一把大号的铜锁。樊莺一乐,“姐姐你真坏,什么时候备下的这样大锁?我都没有想到,只想到了要不要冲进去,但又怕见到不该见的。”
厨房只有扇门,另外在正面和侧面的墙上各在一人高处有一扇半尺长、一尺宽的小窗子,是排烟气用的,来人要想出去,只能从门里走。
樊莺下了楼,摸到厨房门边,将了吊轻轻扣了,铜锁挂上“嗒”地一锁,返身回来冲柳玉如攥了攥拳,大功告成!而厨房里此时那张小床嗞呀乱响,谁又能注意到门上的锁声!
待到高白折腾够了,衣服穿戴好了要出来时,一拉门却拉不动。两人在厨房里像热锅上的蚂蚁,丫环带着哭腔道,“都是让你害得,这下怎么好,让人堵到里面!让我有什么脸面再出去?”
高白侧耳听着厨房外并无人,说,“我砸了门,等她们发觉时就走脱了。”
他抬起脚就要踹,心说这扇门也顾不得了,只要别让人瞧见,后边的事丫环自有道理。但是此时,就听得谢金莲、李婉清、崔嫣、樊莺、柳玉如一起从二楼上下来,人人说,“这天怎么这样的闷热,让人睡不好觉,还是院里清爽些。”
她们各搬了小凳子往院中一坐,有人打起扇子,放下了小桌,摆上瓜子茶水,大半夜的竟然谈天说地,从牛郎织女一直说到了高大人。
谢金莲道,“也不知道高大人什么时候回来,剩我们姐几个,万一家里半夜让旁人招进来个鬼,我们要怎么做?”
柳玉如说,“妹妹你这就多虑了,高大人走时岂会想不到这个?这家里除了高大人,连那些家丁都算上,谁又是樊莺和思晴的对手?思晴不在樊莺还在,你不必担心着。”
丫环惊惧之余,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悄无声息地进来的,高白在厨房内恨恨地,又无法子想。就算他踹门出去,人也让她们看到了。他悄悄坐回到床上,与丫环无计可施。
第278章 无影巴掌()
柳玉如等人一直在院中坐到天放亮,看到那个新请的厨子已经到了,众人这才打着哈欠回屋。新厨子人很勤快,她知道牧场村高大人家是个大户,要着意地表现好留下。昨天虽然没露着脸,但不论是夫人还是丫环都让她抱着希望,因而一大早就从家里赶来。
谢金莲递给她一把钥匙,努嘴示意是开厨房的。她开门进去,手脚麻利地洗菜择菜,发现厨房角落中一张床,严严地挂着床帘,但是床底下并没有鞋,以为人出去了。
她有些好奇,昨天也在桌边听丫环说起是她住的。反正厨房中也没有人,她过去一伸手挑开床帘来看,猛地见到丫环和一个男的,二人穿着鞋子坐在床上,丫环的脸一片通红,也不敢看她。
厨子忙把手放下,扑打着胸口喘气,丫环在里面幽幽地说,“大嫂,你你要帮帮我们”厨子看看手中的钥匙,再看看丫环二人的神态,就晓得是怎么回事了。
她也不吭声,不知道要怎么做才好,忙逃出厨房,看到一楼的桌子上昨天的一大桌剩饭还扔在那里,忙着往外收拾。
崔氏与高审行、别驾都已经起来了,看着剩下的这么多饭菜,别驾暗道,“一勺油你就揭了房盖,现在一桌子饭菜,且看你怎么处置,是扔还是吃下去。”
崔氏像是看出了别驾的意思,对厨子道,“天大热的,有些怕是已经变味了,你拣好的留着热了来,千万不许浪费了。”
厨子应着,往厨房里收拾,一盘盘的菜都放到鼻子底下去闻。丫环隔了床帘缝看着一阵的恶心。但是她有求于厨子,又怕厨房外边有人,一句大话都不敢多说。
厨子挑了两样,剩下的都倒掉了,想着夫人的吩咐,早饭只把那两样热了端上去,米粥、卷子,外加两碟小咸菜。
崔氏拧着鼻子看着桌子上的菜,她可从来没有吃过剩的。但别驾今天倒不着急,就着咸菜喝完了两碗稀粥,他也不急着起身,似乎就想看看崔氏的吃法。
崔氏早就看得出来别驾的意思。她是怎么训斥儿媳们的言犹在耳,此时怎么好表示出不好的胃口,因而放开了来吃,硬是把那两盘剩菜吃下去大半。
而柳玉如她们还是不下来,一个人都不露面。崔氏以为她们故意的,不知道她们已经半夜未睡,多一半人正在补觉。
厨子回到厨房,丫环已经与高白商量出个法子,而且要快些,不然等人都出来了就更没有了机会。丫环对厨子道,“大嫂,麻烦你把衣服与高白换换,好让他走,到时银子我会补与你的。”
厨子没什么主意,知道这位夫人的帖身丫环是不能得罪的,慌忙在厨房里与高白互换了衣服。高白身材高过厨子,将她的一套衣裙勉强套到身上,借着高审行等人正坐在厨房的桌边,急匆匆地夹着肩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出来后一抹身,朝着院门口就走。
此时街上还没什么人,门房里婆子一家也没动静,正是好机会。但是崔氏看到“她”,坐在那里叫道,“大嫂,反正也没有谁饿了,一会儿你就收拾下去哎、哎、大嫂!”高白头也不回,出了院门撒脚就跑。
在进入牧场大门前,他躲到了僻静之处,将厨子的衣裙脱了,找个草棵子一塞,只着了衬衣和一条短裤往回走。大夏天的,他可没想到会有这事,知道的话多穿条衬裤就好了。
樊莺和柳玉如头挨着头站在樊莺的窗内,把这一切看了个完全。樊莺说,“姐姐,你怎么放他走了?前些天闹得沸沸扬的画片就是她搞出来的!要依着我,就让他们熏过了午饭的油烟再说。”
柳玉如道,“她对我们再不好,总是高大人家里来的,再说有崔嫣妹妹在中间,我们不好再过分。就这,我都怕高大人知道了会怪罪。”
樊莺道,“那就便宜了她。”
别驾与高长史已经去了牧场。一会儿,厨子穿着高白的衣服从厨房中出来收拾碗筷,崔氏看到了厨子身上的衣服,一见便知道是谁的。
她联想起了刚才走出去的那个“厨子”,才想起来为什么“她”的步态那样别扭。她不用想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丫环出来见她时,崔氏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因为柳玉如她们都下楼来了。
崔嫣问道,“大嫂,你这是哪一出?”
厨子支唔着说,“方才把衣服泼洒了菜汤临时换着的。”
谢金莲道,“是菊儿替你找的吧?但这身衣服有些过于的宽大了,”她见丫环的脸上要哭的架势,柳玉如一个劲地冲自己使眼色,便把后边的话咽了回去。
崔氏更是哼道,“我真是没有见过你们这样子,大门大户的,总不能过于浅薄。人家一位下人洒了菜汤,是不是不如你们那婆子麻利?这个人我用定了,玉如你要趁早的给她安顿个歇脚的地方。”
谢金莲让崔氏说得不敢吱声,柳玉如道,“夫人,按理是该这样,但是真没有了地方。”崔氏被帖身沾环的事搞得心慌马乱,情绪本就不好。这不明显着前些日子的春宫画事件是谁做的?
柳玉如她们要是抓住了今天的事情不放,质问起来她倒不怕。她们这样不言不语、面露不屑笑容的样子才是最让她恼火的。
听了柳玉如的话,摆明了是要顽抗到底,崔氏尖声叫道,“那就把婆子请走了!我们多大的家业,要两套下人们侍候!”
柳玉如因为崔嫣的关系,是不能直接冲着崔氏使硬的。她对着崔氏施了个礼,说道,“夫人,高大人在家时从不敢说婆子是下人,一直是让我们把婆子当个妈妈一样看待的,我们不敢让她们一家离开,不然高大人来了再打我。”
婆子从外边走进来,她在院子里早就把厅里的话听了个清楚,看到柳玉如如此说,她含着眼泪对柳玉如道,“夫人,都是我们不好,怎么能赖在这里呢,老夫人既然不用,你也不好为难留着我们。原想着再见高大人一面就走”
柳玉如安抚道,“妈妈你说的什么话,谁拿你当下人,我们也是不敢的,我们姐妹这么些人,谁又有你到这家里面来得早?”
她说,“这样吧,我把二楼上我的房间腾出来你们一家上去暂住,把门房给大嫂腾出来。”厨子穿着高白的衣服,听到柳夫人这样说,连忙道,“夫人,我不要歇脚的地方也可以的。”
柳玉如道,“那怎么好,夫人既然说出的话,就没有驳回的道理,就这样定下了。”
崔氏与婆子一听,两人同时吃了一惊。婆子含着眼泪道,“柳夫人这可千万使不得,我们这样的粗人,怎么好去糟蹋夫人你的屋子!这不是折我的寿么!”
柳玉如笑着拉住婆子的手说道,“妈妈,我都说了你不是下人,你就别自己往下人上领。总之高大人不发话,就是我腾地方,也绝不让你离开。”
崔氏问,你让了屋子,去哪儿?前些天丫环提议,要自己住柳玉如的大屋,柳玉如是坚决地不同意,而此时却主动地让与婆子一家住。崔氏从此事上看出了自己在这家中竟然比不上一个做饭的婆子,心说柳玉如,你这是无影的巴掌在扇我了。
她也不多想,只想知道柳玉如去哪里。
柳玉如回道,“我就去住旧村的柴屋。”
第279章 品级的事()
婆子说什么都不点头,“那我们去住柴屋有什么不好,想来柴屋也舒适不到哪里去,怎么能让夫人你去呢?”
柳玉如说,“我们年轻月小,住在哪里都行。你年岁大了,又要每天接小孙子,不好住去那里。”她把自己的房门钥匙解下来交给婆子,“我给你的钥匙,将来你要亲手交回我,不然高大人会说你的。”婆子看到柳夫人这样坚决,就点头应允。
柳玉如简单收拾了个布包,只是拿了替换的衣服,樊莺道,“我是必须要跟你去的。”李婉清道,“我也去,”说着就要回屋收拾东西。柳玉如说,“婉清你就不必去,你和谢金莲一个要照顾孩子,一个要照顾小蚕,就在家里。”
崔嫣道,“我一定去,晚上我给柳姐姐你们弹个曲子解闷。”柳玉如答应。崔氏一见女儿也要去柴屋里受罪,心里就有些后悔逼迫得柳玉如太急。
但是话已缰到这个份上,没有回转的余地了。看着柳玉如带了樊莺、崔嫣二人坐车往旧村去了,崔氏心里一阵的不舒服,心也随着崔嫣去了。又怪她不与亲娘站到一起,“就让她去受这份罪!”
婆子接了钥匙,先到二楼上柳夫人的大屋里看了看,见里面到处干干净净,有一股好闻的脂粉味道,心里就犯了嘀咕,原本已经定下来的事情又打了退堂鼓。
她不能住到这屋里来,柳夫人看得起自己,自己就更该看得起自己。再说还有个瘸了腿的老汉和一个淘气的小孙子,怎么好到夫人的房中去折腾?再者二楼上还有谢金莲和李婉清二人,老汉上去真是不合适。
但是门房是要腾出来给厨子落脚的,不上去要怎么办?老汉道,“这好说,夫人的好意我们不能扭了,但是只你带了孩子上去吧。”
婆子道,“你呢?”
瘸腿老汉说,“我们谁都不能走,就等高大人回来我在院中随便搭间窝棚,连夫人都能住得了柴屋,我就更不在话下。”于是自己动手,在院子的另一角落里用木棒、树枝搭起一座临时的小窝,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
婆子带了孙子上去,重开了柳玉如的门。她决定不用夫人的床,带了孙子,把底下抱上来的一套被褥在里面洗澡间里的地上铺了,叮嘱着孙子决不许在夫人的屋里淘气,娘两个就在那里睡下。
新来的厨子已经看出了这家里是分作了两派的,她是哪一派都不能惹。门房腾出来后,丫环让她搬进去,她说什么都不肯,每天仍旧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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