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北洋幕僚- 第234部分

　　　　“是。”

　　　　乔震插着腰，眉头紧皱地盯着海面，黑乎乎的一片只看到几十艘小船向岸边划来，却看不到人，估计还有一千多米的距离，再等一会儿再打吧。

第四百九十一章　南通！南通！（二）（）　
南通城里已经乱成一片，得到江北陆海军总司令王永安的通知之后，从下午开始南通百姓已经陆陆续续向扬州方向撤离。

　　　　敲更的老张头站在十字街中央，手中的铜锣敲得震天，大喊道：“往扬州跑啊，快跑啊，别等小鬼子来南通了祸害你们！大姑娘小媳妇一定要跟进家人啊，小鬼子都是色鬼投胎，别让他们祸祸了自己家姑娘啊！”

　　　　老张头知道，他说的越吓人，百姓们逃离战区越剧烈，死的乡亲们也就越少，所以他卖力地叫喊，使劲地吆喝，一定要劝走南通乡亲们。

　　　　作为一个北洋水师的老兵，老张当年在威海被日本人开枪击中了肚子，失血过多昏死过去，日本人以为他和其他清兵一样被打死了，便将她他的尸体和其他人扔在了一个土坑里。老张醒来之后挣扎着从尸坑中爬了出来，后来老张辗转回到了南通老家，却发现家乡人误以为他死了，他父母悲痛之下一命呜呼，老婆也回了娘家，一年之后改嫁了。老张悲痛欲绝，便进了一间寺院做了和尚，后来寺院一把火烧没了，老张没了去处，但好在他是本地人，士绅们知道他是个北洋水师的英雄，便帮衬他去做了更夫，这一干就是十几年。

　　　　老张比任何人都痛恨日本人，也比任何人都知道日本人的残忍，十六年前的甲午战争中，多少中国百姓惨遭毒手，旅顺大屠杀，全城只有36人活下来。

　　　　老张不能在看到同胞惨遭毒手了，这个看起来五十多岁，但实际上只有四十一岁的男人，一定要为百姓们做一些什么，如果全城只有一个人留下来啊，那就应该是他老张。

　　　　江边炮火轰鸣，老张知道这是日本人在进攻了，早上的一波进攻炸死了两百多人，这些人都是南通县、海门县、启东县和崇明县的本地青年，这让多少人家一时之间无法接受，南通城内挂起了白布，哭声连天。而今日本人连夜炮击，又不知有多少人被日本人屠杀，老张叹了一口气，继续敲锣打鼓喊道：“快往扬州跑啊，小鬼子来了，大家都活不成。旅顺大屠杀全城只剩下36个人，南通城比旅顺城多了五倍人口，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经过了老张的这一番吆喝，越来越多的人连夜举着火把向扬州逃荒而去。当然，有害怕逃走的，也有不愿意逃走的，不愿意逃走的人中有的是故土难离，毕竟一辈子都在南通，日本人把自己赶走了，难道自己的祖宗祠堂也能离开南通吗；有的则是无所畏惧，认为小鬼子来了，大不了跟他们拼死一战就是了，都是一个脑袋两条腿，谁怕谁啊；有的则是苟且存活，总认为日本人来了，不也得要有老百姓吗，否则他们占了这么大一块地方作甚，英法割占了上嗨，上嗨反而更加繁华了，如果日本人占了南通，也许在日本人的统治下南通会成为小上嗨咧……

　　　　忽然，一发炮弹掠过头顶，投在南通城中，将一户人家的房子直接炸得粉碎，周边二十米左右的房子全都被强大的冲击波给摧毁了，有逃走的人家算是幸运了，留下来的人全都被埋在了瓦砾之下，有人大喊着有人哭着有人傻眼了。

　　　　地保连忙阻止人施救，但是现在人人都向北逃去，哪有人去救人。

　　　　“唉……”地保叹了一口气，独自一人走过去，这是偶打更的老张也不敲锣了，拎着铜锣走了过来说：“我帮你吧。”

　　　　“哟，是老张啊，你怎么不走？”

　　　　“我啊，我不走了。”

　　　　“你不怕小鬼子杀了你啊？”

　　　　“小鬼子当年在辽东就杀过我一次，这一次我要是有命，就拉上几个垫背。”

　　　　地保伸出大拇指道：“是条汉子。”

　　　　老张满脸的遗憾说道：“当年我们要是在辽东能够挡得住小鬼子的话……我也不至于家破人亡啊。”

　　　　地保拍拍他的肩膀，大家都知道老张的遭遇，对他非常同情，不过人家老张的前妻嫁到外地了，大家就算再可怜他也不能谴责那离他而去的前妻，地保说：“我家有一杆抬枪，等一会儿我带你去拿，给你用了。”

　　　　正说着话，几发炮弹又落在南通城内，炮弹的爆炸不但击毁了房间，更是引起了大火，地保看了看那大火的方向，面色一变大喊道：“不好，我家着火了。”

　　　　两人撒腿就跑，来到地保家的时候，只看到他的老太婆抱着一个女孩坐在门口嚎啕大哭，地保大喊道：“怎么了？”

　　　　“儿子他们没出来，没出来啊……”老太婆泣不成声道。

　　　　地保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儿子，儿媳妇，女儿女婿，两个孙子、一个外孙子和一个孙女，全都在这场大火中身亡了，只剩下一个外孙女幸免于难。

　　　　忽然，地保跳了起来，大喊道：“小日本，我日你祖宗！”便冲进了火场里在墙边一把抓了一个铡刀跑出来，便要向江边跑去，被老张一下子拦住了。

　　　　老张大吼道：“何地保，你作甚？”

　　　　“我要跟小鬼子拼命。”

　　　　“你拿着铡刀拼命？你还没到他们跟前，就会被他们用枪打死。”老张训斥道，“你这不是拼命，你这是送死。”

　　　　“那我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地保哭泣道。

　　　　老张道：“你要是死了，你让你外孙女怎么活？你们老两口斗死了，她一个孩子还能活下来吗？”地保沉默不语，老张继续劝说道：“你们现在就带着孩子去扬州，把你们的事儿说给所有人，告诉所有人小鬼子的作恶多端。”

　　　　“就这样？难道就这样？”

　　　　“老何，打仗是当兵的事儿，你一个老百姓只能送死，你死了你家人就完了，你想想我，你看看我，我爹娘不就是难过死了吗？你一定要活着，你还有外孙女要养活要带大啊。”老张语重心长地说道。

　　　　地保冷静了一下，哭喊着带着老婆子，背着外孙女向城外逃去。老张捡起了老何的铡刀，放在手中，掂量了一下重量，自言自语道：“小鬼子，当年在辽东的仇，你张爷爷今天一定要报。”

第四百九十二章　南通！南通！（三）（）　
乌黑的江面上，一艘艘小船密密麻麻地昂起了头，朝着江北岸边冲去，这里是南通狼山港，这里即将展开一场暴雨般的登陆战。

　　　　岸边的战壕内，数百支步枪瞄准江面，准备随时狙击对手，尽管步枪不少，可是看一看士兵们的素质，远远不如日本人训练精悍。

　　　　日本人靠的更近了，忽然，从后方传来炮声，两门实心火炮朝着江面率先开火了，这两门实心炮放在南通少说也有一百多年了，这还是第一次开炮，结果连开十几发，无一命中，反而被日本海军的舰炮炸得粉碎。

　　　　两门老爷爷炮奏响了反击的号角，岸边的中国守军开始了射击，但效果并不好，尽管日本人已经到了射程内，可是集中日本小船者寥寥无几。这既是因为守军枪械并不可靠，又因为守军多为训练六个月的补充团士兵和警察以及民间地主武装。

　　　　军舰上的日本水兵架起了20毫米机关炮，对着岸边开始压制射击，日本人机关炮每分钟射速可以达到300发，子弹直接穿过掩体击中中国士兵的胸口，不少士兵即便躲在掩体后面还是遭了秧。

　　　　补充团第10团士兵孟庆福躲在掩体下，专心致志地擦着枪，这把枪是老旧的快利枪，当年汉阳兵工厂发明快利枪的时候，这款枪受到了清政府空前的重视和各军队欢迎，然而两年之后，大家渐渐地淘汰了快利枪。

　　　　这款枪虽然综合了毛瑟步枪、新利式步枪和曼利夏步枪的优点，但他的缺点也非常明显，因为它是世界上为数不多的率先采用无烟火药子弹的步枪之一，而在钢材制造上却依旧以黑火药步枪弹作为钢材标准，导致快利枪时不时地炸膛，而且射速很低。如果降低了火药含量，尽管不会炸膛，但百米外却打不穿牛皮，成了名副其实的一款训练用具。而随着步枪子弹标准的改变，8毫米步枪弹的快利枪真的成了为数不多的老古董了，第10团的训练步枪便是这种老古董。

　　　　孟庆福是孟氏子孙后代，可惜他们这一支却没有什么出息，世代种田为生，但好在家教好，孟家虽然也是种田的人家，但自己有地不用交地租子，在当地算是不大不小的一个富户农家。只是孟家六个儿子，将来分家势必分不了这么多田地，于是孟老爷子便让除了老大之外的其他儿子去学东西，二哥三哥四哥各自找到了自己的营生，唯独这个喜欢读杂书文不成武不就的老五孟庆福一直没着落，在家里不但受到嫂子的白眼，还被父母挤兑。

　　　　孟庆福一气之下跑到招兵处当了兵，孟老爷子和老太太后悔挤兑儿子，他们的本意是让他出去找营生，可不是去当兵送命，老头老太太哭着央求孟庆福退兵，结果长官说孟庆福退兵，你大儿子和大孙子就得来当兵，这叫做退一赔二，老两口没了办法，值得让他继续留在军中。

　　　　别人看孟庆福不务正业，其实孟庆福只是不喜欢学那些八股文，更是对老祖宗孟子写的文章不感兴趣，进了军队他仿佛如鱼得水，尤其是玩起枪来，他仿佛天生有一种对枪的熟悉感一样。他了解弹道，了解速度，甚至他有时候能够感觉到子弹的飞行轨迹，这是一种天生的本事。

　　　　这会儿孟庆福知道日本人不在自己的射程之内，现在开抢除非瞎猫碰这死耗子，否则就是给对方当靶子，自己打不到日本人，日本人反而能打到他们，这个亏孟庆福不会吃。不过孟庆福不能告诉班长，因为班长这个二愣子会认为他没有勇气，会认为他是个怂蛋。幸好班长被一炮炸死了，没有人逼着他站起来给日本人当靶子，他安安心心地擦枪，耐心等待。

　　　　日本人以负伤七人的代价靠近了岸边，一个测绘士兵大喊道：“水深一米，可以下船登陆！”于是在联队次长荒木佐正的大吼声中，日本士兵纷纷跳下水，开始向岸边游去，而小船则开始向后划去，接应第二波士兵。海军大炮不断地在岸边轰炸，将战壕里的中国士兵炸得肢体横飞，但没有人离开阵地，大家拼命地射击岸边的日本士兵。

　　　　当日本旅华联队士兵靠近海岸之后，大量的伤亡出现了，几个士兵被击中倒在地上，其他士兵甚至靠在尸体后面，端起枪进行反击。

　　　　“砰！”

　　　　“乒！”

　　　　“哒哒哒……”

　　　　日本人的哈奇开斯机关步枪被架了起来，开始了反击，一时之间压得守军抬不起头来，日本人则趁机在登上了滩头，随后开始徐徐前进。

　　　　孟庆福听到机枪的声音之后，立即转身趴在掩体上，开始瞄准机枪手。

　　　　“砰！”

　　　　日本机枪手的脸上开了花，两只眼球甚至爆了出来瘫在地上，那人一声不吭地倒下了，甚至任何人都没有想到机枪手会在这么关键时刻死亡。

　　　　“坂田，坂田，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机枪装弹手长野转过头喊道，由于漆黑的夜色掩盖，长野看不到被爆了头的机枪手坂田，一直到一发手榴弹扔在日本人中间，闪起的火光让长野吓得坐倒在地上，大喊道：“坂田被打死了。”

　　　　另一个机枪手补了上来，重新压下扳机，正要准备射击，忽然一声枪响之后，这名机枪手直接趴在机枪手，脸上的鲜血滴在哈奇开斯机枪的枪筒上。

　　　　现在，所有人日本热都知道，中国军队有一个神射手在狙击他们的机枪手。

　　　　军曹听到机枪声音停止了，立即跑了过来大喊道：“怎么回事？”

　　　　“他们有神射手专门射击我们的机枪手。”长野忙说道。

　　　　“所以呢？八嘎呀路，你们都是懦夫吗？作为帝国的军人，我们即便是死，要是一种光荣，我们能够为国捐躯，那是莫大的荣耀！”军曹气急败坏地喊道，“给我上去！长谷川，你不是一直说自己勇气无双吗？你哭什么哭？你现在给我上去当机枪手，否则我杀了你……”

第四百九十三章　南通！南通！（四）（）　
“砰！”

　　　　军曹小栗友三郎挥舞着指挥刀正在张牙舞爪，却没有想到神射手早就瞄好了他，尽管这一枪只击中了他的后背，可是子弹却从打碎了他的肋骨击中了他的心脏，小栗友三郎终于能够实现夙愿为国捐躯了。

　　　　小栗友三郎倒在了重机枪旁边，大口大口地吐着鲜血，他的脑袋歪向岸上，此时忽然想到了自己的女儿雪子来，小小的雪子才七岁，每天喜欢粘着这个开酒馆的父亲。来到中国之后，雪子的朋友明显变少了，雪子也变得郁郁寡欢起来。作为一个父亲，小栗友三郎觉得自己并不合格，他没有给孩子创造快乐的条件，假如他能够让上嗨成为日本人的上嗨，让中国成为日本人的中国，那么雪子的朋友多了，能去的地方多了，她一定会快乐起来的。

　　　　小栗友三郎的野心虽然美好，可现实是他趴在冰冷的水滩旁，娟娟鲜血从怀中流了出来，染红了江水和蒿草。小栗友三郎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之后终于断了气，他再也不用怀念过去和亲人了，当他选择了成为一名侵略者，他的下场就已经注定了。

　　　　其余日本士兵相互看了看，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他们连忙趴在了岸边。

　　　　虽然对面中国士兵的子弹虽然不多，但手榴弹却不少，这东西甚至比炮弹还好用，日本临时组建的旅华联队受到了阻击之后暂时选择了撤退到了水边。但好在他们知道不能将重机枪丢了，便带着重机枪向后撤退，躲在浸满水的炮坑内，等待第二波登陆部队。

　　　　孟庆福早就对日本人的步枪心痒难耐了，如果他有金钩步枪，他可以对天老爷发誓，日本人还没有登岸就能被他打死五个。所以一看到日本人集体先后逃走，他再也忍不住了，立即扔掉手中的老快利步枪，一个翻身从战壕中滚了出去。

　　　　战友们惊呼起来，连长大喊道：“孟庆福，你他娘的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