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审行本意是想拉个话能说到一起去的,想不到李大人的话风全不是他想要的。有心反驳两句,猛然想起自己的品级是在人家下边,若是没有高峻这层关系在里面,那他这个长史见了李大人的面是要问安的。
正好岳青鹤安顿好了那两名女仆后再进到了议事厅,王道坤进来。刚才高大人骑马牵了头驴子,在半路上已经告诉了他柳中牧的人事安排,他知道今后岳大人就是总抓柳中牧的上司,因而赶着过来与岳大人商量事情。
他看看在议事厅里的高长史和李别驾,知道也不算外人,便不避讳。对岳大人讲,“高大人从田地城带过来个牧子,我已经按着高大人的吩咐,安排他去做了牧子高大人还说把拣草房的管事陈八,调去白杨牧做牧丞,让我们再选个人替陈八做管事,岳大人你看选谁合适?另外,高大人还说从今天起就是岳大人主持柳中牧,下官以前一直是在蒲昌牧,说心里话对柳中牧场的情况真是不大了解,今后就须岳大人多多指点下官”
这本是两位柳中牧场里的官员在一起商量事情,但是王道坤一口一个高大人,更兼他说的这些事情,放在一座牧场里看,无一不是件举足轻重的大事,怎么高峻一会儿一说,就这样了了草草地定下?这还了得!
长史大人到了西州后,郭都督还真没有给他交待什么事情,看他急匆匆到了柳中牧场也只当他是惦记着儿子,因而更是由着高审行想去就去。
但是高审行却认为,既然自己是个堂堂的西州长史,就要为都督大人担些事情。他越听旁边这两个人的话,越觉得不顺耳,心想这些边陲地方的中、下级官员真是一点规矩都不讲,那他从长安来的人看出不对的地方就不能不说上两句。
高长史一抬手打断了岳青鹤和王道坤两位牧监的话,问道,“本官听你们说的,与规矩出入太大,这样重大的事情都是谁决定的?报与了郭都督知道不知道?再说了,别驾大人还在这里,难道白杨牧场里新任命一位牧丞,还有牧监的变动,都是高峻这小子一张口说了就算?”
李袭誉没有想到高审行会从这上边发难,李袭誉为官多年最重规矩,知道高审行说得还有些道理。但是他更知道自己做为一个别驾,虽然职位不低,但是与牧场里的事务却是不搭边。
牧场方面的事情都是总牧监直接对西州都督负责,他们这些州里的官员是管不着的。除非都督大人明言指派,让他们来过问,否则他们擅自干涉牧场里的事也是不行的。
岳青鹤和王道坤都知道高长史和高牧监的关系,虽然对他的横加指责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碍于高峻的面子不能失了礼。
于是,岳青鹤笑着对高大人说道,“长史大人,这不奇怪,高牧监对于牧场中六品之下的官员是有权这样做的也许在别处不行,但这都是西州郭都督明言讲过的。”
高审行想不到自己的话让岳青鹤不软不硬地顶回来,心头的不快又有些盛。但是看看李别驾的态度,似乎也不大支持自己的说法,鼻子里哼了一声道:
“郭都督这样说自有他的道理,但是本官想多半还是看了与高府的交情。我来之后,便不能由着高峻这小子胡来,早晚会去与郭都督说一下,收回他的这些不该有的权力!”
高峻骑了马,牵了驴,不大一会儿便追上了丽容。她在地上走着能有多快?想起了自己刚才打高大人的那一下,几乎使上了平生的力气,也不知道打疼了他没有。
不过,想想他在白杨河这些日子里对自己的不冷不热,在牧场里屡次三番地羞臊自己,不打他一巴掌怎么出得了这口气?不过,她也担心自已这一巴掌下去,恐怕高大人更会把自己晾在一边不理了。
丽容在打了高大人之后都没敢去看他一眼,扭头的瞬间认为自己与高大人的事情就算是彻底完蛋了。她是为了这个才哭个没完。是不是自己命中就该找个苏括儿这样的人过一辈子?
她边哭边想,每次想到离自己渐行渐远的高大人,便觉着自己的命连那些女仆们都是不如。她们还能按着自己的意愿找个如意的郎君,可是自己的?每想到这里,刚刚忍住的眼泪就再次止不住的流出来。
她也不回头,听到身后响起了马蹄声,也不超过去,就在后边随着自己走了好大半晌。猜想多半是高大人跟过来了。她不敢确定、也不敢回头去看,就哭着从怀里把那页婚书掏出来往地下一扔,依旧抹着眼睛往前走。她心里想着自己的委屈,那些眼泪竟然越发的汹涌。
她听着身后的马蹄声终于停下,过了一会才再次跟了上来,还是不超过去只在后边不紧不慢地随着。丽容心头暗喜,要真是他的话,那会怎么样?
第221章 我就是驴()
丽容在地下走着,耳朵却听着身后,也不哭了,只是偶尔还抽噎两声。忽然听到身后的蹄声骤然加快,直向着自己冲过来。
她担心着要不要往边上躲一躲,她认定来人并非高大人,顶多也就是个好奇的牧子在后边偷看她哭,后悔那页婚书让自己扔出去试探。
正在迟疑间,她感觉身边红光一闪,恍惚是炭火冲到了身侧面。随后,她的身子一轻,被马上之人一探身拦腰抱起,轻飘飘地放在马背上。
这感觉与在去白杨河的路上让高大人挟着上树很相似,似乎把刚才没完的思维都丢在了地下,只听高大人道,“你打了我便走,有这么容易的事情?”
丽容惊惧不定,慌忙说,“快放下”她想说,牧场里这么多的人,让人看到有多不好,又担心高大人真把她放在这里怎么办?于是就把话止住了。
高大人已经把炭火拨转回到来路上,两腿一夹马腹,炭火忽然加速,载着二人急驰,把高大人牵来的那头驴子丢下不管。丽容总要找些话说,“我的驴子”
“本大人便是驴,你还找个什么劲头!”炭火的速度没想到这样快,载了两个人还是快过了一般的马匹。丽容坐在高大人的身前只感觉到两耳生风,只差闭上眼睛,两手紧紧捂住高大人揽到自己腰上的胳膊。
不远处马厩边那些年轻的牧子们喊些什么她也听不清楚,但一想肯定是在哄笑。她脸上发烧,不知道高大人要把她载到哪里去。
两人转眼就飞驰到了议事厅的门口。高审行正为了刚才的事情闷闷不乐,此时站在议事厅的门外。他不想听岳青鹤与王道坤两位牧监商量他们那些事。
而李别驾想着毕竟两人同僚、又是亲家,怎么也要陪着,有机会再开导几句。因而也刚刚迈步由议事厅里出来。两人并身站在议事厅的门口,同时看到在远近牧子们的罗唣声中,高峻的那匹红马飞驰而来。
让他们不解的是,刚才哭着走过去的那位女子也坐在马上由高峻搂着,丽容一半是高兴,一半是害怕炭火跑得飞快,因而让两位西州的大人看起来,脸上却是一副琢磨不出味道的笑意。
这还了得,一位大唐的天山牧总牧监,光天化日、众目睽睽地戏弄一位女子!想来刚才那女子也一定是因为这事才哭的。官体何在!
更主要的是,李别驾几乎一瞬间就想起了自己的女儿李婉清,而高长史也想起了自己的女儿崔嫣。
两个人从没有这样一致过,几乎同一时间勃然大怒,手指着高峻张口骂道,“你个小畜生!真气死我了,你要上哪里去?还不给我停下!”
但是高峻的马连停都没有停,也不理会他们,直接跑出了柳中牧场的北大门,往旧村的方向去了,马蹄声也越来越远。高、李两位大人再也顾不得官体,撒开了脚步追出大门,看到炭火已经不见了踪影。
李袭誉气得说不出话来,再加上刚才猛跑了几步,眼前一黑就坐在了地下。高审行年纪四十,总会比他强,一看亲家坐在地上闭着眼睛,反过来又劝他道,“李大人,你休要为了他生这么大的气,都是我教子无方,才有今日的丑事!”
过了一会,李大人才睁开了眼睛,也顾不得礼数,冲了高审行吼道,“我哪是为了他!我是为了我女儿!”
高审行也想说,“我也是为了我女儿,为了这个儿子我早不会生这么大的气了。”但是一想不能多说什么,只是弯了腰,把李袭誉由地上拉起来。
今天的事情他看不到还好,那些牧子和牧场中的小喽啰们爱嚼什么就嚼什么。但是今天的事情显见着是高峻这小子把李大人和他两个人的脸都打了。不好好刹刹他的威风,他便不姓高!
两个人同病相怜,一起搀扶着往回走,也不知道高峻带了那女子往什么地方去了。高审行对李袭誉道,“李大人,你说罢,今天的事情要怎么办?”
李大人咬着牙道,“罚俸、罚他的俸,我虽然不能直接罚他,但是一定要到西州郭都督那里去说,不罚死他我出不了这口气上次的三个月还记着他,这次一并要罚出来,就罚他半年的!”
高审行也道,“半年便宜了他,我要对郭都督说,罚他一年!”
李别驾道,“好说,就这么办!”
二人骂骂咧咧地往回走,岳青鹤和王道坤在屋里也听到了动静,出来后才看到两位大人愁眉苦脸地由大门外走回来,王道坤忙上来,关切地问,“别驾大人、长史大人,你们可是有事?”
李袭誉气没处出,冲了王道坤吼道,“去忙你的!我和高长史在这边商量怎么罚他的俸呢,还要对你说么!”王道坤也不敢再问,一缩脖子退回了议事厅内。
李袭誉和高审行两手插着腰,站在议事厅的门口,两人气得胸脯鼓鼓着。想进去议事厅里坐一会缓缓精神,但刚刚吼过了王道坤,不好意思立刻进去。他们看到从新村的方向一溜小跑着来了一架马车。
到了近前马车就停下了,崔嫣和李婉清从车上下来,冲着两位大人施礼。她们是相约着一起去旧村采些桑叶的。李别驾和高审行听了,几乎同一时间冲着自己的女儿叫道,“桑叶、桑叶,我看你们是让那些小蚕迷得找不到北了!”
李别驾说罢,又吹胡子瞪眼地手指着大门外对女儿道,“还不快去!”
他的意思是,“你们两个还不快去牧场外找一找、看一看,高峻那小子刚刚搂着个陌生的女子跑出去了,也不知道去哪里鬼混去了。”
但是在李婉清和崔嫣听起来,就好似父亲刚刚被什么事情气到了,想打发她们快些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因而,这二人忙着上车,打起马出了大门。
在车上,李婉清对崔嫣说,“我爹从来没有对我这么恶狠狠过”说着眼圈儿有些发红。崔嫣又会好到哪里去,她也从来没有看到过高审行这个样子。
但是仍然劝解道,“姐姐,我总算知道了在官场上的事不是那么好办的,什么窝心的事儿没有?今天也只是让我们姐妹赶上罢了但是高大人从来不曾把脾气带到家里来,以后我们得多理解他才行。”李婉清点头。
第222章 怒砸地基()
高大人载了丽容,穿过旧村的大街一直往村东走。工地上旧房都已经不见,代之而起的是一排排的新房、新院落,村中的大街也比原来扩出了有一个车道,显得比之前更加宽阔。
王允达副牧监和罗得刀一同在新村的工地上,两人因为一件事情起了争执。
旧村的街道以前都是村民们为了交通,自已大估摸留出来的,而且为了依靠着两边的山势走向建房,把村中的正街挤得宽窄不齐,站在村街的这头就望不到那头。
按着罗得刀的意思,新建村子的街道一定要取直,分处旧村两头的王允达和高峪,在各自临街的房子上都要有些取舍,对于那些向街心突出来、影响街道取直的旧房子不能依照原址再建。
户曹大人的职责中有一条:新建村镇的村址、镇址确定、道路走向及规模的审核。因而他这样说也是职责所系、并非无理。
而王允达怕这样一来自己蒙受损失,花了银子买下的旧房房址,本来是可以盖了新房子赚钱的,这么一来有几间岂不是一下子变成的街道?
王允达借着高大人这些日子不在牧场村,别驾大人对他又十分的欣赏和信任,又把他心里的小算盘拨动起来。对于罗大人的意见,王允达不说反对,但是在实际操作起来时就动了心眼。
他对高峪来说有个优势——高峪只是坐等收益,不参与具体的改建事宜。而王允达每日里是要在工地上指挥的,哪座院子怎么建、先建哪里、后建哪里他可以不经别驾大人同意自己做主。
罗得刀在议事厅躲了别驾大人和长史大人出来之后,看到王允达正指挥着人,在街边起着几座院子的地基。如果由着他这么再建起来,那么新的街道又会显得不三不四。
那时再想取直街道,高峪的那片房子就要往后边退出去一大截儿。而且街道虽然取直了,但是走向却偏离了原来很多。罗得刀知道,很明显的是王允达把街道取直的损失都推到了高峪这边来了。
王允达身后边有别驾大人,别驾的职位高出了罗得刀许多。对于罗大人他是不放在眼里的。听了罗大人的话他不说什么,只是对罗得刀说,“罗大人,下官有些决定不下,不如你去问问别驾,下官一定按着别驾大人的话去做。”他想,等你问过了别驾,我的地基就码完了!
罗得刀正在犯怵去见别驾大人,看到高峻骑了马,马上载了丽容从牧场里跑出来,因此挥着手招呼道,“高大人,你来看看。”
此时高峻胸口里正燃着一团火,他从丽容的身后拾起了丢在地下的婚书,一看便知道了这女子的心意。再把白杨河时她的一举一动联想起来,也不由得为自己这些日子对她的羞臊行为感到不安。眼下他载了丽容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只想找个没人打扰的地方做些什么。
听了罗大人的话,高大人有些不耐烦,但是又不能不过去。他听了罗得刀的陈述,一眨眼便猜到了王允达的鬼心计。
这次旧村改建动工前,高大人只把王允达与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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