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秦文远苦笑,确实遇到了难事,可惜与一个山里少年说不着。
“这就不劳小郎君操心了。”
得,吴宁翻着白眼,要不是看在我未来媳妇的份上,你当我愿意管你的闲事?
心里这么想,可嘴上却不能这么说,好言道:“看来老丈还真遇上了难事,何不与小子说上一说?”
“老丈当知小子家中的关系,说不定还能帮上一二。”
“呵。”
吴宁说的挺好听,可是秦文远听了,不但没有感激和释怀,反而是一声苦笑。
“不瞒小郎君,秦家这回惹上的麻烦,怕是吴统军亦不够看,还是不要给小郎君招惹是非了。”
老头儿越是这么说,吴宁就越好奇,“那说一说又能怎么样嘛?”
“好吧!”
秦文远长叹一声,许是近日之灾在心中憋闷太久,需要与人说解一番,更重要的是,秦文远从第一次见到吴宁,就没把他当一般人。
“秦家这回。。。。。。惹上大麻烦了。”
。。。。。。
——————————
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秦文远彻底放松,也不拘泥什么俗礼,就坐在秦家正门的台阶上借着月色,开始给吴宁讲述起最近两个月秦家的遭遇。
而吴宁听着老头儿的诉说,终于知道秦家最近确实挺倒霉的。
不但酒楼的厨子让人给挖了去,其它生意也是诸多不顺。
简单来说,每年秋冬两季,本应是秦最赚钱的季节,可是今年,却差不多把所有家当都赔了进去。
秦家之所以在房州富贾一方,除了拥有房州最大的酒楼,米铺、布庄也是其揽财的好生意。
无它,因为秦文远靠上了庐陵王府。
要知道,整个庐陵王府上上下下、男男女女,从官吏到仆从,从护院到戍卫兵丁,加在一块那可是将近一千来号人啊!
王府上下,所有的米粮供应,衣料绸麻,都从秦家的米铺和布庄采购。
加上今年京使到来,所有的随从侍卫也由王府安置,使得今年的供应又加了两倍。
夏末之时,秦文远就接到了王府的知会,让他上秋之后,备足米粮多进绸布。
对此,秦文远自然乐意。
上秋之后,便大肆收购米粮,又从襄阳特意采买布料绸缎。
可偏偏在这个时候,秦家现银出现了问题。
吴宁这敲诈了他大一笔,自己那个宝贝女儿花钱也没个数,况且今年王府所需是往年的好几倍,秦文远这个房州首富的账上居然没钱了。
秦文远实在没办法,只得找寺庙拆借。以秦家的一家酒楼、三家米铺,还有布庄为押,向城东的观音庙借款三千贯暂度难关,为期一个月。
本来秦文远也觉得没什么,毕竟只要货一备齐,交于王府,立马就能翻身。纵使观音庙的利钱高了些,可是在这么大一笔生意面前也不算亏。
但是,秦文远万万没想到,他这边米粮布料都备齐了,庐陵王府反悔了,不与秦文远交易,改由别家。
这一下子,可把秦文远坑苦了。
大批米粮、布匹压在手里,而观音庙那边的借贷也马上就要到期,一个不好,秦文远半辈子攒下的家业就都没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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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宁听完之后,明白了三件事:
第一,原来不光是厨子的事儿坑了秦老头一道,那五百贯间接的也把秦文远坑的够呛;
第二,特么秦妙娘就是个败家娘们儿啊,可得好好想想,不一定养得起;
第三,秦文远很可能是中了人家的算计。
这事儿要是放在后世,就是一个极其拙劣的商业圈套。
“老丈也太不小心了,与庐陵王府这么大的订单,怎么不事先签个契?”
秦文远一听,登时气乐了,“小郎君怕是在说笑,谁敢和王府要买契?”
“况且,往年王府说一不二,谁也没想到他们会临时变了卦。”
吴宁点头,这一点他能理解。
毕竟那是王府,不用李显出来,就是一个长史也不是秦文远这种人可以比得了的。
“这么说来,老丈大概是被庐陵王府和观音庙合伙算计了。”
“哪里是大概?”秦文远哀然一叹。
“就是被算计了。而且观音庙不过就是个幌子,那份三千贯的借押只是在观音庙走了个过场。”
“老夫日前才知道,观音庙早就把那张押条转给了翠馨楼的王掌柜。”
看向吴宁,“而小郎君知道王掌柜还有另外一个身份是什么吗?”
吴宁眉头一皱,“什么?”
“庐陵王府长史王弘义的侄子!”
“。。。。。。”
吴宁一阵无语,这么说来,就什么都说得通了。
而且这么说来,这个圈套就不算拙劣了。
说白了,王弘义手里有权、有订单,只要他想算计秦文远,不过是他一句话的事儿。
而且,秦文远就算知道其中有风险,他也必胡往套里钻。因为那是庐陵王府,他不敢拒绝。
。。。。。。
至于为什么秦文远偏偏找观音庙借钱,而观音庙为什么会乖乖地把押条转给王掌柜?
这倒不奇怪,因为这是秦文远的唯一选则,也是观音庙的唯一选择。
无它,三千贯的借款,除了寺庙,房州没有任何一家当铺借得出来。
。。。。。。
后世的人都以为,古人借钱,不是找地主,就是找当铺,其实不然。
打从南北朝开始,历朝历代寺院就一直是最大的高利贷放贷者。
这个时代,不但老百姓拼了命地往佛前上供,连统治者把拼了死地把税收往庙里送。
和尚拿了那么多钱,干什么?他就算天天给菩萨塑金身,也花不完那么多钱。
又不能吃肉,又不能享受,只能是往出借钱。
结果就是,借的越多,收入的就更多。
所以,寺庙才是中国古代的金融雏形,最富的就是这帮和尚。
可话说回来,佛在天上,和尚却在人间,和尚也逃不开世俗的权力。
他想继续有钱,还是得看权力的眼色。在庐陵王府这么个庞然大物面前,和尚也得低头。
“这么说来,老丈这回是难逃一劫了?”
这是一个死局,谁也救不了。
除非。。。。。。
除非秦文远面前坐着的吴宁。。。。。。是个专业人士。
看向秦文远,黑暗中的吴宁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心说:老丈人啊,你命也太好了,居然碰上我这么个专门做假账的。
。。。。。。
,
第五十八章 资产转移()
真说起来,吴宁的前世还不算是专业做假账的,而是专业查假账的。
他学的是会计,但干的是审计,是英国皇家会计师公会拿过最高认证的世界顶尖会计师。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不会做假账,你怎么查假账?
干他这一行,不但要会查账,也要会做账;不但要会核算资产,还得熟悉一切商业操作、暗箱行为。
这就是巧了啊,吴宁心说,这个事儿,正好对口儿啊,我很擅长!
吴宁玩味地看着秦文远道:“这么说来,老丈这回是难逃一劫了。”
一旁的秦文远不想承认,可是也不得不承认。
苦笑道:“所以老夫才不能接小郎君这张方子。就算拿来又如何?不过是给他人做嫁衣罢了。”
“说不好,还要牵连小郎君。”
已经牵连了。。。。。。
谁特么知道翠馨楼的后台是王弘义啊?老子挖了他的厨子啊!
王弘义,吴宁当然不想招惹,可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和秦文远已经站在了同一个阵营之中。
况且,怎么说也是未来老丈人,得拉一把。
“老丈这个亏吃定了,不论从王府的势力,还是白纸黑字的押条,这一劫老丈都躲不过去。”
秦文远一听,差点没骂人。
我好心与你个娃娃倾诉,怎么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呢?我还不知道死定了!?
哀然长叹,“没想到老夫挣扎半生,最后却落得如此下场。”
“不过。。。。。。”哪成想,吴宁那边话锋一转,“不过我能救你,救秦家。”
“。。。。。。”
秦文远无语了,看着黑暗中的吴宁怔怔发呆。
此时心中只有一个想法:这小兔崽子是真敢说啊!
看了看天色,“坊门已经关了,小郎君还是去寻一家客店早些歇息吧。”
说接话,支起身子就要回府。
心中更是懊恼无比,你说我跟一个娃娃啰嗦什么?还他能救我,救秦家?
呵呵。。。。。
。。。。。。
吴宁:“。。。。。。”
我说的话,他没听见?
看着秦文远的背影,又说了一遍,“我能救你!!”
“小郎君还是别给吴统军招祸了。”
秦文远头也不回:“王弘义不是吴统军可招惹的。”
“。。。。。。”
吴宁彻底无语,老子好不容易认真一回,你咋还不信呢?
也不废话了,“我只问老丈三个问题,老丈答了再走也不迟。”
“嗯?”秦文远站住,“小郎君要问什么?”
吴宁道:“第一,老丈可有信任之人?”
秦文远:“。。。。。。”
虽说不知道吴宁问此何意,可还是答了出来。
“秦府上下,皆如家人,皆可全信!”
不想,吴宁缓缓摇头,“不是这种,而是那种可托付身家性命的信任。”
“。。。。。”秦文远迟疑了一下,“有一女妙娘、一老妻张氏,尚有一忠仆秦福。”
吴宁低头沉吟,自言自语。
“秦妙娘不行,秦管家是奴籍也不行,唯有张氏。。。。。。”
抬头道:“第二问,老丈愿为这半生心血付出多大的代价?”
只见秦文远认真了起来,一字一顿道:“任何代价!”
吴宁逼问,“即使身陷囹圄,触犯唐律也在所不惜?”
秦文远再次沉默,为了妙娘和老妻的后半生。。。。值了。
抬头看向吴宁,“在所不惜!”
“好!”吴宁断喝一声,“最后一问,押条拿来,与我一观。”
。。。。。。
吴宁的神态让秦文远生出一种错觉,这个娃娃也许真的可以救秦家一命?
“秦福,去把押条拿来。”
“啊。。。啊?”
秦福都傻眼了,我的主家啊,你可不能糊涂啊!这。。。。。。这特么就是个卖萝卜的好不啦?
“快去!”
“。。。。。。”
秦福无法,只得入府去拿押条。
等到拿回来,交给吴宁手里,“果然!”吴宁眼前一亮。
果然和他料想的,没有太大偏差。
抬头看向秦文远,说出来的话,差点没把秦文远气死!
“老丈好命啊,现在。。。。。。”
“可以去休妻了。”
。。。。。。
“什么!?”秦文远惊叫出声。
“吾糟糠之妻,怎可轻弃!”
“别着急嘛!”吴宁撇嘴,“听小子说完。”
“老丈现在就去休了张氏。当然不是真休,而属假离。”
“假离?”秦文远更是不明白,“为何要假离?”
“唉。。。。。”吴宁长叹一声。
古人啊,真是单纯!
“假离的同时,老丈还要与张氏写一张押条,以秦家米铺、布庄之存货,还有各店之私奴为押,拆借款项。”
“。。。。。。”秦文远听傻了。
只闻吴宁继续道:
“与王弘义的押条上写明,以米铺、酒楼、布庄为押。一般情况下,当然包括这几家店面的货物与佣工。”
“在王弘义来收押之前,让张氏去府衙递状,要求你还钱。”
“你自然无钱,只得依契,拿米粮、布匹等货物抵债。”
“懂了吗?”
“不不,不懂。。。。”秦文远脑袋有点不够用了,完全跟不上吴宁的逻辑。
吴宁无语:“这很难吗?”
抖着手里的押条:“王弘义这张押条,老丈无力偿还,那就要拿铺子抵债。依常理来断,不管铺中有无存货,自然是包括其中的。”
“可是,老丈已经把货物抵押给了张氏,那不论是多少存货,那都是张氏的财产,与老丈已经无关了。”
“王弘义就算再大的官威,也不能拿别人的财货来抵老丈的债务。”
“再说了。。。。。。”吴宁一摊手,“他来要账的时候,那货物已经被判成张氏的了。”
“明白了吗?”
秦文远还是脑子一片空白,“有,有有点明白了!”
“笨!”吴宁暗骂一声,“说白了,就是把老丈的财产转移到张氏名下!”
多简单的资产转移?怎么就听不明白呢?
对秦文远直言道:“老丈那几家铺面就别想了,已经是姓王了。”
“小子这个主意,顶多是保住你的巨额货物,还有奴工,以便老丈东山再起罢了。”
“不过。。。。”
吴宁顿了顿,“依王弘义的权势,县君虽说不敢枉法错判,但是多多少少不能不顾忌王弘义的颜面,弄不好老丈这牢狱之灾是跑不了了。”
“这。。。。。”
秦家老丈没“人”。。。。。
傻子一样站在门前,看看秦福。
“这能行吗?”
立马又转脸瞪着吴宁,“这。。。这能行吗?”
吴宁懒的和他多说,“行!听我的,让你媳妇起诉你。”
心说,我是不是应该在大唐开个商务咨询公司啥的?估计能赚钱!
。。。。。
。
第五十九章 欲望()
从秦家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有一会儿了,这个时辰坊门早就关了。
吴宁没有去投店,而是绕到临街的坊墙处发呆。
说是墙,其实就是防君子不防小人的夯土围子,也就到腰间。站在墙里,外面的正街看得一清二楚。
想要出坊也是简单的很,五岁的小孩使点劲儿都爬得出去。
但前提是,别让巡街的兵士抓到,否则要吃板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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