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原本有些紧绷的神精一松,暗骂:“就说这小子没什么正经。”
眉头一挑,“叫公主殿下,我还没认你这个弟弟呢!”
“哦。”吴宁一撇嘴,“都弟弟了,那还是叫姐吧!”
“你!”太平更是气结,“你就本宫留下,就为了气我?”
“嘿嘿。”吴宁憨憨地一笑,“当然不是,我就开个玩笑嘛。”
慢慢地收起笑容,吴宁认真起来,“想和公主殿下说几句心里话。”
“什么心里话?”
“殿下很不想我和舅爹与圣后为敌吧?”
突兀的一句,让太平又是一怔。
“你。。。。”
只闻吴宁抢白道:“其实我也不想,谁愿意与万万人之上的武后为敌呢?”
“我很怕,怕你的母后轻轻的一个咳嗽,我这个房州逃户就得灰飞烟灭了。”
“嗯。”
太平皱着眉头,“为什么?为什么与本宫说这些?”
她实在不明白,吴宁先是云里雾里地开了一个玩笑,紧接着又没头没脑地说他怕?
怕什么?
“唉!”只见吴宁长出一口浊气。
“算了,我也就别绕弯子了。”
直视太平,“殿下知道我那舅爹最失败之处在哪儿吗?”
“哪?不应该树敌太多?”
“不是以前,是现在。”
“现在?”太平觉吟起来,可是。。。。。。“不知道。”
“是他把公主殿下卷了进来!”
“啊?”太平更为惊讶。
“我?”
“对!”吴宁重重点头,“他把殿下置于一个两难之境,也把我,包括陈子昂,扔到了悬崖之侧!”
“舅爹他太自负了,以为凭你们少年时的感情,殿下不会害他。可是,再怎么说,他心里的那个敌人是圣后,是殿下的母亲。”
“一念之差!”
“殿下可能念及旧情,也可能是可怜舅爹的遭遇,而不去告密,甚至帮着他平反旧案。”
“可是一念之差!”
吴宁的气息粗重起来,“一念之差,殿下也可能更偏向圣后。”
“不会的!”
太平一阵抢白,“兄长如此信任太平,本宫不会出卖于他。”
“你!你怎么可以这么想本宫!?”
吴宁笑了,“我只是说一种可能,并没有不相信殿下。”
“再说了,真的让殿下背叛你的母后,殿下又做得出来吗?”
“我。。。。”
太平语塞,是的,她做得出来吗?
她不知道,也许现在她只是身在此处,亲眼见到了贺兰兄长的悲惨境遇,同情兄长,同情吴宁的冲动占据了心神。
可是,回到东都呢?
当她面对母后,面对母后的溺爱,还能让这份同情占据心神吗?
当贺兰兄长真的把矛头对准自己的母亲的时候,她会无动于衷吗?
她不知道,她感觉到了吴宁的话,让她开始动摇。
“我们来作一个交易吧!”
吴宁的声音适时响起。
太平公主抬起头,“什么交易?”
“一个不让公主两难,也能让我不置死地的交易!”
“你说。”
“呼。。。。”吴宁深吸了一口气。
“从现在开始,不管殿下是在房州,还是回到京师,宁的所有动作都会与公主通气。”
“哦?为什么?”
“听我说完。”
“与殿下知晓,并不需要殿下帮我什么。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让殿下知道,宁查到了什么,当年害死我娘的人到底是谁。”
太平一颤,脱口而出:“如果真是我的母后呢!?”
“。。。。。”
吴宁顿了顿,。眼神变得犀利起来。
“这就是宁要说的交易了。”
“如果真的是圣后所为,那么,殿下可以毫不犹豫,立刻!马上!把舅爹和我的事情告诉圣后。”
“可是,在这之前,还请公主殿下高抬贵手,替我们舅甥二人保守这个秘密。”
“。。。。。。”
太平公主陷入了沉思,她在认真地考虑这个交易。
而吴宁此时也是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心中暗道:
妈了个巴子的,小爷都把条件开到这个份儿上了,她应该不会拒绝吧?
过了良久,终于见太平公主缓缓抬头。
“成交!”
吴宁笑了,拱手一揖,“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切!”
倒是太平学着吴宁的像子,撇嘴不屑。
“你也能叫君子?那天下就没有小人了。”
“公主说的是!”
吴宁这回出奇的没有回怼。
心道:你爱怎么说怎么说,反正这回,小爷的小命儿算是暂时保住了。
悬啊!
“。。。。。。”
可是,吴宁不这么乖巧还好,太平认识这小子的日子也不算短了,就没见他这么“懂事儿”过啊?
心生疑窦,“你今天有点怪呢?”
。。。。。。
“不对啊?”
。。。。。。
“你不会是。。。。。。”想到这里,太平瞪圆了杏目。
“你不会是又暗地里打什么鬼主意吧?”
完了,吴宁一窘,百密一疏。。。。。。
被识破了。
。。。。。。
,
第一零一章 你还是叫我姐吧()
还什么报仇?还什么搅动朝堂?
特么人的第一基本要务是:活着!
命都快没了,扯别的还有什么用!?
不论是刚刚和太平说的这些也好,还是之前稳住丑舅说的那些话也罢。
吴宁确实有他自己的心思,这是他想了一夜才琢磨出来的。
当下把仇恨什么的都必须先扔到一边,第一要紧之事是什么呢?
就是活着!
可惜,让太平发现了。
。。。。。。
说白了,贺兰敏之,也就是吴宁那个蠢货丑舅,犯的最大一个错误,就是把太平公主拉了进来。
他如果不把太平拉进来,不弄这么多弯弯绕,还非得什么“够资格”才和吴宁摊牌,在某一个夜晚,吴宁问起身世的时候就坦然相告,那事情反而简单了。
不说别的,就算贺敏月这个娘吴宁没见过,就算他鸡贼不想为便宜娘报仇。
可是,和贺兰敏之相处这么多年了,两人相依为命,又有抚养之恩,吴宁就凭这层关系,能放着舅爹的遭遇置之不理吗?
他一样会担下这个仇,帮他平反冤屈,帮他报仇血恨。
这多简单的一个道理,可是贺兰敏之居然就没想明白,非得把事情弄这么复杂,弄这么大。
现在好了,太平公主这颗大炸雷进了局,简单的事变得无比复杂,甚至可能要命。
你就说吧,太平帮着谁?
贺兰敏之这就是有病乱投医,他以为天真烂漫的太平公主不会害他,甚至在某些时候可能还会帮到他。
天真不天真啊?
武老太太怎么说也是人家的亲妈啊!
就算太平肯帮你,可谁敢保证你要害她亲妈的时候,她不反咬你一口?
这个不确定因素,太要命了。
难怪太平第一天来家里的时候,吴宁从问仙观下来,隐隐约约听见肖老道吼出一声:“他在找死!”
这可不就是在找死吗?
所以当下,吴宁最先要干的是事,不是查什么真相,不是什么报仇,而是要先稳住贺兰敏之,别让这个被仇恨迷了心窍的疯子再做出什么要命的事。
然后就是和太平摊牌,定下这个交易。
一来,太平没了左右摇摆的良心问责的难题;二来,吴宁也可以暂时不用为太平嘴不严实操心了。
他可不想哪天日子过得好好的,砰的一声,从天下砸下来什么天兵天将的,把家给围了。
。。。。。。
至于太平聪明了一回,看出了他的小心思。。。。
呵呵,无所谓。
这个交易是互利的,吴宁没有什么隐瞒的必要,索性把心里话一字不漏地与太平全说了。
。。。。。。
“总之就是这么回事儿。”吴宁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
“殿下应该满意了吧?”
“。。。。。。”
哪成想,太平公主默默不语。
。。。。。。
太平发现,她又一次低估了吴宁的本事。
换了别人遇上这种事,要么满心复仇,要么吓的恨不得远遁江湖,还有可能根本就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可是他呢?临危不乱,无懈可击。
只这一夜的工夫啊!
这一夜别人在干嘛?
贺兰兄长在胡思乱想,自己在不知所措。
而吴宁呢?
他不但没有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不但没有畏缩退却,不但把贺兰兄长十几年都没捋清的事情找出了脉络,而且把当下时局、自身处境考虑得巨细无遗。
甚至很清晰地知道下一步应该干什么,不应该干什么。
。。。。。。
此时此刻,太平不自觉地生出一个怪异的想法:
如果。。。。。。
如果吴宁不是流落民间,如果母后与贺兰长兄没有那些过往,如果吴宁也有资格觊觎那个位子,那么凭他的心机、才智,还什么李贤?李显?李旦?武三思、武承嗣的?
他们哪一个是吴宁的对手?
朝堂上那些什么外戚悍将、文臣世家的,哪一个能在他手上讨得便宜!?
“九郎!”太平公主悠悠开口。
“你让本宫有些害怕。”
“别啊!”吴宁咧嘴,“我的公主殿下啊,你是了解我的。宁虽说有一点小聪明吧,可我不往坏处用,也没什么大志向,宁于殿下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这话吴宁说的已经很白了,我什么熊样你清楚,反正我是会帮你的,你怕啥?
“呵。”
太平笑了,坐上了炕沿,斜倚在吴宁对面的墙边。
“你真的会帮我吗?”
吴宁犹豫了一下,“会。”
然后没头没脑地嘟囔了一句:“毕竟谁也不想看到殿下变成另外一个样子。”
“呵呵。”太平又笑出了声,“那你还是叫我姐吧,别叫殿下了。”
一夜未眠,加上心中大石落地,疲惫便潮水一般涌了上来,太平松弛地闭上眼睛。
“那你还是叫我姐吧,毕竟。。。。毕竟有这样一个大高手弟弟。。。。保我平安。。。。”
“我才。。。能更安。。。。心。。。。”
说着说着,太平眼瞅就睡着了。
“喂。。。。”
“喂喂喂喂!!”
吴宁不淡定了,天都大亮了,罗厨子的早饭都快好了,你怎么躺下了?
“我说殿下,要睡回去睡去,睡我这算怎么回事儿啊!?”
哪想到,吴宁不但没叫动,太平反而顺势一倒,就躺在了炕上。
眼皮不抬,“你是我弟,睡这儿怎么了?”
“别啊!”吴宁不干。
特么外人可不知道咱俩是亲姐弟好不啦?
这大早上的,公主殿下在我屋里,要是让人看见算怎么回事儿?
再说了,一会儿妙娘就来了,让她看见,我可怎么解释?
。。。。。。
你还别说,有时候吧,这人就是这么不禁念叨。
吴宁刚往这边一想,就听见吴老八那杀千刀的嗓门在门外炸开了。
“老九,起来吃饭了!”
砰!
这货嚷嚷还不算,一脚把房门还踹开了。
一看太平在屋里,憨货愣了一下,瞪眼道:“那什么。。。。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啊?”
“滚!!”
吴宁一声暴喝,怎么这么欠呢?
吴老八弄的挺没趣,。心说,我这不是叫你吃饭吗?
惺惺然转身要走,一抬眼。。。。。。
“咦?”
“秦家妹子这么早啊?老九还没起来呢!”
“谁说我没起来!”吴宁在里屋腾的一下就窜了起来。
也顾不得屁股,鞋都没穿就蹦出了屋。
出来之后,还不忘反手把门关上。
“妙娘,别听他胡说,早起来了!”
可是一看,“吴老八!我宰了你!”
哪特么有秦妙娘的影子?
这个贱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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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二章 探监()
接下来的日子,从表面上看与以往并无不同。
太平公主这位大唐贵女依旧住在下山坳,甚至连过年都不打算回城。
贺兰敏之依旧阴阴沉沉地过日子,倒是三五不时地抓住吴宁逼问到底要怎么查清当年旧案。
而一听吴宁说,马上就过年了,怎么也得让大伙儿过个好年的敷衍,贺兰敏之觉得也有道理,再急也不差这么一个年关。
陈子昂走了。如了吴宁的愿,以高堂年迈,子不远游为名,辞官回乡。
不过,吴宁知道,早晚有一天还有再见之期。
所以走之前,吴宁也没跟他客气,抓住陈子昂,按在客房里,整整写了一天的题壁诗。
这回好,墙上终于没有假的了。
至于吴宁自己,旧依开着他的小店,旧依给秦家做着账房。
不过,却是比从前要勤快了很多。
以前没有紧迫感,可是现在不同,他要尽可能快地,了解这个时代,融入这个时代。
甚至为了这个目标,连以往极为不喜的那本《左氏春秋》都读的更为认真。
。。。。。。
————————
转眼,就到了年关。
今年过年,与往年不同,不单单有一个太平公主要在吴宁家里过年,下山坳的境遇也比往年强上不知道多少。
一来,几家客店都挣到了钱,萝卜、菘菜也让全坳子的菜田收获颇丰,再加上炭窑。
炭窑果如吴宁所料,开始的时候,房州百姓确实不太认可这种分量重,看着少的新炭。
可是,一但有人买回去用过,无不称赞连连。
口口相传之下,这冬天只过了不到一半,下山坳的乌竹炭就已经火遍房州了,现在更是隐隐有超过旧炭之势。
甚至襄州那边的炭商都已经开始订购乌竹炭,宁可花个二三百里的运费,也要运回襄樊之地卖个高价了。
老祖君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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