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
嗖~~!!
同时,弩弦绷出,还有箭矢破空而去的声音,让林羽堂一阵呆愣。
“愣着干啥!?”
冯大春瞪眼嚷嚷。
“老家伙,你欠老子一条命!”
。(元宵节快乐!!)
第四二零章 日落日升()
冯大春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冲上来。
此时此刻,他非确定,自己并不想当什么英雄。
他只是一个老兵油子,一个小人物,而且依旧坚持着他的真理,依旧觉得林羽堂他们这些老卒子,都他妈的是傻叉。
逃跑才是他的职责,只要把军情带回去,他就是好样儿的,他就有功。
可是,他还是冲上来了。
因为他也很清楚,如果现在跑了,那夜里他会睡不着觉。
他更清楚,当手里的巨大滚木砸向城下,吐蕃云梯上的番兵被砸落的时候,他的心里真真切切地升起万分舒爽,万分豪迈。
“妈了个巴子!”
这种既害怕,又热血;既想跑,又真真切切地冲向敌寇的感觉,让冯大春骂出了声儿。
瞪着林羽堂,“老家伙,你他娘的就是索命的无常,却是叫你害惨了!”
林羽堂笑了,并没有假仁假意地劝冯大春别跟他们一起送死。
老帅笑的极是畅快,说出一句“老夫就算是无常,能唤起你这一缕忠魂,就不算白在这世上走一遭。”
“咦~~!”冯大春一边与一个哨卒拉开一把重弩,一边牙都酸倒了。
心说,这读过书的人,说话就是牙碜。
“少废话,守城!”
望着城下潮涌一般的吐蕃大军,冯大春阴沉出声,“除了我们这几个傻子,老帅就再无援手了。”
林羽堂紧了紧手中的直刀,摇头不允。
“只要这一腔热血还在,永远都会有援手!”
————————
七天。
连冯大春自己都没想到,他居然陪着罪营,在阳关之上,一守就守到了第七天的头上。
虽然去掉一个第一天就回玉门关报信儿的哨卒,他这一伙只有九个人。
可是,也正是这九个人,让四把重弩加入战团。危难之时,几个年轻力壮的,还能扔下几块滚木礌石。
可别小看这一点点战力,要知道,林羽堂的之前的布置,冰封的城墙,加上火油之助,已经很有成效。
唯一的弱点就是没有弩箭和滚木,致使吐蕃人可以无所顾忌地冲到城下,无所顾忌地攀爬城墙。
而冯大春和弓弩礌石的加入,正好弥补了这个弱点。
致使吐蕃大军纵有十万之众,却被这八百白发老卒和九个哨探,阻拦了整整七天。
战至此刻,阳关内的每一个人都已经到了极限,靠着一口气顶着,顽强抵抗。
冯大春现在早没力气与林羽堂斗嘴了,甚至什么值不值的、傻不傻的,他都已经没工夫去想了。
麻木!
这个老油子经过数天的战火洗礼,就只剩下麻木。
夕阳西下,大漠的酷寒,让吐蕃大军不得不得在夜幕降临之前,再一次退去。
阳关,又熬过了一天。
冯大春一屁股瘫坐在城楼上,左右扫看。
没见到林羽堂!
心中猛的一抽,“老帅不会”
刚生起这个念头,心中却是一阵恍然,这才想起,下午的时候,林羽堂就已经力竭晕倒,被抬下了城楼。
冯大春笑了,还好,还没死。
再次把目光看向城上的老卒。
数日鏖战,罪营损失不少,如今还有一口气的,已经不足六百。
能站起来守城的,恐怕一半儿都不到了。
照这个情形下去,阳关很难见到明天的夕阳了。
后世有一句话战场,那是男人的浪漫。
冯大春看着阳关之下的狼藉,泱泱退走的吐蕃大军,还有只剩一丝余辉的夕阳,他突然有点理解林羽堂了。
也许,对于这位曾经叱咤风云的老帅来说,可怕的并不是战死阳关,而是困死在沙州那座残破城池之中。
“操!”
冯大春自嘲地露出一丝苦笑,“这老家伙要壮烈,我跟着掺和什么劲啊?”
摇着头,把手下的一个哨卒叫到跟前,塞给他两张纸片,那是两封家书。
一封是魏大郎托付他稍回去的,另一封则是冯大春自己的。
上面同样只有一句话,是冯大春照着魏大郎那封,一个字一个字地扒下来的。
“娃儿,爹是战死的可抬头做人!”
“走吧!”冯大春告诉那哨卒,“把这里发生的事情带回去!!”
“告诉李瓘将军,在吐蕃十万大军面前,曾经有八百老卒,在阳关孤守了七日。”
“不!!”冯大春摇着头,“是八天!明天还能算一天!”
“告诉他们!”冯大春瞪着那哨卒,“告诉他们,别忘了这八百壮士!”
“别忘了有个叫林羽堂的老将军”
“”
沉吟了一下,又补了一句,“还有我冯大春,也他娘的是纯爷们!”
“还有咱这一伙哨卒!”
“还有”
“没了。”
冯大春心说,就这么几个傻子了。
“走吧!”冯大人挥手赶人,“别忘了,咱华夏儿郎的一腔血勇!”
——————————
第八天。
仅存的罪营老卒与冯大春的八个哨卒携手并肩,站上了阳关城头。
此时,他们面朝东方,满心虔诚。
因为那里是家的方向,亦是太阳的方向。
此时,朝阳初升,云霞如血。
每一个人的眼中,都有着决绝与几分不舍。
因为,这可能是他们能看到的,最后一个日出了。
“林帅!”
魏大郎痴痴地发声“你说,真的有人会记得咱们吗?”
林羽堂点了点头,“会!一定会!!”
冯大春想了想,“也许今天记不住,以后也会记住吧!?”
林羽堂再次点了点头。
“一定!”
“就算今天记不住,以后也会记住!”
说完,老帅最后再看了一眼灿烂的朝阳,握紧直刀,转身面向城下。
潮水一般的吐蕃兵,已经隆隆杀到。
————————————
与此同时,玉门关内。
蔡国公李瓘手捧着两张沾着血迹的家书,耳边回荡着阳关哨卒所说,关于那里发生的一切。
李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林羽堂领罪营八百众守关?怎么可能?
十人冲阵,火烧吐蕃大营?怎么可能?
八百老卒,孤守阳关八日?又怎么可能!?
李瓘只觉,这是在做梦。
可是,颤抖地举起那两张重若万斤的绝命家书
“娃儿,爹是战死的,可抬头做人!”
这一切,又都是真的。
,
第四二一章 杀!杀!杀!()
其实,当八天前,冯大春的第一份探报送到玉门关,李瓘就知道,罪营去了阳关。
只不过,那时的李瓘根本就没往心里去,更没工夫多想罪营去阳关干什么?
他是军人,更是大周对抗吐蕃来袭的第一道防线。职责告诉他,大敌当前,备战待守才是第一要务。
至于什么罪营,什么林羽堂,对于李瓘来说,都没有马上就要杀到的吐蕃大军来的重要。
而且,他和那时的冯大春的想法是一样的,八百个爷爷兵能守住吐蕃十万大军吗?
扯淡!
只需顷刻之间,吐蕃人就能从罪营身上碾压而过,也只要一天,便可达玉门关城下。
所以,那时的李瓘,眼里没有罪营,没有林羽堂,只有即将到来的血战。
可是,老天好像和李瓘开了个玩笑。
他这边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枕戈待旦,只等吐蕃人杀到,好让他们见识一下大周军人的厉害。
只不过,是左等不见吐番人来,右等也不见来。
这一等,就是八天!
李瓘还纳闷儿呢,什么情况?是吐蕃人停军休整了?还是军情有变了?
撤兵了?睡过头了?还是吐蕃王突然肚子疼了?
这都八天了,阳关离玉门关也只有那么不到百里路程,怎么还没来呢?
说实话,哪怕已经过了八天,李瓘也从来没想过,是林羽堂和那八百老卒,把吐蕃人拦在了阳关之外。
若是冯大春的哨卒今天不到,李瓘永远也不会知道,阳关之下,在这八天里竟发生了如此壮举。
“林羽堂。。。。”
此时,李瓘茫然出神。
他想起三十多年前的那个左威卫大将军。
想起十余天前,从沙州城下路过时,城池上那个白发苍苍的老迈身影。
想到,从哨探口中得知的,那个坐在火灶前与众人诉说的那“一腔热血”。
低头看。。。。
两封染血的家书,刺目耀眼。
“娃儿,爹是战死的。。。。可抬头做人!”
“抬头做人!!”
李瓘默念着,最后又咬牙切齿地重复着最后那四字:“抬、头、做、人!”
“是可以抬头做人了!”
“八百老卒,阻十万敌寇于国门之外整整八个日夜,此壮举,足可万古常存。”
“可是。。。。可是老子怎么办?”
“他娘的玉门关数万将士,还有我李瓘,被八百罪卒挡在了前面,让我如何。。。抬头做人!?”
李瓘双目充血,浑身颤抖。
林羽堂那所谓的传承,所谓的一腔热血,冯大春和那些哨卒可能听不懂,可能只是听个热闹。但是,李瓘他是李唐宗室,李千里之子,从小兵书典籍耳濡目染,又怎会不懂?
更让李瓘无法容忍的是,冯大春!那个微不足道的无名小卒,都与林羽堂一道献出了一腔热血?抬头做人了?!!
可这一切,让他李瓘没办法抬头做人啊!
“抬头做人!”
这四个字如千斤重锤,一下一下重重地敲打着李瓘的内心。
“来。。。。人!”
沉默良久,李瓘终是坐不住了,“传令我将令,三军集结!”
“李帅!不可!!”身边的原玉门关守将刘达大惊失色。
他与李瓘相交多年,知之甚详。只观其神态,便知李瓘要干什么。
他要出兵!
急声劝慰:“女皇明旨大军退守玉门,罪营于沙州固守。”
“如今罪营擅入阳关,已经是违背旨意。李帅切不可义气用事,忤逆皇权啊!”
“忤逆皇权?”李瓘愣在那里。
刘达说的对啊,武老太太是明摆着让罪营去死。他若违抗圣意,事了必受雷霆之怒。
可是,李瓘看着刘达,“刘兄,林羽堂说的也对啊!”
“而且,他不但说的对,他还在打咱们的脸!”
李瓘瞪着眼珠子,“林老帅举的那几个例子,刘兄听不出来吗?”
“汉章帝初登帝位,立足未稳,也要派兵万里驰援耿恭。”
“万里驰援啊!章帝明明知道,他在汉都洛阳下达持援之令的时候,可能万里之外的耿恭早已被敌寇攻克,尸骨无存了。”
“可是,不管来不来得及,也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他得保住汉家儿郎的那一口气!”
“再说陈汤。陈汤和咱们的情形一样。可是陈汤没那么多考虑,胡儿犯我,我必诛之,就这么简单!”
“所以,他不但抗旨出兵,而且还假传圣旨,骗得兵权出战。”
“这才有了‘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之千古志气!”
“咱们呢!?”李瓘摇指阳关的方向,“咱们离阳关只有百里之途,却他妈的还要遵圣意,见死不救?”
李瓘越说越激动,拍着自己的面颊啪啪作响。
“这是在打我李瓘的脸啊!!”
“可是。。。”刘达苦着脸,“李大哥说的都对。可是陛下的心意,咱们也不得不考虑啊!”
“况且,阳关战事未明,咱们冒然驰援,万一守之不住,让吐蕃人进来,那。。。。那可怎么办?”
“!!!”
把李瓘气的啊,还守不住?
林羽堂领着八百个爷爷兵都守得住,咱们凭啥守不住?
守不住,就直接拿刀抹脖子算了。
看着刘达,恨不得一脚踹死他算了。可是转念一想,其实刘达也有他自己的考虑。
出兵阳关,等于是抗旨,他李瓘还真不太怕。
他是吴王府的背景,老子是镇守幽州的成王李千里,一众兄弟都是朝中重臣。
就算抗旨,只要不出大乱子,武老太太大不了把他一撸到底,性命却是没什么威胁。
但是刘达不一样,他是一点点靠自己爬到今天这个位置,出了事儿,那就万事皆休了。
“唉!”暗叹一声,也不与刘达计较。
“算了,我独领万人驰援阳关,你带余部镇守玉门。”
说完,再不予刘达说话的机会,转身而走。
心中却是还在恨恨而语:去特么的圣意,去特么的朝廷!
他早就看那个朝廷不顺眼了,整天就知道争来斗去,哪有把忠勇之士置之死地的朝廷!?
。。。。。。
一刻钟之后,李瓘一身明光战甲登上了城头,下面是六万余玉门关守军。
李瓘也不废话:“儿郎们!今有八百壮士死守阳关,阻敌寇十万于关外不得寸进!。”
“其帅林氏羽堂有言名志:纵有一死,亦不能让后人再面危局之时,只能遥望秦汉先辈,而在当下找不到一丝慰藉。”
“此言忠勇悲烈,气吞当世,瓘于此言之下,唯惭愧尔!”
“遂!!“李瓘歘的一声,抽出腰间配刀,斜指苍穹。
“遂瓘欲抗旨驰援,助我英魂!”
“不为别的,只为不让千百年之后,后人评说之时,只剩心寒!”
“儿郎们!!”
李瓘嘶声大喝:“可有壮士,愿与我李瓘同往?守我华夏一腔热血!!”
哐!!!
下面六万儿郎猛然一肃,刀兵高举:
“杀!”
“杀!”
“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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