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丢黄金,所有人都觉得杜和是个拿来充数的小鱼,洛豪笙就有些觉得杜和有嫌疑,所以才会私下见他。
单独见杜和的时候,杜和虽然也镇定,但是他却能感到这个人就差不多是贼人,虽然没有证据,违背了洛豪笙的办案准则,不过杜和的冤屈也只是体现在没有证据就捉人的荒谬办案方式上而已。
不过这一次,洛豪笙可以确定,杜和没有动过那三千根黄金。
既然不是杜和做的,这件事多半也与杜和无关,洛豪笙就知道,有第三股势力,加入了这件事情,将浑水都泼在了杜和的身上。
一个有案底,有能力,还没背景的小魔术师,也是一个完美的替罪羊。
虽然觉得困难,依旧想要探知真相。
洛豪笙沉吟了一下,继续问杜和:“你偷金子的事情,还有多少人知道,我不会追究你的共犯,只是想追究新案子的嫌疑人。你的案子,我保证到你为止。”
杜和缓缓摇头,江凌、李二筒,高桥先生父女俩,都是信得过的人,他没有任何理由怀疑他们,作为肯冒风险帮助杜和的朋友,杜和觉得,对他们的怀疑不啻于对他们的侮辱。
杜和肯定的说:“我没有同伙,也不可能跟我有关系,洛大哥,你的方向错了。”
洛豪笙遗憾的吐了口气。
第一百六十七章 狂风起()
监狱之外,高桥海羽在门口徘徊半晌后,失落的离开了,身边的冈本隆治态度恭敬的将她扶上汽车,回头看向监狱的时候,表情中是隐藏的嘲讽和不屑。
高桥海羽没能顺利的探望到杜和,冈本隆治心中是明晃晃的得意。在他已经提前将所有人的探视排满的情况下,高桥海羽能够约得到才叫真奇怪了,除了那两个花了重金选在下午偷偷探视的爷孙,没有人可以再在这段时间内见到杜和。
“海羽小姐,回家吗?”冈本隆治将自己的头侧到一个合适的角度,彬彬有礼的看向高桥海羽。
高桥海羽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眉心,低声道,“冈本先生,回学校吧,我得再找找。”
再找找什么?
冈本隆治很想问问高桥海羽。
难道图书馆里会藏着什么灵丹妙药,能叫您想到一个营救那小子的想法?
难道那个小子还会有什么翻身的机会么?
不,不存在的。
冈本隆治想到那铺天盖地的报道,嘴角掀起一丝冷笑。
神仙都救不了他。
监狱里的杜和送走了洛豪笙,怕看守找不到他,自己回了监室,等到天黑,也没有等到一个人。
张根娣怕是短时间内回不来了,一个陌生脸孔的印度看守暂时代管了这一片,杜和看了他很久,也没有发现他携带着什么消息的痕迹。
高桥他,也许明天来吧,杜和心中安慰自己。
然而第二日,高桥海羽也没有来,第三日,第四日,杜和依旧没有等到她。
不仅是她,就连金爷也不见了踪影,海叔更是再也没有递过消息进来了,杜和的焦虑在等待中与日俱增,想要同老戴商量,可是老戴也没有再将他领去那间密室的打算。
老戴似乎对新来的看守有所忌惮一样,连话也不怎么说,整日打坐,似乎要打定主意将那堵墙壁看出了花来。
就连榔头都看出了杜和的焦虑,这一日,榔头终于小心的靠在了杜和的身边,局促不安的对杜和说:“阿和,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有什么事,就跟我说吧,哥哥帮你参详参详。”
杜和从长久的出神中回过神来,脸上有些怔忪的样子,“你说什么?”
榔头看着杜和的样子,心下有些不落忍,叹了口气,拍了拍杜和的肩膀,“兄弟,你听哥一句劝,只要还没到绝路,总有走到出口的时候。”
杜和茫然的点了点头,尽力扯出一抹笑容,“榔头哥,我记住了。”
榔头“嗯”了一声,走了开去。
男人遇到事儿的的时候,可能更喜欢自己想想,当然,如果杜和需要,他和他的二十几个弟兄,随时随地乐意给杜和分忧。
榔头是个很简单纯粹的人,他认准了的事情,哪怕不要命了也得做,而杜和不同,他要顾虑的东西更多。
他从来不觉得,里尔克的再次失窃真正与他无关。
在里尔克已经经历了一次失窃,暴怒之下险些直接弄死杜和的时候,能够冒着巨大的风险再次行窃,并且有能耐将巨额的金条运走,杜和只从这两点上就能看出来。
真正的窃贼了解他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有能量藏匿下这么些金子,并且,有意让杜和替死。
最后一点最让杜和心惊。
他自踏上上海滩以来,得罪的人最后都会与他以另一种方式和解,王杰是,九筒也是,除了里尔克,杜和没有结下一个死仇,而里尔克是真的失窃了。
他也不敢冒着风险,拿自己的大部分资产出来玩死杜和。
既然是杜和认识,又和他有仇,还了解杜和盗走黄金时候细节的人,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杜和不寒而栗。
难道,他的身边,真的有人出卖了他,想让他死?
杜和在意识到了他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有生命危险这点之后,猛然打了个冷战,浑身如同一桶凉水从头浇到底,寒彻骨髓。
抬起眼来,杜和忽然发现,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深夜时分。
身边的犯人大都已经入睡,除了老戴与墙角蠢蠢欲动的鬼手六子,没有人保持清醒。
杜和看向了鬼手六子。
鬼手六子就如同黑夜里的影子一样飘了起来,无声无息的到了杜和的身边,眼巴巴的看着杜和。
“准备好了?”
杜和轻声问。
鬼手六子点头,又侧了侧头示意了一下,杜和颔首,鬼手六子便如同壁虎一般,趴在了墙壁上,一招壁虎游墙,蹿到了房顶,几个蠕动,就消失在墙角的黑影里。
杜和看着鬼手六子离开的痕迹,袖口动了动,一道抓索顺着袖口甩了出去,牢牢地贴在了墙壁上,杜和一手一条绳索,很快就跟了上去。
任谁也不会想到,仰头才能看到的高墙顶上会被鬼手六子弄出手脚,就在墙角装饰性的石膏兽的掩盖下,鬼手六子挖了一条‘路’出来。
那条路曲折往复,沿着一道道高大墙壁凿中的通路,两人猫着腰爬上爬下的行走,半个小时之后,杜和再次看到月光的时候,发现两人已经不知不觉的来到了监狱之外。
鬼手六子似乎已经习惯了,伸了伸手脚,就从一处隐蔽的地方翻出了一套普通人家的衣服穿,杜和看着鬼手六子的动作,深深地呼吸了一口监狱外的空气,第一次感觉到了自由的滋味。
“杜先生,你的事大家都知道了,既然生存无望,不如就此江湖隐去,岂不是逍遥快活?”
鬼手六子换了一身衣服,诚恳的跟杜和提出了越狱的建议。
杜和神情莫测,将鬼手六子的话听在了耳中,心头不由得微微一热。
生平第一次,产生了就这么豁出去什么都不管了的想法。
自由的味道,失去的时候不觉得如何,可再度尝到的时候,当真是贪恋啊。
杜和抬起了手,手中是一个叠的整齐的小手帕,鬼手六子眼神炙热,恭恭敬敬的接了过来。
手帕里包住的是鬼手六子出卖了自己的口供和下半辈子的名声换来的钱财。
不过很值,因为杜和还随包裹附送了一份小小玩儿骰子的心得,只这一份,就足够鬼手六子笑的合不拢嘴。
“先生不走?”见杜和没动,鬼手六子试探着问。
杜和缓缓摇头。“我会从这监狱的大门里堂堂正正的走出来。”
鬼手六子哑然,不知是夸他自信过人好,还是笑他异想天开好。
最后,只能感叹一声年少气盛,鬼手六子挥别了杜和,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第一百六十八章 脉脉()
鬼手六子消失了,官方的说法是暴卒,没有人关心,日子还是一样的熬下去,没有鬼手六子,还有别的消遣。
杜和接过了这一角色,继续游走在众人之间,不过不是开赌局,而是表演魔术。
没有什么材料,杜和表演的都是近景魔术,利用衣服手掌的巧妙遮掩,总是能成功的骗过众人的目光,将那小小的玩意藏的眼花缭乱。
杜和手头富裕,心里有憋闷,少爷脾气一上来,就开出了彩头,但凡能看破他破绽的,就奖励现金若干。
囚犯们的兴趣瞬间被调动了起来,各个将杜和看的目不转睛,甚至还有八尺大汉,贴在杜和的胸口翻找消失的扑克牌的,叫众人大为惊诧。
杜和一开始并没有察觉到这随手为之的乐子的好处,等到再也没有人能发现他的破绽的时候,杜和才恍然发现,他的技巧已经突破到了一个新的水平。
技艺都有瓶颈,度过了海阔天空,过不去就蹉跎半生,杜和的技巧远没到蹉跎的时候,但是在密集的表演之下,无心插柳,他的技巧成功且顺利的跨入了大师的行列。
可以说现今时段,在近景魔术上,杜和已经可以同许多功成名就的老艺术家相提并论了。
可惜他的惊人天赋困在这方小小的牢笼里,外头的人,没有人知道。
距离杜和被关押,已经过了月余了,再也没有人来过问过杜和,杜和也早就适应了监狱生活,成功的混成了一名老油条。
即使老河底子不照顾,杜和自己也可以喝到干菜汤,吃到杂粮饼了。
同一个监室里的犯人们也神奇的戒掉了许多不良习惯,同杜和一样,对魔术深深着迷起来。
甚至就连扑克牌,他们也通过途径得到了一些,或大或小,学着杜和的样子,夹在手指中间,灵巧或笨拙的旋转。
与日趋平静的监狱中相比,外头的风云诡谲才刚刚到了。
里尔克将杜和告上了国际法庭,以盗窃巨额财产罪,请求判处杜和斩首。
江中叶被刺激到了。
斩首,而不是绞刑,意味着一旦罪名成立,杜和将死无全尸。
这个看着杜和长大的魔术班主放弃了一切,拼尽全力的要与里尔克硬拼一仗。
外国人将华人告上国际法庭的第一案,在上海滩引起了轩然大波。尤其是控辩双方那悬殊的身份,案件的离奇新鲜,都叫闲来无事的上海人们倾注了目光。
杜和已经入狱了,江中叶担上了杜和的辩护人的职责,负责回击对杜和的一切指控,毫无保留。
一个小小的本土魔术班,一个小小的本土魔术师,与作用十数家实业的金融巨鳄、资本巨鳄、洋人里尔克,
舆论一边倒的不看好杜和,但是又一边倒的支持杜和。
上海人还是很同情上海人的,杜和和里尔克,很显然,杜和的形象比起糟老头里尔克更得上海的太太小姐们的喜欢。
在杜和还一无所知的时候,他已经实现了自己小小的理想,在上海滩已经有相当一部分人知道他了。
比他戴着面具默默表演魔术的时候的粉丝还要多。
不过杜和很快就知道了。
在思念心切亦或是疑惑萦绕的情况下,杜和再一次抓住了机会,爬上了那条出狱的通路,重新偷偷的跑了出来。
这个联通了一栋楼的墙壁、一段泥土和一点石壁的通路隐蔽性相当良好,杜和为了保留下鬼手六子留下的这点成绩,上墙的时候不留痕迹,还学会了拖鞋、倒翻。
当然,上去之前,杜和还给监室里的人来了一次集体催眠。
确保万无一失之后,杜和借着夜色的掩护,一路朝着不远处的虹口而去。
高桥海羽长久不来,杜和怀疑她遇到了什么难题。
虹口是东洋聚集区,有许多东洋人自发组建的巡逻队,规模甚至超过租界警局。
杜和一路走来,暗暗心惊。
功底进步之后,他可以发现以前很多没有注意过的地方都有着岗哨活动过的痕迹,想到上次蒙面来虹口的经历,杜和不仅有些后怕。
如果不是误打误撞的从另一个方向进入,杜和大概还没有等到实现计划,就已经功败垂成了。
高桥海羽家依旧在万岁馆的院子里,隔了许久,杜和再来到门前,看到门外那一盏灯的时候,已经有恍如隔世之感。
依旧是那个老式传统日式建筑,依旧是安静的花园,不同的是,高桥鹤的房子似乎热闹了许多。
有不少的房间都亮着光芒,地下室的入口处,也有许多武士模样的人出出进进,似乎高桥鹤好客的程度又有所提升了。
杜和为难的站了半晌,依旧没有找到不惊动任何人就到达高桥海羽的房间下边的机会。
正在犹豫是否放弃今晚的计划远路返回的时候,杜和见到房间的侧门一动,走出个纤细的人儿来。
是高桥海羽!
杜和几乎欢快的叫了起来,瞬间拔步,朝着高桥海羽的行进方向靠了过去。
与此前的低调不同,这一次高桥海羽的出行走的不是距离她更进的后门,而是隔着一道矮墙和一座花园的正门。
杜和隐隐感觉到了一丝不对。
快步进入了万岁馆,杜和低调的在门口处坐了下来,没一会儿,高桥海羽就行色匆匆的走了过来。
经过杜和的时候,高桥海羽与杜和心有灵犀一般,杜和抓住了她的手,她低头望向了杜和。
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两相望着的眸子似乎一瞬间已经交谈过千言万语,可是又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说,想问,却说不出口。
在来万岁馆的路上,杜和曾经犹豫过,怀疑过,不确定过,不知道他一个现今已经称得上是声名狼藉的罪犯,是否还在那位清风般的女人心中,不过,在看到高桥海羽的一瞬间,杜和就再也想不起来这种感觉。
他可以确定,高桥海羽依旧喜欢他,如同他喜欢高桥海羽。
“走一走?”
杜和笑吟吟的提出了建议。
高桥海羽含着泪花,笑着点头。
两个人儿就手拉着手,从万岁馆里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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