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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我，既然不肯出仕，就也没要求什么信物。身上背着的，顶多算个口谕。别说他们没有打过我，就算真的打了，也不算‘袭击钦差’这种罪过。”
柳如是奇道：“就算周老夫人妇道人家，不熟悉大明律法，难道潘凯一个参加过科举的读书人，连这都分辨不了？”
“我这也算是狐假虎威了。那吴伟业作为京官，出现在苏州，又没有丁忧等特殊情况，不是钦差是什么？他很有默契的点出我也是受了崇祯所托在府衙公干。外人又不知道我拒绝了出仕，怎么会知道我只是个名义上的钦差？”
白氏奇道：“那你不是钦差，怎么指使得动锦衣卫？”
“我如果颐指气使，人家锦衣卫自然不搭理我。但是呢，为了保证我编书不被打扰，是有锦衣卫负责保护我的。我每日里去府衙的路上，都能发现几个。那日我之所以干净利落得把他们都放倒，其实也是不想当时锦衣卫出来干预，没的要欠他们人情。
“然而潘吴二人的举动，从实质上说，是对我的编书行动形成了干扰的。我只要去找锦衣卫，说他们堵我时，我正在思考编书的问题，被他们打扰了思路，不希望在编书期间再见到他们，锦衣卫自然会把他们请去喝茶。”
“去锦衣卫喝茶的，官员都没有几个能完好无损地出来，两个孩子如何受得了？”这是白氏动了恻隐之心。
“你们这是把锦衣卫妖魔化了。或者说在不同的都督手底下，锦衣卫的作风完全不同。而且你说的那些遭罪的，是因为锦衣卫需要他们的口供。不问口供的时候，锦衣卫还是很好说话的。”
四女都是一副不信的神色。
花雪解释道：“锦衣卫除了巡查缉捕以外，他们本职是皇帝的亲军护卫。受皇帝的指派，也会奉命保护一些重要人物或者区域。这个时候的锦衣卫，和抓人的时候完全不是一个样子，好说话的紧。
“我到时候只要说，自己看重那两个小子的天赋，想要传授他们武艺，但因为要编书，所以没有时间。请他们帮忙把那两个小子单独带去训练一番即可。至于为什么不通知家长缘由，一个略施惩戒的借口足矣。”
王班主也不信，都是听惯了锦衣卫凶名：“锦衣卫真的那么好说话？”
“也不是对谁都那么好说话。不过锦衣卫说到底还是军人，服从命令第一，佩服有本事拳头大的第二。他们奉命保护我编书不受打扰，这些事情我不说便罢，说了自然要帮我解决，这算命令，当然，不是我的命令。”
说着伸出拳头晃了晃：“我拳头看起来虽小，但就算从前他们不知道，见过我动手之后也知道了，我是个有本事的。托他们办事，刀山油锅，违规的，自然要上报之后再决定，但职权内的，还是很容易的。我又不是不给他们好处。就像今天我带回来的那些荔枝，就是高价从他们手里买回来的，那便是为了请他们帮我调查绣庄的金银去路的报酬。”
第一百九十一章 编一个新的自己（）
花雪的变化实在太大，陈沅感觉自己都有些认不得这个青梅竹马了：“你怎么对锦衣卫这么了解？”
陈沅对比花雪今年的变化，就感觉这些变化似乎是突然发生的。
不过这番变化发生的时日，正是花雪将她赎出的时候。
所以陈沅也有些拿不准：究竟是因为自己被他赎出，离他更近了，所以才察觉得不同，还是他确实变了。
陈沅听花雪对锦衣卫如此了解，心中冒出个不好的猜测：他不会为了赎我，加入了锦衣卫吧？
花雪对这个问题措手不及：是啊，我是怎么知道的呢？我难道说我有锦衣卫的全部史料记载？我好像知道的的确太多了。
低下头，一副弱气的样子，花雪心思急转，一个主意蹦出来。
弱弱得看了班主一眼，赶紧又低下头，吞吞吐吐道：“我，我先前曾经想过，借助锦衣卫的力量，来，你懂的。所以，搜集了不少锦衣卫的资料，希望能够加入进去。”
白氏和柳如是一头雾水，他们对于花雪和班主冷战三年之事，并不知情。
班主和陈沅却秒懂。
班主心中暗气：“你小子为了对付我，到底做了多少准备？”
陈沅却是更加感动：弟弟你为了我，这三年到底经历了多少啊！难怪变化这么大。
班主银牙暗咬，表面上还笑嘻嘻的，问花雪道：“那你怎么没加入锦衣卫啊？”
“因为我调查之后发现，锦衣卫只信任那些从小被他们培养起来的孤儿，和那些世代做锦衣卫的军户。而即便是后者，亲属家人也都是被牢牢控制住的。像我这样半大的年纪，如果想要加入锦衣卫，不被信任不说。即便真的借助锦衣卫的势力，把沅沅姐输了出来，那也不过是才出虎口，又入狼窝。姐姐会被锦衣卫软禁起来，以保证我的忠心。如果他们认为我的价值不够大，甚至会直接害了我，将姐姐送给权贵。甚至反过来用我来要挟姐姐，让姐姐替他们卧底。这些都是我决不能接受的！”
陈沅听罢自然满心感动，其余三女看着陈沅那绝世的容颜，也是心有戚戚。她们三个都是因为容颜被骚扰过的，自然知道陈沅这比她们还美艳的容颜意味着什么。
突然，班主反应过来，幽幽问道：“你刚才说，才出虎口，又入狼窝？在你眼里，娘亲就是大老虎吗？”
“噗嗤！”
刚才的煽情被班主的问话瞬间驱散，就连陈沅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白氏和柳如是虽然不知道这三年的具体情况，但对于花雪是从梨园把陈沅赎出的事情，还是知道的，也就是说，花雪所谓的才出的虎口，就是班主掌控下的梨园。这简直就相当于指着班主说你是大老虎了！
花雪只是信口开河，嘴里火车跑得太快，不小心闪了舌头。他编故事的时候，只是想着解释锦衣卫的事情，怎么会注意到自己一个措辞不注意，居然犯了这么大的错误？
他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否认，否认是没用的，娘亲只是耍小性，绝不会因为自己否认就放过自己，肯定要借题发挥收拾自己一顿。
这时候只能顺着说，把娘亲哄开心了，这小小的纠结自然就过去了。
当即一副迷糊的表情，似乎不明白为什么娘亲会对这个说法有异议，口中解释道：“当然是虎口啊！娘亲您可是被尊称为‘西王母’的存在啊！《山海经》说‘西王母其状如人，豹尾虎齿而善啸，蓬发戴胜’。既然是‘虎齿’，这不就是虎口吗？”
‘西王母’的称号，一向是受班主庇护过的那些可怜人们，对于班主的敬称，班主常常以此为荣，很是欢喜，花雪这一马屁，可谓是拍的正着。
看着班主一副想发作，但又有些开心的纠结模样，陈沅忍不住咯咯笑了出来。
柳如是也想笑，却被不明所以的白氏拉着问。柳如是只好忍着笑意给她解释。
白氏听罢也是莞尔，她也没想到这十年间，自己在家相夫教女，班主失恋之后，居然闯出了这么霸气的一个称号。看着班主哭笑不得的表情，白氏忽然想起两人幼时的往事，一股淡淡得忧伤泛起，思绪飘飞到十四年前，自己尚未出嫁的时候，就这样旁若无人，陷入回忆。
柳如是见白氏走神，也不打扰，继续看班主和花雪之间的大戏。
班主心中又是幽怨，又是得意，纠结万分，一口气没发泄出来，银牙暗咬，一时之间只觉得好气啊！
“牙尖嘴利！油嘴滑舌！”
骂了花雪两句，班主呼唤陈沅过来，拉着她的手道：“沅沅啊，沅沅，你说咱们那个乖巧懂事的雪儿哪里去了？怎么就成了这么个油滑轻佻的玩意儿？你说，咱娘俩儿是不是应该到桃花庵里搜一搜，看看是不是他把咱们那个可爱的小雪儿藏了起来？”
说着伸出手比划了一个襁褓的大小，大约是十年前先生抱着三岁的小花雪，到梨园求助时，花雪的大小。
陈沅当然附和，她也对花雪这些天逐渐展露的变坏的迹象，心怀疑虑。
点点头，陈沅一脸我也这么觉得的表情：“娘亲您说得太对了！我也觉得雪儿他现在聪明得过分了！不像小时候那样，小小的，笨笨的，老可爱了！”
花雪挠挠头，女人的直觉真是太可怕了！
不过这种事情，如果解释了，反而是心虚了，当下又是一副弱气的样子，顺着说道：“被发现了吗？这就被发现了吗？好吧！我承认了，我已经不是原来的花雪了！我是……我应该是谁呢？你们发现的太快，我还没想到我应该是谁呢！啊！我想起来了！我跟你们说，我是原本的花雪对于沅沅姐你的全部爱意，融合了上一世的花雪对于上一世的沅沅姐你的全部爱意，再融合了上上一世……”
花雪还没说完，就被班主打断了。
班主粗暴的又揉了揉花雪的头：“你这个小没良心的！你直接说你们缘定三生不就得了？你看看你，你这心中全是媳妇儿，媳妇儿，娘呢？”
第一百九十二章 换两身旧日男衣（）
花雪的话被班主打断，却不慌乱，这说辞他心中早准备好了。
指了指心口，道：“娘亲，从前的花雪傻傻的，心里确实只剩下对于沅沅姐的爱意了，所以才会惹您生气。对于娘亲您的爱意，都在现在的花雪这里呢！花雪之前三生，都没有娘亲，有个娘亲的感觉，很新鲜呢！对于娘亲的关爱，花雪也是格外珍惜！”
班主转怒为喜：“算你还长出了点儿良心！”
然后想起花雪自称三生都没有娘亲，虽然觉得花雪只是夸张直言，并没相信，还是觉得一阵怜惜，揉着花雪脑袋的手瞬间温柔了下来。
白氏和柳如是面面相觑，你这是有多好哄？
陈沅却还沉浸在花雪三生缘定的情话里，只觉得：我还要再订三生。
就在花雪的花言巧语之下，又一波感情危机顺利度过，花雪大松了一口气，给自己的机智暗暗点个赞。
他也不想班主和陈沅再纠结这个问题，再想到什么破绽就不好办了。
赶紧转移话题道：“影姐，你看我这样处理，可还满意？”
柳如是对“影姐”这个称呼，还不太习惯，茫然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叫自己：“姐姐我当然满意。我只是要求了一次祭祀的机会，你却直接给我弄到了弟子的身份，这已经超出我的预期太多了。”
“弟弟办事不周到，这身份还要影姐自己去闯关。”
柳如是笑得相当自信：“这已经很周到了。解答几个题目而已，还提前先限定了题目的种类由我来决定，如果这都通不过，那只能说是姐姐无能。”
花雪点点头，又摇摇头：“所谓三关，无论如何，第一关也不会太难，否则其实就是撕破脸了，他们也没必要答应。不过后两关，他们肯定会遍请他们能联系到的高才，集思广益，以求不让我们轻易过关。影姐倒是不可掉以轻心。”
柳如是也点头表示理解：“定是如此。如果他们出的题目简单，届时到场的学子都能答出，那如何显出老师弟子该有的水平？即便为了面子，后两题也肯定会难度极高。即便我答不出来，他们给出了答案，也能借此扬名；如果我答出来了，那就更体现出老师教授弟子的本领高超了！”
这就已经开始叫“老师”了，三女皆是莞尔。
花雪又道：“影姐，相信你也明白，你这扬名，正是我所希望的。我知道你有理想，有抱负，而想要实现这些，首先就要有一个好名声。”
柳如是若有所思，花雪继续道：“影姐你在松江的事情，我也多有耳闻，深知影姐你着男装时的豪情气概。所以他们让你男装登门，我并没有拒绝。这不仅有利于顾全周老大人和影姐你的名声，对于你的形象流传，也是好的。如果影姐你一身女装，届时受到吸引的只会是那些浮浪子弟。反而是影姐你的男装形象，传扬出去，当能吸引不少闺阁中姐妹。之后只要稍加接触，相信她们会和影姐你志同道合。”
“额。”柳如是一愣，之后明白了花雪的意思，便是难以置信，然后脸红，大羞。
旁边三女也是目瞪口呆，这是要闹哪样？
班主啐道：“可真有你的，你这是让影怜以女儿身，行美男计？”
接着又有些不明所以：“什么目的啊？志同道合？什么方面？”
花雪笑笑道：“这个目的，我倒是不好解释了，感觉出自我口的话，会很奇怪。等我不在家的时候，让姐姐们跟娘亲你说。不过这‘美男计’的事情，我却要辩解一二。这种事情影姐去做，又不会败坏人家名声，将来只会传为佳话。为了她们的名声着想，还是要说‘美人计’，‘美男计’什么的，容易让人误会。”
陈沅瞪了花雪一眼，那女性自立自强的思想，虽然是她传给柳如是的，可她还不是被花雪忽悠的？这个时候，装无辜！
花雪眨眨眼，冲陈沅笑笑。
班主和白氏一头雾水，不过想想花雪自称不方便说，应该是女儿家的事情，便也不再多问，等之后再私下问也不迟，反正柳如是晚上住在梨园。
柳如是是个为了理想，豁得出去的。
对于花雪的计策，先是害羞，而后却觉得，不管这个主意是不是损了点，但是的确是有效的。
柳如是被陈沅的安利了，但她被安利不是她分辨力低，而是陈沅安利给她的鸡汤，恰巧的确是最适合她的。
柳如是觉醒了独立自强的理念，但对于如何把这理念传播推广，发扬光大，却还没有什么思路，只能跟着花雪给陈沅定下的计划走。
但这条路适合陈沅，是因为她身后有花雪在提供各种技术支持。柳如是觉得即便没有自己，陈沅也能走通，完全体现不了自己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