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司令亲自坐镇七十九军司令部,待杜和到后,立即提审夏樱。
彼时再见到的时候,杜和被夏樱弄瘸了腿,夏樱被何团长掰断了两条胳膊。
两个人都很狼狈,夏樱更是丝毫没有初见时竹林中那种狐媚妖娆的气息,整个人看起来苍白虚弱,似乎下一刻就会断气一般。
杜和依旧是笑着打招呼,“夏小姐好,又见面了。”
夏樱的嘴皮子哆嗦了一下,扯了个似哭非哭的笑脸出来,沙哑着说:“杜先生好,您风采更胜往昔。”
“夏小姐似乎憔悴了些。”杜和关切的看着夏樱,“不如你告诉我,然后我带你回那片石榴花丛林里去?”
夏樱嘴角一动,凌乱的头发里透出两道闪着寒光的眼睛,凝视着杜和,如泣如诉的说:“妾身已交代了,杜先生,他们不信我,你能帮我么?”
“当然了,”杜和柔声说,怜惜的拢了拢夏樱的头发,温和的说:“你同我说说,他们怎么不信你了?”
何团长忍不住脚步微动,洛豪笙及时的拦住了他,微微摇头。
何团长便深吸一口气,重新站住了脚。
一旁的洛豪笙想了想,手在腰上摸了一把,回过头,默默地将何团长的双手铐在了一起。
“你做什么?”
何团长用口型问。
洛豪笙横了横夏樱,“防你反水。”
何团长憋屈的不吭声了。
药效要四十八小时以上才能代谢出去,何司令已经派亲信守住了大灶,任何人不能吃外来的东西,这样大营两天以后就安全了。
可是两天内,他这个第一败家子,就没有一刻会离开人的监视,这监视还是他自己要求的……
连自己都信不过了,这团长还有什么意思,何团长仰天长叹,满眼泪花。
杜和那边依旧在与夏樱互相聊天,也不见什么锋芒,两个人如同多日好友一般,聊的不多,不过气氛很好。
很快,杜和就要求他们都出去。
“环境太复杂了,夏樱的心理防线难以突破,我要求和她单独聊聊,你们在外面等着就好。”
杜和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嘴角的弧度有些吓人。
第二百零二章 抓捕冈本()
等何司令回过神来的时候,他的宝贝儿子并八条枪,九把匕首和九套夜行衣,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何司令大骂了一声:“不孝子小畜生。”
随后也只能紧守大营,静候消息了。
军方与官方一直不大和睦,谁也不服气谁,两方加在一起,也打不过一个租界,更遑论单个了,何司令的兵,非战不可妄动,战时更是不可妄动,如同国之重器,动则有覆国之危。
何司令不能动,可是暗中的势力却可以动,在以有心算无心的时候,在东洋魔术团在英租界热闹表演的时候,一直队伍悄然赶赴另一个任务……
当晚,魔术团的表演将近尾声,人群乱杂,里出外进挤成一团的时候,九个人在夜色的掩护下,游鱼一般的钻进了东洋魔术团的后台。
后台是一个班子的重中之重,本应重重看守,人来人往,可是几个人进来之后,却发现此处外松内紧,外头把手繁密,五步一岗,而里面则一通到底,似乎是连外头的人都不能擅自进来。
杜和很快摸清了高桥鹤的位置,为了确认高桥鹤到底知情不知情,杜和安抚了何团长等人,自己脱下夜行衣,敲开了高桥鹤的门。
杜和不用回头,就知道背后的人早已隐藏起来,只要高桥鹤有所异动,就会顷刻间被诛杀当场。
杜和不知道自己是怀着怎么样的心情来的,但是在见到高桥鹤的那一刻,他的心情忽然平静了下来。
“高桥先生。”杜和轻声唤道。
高桥鹤被对着杜和,声音一如既往的平和,“阿和来了。”
杜和“嗯”了一声,“我来向高桥先生讨教魔术了。”
“哦?这道惊喜,不知道阿和想问什么。”高桥鹤慢死条理的弄着手头的东西,依旧没有回头。
杜和恭敬的跪坐在蒲团上,“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高桥鹤迟疑了一下,“这个问题问得好。”
“阿和,你记住,你相信的东西就是真,你不信的东西就是假,万物为己所用,真假不过随心。”
高桥鹤看了看手上的东西,有些怜惜的将它收在了怀里,转过了身来。
竟然是一身正统的武士服饰,直垂、乌帽、胸钮、菊坠、扇子无一不精,像是刚刚参加完一场盛大的典礼。
“高桥先生很久没这样精心装扮了。”杜和欣赏的说,“先生身量挺拔,穿直垂是很精神的。”
高桥鹤开怀一笑,转了一圈说:“这是我同美淑子结婚的时候的礼服,二十年来依旧能穿,杭州的丝绸就是优良。”
杜和眼眶有些热,哽咽着说:“高桥先生要参加什么盛会么?”
高桥鹤摇了摇头,颇有些遗憾的说:“本来是想留着海羽结婚的时候穿的,不过我大抵……要等很久吧,阿和,你会同海羽结婚么?”
高桥鹤忽然希冀的看着杜和。
杜和鼻尖发红,难过的说:“海羽会愿意嫁给我么?”
在这样的情况下,海羽还会愿意嫁给他么。
想到这里,杜和就觉得心痛不已。
仿佛已经看到了前方的断崖,可是崖边的那朵花依旧叫他忍不住一点点的向前,无法止步,向死而奔。
“阿和,明日你来万岁馆,将海羽带走吧。”
高桥鹤忽然轻松的开口,“上海滩要乱了,将海羽带到苏州去吧,让她同你在一起,一起在苏州安家,并且照顾好她,你能做到么?”
杜和闭上了眼睛,“如果明日海羽愿意和我走,我便带她回苏州。”
高桥鹤欣慰的点了头,“如此我就放心了,待会儿我会同海羽说的。”
杜和起身,垂首,鞠躬,转身离开了房间。
高桥鹤摸了摸怀中柔软的织物,笑容里再无牵挂。
“走吧,冈本隆治就在此处,高桥鹤,先不要动吧。”
杜和几乎是恳求的说。
何团长无声答允,就当做是对这个可怜的青年最后的一点安慰。
九人离开此处,转了几处弯之后,才终于在一处颇为豪华的房间里找到了冈本隆治。
冈本隆治似乎早有预料,只等他们来,见了人之后,狞笑一声,拔出了手中的*,大喝一声,“来吧,支那人,大和民族永不后退!”
杜和看着冈本隆治闪着寒光的眼睛和刀刃,忽然问道:“你难道不想知道夏樱的情况么。”
冈本隆治轻蔑的说:“我们是军人,死于效忠帝国,死后必然魂归故里,到时候再与松下樱子一起,看你们如何滚出这片土地!”
“我华夏领土,一分一毫皆不可寸让,更不会允许东洋鸡鸣狗盗之徒,妄加玷污!华夏不会败给你们这样的卑劣民族,也必将崛起于列强之林!”
杜和拔刀,铿锵有力的大喝。
“我华夏之民,生为华夏子民,寸土必争,死后亦为忠魂,永守国门!”
“寸土必争,永守国门!”
包括何团长在内,八人情不自禁的随着杜和的话语默默念诵了一遍,只觉得浑身热血都涌上了头来,浑身都有数不清的力气,轻叱一声,纷纷朝着房间的哥哥角落劈了过去。
骤变突生,随着刀子落下,一个又一个黑衣武士与黑衣战士滚做了一团,肉搏战分分钟见血要命,不过十几个呼吸之后,场中站着的人,重新变成了十个。
一方是冈本隆治,一方是九个视死如归的人。
冈本隆治手心见汗,杜和步步紧逼。
他要杀冈本隆治的原因非常简单,杀了他,这个集团就算是瓦解了,高桥先生一家或可以获得新的转机。
他凭着高桥鹤的一些话就能看出,高桥先生参与了这些事情,但是他内心十分煎熬矛盾。
房间里藏着的几个武士也始终没有得到他的暗示,所以才让杜和平平安安的出了那个房间。
杜和已经感觉到了不对劲了,必须速战速决,否则这空城计唱完了,他们也就成了翁中的鳖,任人宰割了。
“冈本隆治,你利用了一家人对你的信任和一个女人对你的爱,这些不是武士道精神交给你的,你不配做武士,也不被允许再为恶了。”
杜和没有告诉众人的是,他最后轻抚夏樱的脸庞的时候,夏樱已经脱离了催眠,不过她依旧靠在了杜和的胸口,将杜和的手指不舍的蹭来曾去。
她贪恋这份不属于她的温暖。
催眠与被催眠的游戏之中,杜和没有成功催眠夏樱,夏樱自己催眠了自己。
夏樱的脸上有伤痕,是有些时日留下的,虽然已经不明显,但是杜和依旧发现了。
一个能够为东洋冒险盗窃一国重镇布防图的间谍,不可能是一个庸碌无名的普通货色,能够打她的,只能是她允许伤害她的人。
一个女人允许一个人伤害她,只能说明她的爱,而一个男人真的伤害了她,只能说明他的渣。
她最后那样做,只能说明一点——夏樱恨冈本隆治。
爱而伤成恨,心不平成恨。
夏樱想让冈本隆治陪她一起死。
杜和答应了,所以他送冈本隆治去死。
第二百零三章 终误终生()
在杜和一往无前,不惜性命的攻势下,冈本隆治可耻的选择了逃跑。
他被杜和料的一丝不差,强悍的外表下,不过是一个色厉内荏的逃兵罢了。
冈本隆治一路狼狈逃避,杜和就在其后追逐,期间冈本隆治几次试图破门而出,都被人给推了回来,杜和便笃定,这确实是一个龙门阵了。
高桥鹤与冈本隆治,就是这阵法里的鱼饵,可鱼钩在哪儿,他却暂时看不分明。
洛豪笙与何团长也发现了不对,几个人悄悄分散开来,寻找着这座建筑的破绽。
而杜和坚定的追逐着冈本隆治,一路回到了高桥鹤的房间。
那里,已经一片狼藉,高桥鹤浑身浴血,正擦拭着上的血迹,身旁几个武士死状凄惨。
“冈本君,你我二人虽然是同窗,但阔别多年,再见之后居然再也没有比试过,不知冈本君可有意愿同我一较高下?”
高桥鹤笑吟吟的端坐在桌后,脸上血迹扔在,身上风范悠然。
“高桥鹤!你胆敢叛国!”
冈本隆治咬着牙用日语大骂起来。
高桥鹤好脾气的听完了,之后安静的说:“我高桥鹤自小在华夏农家寄养长大,十六岁回国受训,十八岁服役,二十岁出国,此后在华夏住了二十二年,妻子是华夏人,女儿是华夏人,你说,我算是个东洋人,还是华夏人?”
不等冈本隆治回答,高桥鹤就自嘲的笑了笑,摇头道:“自然是东洋人的,我那没见过几面的父母亲族都在祖国的庇佑下保住了几年性命,我生是东洋人,死了也还是东洋人。东洋对我有大恩,我自然该报答。”
“可是我已经报了。”
高桥鹤站了起来,眼神有些可怖的说:“我资助国内,容留间谍,刺探情报,盗取钱财,一辈子不能与妻子坦白身份,我区区一人,陛下还想要我给多少?我的命都可以拿去,还不够么,居然要我的女儿来与我陪葬!”
说到最后,高桥鹤的神情已经变成了阴狠。
“我的海羽,是我最后要守护的,你不该打她的主意。”
虽然高桥鹤声音平稳,但是杜和知道,他已经动了真怒。
龙有逆鳞,触之必死。
高桥鹤的逆鳞就是高桥海羽,他此生唯一的血脉。
高桥鹤在华夏生活的时间远超在东洋的时间,但是他却是个彻彻底底的东洋人,隐忍、偏执,疯狂,不计一切。
只不过他将这些都藏了起来,直到冈本隆治将他们一家作为饵,将他的女儿放在了危险的位置。
杜和想到高桥海羽在毫不知情的时候被何司令带走之后会经历的绝望,或者无辜惨死在这一场劫难中的冤屈,顿时目眦欲裂,双目带血。
高桥海羽也是他此生最爱的女人,是除了他姆妈之外,唯一能带给他安宁的归宿。可是这样的珍宝,冈本隆治竟然也想打主意!
杜和缓缓甩刀,血迹洒在地板上,像是一封战书。
高桥鹤没有阻止杜和,他只是先一步同冈本隆治缠斗在了一起,交接的‘蹡蹡’声频繁的如同雨点,杜和从来没想过高桥鹤的身手会高绝至此。
高桥鹤就如同养刀意的刀客一般,数十年不拔刀,出刀必死,然而死之前举世无敌。
在冈本隆治受到了高桥鹤的重创之时,他狞笑了一声,将自己的刀子背对着杜和投了过来。
刀锋转瞬即到,杜和举刀格挡,连自己手中的刀都崩飞开去。
冈本隆治大喝一声,疯狂的将自己腹中的刀一推到底,扭身朝着杜和扑了过来。
杜和此时已经手无寸铁,高桥鹤似乎料到了什么,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凝视了杜和一眼,从背后抱住了冈本隆治。
“不要!”
杜和魂飞天外,大叫着朝两人飞奔过去。
可是冈本隆治对着杜和仰头大笑,将自己腹中的刀一拔而出,反手就插在了江中叶的身上。
刀子穿过的沉闷声音像是一记重锤,敲在杜和的耳膜上。
他跌倒在地,拼尽全力的爬了起来,将犹自得意的冈本隆治一脚踢飞数米开外,无助的接住了衣衫湿透的高桥鹤。
高桥鹤有些可惜的看着胸口,低声道:“阿和,帮我拿出来。”
随着高桥鹤的话语,一些黑色的血肉碎末顺着他的嘴角流了出来,杜和眼泪滂沱而下,他知道高桥鹤活不了了。
点着头擦干眼泪,杜和手忙脚乱的从口袋里拿出剩下的苦参,放进了高桥鹤的嘴里,这是他唯一能为高桥鹤做的。
随后,杜和小心翼翼的避开了,从高桥鹤的怀里拿出了一方白色的丝织物。
织物本来为外白内红,可惜染了血之后,外面也有了几处血色斑驳,如同雪地红梅,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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