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个朝堂上,李家要保身,武家要上位,世家要延续辉煌,唯独没有一个人记得民苦,没有一个人想真真正正地做一点实事。”
然而现在,自己和那些人有什么区别吗?
。。。。。。
虽然国库空虚,缺失人才,是武则天的一个借口。
可是,话说回来,这个借口是真实存在的。
而吴宁做为一个专业学会计的,本身就是个管账的人才,他能不能解决这个问题?
能,他还真能!
可是为了保命,为了离那个可怕的老太太远点儿,他不得不装作不能,甚至连试都不敢一试。
和那些京里的权贵有什么分别?
这一刻,他心里也只剩下私欲,而无民苦!
。。。。。。
“呼。。。。。”
太平公主此时长出一口浊气,“此时看来,九郎只要辞不授官,大概母后就不会再把你怎样了。”
站起身形,“本宫这就回城,替你与传旨太监说和,让他自己回京吧!”
“等等!”
吴宁呆坐在屋中。
“让我。。。。。。再好好想一想。”
。。。。。。
————————
明哲保身,这符合逻辑,也符合当下的处境。
别说吴宁进京,就算他不进京,哪怕是表现出一点具有威胁性的迹象,以武则天现在的敏感,估计都得要了他的命。
而且,武则天也不可能真的给他稳固财政的机会。
吴宁就算是一身本事,以他的身份,也无从施展。
所以,示弱、明哲保身,是吴宁当下最理智的选择,也可以说是唯一的选择。
可是。。。。。。
真的就这么算了吗?
真的就置之不理,冷眼旁观?
吴老九不是什么好人,他平时机关算尽、世故圆滑,但是,他也不是个坏人。
相反,他一直记得“民苦”二字!
而多年在大唐生活的所见所闻告诉他,这看似只是武老太太借口的一个契机,很可能就是大唐走向另一个方向的转折。
一个全新的大唐,一个不同于历史、不同于任何朝代的大唐,一个原本慢慢老化由盛转衰,却借此时机二次晋级的大唐。
而吴宁应不应该为了一己之私放弃这样的一个契机呢?
“齐磊。。。。”
深陷沉思的吴宁无意识地自言自语:“兄弟想冒一次险,如果我死了,你再另想办法吧!”
“啊???”
太平在一旁疑然出声,“九郎在说什么?”
“。。。。。。什么?”吴宁回过神来,“我刚才说什么了吗?”
眉头紧锁,刚刚纯粹是下意识之言,为什么说这些,他自己都不知道。
“什么死不死的?”太平关切道,“你莫要瞎说。”
“哦,没事。”
吴宁不想和太平继续深聊,敷衍道:“劳烦殿下,派人拿些纸墨来。”
“我要写些东西。”
。。。。。。
。
第一二三章 吴宁的《醒世方》()
一个王朝的开始,已经注定了它的结局。
也就是说,一个时代因为一个缔造者而灿然新生,可是缔造者的基因也深深地烙印在了这个时代之中,直到导致一个时代的灭亡。
比如,刘邦立汉重用外戚,而大汉王朝亡于外戚。
比如,赵匡胤重文抑武,悲催的宋朝也因武备羸弱而陨落。
再比如,李世民神武一世南征北战,大唐由盛转衰,恰恰正因疆域太广防御艰难而改制藩镇所至。
轻盐税的利民政策,又使得政府想从盐务赠加财税之时,造就了无数的私盐贩子。
唐末乱世,也正是这样一大批盐贩子把大唐彻底撕裂。
吴宁不懂历史,可是对于这个华夏最灿烂的时代多多少少还是有一些了解的。
。。。。。。
可祸根已经埋下,必然走到衰亡!
可是,从经济学的角度来看,至少吴宁觉得,大唐并非无药可救。恰恰相反,以当下的疆域、社会构成、权利结构、国际地位,还有民族向心力,只要找准契机,大唐完全可以走向另一个全新的结局。
而现在,有一个机会摆在吴宁前,一个也许可以扭转历史的机会。
他应不应该抓住?应不应该搏上一搏?
不为自己,只为一个时代,为心底那个一直渴望的声音。
搏一把,送命也特么值了!
。。。。。。
“九郎要写什么?”
太平心跳的利害,因为吴宁此时的气势完全变了,眼神之中似有一股狂躁之气让她有点害怕。
好言相劝:“你莫要冲动。”
“。。。。。。”吴宁一阵无言。
冲动吗?冲动。
一但武老太太也是一个不顾民苦,只想做皇帝的功利之人,那吴宁身世再加上现在要写的东西,足够他死一万回了。
可是,两世为人,冲动一回又有何妨?
。。。。。。
“圣武神功天后陛下敬启!”
吴宁郑重落笔。
“草民,房州吴氏,宁也,幸昌平盛世、蒙恩苟安。”
“少不更事,未解诗书,唯数术一学略启心得。然,不知孔孟而何以知理,不晓礼法而何以正身?”
“况,堂前燕坐,高谋远论,非宁所志也。圣后隆宠实不敢受,罪矣。”
“草民惶恐,万死诚辞,望圣后体恤。”
“国朝纲政宁力有不歹。然,圣后抬爱不敢不为,倾献一策,以尽孝心。”
在这里,吴宁用了一个“孝心”字,而非“忠心”,想必武则天若真的知道吴宁的身世,也会有所感触吧。
下面,则是吴宁献的那一策,只不过,有点长。
太平公主本来是站在旁边看着他写,可是,从早上站到中午,吴宁还没写完,公主殿下有点受不住了,回房歇了一回儿。
等过了一个多时辰,太平再回到吴宁屋前一看,他还在写。
太平不好进去打扰了,结果到了晚饭,吴宁还没停。
入夜,还在写。。。。。。
等第二天早上,公主殿下睡醒了,吃过了早饭,过去一看,还在写!!!!
太平公主不淡定了,这写的什么啊?估计放眼大唐,开国一甲子也没这么长的奏表了吧?
。。。。。。
呵呵,放眼大唐?
特么放眼华夏数千年的王朝史,也没吴宁这表奏折长。
后来的那些什么万言书啊,长奏之类的,在吴宁这一奏表面前,估计连零头都算不上,
这货整整写了三天三夜,用麻纸七百一十九张,共十三万六千八百二十字,后世管这篇改变了大唐命运的奏本叫《唐策:醒世方》。
等到传旨太监再次来到吴家小院,准备把吴宁接入京城的时候,人没接着,倒接过一口大箱子。
老太监都看傻了,什么情况?
可是,吴宁不走,他也没办法,只得带着一口箱子回京。
心下还在祈祷,但愿不要触怒圣后,要了你小子的命。
而一到东都洛阳,老太监把箱子搬到武则面前,武老太太也是一惊。
“他不来?”
“回禀圣后,吴宁辞不受恩,只让奴婢带回这口箱子,说是与圣后的回奏。”
“。。。。。。”
武则天笑了,“既然不来,又送什么回奏?”
“打开吧!”
太监闻旨,应诺开箱,只见里面满满一箱都是纸。
老太监一个人根本抱不过来,只得捡上面几张递给武则天。
武老太太懒洋洋地接过,翻开一看:
少不更事,未解诗书,唯数术一学略启心得?
。。。。。。
不知孔孟而何以知理,不晓礼法。。。。。。
。。。。。。
草民惶恐,万死诚辞,望圣后体恤。
看到这里,武则天笑了,“果然是个聪明的孩子!”
可是再往下一看:
倾献一策,以尽孝心。。。。。。
老太太又是一怔,他居然猜到了?
正了正身子,再往下看。
唐者,以武立国,以威傲世,雄居四海,君临五岳。
第一句就让武则天眉头一皱,这完全就是居高临下,全然不是为臣为民所应该有的口气。
再往下来,武则天的神情更是越来越阴沉。
因为下面,吴宁站在一个当权者的角度,一个居高临下的视角,把大唐从里到外,从军到政,从利到弊,彻彻底底地剖析了一遍。
眼光之长远,思考之深刻,连武则天这个大唐几十年来真正的掌权者都自叹不如,这也彻底触动了武则天内心深处的杀机。
真是不知死活啊!
武老太太暗自咬牙,“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
若是以往,武老太太会二话不说,直接下旨擒杀吴宁。
可是这一回,武则天觉得,得先一会儿。
因为,吴宁真的说到点子上了。
特别是当中一段对当下朝庭财税的分析,简直是入木三分,让武老太太连眼神都挪不开。
只见吴宁在奏本上写到:
当下唐之税赋,年入三千万贯盈。
细数门类:
租庸调钱,十之有半(50%左右)
户税:十之半一(5%)
地税:十之有一(10%)
资课:十之半一(5%)
各目使役钱:十之有一(10%)
官属田:十之半一(5%)
租贷(政府高利):十之半一(5%)
以上各项已占十之有九,余者诸如:税草、脚钱、仓窑、加耗、籍账、土贡、勾征、常平仓、盐课、铜铁十不足一。
这些数字名目,武则天自然再熟悉不过。
只不过,让老太太大为意外的是,吴宁用了一个她从来没见过的形式,把这些数字展现了出来——
饼形对比图表。
只见,大唐各项财税都让吴宁画在一个圆里面,每一项税收,又以多寡占比,把圆圈分成若干扇区,一目了然。
简直就是一目了然!
占的最多的当然就是“租庸调”所代表的农税,占了五成,足足有半个圆。
而像盐课、铜铁、仓窑、加耗这些,在整个圆上只有几乎分不清多少的一条细丝。
吴老九用一种前所未见的方式,让武老太太第一次这么直观地看清了自己的这个国家。
。。。。。。
,
第一二四章 饼形图表与柱形图表()
下面,吴宁借助着这张图表,开始把每一项财政收入,给武则天彻底地分析了一下。
农税,这个不用说,其实大唐的农税还真不算高,占财政收入将近50%。
可是,下面的地税、使役钱、官属田、租贷,都是和农业分不开的,也应该算在农业收入之中,这就占了80%的财政收入。
再加上,不算显眼的常平仓、勾征、土贡,那这个比例就更多了。
吴宁用实实在在的数据告诉武老太太,大唐是个农业国家,财政收入的将近百分之九十来自农民。
这个比例,已经是高得吓人了。
这里都不用吴宁去劝,武则天自己就知道,她想提高财政收入,绝对不能再从农户身上下手了。
但是问题又来了,不从农户下手好办,可要怎么增加农业收入呢?
武则天立刻想到了——逃户。
这是朝庭的一贯思维,从太宗开始,大唐王朝就不遗余力地挖掘逃户,想把天下逃民,都归于顺民。这样就有人交税了嘛。
可是,这个问题哪那么容易解决?
根据户部的统计,当下大唐有良民不足700万户,人口大概就是五千万左右。
可是要知道,逃户、奴婢、兵户是不计入良籍的,大唐的实际人口应该比这多很多。
户部估计,单是逃人,整个大唐就有不下三千万人口。
包括武则天在内,所有的大唐皇帝都有一个梦想,就是把天下逃人都归化于良人。
多了三千万人口交税,那得是多少财税收入?
可这是一个恶疾,英明神武如太宗,果断善政如武后,也拿逃人没招。
说白了,经过一甲子的时间,大唐已经没有多余的土地能够安顿逃人了。
而逃户于原籍出逃,也不是丢弃土地,而是土地被富户兼并,无地可种。
而大唐实行的是人头税,没有地也得按人头交税。
这样的情况下,不跑还等什么?
所以,这么多年来,逃民问题,别说是解决,就算是遏制,朝廷也做不到。
这是一个死循环,逃人越来越多,土地向富户集中,使得更多的农民变成无产佃农。没办法,只能主动卖身富户,或者出逃。
这样一来,交税的人就越来越少。
武老太太热切起来,难道。这个吴宁有能解决逃户问题的奇方?
猛然抬头,“还有吗?”
她手里的那几张纸早就看完了,甚至老太监都不知道又给她递了多少次了。
此时,在武老太太的龙榻之侧,吴宁的奏本铺了一榻,而时间也已经整整过去了半天。
“圣后!”上官婉儿在侧提醒,“该用膳了。”
“且先等等。”
看到关键之处,武老太太哪肯停下?干脆道:“把箱子搬到朕身边来,你们都下去吧!”
众人无法,只得从命。
而那一箱子奏本刚到老太太身边,武则天已经迫不及待地拿起最上面几张看了起来。
结果,老太太又是失望,又是惊讶。
失望的是,吴宁并没有给出解决逃户的办法,这小子和武则天想的不一样。
而惊讶的是,接下来的一张纸上,吴宁又给出了一个武则天从未见过的感官对比——柱形对比图表。
吴宁以五年为期,把大唐六十多年来的租庸调、户、地、草、盐各税,分类排列画成图表。
只见,租庸调一项,开朝之时,只是短短的一小节墨柱,而后逐年增长,到了代表当下那一条墨柱,已经比唐初高了不知道多少。
但是,代表近二十年的四条墨柱,长度几乎没什么变化。
好像。。。。。。农税从二十年前开始,就后势乏力了。
而户税,就没有农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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