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烈摇摇头回过神来,说道:“她的琴艺是越来越好了啊!”
路上一番交谈,顾雍自是知道两人与自己的老师一家关系,见许烈如此问,倒也并不疑惑。
顾雍做了个“请”的姿势后,便向门内走去,边走边说道:“师妹这些年每天都会抽时间练琴,老师说单纯就技艺而言,师妹已是不逊于他,唯一欠缺的便是人生阅历,这也使得她的琴虽然好听,却不能感人。”
刚说完,又连忙补了一句,说道:“不过师妹对于有关‘思念’的曲子倒是有几分神髓。”
门人认识顾雍,自是任其行进。
卢方笑笑说道:“故土难离,蔡琰妹妹自小在雒阳长大,或许是思念故土所致。”
顾雍笑着附和道:“许是如此!”
顾家的这处庭院并不是太大,没走几步便已快到厅堂门口。
此时迎面正走来一人,笑容满面,鬓角虽已有银丝所在,精神面貌却是丝毫不差。
来人自是蔡邕,刚一见到许烈几人便喊道:“阿烈,方儿,果真是你们啊!”
言词情切,心花怒放。
许烈和卢方不远万里,终于见到了正主,自然也是喜形于色,皆是热烈地回道:“蔡师近来可好啊!”
“好好好,来,快到屋里来,雍儿也快进来。”蔡邕老怀甚慰,忙招呼起来。
进得厅堂,各分宾主坐下,介绍了许褚、卢忠两人后,自然又是一番叙情抒意,感怀往事。
卢方见初见时的喜悦已经差不多下去了,便言明来意,拱手说道:“蔡师,父亲此次派我等来接你回雒阳,令我等转告,天下还需要蔡师!”
蔡邕本来还言笑晏晏,极为健谈,听得卢方此话,却一时没有回话。
正如许烈所料,一腔热血却徒徙朔方,之后甚至还要避祸江东,饱经沧桑的蔡邕确实有些心灰意冷,见到天下并无大事,自然也安得在这吴县教育弟子,读书取乐。
好半晌,蔡邕方才觉得失礼,开口说道:“阿烈和方儿远道而来,想必也累了,先在这里住下,游玩一番吴地风光。”
顿了顿,又说道:“至于,回雒阳一事,容我思量思量。”
卢忠此时正在卢方、许烈等人的下手,一个劲地给卢方和许烈打眼色,希望他们能再出言劝说。
卢方却摇摇头,摆手示意他莫要着急。
因为许烈、卢方两人早有预料,倒也不是太过惊讶,明白此时事不可为,便答应蔡邕暂且先住下。
“那就先这样吧,我已经让人给你们准备了房间,你们先下去休息休息。”
这边话音刚落,便听得后堂出现一丝响动,之后便是那似曾相识的跑动声,只是步子似乎大了些罢了。
许烈心中自是明白,便问道:“蔡师,我……”
许久不见,自然也甚是思念。
话还未说完,蔡邕便笑着打断了他,说道:“去吧!”
“多谢蔡师!”
许烈拱手一礼后,便径直向后堂而去。
东汉时期的风俗并非宋明那般,因而蔡邕方才允了许烈。
如今时节已是八月,蔡邕后院种着些许青梅,恰恰正在慢慢结果了,虽不浓烈,但还是能感受到一丝气息。
许烈沿道快步而行,自是很快便追上了已经不再慢跑的人儿,身量长高了不少,背影绰约,青丝披肩,头上隐约能看到一根簪子,朴素淡雅,清新自然。
许烈轻声唤道:“琰妹妹!”
岂料那人一顿,又立即快步向前而去,比之前更是快上几分。
许烈见状,连忙追上,同时连声呼唤,哪知却是越喊越快。
许烈眼珠一转,大声喊道:“你再跑,我就把给你带的好东西扔了哈!”
只见那人果然转了过来,大声说道:“不准扔!你好坏啊!”
说罢,本来就绯红的脸更是热上三分,慌忙转了过去,不过已是不再前行。
蔡琰本就没想走,只是一时不知道如何面对许烈,不知该说什么罢了。
许烈哈哈大笑,一时间计上心头,一边向前走去,一边吟唱道:
“奏罢瑶琴,起来慵整纤纤手。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见客入来,袜刬金钗溜。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吟唱完,还好死不死地说道:“琰妹妹,我新得了一首诗词,格律与今不同,却是别有韵味,你觉得怎么样啊?”
许烈经历了两次剽窃失败后,自然是吃一堑又长一智,终于算是成功了一次。
蔡琰听许烈吟唱完,虽觉得诗词美好,却也明白许烈是在调笑她,内心满是羞意,顿时便回过头来,什么大家闺秀的矜持,浑然不顾了,直接对着许烈就是一顿小拳头砸下。
边砸还边说道:“烈哥哥真是个大坏蛋,大坏蛋!打死你,打死你!”
不管年龄大小,美丽的女子害羞的时候,总是那么可爱!
许烈自然是享受着小美女的“按摩”,舒服并快乐着,同时还报以哈哈大笑。
蔡琰毕竟还小,一会儿便累了,随即停了下来,娇嗔一哼,仰着小脑袋向弹琴的湖心亭而去,也不理会许烈。
许烈紧随其后,很快便到了亭中。
蔡琰坐在位子上,撅着嘴,一副“你快来哄我”的表情那是再明显不过。
许烈其实刚刚还有些后怕,怕玩笑开大了,小姑娘真的恼羞成怒。
不过此时见到如此情形,自是心中暗自庆幸。
还好长大了一些也就不是那么害羞了。许烈如是想到。
“琰妹妹这些年过得好吗?”许烈看着眼前的少女,想到昔日雒阳城外的无助,温柔地问道。
蔡琰见许烈如此问,也轻声地回道:“琰儿还好,除了第一年在朔方的时候,之后都挺好的,就是,就是有些想婶娘、卢大哥,还有,还有烈哥哥。”
语气轻柔,后来更是带上了些许哭腔。
女子多是多愁善感,蔡琰自然也不是例外。
许烈用手替蔡琰擦了擦,隐隐挂于眼角的泪珠,说道:“委屈你了!我这次来便是接你们回雒阳的,方哥也来了,师娘也很想你哦!”
蔡琰点点头,但是被勾起的情绪,却是一时难以平复。
许烈想了想,便笑着说道:“当初分别的时候,琰妹妹不是说还要弹琴给我听吗?不如现在就弹一首吧,刚刚在门外听到你的琴音,如今还觉得意犹未尽呢!”
蔡琰听得许烈如此说话,心中欢喜,说道:“嗯,那弹什么好呢?”
歪着头想着,注意力也立刻转移了。
忽然蔡琰眼睛一亮,说道:“就它吧!”
纤纤细手搭上瑶琴。
有道是:素手纤纤试瑶琴,虽非知音却有情!
第29章 计上心头()
琴声清扬,颇有灌木吟秋之意。
如今八月时节,虽然时不时还是有些热,但已经有了秋意。
蔡琰一曲奏来,许烈只觉琴声与周围的景物融为一体,浑然天成,自成一股新的秋意之境。
一曲奏罢,纵使许烈这样听琴只能表示好听还是不好听的人,也觉得真是美妙之极,回味无穷。
蔡琰待许烈慢慢体悟了一番后,看出他的喜欢,笑着说道:“烈哥哥觉得如何?”
许烈想了想,说道:“很是好听,只觉得一阵秋意盎然,极为贴切。这曲子叫何名字?”
蔡琰笑容愈发甜蜜,嘻嘻一笑,说道:“这曲子叫《秋思》,是父亲以前在山谷中机缘巧合所作的五首曲子之一,我很是喜欢呢。”
许烈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蔡氏五弄》,与之后嵇康所作的《嵇氏四弄》合称九弄,是名传千古的曲子。
许烈思念一止,又回味了一下刚才的曲子,随即感叹道:“蔡师真是博学多才啊!身怀经国之秘术,又精通书法,晓善音律,真的很难再找到第二个如此人物了!”
许烈本来正在感叹,忽然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发现蔡琰噘了噘嘴,意兴阑珊,立马反应过来,笑容一展,说道:“当然,再好的曲子也是需要像琰妹妹这般琴艺高超的人才能谈好啊!”
蔡琰一听,顿时喜笑颜开,黛眉弯弯,眼眸中闪光点点。
许烈不由心中暗笑:“果然还是个小姑娘啊!”
蔡琰心情高兴,一时兴致也是颇高,又弹了两首曲子。
在许烈的刻意讨好下,自然是伯牙子期,知音互赏。
蔡琰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烈哥哥,你之前那首,嗯,诗词,是当场给琰儿作的吗?”
许烈一愣,略微犹豫了一下,考虑到有些便宜不占白不占,便厚颜无耻地说道:“那是当然咯!”
哈哈,一副笑容人畜无害,不,是令人作呕!(丧心病狂、令人发指!就会骗小妹妹!)
蔡琰心中感觉美滋滋的,又说道:“烈哥哥真是厉害,把它写下来,送给琰儿好不好?”
万分期待,极度渴求。
“额……”许烈挠挠头,脸色有些红润,欲言又止,最后试探着说道:“琰妹妹,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啊?”
蔡琰一愣,不知所云,一头雾水,说道:“什么?”
话音刚落,便好似想起了什么,立马笑得更欢了。
可能觉得不好意思,忙用手捂着嘴巴,可是哪里还捂得住,完全是在欲盖弥彰。
许烈见状,尴尬不已,当真是老脸一红,无地自容啊。
待得蔡琰好不容易消停下来,喘了口气,方才说道:“我忘了烈哥哥的字是当世一绝了!哈哈哈哈”
说完,又再次忍不住笑了出来。
原来蔡邕当初在雒阳时,见许烈和卢方皆是璞玉,便想教授他们书法。
卢方自是一如设想,令蔡邕极为满意。
但是许烈却是实在教化不了,一手“飞白书”那是惨不忍睹!
蔡邕一再耐心,终究也是佛也发火,一怒之下,便放弃了教导许烈书法一事,并且勒令他今后不准模仿“飞白书”写字!
其实这也不能怪许烈,主要是以前简体字写惯了,而且是深入骨髓那种多年的习惯,学习繁体字时,自然总是写不好。
当然,没有书法天赋可能才是最主要的问题吧!
而这自然也就成了当时蔡琰她们嘲笑许烈的把柄了,经年不换。
不过许烈为人心胸宽广,对于身边之人,自然是不会因为这种事情而有所芥蒂的。
“要不,琰妹妹自己写?我给你再念一遍。”许烈虽说不在意,毕竟也是要一张老脸,于是连忙转移话题。
蔡琰许是笑够了,许是不忍心见许烈尴尬,也就就坡下驴地说道:“那好吧,我们去父亲的书法吧,你念我写。”
于是二人便离开湖心亭,径直往蔡邕书房而去,至于琴具,自然会有人来收拾。
两人一边走,一边聊着天。
许烈问道:“琰妹妹,你和你母亲她们想待在吴郡还是想去雒阳啊?”
蔡琰看了许烈一眼,回道:“母亲本来是无所谓的,但是两年前,生下了妹妹后,身体便有些不好,加上一直不是很习惯南边的水土,所以经常都在吃药。只是因为父亲不想回去,所以便提了提就未曾再言了。母亲是挺想回去的!”
“那你呢?你想待在吴郡吗?”许烈追问道。
蔡琰见许烈如此追问,实在避不了,便轻声说道:“我想待在雒阳。”
“也就是说,你们家其实就只有蔡师不想回北方,其他人都是想回北方,虽说地方不同,是吧?”许烈认真地确认道。
蔡琰年龄虽小,却甚是聪慧,心中已经有些明白许烈所想,摇摇头说道:“没用的,母亲虽说身体不好,但是并不是多么严重,而且若是父亲不同意,我们怎么想都是没用的。”
蔡邕虽说是天下名士,但是毕竟为时代所限,如此这般,倒也不足为奇。
许烈一时也没想好怎么办,已经来到了蔡邕的书房,索性先不管了。
二人进去后,研磨铺纸,一切就绪。
像顾家这种人家,自然是用得起好纸,而蔡邕作为顾雍的老师,只要不浪费,自然是不缺纸张的。
许烈轻声吟诵,蔡琰下笔如飞。
许烈几乎每念完一句,不过几息,蔡琰便能写完,而且字体优美,颇有楚楚动人之姿,虽具体风格与其父不同,但已是深得“飞白书”之精髓。
唯一欠缺的,便是因为年龄幼小,手腕力道尚缺,不能持久。
当然,就这十二岁的年纪,当然已经是殊为难得了。
本就几句话,自是很快写完了。
蔡琰认真地看了看,方才满意地点点头,说道:“若是父亲看到这首诗词,定然也会夸……”
蔡琰还未说完,便被许烈打断了。
“琰妹妹,你刚刚说什么?”许烈好似抓住了什么,慌忙问道。
蔡琰不明所以,老老实实地回道:“若是父亲看到这首诗词,定然也会夸赞烈哥哥的!”
顺带说完了全话。
对啊!看到!
许烈听蔡琰重复一遍后,一时计上心头,有了主意,立马又在脑子里过一遍,确认是否可行。
片刻后,许烈郑重地对蔡琰说道:“琰妹妹,你帮我一个忙,一定能让蔡师同意离开吴郡的!”
蔡琰一时感觉跟不上许烈的节奏,不知怎么又突然扯到了这上边,但还是说道:“烈哥哥要琰儿怎么做?”
许烈环顾四周,见只有丫鬟在门外候着,便凑近蔡琰耳边,说道:“你如此这般……”
如此亲密的动作惹得蔡琰面红耳赤,几番确认,方才完全明白许烈所说之计,见并无不好,便应允了许烈。
第30章 绕指柔情()
与蔡琰说清楚后,两人便分开来,各自回去休息了,为第二天的计划做准备。
当日,蔡邕自是为许烈他们接风洗尘。
顾雍也作陪在席,不过这家伙是真的亲身践行“沉默是金”,无问不言,虽说有问必答,但也是寥寥数语,简单明了。
许烈后来一回想,好像这家伙除了刚开始接待他们时多说了些话,之后是真的惜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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