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呢,司马迁说是太公兵法,也即是六韬。后人伪作了三略,说其实这才是黄石公给张良的书。”
“尉缭这个才是最奇怪的。绝大多数的人还是相信这书确实是尉缭写的,但是人们不知道到底是哪个尉缭。”
见两人这次好奇是发自真心,不包含先前逗他的成分,花雪得意极了:“战国末年,出了两个尉缭。皆是魏国人,两个人的学问理念高度重合,几乎和一个人没有什么区别。早的尉缭,跟孟子很熟的那个梁惠王打过交道;晚的尉缭,在始皇一统时出了大力。两人都是史书有明确记载的,但是这两个人的年代间隔差距刚好百年。这就尴尬了,根本无法确定这两个人是不是一个人。你说是吧,百多岁的帮助秦始皇一统,不合常理。说不是吧,凭什么认为人家百多岁就不能出力?而且出的是智力不是武力,完全不耽搁。就这样,大家相信书是尉缭写的没错,但是是哪个尉缭啊?还是这两个尉缭是一个人?”
陈沅问道:“张真人不也是百岁以上高龄吗?应该是一个人吧?”
“这也只能是猜测,查无实据啊。”
一旁班主却道:“说来说去,你还没说你八部是什么呢?总不能说第八部就是武经七书本身吧?”
陈沅倒是没什么,花雪对这说法倒是很有感,就像四大天王要有五个,武经七书其实是八部也挺有意思的。不过他本来却不是这个意思:“当然不是。历朝历代,猛将如云,谋士如雨。武庙七十二将,有兵书传世者甚多。虽然其中不乏后人假托,但真正确凿的也不少。至少诸葛亮就确系有兵书传世,什么兵法二十四篇便宜十六策的。不过在我看来,正史中记载的诸葛亮,兵法水平相当一般。演义里那位倒是强得一塌糊涂,但是兵书却不是他写的。所以我个人对此没有太大兴趣。”
陈沅扶额,又来了:诸葛亮姜维师徒,是不是跟你有仇啊,怎么净拉他俩仇恨?
班主也被逗笑了,看来这儿子是真看不上历史上的诸葛亮,却对演义里那位甚是推崇。
“最令人惋惜的呢,有三件。其一,孙膑兵法失传。我也曾遍寻古籍,自唐以后,再无孙膑兵法传世。”
其实花雪知道在系统里就有孙膑兵法,却是后世出土的,当世确实没有流传,因此才这么说。
“孙膑其人,作为孙武嫡传,也只有他学的孙子兵法,才敢说是孙武本意。后人所学,大多只能靠断章取义。但时移世易,很多词句可能偏离原本的含义,这就只能靠猜了。孙膑兵法,即便不谈其本身价值,都是对孙子兵法的最佳解读,何况其中还有孙膑个人的延伸扩展。”
“其二,惜乎冠军侯英年早逝,并无兵法传世。以骑兵而论,项羽的兵形势独步天下,简单易懂,一目了然,但没有项羽之勇,学来根本无用。而冠军侯的千里奔袭,追亡逐北,只要整理成书,便是骑兵作战典范中的典范。即便将来有一天,人类能飞着打仗,空骑兵作战也照样要向其学习。”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百一十章 报国无悔十年征()
班主和陈沅只觉得花雪异想天开,哪有人能飞的?
却不知道,花雪说的完全是自身在星际时代的见识。
空对地的时代,固然借鉴霍去病的战术不多。但当星际时代到来以后,茫茫宇宙空间,与茫茫大漠何异?中原每一次向地广人稀的草原北伐,都被拿来千百遍的研究。其中最深入,最成功的,毫无疑问便是霍去病封狼居胥。只是所有相关记载都是旁人所见,后世相关学者最好奇的霍去病本人的行军思路,却因为其英年早逝,无有流传。
“第三件,便是孟德新书的失传,相关的故事你们应该听说过。”
这一听就知道是三国的故事,班主和陈沅都看过三国演义,想了一会儿,还是陈沅这两天翻得多,最先想起来:“你是说张松过目不忘,把这书背下来,说是战国无名氏所作,曹操一怒把书烧了?”
“三国演义里的确是这么写的。不过书失传是真,故事却是假的。至少在唐朝的时候,这本孟德新书还有流传。前面说的李卫公问对里面,李靖和李世民还讨论过这部书。”
陈沅问:“为什么不能是张松回去以后又把书默写了出来,才流传后世呢?”
“嗯,你这么猜也是可能的。不过三国志里记载,曹操书成之后,分发诸将,让他们以后行军打仗,要以新书为主要参考依据。这至少说明在魏国,这书没有断绝。至于张松背书之事,并无前人记载,基本上是杜撰的。”
旁边班主表示不满:“说来说去,你还是没说第八部到底是啥。”
“是本朝戚将军的纪效新书。既是他老人家抗倭中练兵实战的经验总结,又反映了当代军事训练和作战的特点。说起来,单就练兵而论,戚将军后来作的练兵实纪还要更加深入一些。但是却只是专项的书籍,并非立言的武经。总的来说,因为时代进步的原因,武经七书里很多内容都已经过时。纪效新书是如今这个时代最契合,最有实践意义的兵书。只要精研纪效新书,哪怕只是纸上谈兵,在这个时代也足以领兵作战了。基本就相当于请了戚将军随身作军师了。”
戚继光是本朝抗倭英雄,在整个沿海地区威望甚隆。更因为年代不远,基本上是整个大明孩子童年故事主角之一。两女对于花雪对于戚继光的尊崇皆是认可。
王班主道:“看来你是真的把家里的兵书都翻过了,并非糊弄娘。”
复又担心:“只是,你学了这屠龙之技,真的不想去沙场上建功立业?”王班主也算是“悔教夫婿觅封侯”的伤心人,如今好不容易认下了儿子,这要是一时想不开,真的上了战场,这刀兵无眼的,怎么放得下心?
花雪知班主担心,便道:“娘你放心,孩儿不会去沙场涉险的。如果是保家卫国,北伐建虏,孩儿自当尽力。但是如今大明遍地烽烟,无论是当兵还是起事,刀锋对准的都是我汉家自己儿郎。这样的战场,没什么值得为之抛头颅,洒热血的。孩儿出出主意便罢,真刀真枪往上冲,还是算了吧。”
陈沅知花雪心意,在一旁忍不住笑了,对王班主道:“娘你不用担心他会去什么战场。他恨不得天天跟女儿腻在一起呢。”
又凑到班主跟前悄声道:“雪儿他防范心可重了,要是能做到,他都不会放过一只公蚊子跟女儿照面。他生怕有别的男人见了女儿之后动了歪念,要把女儿掳走,所以这几日还教女儿武艺,说至少要能自保吧?他还说看家护院的都不招男的,想要请会武艺的女子来保护女儿。说什么不相信有男子能够经受的住女儿的魅力的考验。”
虽是悄声,但花雪何等听力,自然听得一清二楚,不由脸红。
陈沅也知道花雪听得清,说话间白他一眼,接着道:“前几日雪儿他在府衙答应了人家朝廷,之后要帮忙处理一些文件,可能有一段时间需要白天不着家。就因为这个,他跟人家谈条件,让人家去松江把柳如是请来跟我作伴。听他那意思,柳如是什么时候来了,他什么时候去帮忙。你说就他这样的,哪里可能放心留女儿一个人在家,自己跑去打仗?”
班主听了就想笑,从来都只听闻谁家有妒妇,防范家里丈夫纳妾,像花雪这种防贼一样怕男人见到自家媳妇的,也算罕见。
仔细打量陈沅愈发精致的容颜,叹息一声,道:“也不怪雪儿担心,你这几年出落得越发标致了。连我一个妇道人家,见了你这小模样都不由心动,何况男子?古人说我见犹怜,诚不我欺啊。”
花雪在一旁大点其头,深感果然是母子连心,所言甚得我心啊!
这次轮到陈沅脸红了,如擦脂粉,更填姿色。
花雪便立马挪不开眼神了,也不点头了,只是呆呆地看。
班主正等着花雪应声附和呢,没听见声,转头一看,便见了他那一副呆样,顿时心塞,感觉又被喂了一口狗粮。
一侧身挡住花雪视线,将陈沅拥入怀中,语气不善得道:“说到底还是咱们女人命苦。你看这小子现在喜欢你,却也是喜欢你的美色。等女儿你哪天像娘我这样人老珠黄了,你就知道了,就连儿子都嫌弃你了。”
花雪顿时慌了:“娘,您说的哪里话。您肯收孩儿膝下,孩儿感恩戴德还来不及,哪里会有什么嫌弃?要嫌弃也是您嫌弃孩儿莽撞。再说,娘亲您可一点儿也不老啊?孩儿仍记得小时候初见您时,您如今和那时还是一般模样,哪有一丝老相?”
班主语气更加不善:“你是说,那时候娘就已经像如今这么老了?”
花雪懵了,这上哪儿说理去。虽然不知道十年前王班主具体多大,但这个时代没有特殊原因的未婚女性,又是班主这般容貌出众的,一想就知道出不了二十,这老字,从何说起啊?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百一十一章 千里托人请一见()
陈沅在班主怀里就笑了:“娘你别逗他了,他都快急哭了。”
班主却道:“你这孩子也是心宽。这小子才把你迎回家。”
说着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陈沅,接着道:“这都还没上手呢。”
也不管陈沅和花雪皆是羞红了脸,继续道:“他就等不及另寻新欢了。”
陈沅茫然,花雪抱屈:“娘,我啥时候另寻什么新欢了?您这可是冤枉孩儿啊。”
王班主道:“你担心沅沅在家孤单,随便到我梨园请几个姐妹回去陪她解闷不就得了?何必千里迢迢找什么柳如是?肯定是端着锅里的,望着盆里的。得陇望蜀,觊觎人家美色。毕竟,柳如是的大名,虽然传扬甚广,却也基本只有经常寻花问柳的才知道。你若是个老实的,从哪里知道的人家?”
陈沅经这一提醒,也是一惊,是啊,若非经常风月场上做客,寻常人哪里知道柳如是这号人?看花雪的眼光顿时就不对了,你这瞒着我上了多少回青楼?
花雪委屈啊!他总不能说包括姐姐你在内,秦淮八艳的大名史书上有记载,后世几乎人尽皆知?所以我这个后世来的,在史书上翻着了?
心念电转,花雪指天画地,信誓旦旦道:“别人不清楚也就罢了,娘您在半塘是什么地位!孩儿有没有去寻欢作乐,沅沅姐查不到,您难道还能查不到吗?”
班主幽幽道:“苏州也不是只有半塘才是风月场所。半塘虽占苏州大半风月,却也难免有几个穷街暗巷,漏网鱼苗?”
花雪一噎:“娘,孩儿没有那么饥不择食好吧?孩儿连姐姐的身子都没要呢!”
班主点点头:“这倒也是。”
但随即故作惊悚状:“你莫不是有龙阳之好?要不怎么整日里面对沅沅这样如花似玉的美人儿,还能不动心?”
花雪险些一口血喷出来,若非浩然正气本就一等一的中正平和,说不得直接就走火入魔了:“绝对不是啊!娘,您能不能给孩儿留条活路?孩儿对沅沅姐一颗真心,天地可鉴。不是不动心,只是更敬重啊!”
班主不依不饶:“也对,看你千里迢迢,托人延请柳如是,想必不会好什么男风。”
陈沅看花雪眼神更加不对了。
花雪赶紧解释:“娘,您这么说是不知道孩儿找谁延请的柳如是。您要知道了,就不会这么怀疑了。”
班主奇怪:“哦?还有这种人,他去延请我就不怀疑?”
班主想了想,摇头:“没有的事。你托谁去跟你的目的不相干。”
花雪问道:“娘亲可知陈子龙?”
班主哂笑:“你还说不是风月场上的常客,连陈子龙都知道哩!你怎么不问我知不知道杜十三,柳三变?”
杜十三是“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的杜牧。柳三变是“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的“奉旨填词”柳永。两人在欢场地位别有不同。
说着便向陈沅科普,这陈子龙几乎可以算当代第一词人,文采风流,堪称当代柳三变。
陈沅脸色倒是好转。花雪给他讲过陈子龙和柳如是的事情,也说明了托的人就是这陈子龙。还说想要撮合这一对痴男怨女。
当下也不用花雪自己分辩,陈沅就把花雪托的是陈子龙去请柳如是跟班主说了。
班主扫了花雪一眼:“你这说法百密一疏啊。你只知道陈子龙和柳如是之间的恩怨纠葛,却不知道陈子龙如今应该还在北京。前几日今科的金榜通传天下,风月场上自然有关心陈子龙的姐妹,我已经知道,人家今科金榜有名,这时候应该还在北京等着封官呢。”
花雪松了口气:“娘您只知其一,未知其二。先前不是说朝廷派人来了吗?陈子龙正是来人之一。”
班主不屑:“你这也是死鸭子嘴硬。那陈子龙纵然金榜题名,却也非是今科状元,同届进士那么多。怎么就那么巧,派了他来?”
“娘亲却不知道,陈子龙非止擅长诗词。他当年曾在徐光启公门下,学过农政。这天灾,说到底还是‘食无粮’,正对陈子龙专长。”
班主想想,还真有这个可能。又问:“这勉强算你过关。我再问你:如果陈子龙把柳如是请来了,你想让她住哪?”
“当然是要麻烦娘亲在梨园给她安排个住处了。”
“嗯,这倒是不麻烦。可是既然你还是让她住梨园,你为什么不直接来梨园请几个姐妹回去陪沅沅呢?她本来还熟悉,这不更好?”
花雪挠挠头,道:“孩儿说了娘亲您别生气。那时候,孩儿不是还没得到娘亲谅解吗?”
班主一听就知道,什么没得到她谅解,分明是还没原谅她。心中念起旧恶,便又是一堵,不依不饶:“那现在你可以找梨园的姐妹,是不是不用麻烦人家柳如是跑这一趟了?”
花雪找柳如是,说到底其实是凑齐秦淮八艳的计划,当然不能同意,便道:“等人家来了,孩儿不接触就得了呗。”
班主刚想说“还有猫儿不偷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