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眠,难为你了,你和依依刚有子嗣不久,这些日子你要代为父多照料依依,她要是使性子,你也要多担待着点。”
“孩儿明白,父亲放心,依依通情达理,孩儿能得偿所愿是前世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孤眠珍惜还来不及呢,怎会有什么不耐烦。”凌孤眠恭敬笑道。
“那就好。”凌疏桐慈爱的看着凌孤眠,话锋一转,沉声问道,“卓城这几天有什么动静?”
“似乎并没什么异常,定天王这些天一心查案,不过也只是翻翻以往的案卷记载罢了,没有什么异常举动。”
“孤眠,大甘朝廷谁都可以小瞧,但唯有这个定天王小瞧不得。
当日太师作乱,数载谋算竟在一夜之间被定天王连根拔起,一败涂地。此子善忍,心思难测,大意不得。”
“是,这些天孤眠小心查访,定天王除了行刑当日进宫之外,再没有入宫,没有听说他与后宫联手。
朝中只是动用了巡检司和大理司查案,也曾求助七皇子的都卫和都骑两营,但除此之外再没有什么不寻常的举措,枢密院也没有动静,如今还是在四皇子和七皇子掌控之中。”
“这只是假象。”凌疏桐眯着眼睛冷声说道。
“假象?父亲大人的意思是?”
“定天王在卓城这么多年,深悉官场之道,而且对兵法颇有研习,他做的这些事,恐怕是给朝廷看的,背后一定另有手段。”
凌孤眠露出思索意味,沉声应道:“听父亲大人这么一说,似乎这些天只看见定天王一个人在忙碌,他麾下牧天狼安静的有些异乎寻常,就连身侧几个高手也深居简出,很少露面。”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明处是他吸引卓城中人的注意,背后这些人一定有什么阴谋诡计。
七天时间想要翻案,就算是定天王也未必有这样的能耐,我担心他另有什么打算。”
“会不会定天王故意引蛇出洞,舍弃杨万里而别有所图?”
“有这个可能,现在谁看杨万里都成了一招死棋,卓城上下盯着的是杨万里背后的枢密院和巡检司少卿这两个位子。巡检司少卿就算了,但枢密院参知眼红的人着实不少,定天王自然不会拱手相让,等到杨万里处斩之后,卓城中围绕着枢密院又将是一番风波。”
“父亲大人,你说宗伯会不会死里逃生,这一次逢凶化吉躲过一劫?”凌孤眠露出思索神情道。
凌疏桐讥讽一笑道:“七天时间,难道堂堂一个大甘亲王的命就只值七天?
如果真是这样,那大甘的天下就真的是他的一言堂。
这件事就算有人有心算计杨万里,想凭区区七天时间解开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不足为虑。”
“父亲,你是不是知道这件事情的隐秘?”凌孤眠谨慎问道。
凌疏桐看了凌孤眠一眼,淡淡说道:“我并不知晓,不过杨万里平日里一副忠君爱国的模样,行事肆无忌惮,以为有定天王庇护就可以万事大吉,这次出事也算他咎由自取,自寻死路,怨不得别人。”
凌孤眠哦了一声,低声说道:“其实在孩儿看来,枢密院参知和巡检司少卿倒还不是最重要的。”
凌疏桐颇有兴趣的颔首问道:“你说说看,什么是眼下最重要的?”
“父亲,眼下对咱们太傅府最重要的是中书省。”凌孤眠小心打量了凌疏桐一眼,轻声接道,“还有中书令。”
凌疏桐脸皮微一抽搐,凌孤眠这一句恰是说到痛处,如今尚在李落手中的中书令已然成了凌疏桐的一块心病。
李落执掌巡检司,又有中书令在手,虽无中书令监之名,却有中书令监之实,万隆帝的意思一目了然,就算是掌管天下政务的中书省也要受制于李落。
而凌疏桐只是可有可无的领了一个监法司少卿的职位,这个位子固然权重,但对于三公之一的太傅而言就有些形同鸡肋了。
最可气的是还要在太师狄杰手下做事,区区一介莽夫,不过是因为和李落走的近些,竟然就得此重任,如何能不让凌疏桐心有不甘。
凌疏桐脸色转寒,半晌无语。凌孤眠低声说道:“父亲,这一次或许是个机会。定天王根深蒂固,要想动他的根基只怕不易,再说与我们也没什么益处,但趁势收归中书省不失为一个良机。”
凌疏桐眼中厉芒一闪,思索片刻,显然已有些心动,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而且不必父亲出头,朝中自然有人会站出来生事,到时候父亲大人只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凌疏桐老怀大慰,抚须瞧着凌孤眠,赞赏一笑,却是在盘算该如何做的不动声色。
这七天,注定是卓城里夜不能寐的七天。
羯城做梦也没有想到准许自己出城的公文竟然会如此突如其来的落在自己手上。
自从被牧天狼押解到卓城之后,羯城这些年在卓城受尽冷眼,人来人往,尽都是想在自己身上榨些银钱出来,呼之则来挥之则去,每每被这些大甘狗贼取笑嘲弄,而自己还要陪着笑脸,稍有不慎便是百般刁难,当真活的还不如富贵人家的一条狗。
这几年里花在卓城这些官吏小人身上的银两几乎掏空了羯城所有的积蓄,就连一个寻常守院的大甘兵将都敢给羯城白眼。
第八百九十章 羯城遇刺()
“是,冷少侠和姑苏姑娘先一步在城外候着了,羯城插翅难飞。”
“嗯,不过也要小心行事,我不怕羯城走脱,只怕被别人看见。
这件事做的越隐秘越好,如果有什么意外,先下手为强,无须担忧王爷那边,如果王爷问责下来,就说是我说的。”
“属下明白。”
“去吧。”殷莫淮轻轻闭上眼睛,挥了挥手道。
天狼骑将士躬身一礼,颇显敬畏的看了殷莫淮一眼,悄然离去。
城西,官道上。
羯城终于长出了一口气,心头大石稍稍放了下来。
只要离开卓城,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游,这个天下终还是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羯城吐了一口浊气,只想纵声长笑,一泄心头愤懑。
马车极快,羯城归心似箭,这个地方委实不愿再留上一时半刻。
马车中,羯城闭目养神,踌躇满志,却还有点余暇心思想想这些年在卓城的所见所闻。
虽然羯城心底对李落憎恨无比,但实则不减畏惧之意,只可惜这个朝廷腐败不堪,空有良将而不能用。
朝廷昏庸,百官结党营私,只求利,不为国,这样的朝廷就算没有外敌,只怕也撑不了多久,如果让自己回去朔夕,定要引以为戒,励精图治不可。
就在羯城脸上渐渐浮上笑意的时候,突然马车一顿,只听得驾车的死士一声闷哼,接着就是坠地发出的一声闷响。
羯城还不知道马车外发生了什么事,良驹忽然失控,就听到车轴发出一阵难听的吱咯声,整架马车猛然侧翻了出去。
羯城脸色大变,双手猛击窗栏,飞燕投林般从马车车窗窜了出去,困在卓城多年,这一身武功倒没有怎么落下。
落地之后,羯城心中就是一寒,仅有的三名死士已有一个命丧黄泉,余下两人一左一右护在羯城身侧,一脸杀意的盯着身前不远处的五人。
这五人俱是蒙面,其中几名身形窈窕,似乎还是女子。
“你们是什么人?”羯城厉声喝道。
当先的挺拔蒙面人没有作答,自顾说道:“时辰差不多了,动手。”
说罢一道剑光直取羯城面门。
羯城大吃一惊,这一剑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剑气肆虐,还没有近身就刺得脸上一阵生疼。
两名死士虎吼一声,迎上这道剑光。
只是率先出手的蒙面人身边同伴也没有闲着,两人飞身而出,接下两名死士。
交手刚刚一招,这两名死士心中便是一沉。
两个蒙面人一人使短剑,另一人使长剑,使短剑者剑招凶厉狡诈,阴险非常;使长剑者的剑招纵横掠影,剑招大气磅礴,招式精妙竟是生平仅见,难以抵挡。
除此之外,余下两名蒙面人掠阵,防备羯城几人逃走。
羯城心中一沉,顿觉不妙,隐隐察觉似乎落入了算计之中,只是已无余力猜测。
眼下这个蒙面人剑术精绝还在另外两名蒙面人之上,每一剑羯城都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才能勉强接下来,而羯城已然察觉此人已是手下留情,如若不然,恐怕早就伤在这把泛着青幽寒光的长剑之下。
羯城左支右绌,勉力维持,突然眼角闪过一丝鲜红,急忙扫了一眼,就见使短剑的蒙面人猛然抢入西戎死士三尺之内,一把短剑宛若毒蛇一样缠上死士,招招凶厉,不离死士胸腹要穴。
这名死士已是到了强弩之末,原本也精擅伏杀之术,可是到了这名蒙面人眼前,一身杀人的技艺粗浅的如同三岁孩童一般,只有招架之力,没有还手的余地。
短剑招招见血,西戎死士却也没有惧意,仍旧竭力拼杀。
蒙面人似乎有些不耐,短剑一引,从西戎死士身旁划过,露出背心。
西戎死士一振,举刀就要斩向蒙面人后心。
突然,从这名蒙面人肋下窜出一根数尺长的细线,似鞭非鞭,绕在死士拿刀的手腕处。
死士心中一寒,不等变招,只觉手腕一痛,一只手连同手中兵刃齐齐和身子分开,被这道细线生生割断。
死士狂怒欲吼,只是话音还没有来得及吐出来,蒙面人手中的短剑就从脖颈背后刺了进去,贯穿头颅,又从死士嘴里钻了出来,这一声怒吼便在剑刃中分崩离析。
羯城如坠冰窖,这几个拦路的杀手武功高的出奇,就在这名死士丧命的同一刻,另一边也分出生死。
蒙面人手中的长剑忽然飞速旋转起来,荡开死士手中兵刃,持剑的手仿佛消失不见,只能看到一道龙卷而起的剑影,没入死士胸口,无声无息的了结了一条性命,看着出手,竟似和冷冰的影剑有异曲同工之处。
使长剑的蒙面人抬头看了一眼远处,山林之后隐隐有马蹄声传来,脆声说道:“有人来了。”果然是个女子。
羯城宛若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嘶声大喊道:“救命,来人啊!”
身前蒙面人冷笑一声,漠然说道:“暂且留你一条狗命,莫以为我真的会让你离开卓城。”
说罢长剑一挑,羯城早已力尽,手中的兵刃被长剑毫不费力的挑飞了出去。
蒙面人欺身而上,一只手猛拍在羯城胸口。
羯城惨哼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心中一片凄然,这一掌已经震断了身上经脉,武功被废,就算回到朔夕又能怎样。
蒙面人不再理会脸色死灰的羯城,极快的将地上的两具尸体装入麻袋中,又再掩去地上的血迹,在马蹄声到来之前飘然离去。
羯城颓然倒地,一天之内,先是大喜,再是大悲,苍天果真要这般捉弄人么。
马蹄声响了起来,远处传来几个人谈笑的声音:“郡主的箭术当真了得,百步穿杨,箭无虚发啊。”
“哈哈,邵将军有所不知,在牧天狼军中郡主的箭术都是出了名的,就连王爷也颇为赞赏呢。”
“那是那是,今天总算开了眼界,不过邝将军的箭术也不弱,胜过邵某许多。”
“邵将军过誉了,论箭术我可及不上你,不过喝酒倒还能和邵将军拼一拼。”
第八百九十一章 压回卓城()
“哈哈,今天满载而归,我让手下儿郎再打上几壶好酒,咱们一醉方休,就不知道郡主可否赏脸,咱们的猎物大半可都是郡主猎到的。”
“有什么用,气人,邵将军,多打些酒来,喝醉了才好,省得回去不招人待见。”一个含着怒意的女子声音传了过来。
先前说话的两人似是愣了愣,其中一人赔笑问道:“什么事惹郡主发这么大的火?”
“还不是前几天定天台前的事,我不过是和霍裁乱吵了几句,哼,就要罚俸。
最可气的是那个,那个王爷,不替我说话也就算了,还责备了我一顿,这几天好生气闷,赶巧碰上邝将军和邵将军出来打猎,也算能消消心里的恶气。”
“郡主,这个,大将军也是好心,你就别往心里去了。”
“我不管,他说我就是他的不对,可气,可恨,咦,怎么有辆马车倒在地上?”女子惊咦一声道。
说话间一行人快马疾驰到官道边翻倒在地上的马车旁边,羯城面如死灰,浑噩绝望的不知道看着哪里。
十几匹战马将羯城和马车团团围了起来,当先是一个英挺女子,正是呼察冬蝉。
身旁两人,一个是卓城城西朝廷调遣的牧天狼守军领将邝立辙,而另外一人竟是卓城都骑营三名副将之一的邵禁昭,此时也是一脸诧异的盯着瘫倒在地的羯城。
呼察冬蝉眉头微皱,不过看着似乎心情不大好,娇声叱道:“喂,你怎么了?”
羯城闻声一震,有些茫然的回过头来,只听呼察冬蝉娇呼一声,柳眉倒竖,寒声喝道:“羯城,是你!”
邝立辙也大吃了一惊,和邵禁昭相视一眼,两人各自一挥手,身后卸去戎装的军中将士围了过去,阻断羯城前后左右,另有几名兵将散开在四周,手扶刀柄,戒备的看着官道两端。
今天的城西官道有些太过安静了,少见行人,大异往日。
呼察冬蝉见羯城闷声不吭,大怒道:“羯城,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私自离城,来人,给我拿下。”
身后几名如狼似虎的将士上前就要擒拿羯城,羯城猛然打了一个激灵,厉声喝道:“尔等谁敢!我有朝廷公文在手,特许离城,你们是要造反不成?”
“荒谬,一个西域反贼竟然血口喷人,说我们造反,你当真以为我们大甘的将士都是纸糊的,拿下!”
“谁敢过来!”羯城歇斯底里的怒吼着,从怀中掏出一纸公文,举在头顶大喊道,“朝廷公文在此,谁敢不信!”
在场众人都是一愣,看样子羯城真的有朝廷公文在手,不过这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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