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幸不辱命。”礼虽然没成,但将领眼中恭敬之色丝毫不减,有感遇忘身的模样,正是当年东府平乱之后李落一手操持的东炎州和初阳州两州总兵统领大将顾惜朝。
“有劳顾将军。”
“分内之事,属下不敢居功,虞将军前天已离开东炎州舟山府,算算行程,也就这一天两便到。”
李落点了点头,轻轻扫了一眼韩子瑜。顾惜朝眉心一疼,呼吸一滞,心念电转,便思量着如何才能替自家宠妾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弟弟求情,现如今可不单单只是一位有几分香火之情的当今权重王爷,阁堂里剩下的这些人随便哪一个都不是韩子瑜或是他背后的韩家能惹得起的。
顾惜朝吸了一口气,低声道:“大将军”
李落和颜一笑,自然知道顾惜朝这一声将军的用意,颔首示意无碍。顾惜朝略略松了一口气,转头盯着一脸云山雾里的韩子瑜喝道:“回去!”
韩子瑜一惊,愕然望着顾惜朝,刚要说话,就见顾惜朝眼中杀意弥漫,韩子瑜心中一寒,猛然醒觉顾惜朝并非只是随口说说,而是真的要赶自己走,倘若不走,恐怕自己亲姐的夫妻之情也算不得什么。
韩子瑜跋扈惯了,倒也不算蠢笨至极的人,也察觉出来阁堂里的人有古怪,只不过就这样被喝走,未免脸上有些挂不住,在裴人凤面前失了面子事小,最紧要的是就怕冷了裴伴姝这位美娇娘的心。
就在韩子瑜踌躇之际,李落忽然扬声唤道:“等一下。”说罢,李落径自走向韩子瑜。顾惜朝暗吸凉气,倘若是李落要出手教训韩子瑜,自己万万不能护短,说不得也要下点狠手了。想到这里顾惜朝头就有些大,只怕自己这番苦心到时候还成了后院里的是非事,韩子瑜的胡搅蛮缠着实够人受的。
好在李落虽然走向韩子瑜,但目光看着的却是裴人凤和裴伴姝。顾惜朝心头一轻,心思这才活络起来,回忆刚才韩子瑜说过的名字,初阳游龙,初阳裴人凤初阳门!顾惜朝倒吸了一口凉气,脸色一变,看看裴人凤,又看看韩子瑜,眉头微皱,不知道韩子瑜是何缘故会与初阳门纠缠在一起。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顾惜朝却是知道些,初阳门人丁单薄,不过当年东府平乱之后,初阳门可就和牧天狼攀上交情了。
“你不认得我。”李落看着裴人凤和颜说道,不等裴人凤说话,又转头看了看裴伴姝,和声接道,“你还记得我么?”
裴伴姝醉意惺忪,闻声看了李落几眼,也许是酒意迷了眼,懵懵懂懂的摇了摇头,轻声问道:“你是谁呀?”
李落笑了笑,神情有一丝落寞,摇了摇头,没有多说,扫了一眼座中诸人,平声问道:“初阳门有难?”
裴人凤不知道李落来历善恶,没有轻易接言,韩子瑜眼珠子微转,盘算着该说什么,就听顾惜朝寒声冷冽喝道:“据实说,一字不差!”
韩子瑜一震,惊讶的看向顾惜朝,就见顾惜朝一只手不露痕迹的摸上刀柄,韩子瑜打了个激灵,哪敢再左右而言他,忙不倏回道:“有人暗报初阳门门主裴代扶巧取豪夺,谋求不义之财,先已被知州大人收押候审。”
“胡说,我爹是冤枉的!”裴伴姝忿然叫道。裴人凤阻住裴伴姝,沉声说道:“师妹,不可造次。”
李落看了一眼裴伴姝,平声接道:“初阳知州蓝青书?”
“正是。”
“何人暗报?”
“这”韩子瑜暗暗吸气,偷偷瞧了顾惜朝一眼,顾惜朝脸色一沉,叱道:“说话!”
韩子瑜缩了缩脖子,急急应道:“听说也是初阳门的人,好像是初阳门的弟子谷放麟。”
“是他。”李落恍然,原来事出萧墙之内。
“我也只是听说而已,至于真假就不知道了。”韩子瑜急忙撇清自己道。
李落沉吟不语,顾惜朝怒其不争的瞪了韩子瑜一眼,低声唤道:“大将军?”
“嗯,我知道了,初阳门对大甘朝廷有恩义在先,当年的事你也是知晓的。”
“大将军的意思是?”
李落淡淡一笑道:“我并无徇私枉法之心,唯秉公耳,顾将军,我不日便要出海,腾不出手来,这件事还要你替我周旋一二。”
顾惜朝面有难色,压低声音道:“大将军,末将与蓝大人职责不同,不好擅自插手州府政务”
“无妨,”李落和颜看着顾惜朝道,“我尚有天子令符在手,可代天传旨,倘若有人议论,顾将军知道该怎么做。”
顾惜朝脸色微变,不敢怠慢,恭敬一礼道:“末将领旨。”
李落点了点头,看着裴人凤与裴伴姝和声说道:“初阳门与我素有渊源,不过我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
。
第一千六百五十五章 仓央嘉禾()
倘若你初阳门确有枉法之事,大甘朝廷定不会姑息,倘若另有隐情,朝廷自会还你们一个公道,不必让你们委曲求全。”
裴人凤一脸震惊的看着李落,只道是听见天子令符,这才知道眼前的清秀少年郎是何许人也,而裴伴姝也醒了酒,怔怔的看着李落,热泪盈眶,终是记起了李落,守得云开见月明,心绪纷乱,不知道是该哭还是应该笑。
李落笑了笑,本想劝慰裴伴姝,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看了顾惜朝一眼,微不可查的颔首示意。顾惜朝会意,向裴人凤抱拳一礼道:“裴少侠,我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请借一步说话。”
裴人凤张了张口,一时间不知道该向谁道谢,身处云雾,起伏不定,先一刻愁云密布,下一刻便就云开雾散,世人生生死死,在李落这等人物手中不过是一两句话的工夫。不过裴人凤虽是乱了心境,但眼界还在,知晓这阁堂之上的人另有要事,此地不便久留,随即拉起还在发呆的裴伴姝,向李落深深一礼,起身告辞。
顾惜朝扫了韩子瑜一眼,冷喝道:“走!”
韩子瑜就等着这句话了,此刻如坐针毡,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哪里还有方才的气焰,听到顾惜朝发话,目不斜视,瞧瞧摆了摆手,招呼着一帮狐朋狗友灰溜溜的下了阁堂,连裴人凤和裴伴姝也没敢再多看一眼。
等着阁堂里清静下来,顾惜朝一礼道:“大将军,末将先下去,大将军有事招呼,末将就在楼下。”
李落和颜称谢,顾惜朝不敢受礼,退下阁堂。李落转身望着相柳儿平声说道:“如你所愿,此番出海人尽皆知。”
相柳儿轻轻一笑,不以为意的回道:“知道就知道吧,瞒也瞒不住的。”
小小的波澜实在难以激起阁堂诸人的兴趣,不过宋无缺饶有兴致的看着李落和相柳儿,天子令符在手,权柄滔天,说不得却是李落的杀身之祸。
海面上的战船由远及近,战旗清晰可见,不是大甘水师的战船,一张锦绣刺青的刺背龙鱼旗帜迎风飘舞,这是扶琮乐今的座下战船。相柳儿打量了几眼疾速驶来的战船,和声问道:“就是这艘船么?”
“嗯,这是我能找到最好的海船。”
“呵呵,王爷交友遍天下,东海的船自然是不差的。”
李落没有吭声,楼下有人语声,少顷,有人拾阶而上,堂中众人回首望去,入目所见是一个身形颀长的清冷俊美男子,肩头平平扛着两根长枪,长枪末端挑着一张木制轮椅,轮椅上安安静静的坐着一个女子,白衣胜雪,一如角落里的魔门魅子,只是一个气质如仙缥缈,一个如妖魅惑苍生,有南北之别,但冬梅秋菊各胜擅场。
上了楼,俊美男子环目四顾,半点也没有在意众人惊讶的目光,人群中一眼望见站在窗边的李落,轻轻哼了一声,双臂用劲,将长枪从木制轮椅下抽了出来,木椅悬空,就在众人眼前半空中停顿了一息,而后宛若一根羽毛,轻飘飘的荡了下来,落地无声。
好高明的轻功,座中诸人微微变色,这样一位娇滴滴,柔弱弱的女子,却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高手。
“仓央姑娘,你们来了。”李落含笑一礼道。
女子轻轻颔首,看了一眼座中诸人,微微皱眉,似乎没有料到会有这么多人在场。
“你派人千里迢迢叫我们来有什么事?”男子很不客气的问道。
“月钩,不可无礼。”女子轻叱道。
“何少侠”
“我不姓何,仓央月钩。”男子生硬截道。
李落展颜一笑,并未着恼,和声说道:“仓央少侠,此来之事我已告知令姐了。”
仓央月钩看了看木椅上的仓央嘉禾,仓央嘉禾却没有出言解释的意思,淡淡说道:“殿下真打算闯龙潭虎穴了?”
“哈哈,若不是真的,仓央姑娘想必不会答应来吧。”
仓央嘉禾轻轻一笑,不置可否,随手拍了拍椅背,仓央月钩脸上露出一丝不自然的恼色,不过也没有再质问李落,收起长枪,推着木椅到了李落身边。
“对不住了,累仓央姑娘不辞辛劳奔波千里。”
“殿下不必客气,有些事总该有个了断,如果不是殿下,只怕我此生未必能有这样的机会。”
“梅花开了?”
“开过了。”
“那就好。”
两人客套中带着些许熟悉的说了两句话便不再言语,仓央嘉禾似是耐不得东府炎热,额头微微有香汗渗出,随即取出手帕轻轻擦了擦额头汗水,静静等候。
仓央嘉禾对座中诸人视若无睹,流云栈向李落投去询问的眼神,李落笑而不语,并不打算道明仓央嘉禾的来历。座中诸人对这对姐弟来历好奇的不单是流云栈,亦有数人露出思索神色,只是仓央嘉禾极少在人前露面,知道万梅园的大有人在,但知道仓央嘉禾的人却是凤毛麟角,只知道此女复姓仓央,其弟名唤仓央月钩而已。不过李落言语之中略有提及梅花一语,唐梦觉和言心便有所悟,以梅之名传世的江湖人并不多,而如仓央嘉禾这般模样的就更少了,自然会想到封山锁园的朝木山万梅园。万梅园来历隐秘,神秘难测,在大甘江湖中赫赫有名,莫非也和此番众人所谋之事有牵连。
相柳儿多看了仓央嘉禾一眼,抿嘴一笑,便不再留意,至于李落唤谁来相柳儿本就不在意,哪怕身后有牧天狼大军随行,相柳儿一样不在乎。
这一次没有让众人等太久,又有人登楼而上,顾惜朝去而复返,身后有一将同行,正是大甘水师统领虞子略。
虞子略神采如昔,更见锋芒,亦是打量了一眼座中诸人,眼中有讶色一闪即逝,向李落行了一礼,沉声道:“末将虞子略,参见王爷。”
“不必多礼,虞将军辛苦。”
虞子略没有客套,目光在宋无缺身上稍有停留。
第一千六百五十六章 不祥的预感()
径自直言回道:“回禀王爷,末将调遣麾下水师舰船水伯天吴号,战船现已在来日渡口候命,听候王爷吩咐,末将先行一步前来缴令。”
“我于水师并无统领之权,这次多谢虞将军相助。”
“分内之事,末将不敢当。”虞子略显而易见的忽略了李落第一句话,委实让座中诸人暗暗吃惊,在大甘兵马调动最少也得有中书省和太尉李承烨的两份手札才行,要么是朝廷虎符,到了这里,单凭李落一句话便能调遣水师战船,虽说只有一艘战船,或许也有朝廷旨意在先,但李落如此权势,也就怪不得卓城深宫大院里的那些人忌惮了。
相柳儿挑眼看了看窗外,道:“船近了。”说罢,相柳儿看着李落,略有沉吟,淡然说道,“去迎迎这位扶琮乐今?”
“好。”李落坦然看着相柳儿道,“这位扶琮乐今信得过。”
相柳儿无奈的努了努嘴,叹了一口气道:“王爷,在这件事上没有可以相信的人,我也一样。”
李落哈哈一笑,环目一扫,心中微沉,座中众人不动声色,各有城府,似乎没有听到相柳儿言语中的嘲弄意味,只是到底谁人可信,谁又不可信,恐怕真像相柳儿说的,除了寥寥数人,这里的人的确不可以相信。
“请诸位移步,我们去渡口吧。”相柳儿清朗说道,没有人出言反驳,自然也没有人打算坐在这里等着扶琮乐今前来拜会,齐齐起身下楼,没有丝毫异色。
宋无缺抛下一锭银子算作茶钱,李落颔首示谢,宋无缺轻轻一笑,点了点头,尽在不言中,只是心底深处作何想那就不为人知了。
楼下,佟掌柜一脸惶恐,急的满头大汗,这才知道顶上的几位怕不是顶了天的人物,要不然两州总兵也不至于亲自跑腿,盟城知政范安微也不会候在楼下,连个登楼的资格都没有,而那几个连范安微都不怎么放在眼里的世家公子不会灰头土脸,溜的比兔子还快。
下了楼,范安微连忙迎了一步,恭敬一礼,口呼王爷,震得佟掌柜头晕目眩,一屁股坐倒在地上,这时候才想起来哪里觉得此子面熟,分明是当年盟城初见之时在望星楼宴请过蒙厥贵客和宋家宋晓臣,林家林慕枫的当朝九殿下。
佟掌柜嘴皮发青,耳朵旁嗡嗡作响,眼冒金星,连是谁将他扶到一边都不知道,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是人去楼空。
来日渡口。
扶琮战船如约而至,船头上,琮馥一脚踩着船舷,翘首张望。船到近处,一根缆绳牵着船锚形如流星一般直直滑向口岸,战船由快而慢,几乎是在眨眼之间就已停泊在渡口岸边。虞子略眼孔微微收紧,如此操船的本事的确要远胜大甘水师。
船靠了岸,琮馥攀着缆绳晃悠悠的走了下来,看见人群之中的李落,霁颜朗笑,不住的挥手示意,虽说没有人刻意去瞧此刻李落的神情,但也让李落脸皮发烫,颇是尴尬。
琮馥纵身跃了下来,先是打量了众人一眼,学着大甘的礼数团团一礼,而后歪着脑袋似笑非笑的看着李落,张口便是:“我快成亲啦。”
李落一滞,气息不顺,冰心诀心映外象,便知后背有数道赤裸裸的目光不加掩饰的钉在李落背上,李落猛然咳嗽几声,干笑半声道:“是吗,那恭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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