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江战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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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江战纪- 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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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巫城在舟上,百无聊奈,从舟头移到舟尾,又从舟尾移挪舟头,来回数趟。巫城高长,在这一舟十余个巴国男女眼中,就像巨大的怪物一样吸引眼球。

    舟中一男子为他让路起了三次身,要知道当时的小船,比后来的歪屁股船还要差好多代,船上让路是一个高难度的动作,也是个高危险的动作,十分不讨舟夫喜欢,这次又要让,那男子不耐烦道:“你长脚长干,像个饿佬鹚一样度来度去,不怕中到水里?”

    男子后面的中年女人笑道:“他是伸起颈颈在找鱼。”

    当地人将苍鹭(青庄)称为饿佬鹚,倒也是与巫城的长颈相吻合的联想。

    巫城用出生以来最谦恭的笑容道:“最后一次,最后一次。”

    如果说舟上有什么好玩的,对巫城来说,只有斗浪之时,舟儿大起大落和小胆子妇人的尖叫。

    这一次斗过大浪之后,水势稍缓,巫城又移到了舟头,舟头不允许站太多的人,当地人对这一家外地人想更好看美境表示理解,因此几乎成了这家人的专属领地,当然是在水势稍平之时。

    儿子对父亲道:“我几日几晚都想不明白,父亲为何执意要进丹涪水?”

    “你又来了!我自有道理。”

    “父亲常教诲我说:当今天下大乱,乱世出英雄,正是提三尺剑,立不世之功之时,而父亲却生拉活扯把一家人弄到这穷山恶水里来。我始终不明白其中有何道理?”

    “你看这一江上,清澈得无一丝杂质,两岸山峰虽陡,却是树绿花红,何言穷山恶水?”

    “风光再好,也不能当食吃,更不能当衣穿。”

    “不学无术!仁者乐山,智者乐水,这里又有山,又有水,正是好来处,你却乱放厥词。”

第058章 慈父训子() 
巫城做了一个习惯性的表示不以为然的表情,道:“父亲自侍有才,难道不想卖与天子王侯家?我打从娘胎里出来,便开始学武,颇有心得,到这里来,寡母子死儿,还有啥盼头?

    “就算楚国不用你,也应该到其他大国去,齐国、燕国、魏国、韩国、赵国,那一个不比巴国腰干粗?若是去江洲,也还算将就,目今到丹涪水,两岸悬崖陡壁,大树不生根,鸟儿难下蛋。”

    巫贞道:“早说过你不懂!这条道是鳖灵人走过的道。”

    “管他鳖灵还是灵鳖,我看都不是一条好道!放起多条大路不走!”

    巫贞冷笑道:“要是走大路,恐怕你已成为楚王的阶下之囚!”

    母亲正与女儿坐在舱侧看景说话,见父子二人又不和顺,便一起过来,巫夫人道:“父子无隔夜的仇,两爷儿又在抬杆做甚!”

    巫城怪笑道:“我想抬杆也不敢!只是有一事不解,既是一家人都在此,巫夫子素能传道解惑,不妨当面请教!”

    巫妮道:“哥哥又阴阳怪气,你不怕一舟人都看你的笑话。”

    哥哥习惯了根本不用理睬妹妹,道:“父亲,你曾说:当今群雄逐鹿,最后得鹿的必定是几个大国,大哥本就在秦国为官,为何不赶快去投奔秦公,一可家人团聚,二可大慰平生之志,而留芳百世?反在这里慢吞吞看什么风景!”

    巫贞怒道:“不要在我面前提那个欺宗卖祖的东西!”

    巫贞口上如此说,心中也想的是到秦国为最好的选择,不仅因长子在秦国立稳了脚根,而且他认为将来的天下,非楚即秦,非秦即楚,这在当时并不是独一无二的见识,对自己和小儿子或许有更多的机会。

    但他不想对家人说得太过明白,太过明白就意味着对长子的提前原谅,谁叫他当初一时怒起,发狠要与长子断了父子关系,今生今世永远不再见面。

    母女急劝。这一怒,一家人都无话可说了。舟上其他人先前听说是楚国人,吃了一惊,顿有敌意,搞清楚不过是逃难的,必是在楚国受打击的,所谓敌人的敌人是朋友,也就不必警觉,甚至有些同情,听父子二人对话,有些方言听不懂,只当看把戏。

    舟儿继续前行,虽然一路之上已不止一次发生这样气氛尴尬的争论,毕竟有父子之别,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巫城觉得有点过分,便假装无知,主动无话找话:“一路所见,巴人佩剑比较短,常说:一寸长一寸强,为何他们专爱短剑?”

    巫贞正闷气在胸,见他找上门来挨骂,冷笑道:“半罐水,响咚咚!养明是智、信、仁、勇、严五品兼具的名将,才让你去跟他,淘些见识,原来你却是打定主意要做一辈子门神!枉你还是养明贴身侍卫,与巴人作过战,却发此愚问,甚为不智,皆是不读书之过。

    “巴人居住的地方,多密林、陡路,狭路之上,长剑多有牵拌,不能施展,短剑,却游忍有余。故而,巴国武士以近身作战、勇猛无畏著名,赤脚的不怕穿鞋的,再利的兵器,也惧不怕死的。

    “不要以为你有些三脚猫功夫,上过疆场,杀过敌人,溅过人血,爬过坟坡,就自以为天下第一,舍我其谁!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就看两岸陡峭的山峰,就可想象这里的男人,这一河清清的水,就可想象这里的女人。

    “常说秦人尚武,陈人尚巫,巴人则既尚武又尚巫,巴国大地,巫风烈烈,藏龙卧虎,水不知其有多深,山不知其有多高,神秘莫测。所谓不入沧海,不知已之渺小,不登泰山,不知已之低微。  小子谨记!”

    这一通教训,舟上的人听来半懂不懂也要替他脸红。巫城知道父亲是心中不爽,借题而发,反而想发笑,向妹妹做了个怪相,随后正经答道:“谨听父亲教诲!”

    巫夫人道:“常给你说,不要把颈子歪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真是个偏颈,看将来有哪个女人喜欢!”

    巫城笑道:“习惯了。”

    母亲道:“既然知道是习惯,就正经点,颈子一歪起,说句正经话,别人以为在说笑。”乃和好如初。

    当时,丹涪水下游岸边,没有专门的馆舍,若夜色降临时,错过了沿途的了几个部族住地,就只能倚江边岩洞避风之处,钻木取火,就水造餐。巫氏四人就享受过这样的待遇。

    第三日,舟至金巴山荼氏部族的渡头。舟子让众人下舟休息一个时辰,等候大汗淋漓的纤夫换班。

    巫夫人道:“人在舟中,感觉周身都在恍荡,要等上一个时辰,不如上岸去等。在枳都听说巴蜀一带是天下最先饮茶,还能制茶的地方,不如去喝点他们的茶水,看味道到底如何。”

    巫城道:“茶有甚喝头,不如去喝酒。”有种说法,直到西汉,只有巴蜀一带才习惯饮茶,巫城不习惯饮茶,故有此言。

    茶,这种现代人司空见惯的饮料,与巴人、蜀人关系颇大,不妨多费点口舌。

    茶,最先是利用其药用价值,有消暑解烦渴、消食、利尿等功用,因茶的品种不同,药用功效也不相同,后来才慢慢成了一种家居保健的日常饮料。

    巴人是最早有饮茶、种茶习惯的民族(谦虚点:加上“之一”),《华阳国志?巴志》载:巴子国“土植五谷;牲具六畜。。。。。。荼、蜜。。。。。。皆纳贡之。。。。。。园有芳蒻、香茗。”《华阳国志》的作者、史家常璩明确指出,进贡的“芳蒻、香茗”不是采之野生,而是种之园林,“香茗”正是茶叶,且是种植的茶叶,芳蒻,指蒲草。有人考证,巴人用茶、种茶的历史迄今至少在3000年以上,而且是献给王室的贡品。

    有种说法,汉朝才开始喝茶,理由是现存最早记录饮茶的文献资料出现在汉代,这当然有他的道理。可是,这似乎值得讨论,如果从史料中找不到最早的吃饭、拉屎的记录,几千、几万年前的人难道就没干这样的事?

    何况,文字才发明了几千年?包括巴人在内的所谓蛮夷族群的历史又被自认为正宗的史学家所割裂,甚至毁灭,虽然他们并不一定都是心甘情愿和处心积虑要这样做。

    遗憾的是,古代最伟大的史家司马迁第二次远游,“奉使西征巴蜀以南,南略邛、笮(邛都、笮都,今西昌、汉源一带)、昆明,还报命”,与巴国腹地檫肩而过,否则,无韵之《离騒》一定会增添几篇有韵的巴人歌舞。

    还是以专家意见为准:唐代茶学家陆羽(称茶圣、茶仙)根据《神农食经》“茶茗久服,令人有力悦志”的记载,认为饮茶始于神农时代,“茶之为饮,发乎神农氏”《茶经?六之饮》,便是最好的证据。

    很多事情,在巴人这里,似乎无理可讲了,这就是巴人。他们是真实的,并且不去思考后人如何诧异他们曾经做过的事情、有过的习俗。

第059章 弜头虎子() 
多说了些闲话,书归正传。

    妹妹巫妮口里不说,也早在当时最先进、后人看来仍只是巴掌大的舟儿中憋得如坐牢一般难熬,道:“就去喝茶。”

    一家四口,取了行囊。巫城道:“最重的便是书籍,不如就放舟上。”

    巫贞道:“一屋子的书,只选了这几册,均是大有来头的,或是名家所藏,或是稀竹所刻,我常常遗憾只能在几样书中选其中一册带走。你怕累,为父自己背。”

    巫城笑道:“死且不惧,还怕累?我是说这里人不读书,谁会稀罕,就是做柴火,人家还嫌不熬火。既是父亲看得比命重,为子者,不得不带上父亲的命。”

    上了渡头石阶梯。

    不远处,有一茶庄,上写“天尺茶庄”,大约是这里人来人往,除了巴人图案,尚有中原流行的文字注明。

    四人进去,小二迎上前来请进。

    巫贞道:“要个江景的位置。”

    小二看了一眼巫夫人母女,道:“我们有专供女眷品茶的。”

    夫人轻轻对丈夫道:“出门在外,安全比礼仪重要。”

    巫贞轻微点了点头,对小二道:“稍歇便走,不妨。”

    四人脱履坐定。巫城臀部坐地,想来一个箕踞坐式,放松身体,正在张腿,听父亲“哼”了一声,改为正规的跪坐。

    小二上前来招呼侍候,巫城见这店小二头上扎有两个突出的髻,结发使上,从头部左右斜出如角,森然挺立,他这个比常人笼得高了,像两个尖尖的角儿,长相清秀,丹凤眼、锛额头。

    巫城暗道:“这里人大多如此长相。”

    他不知这长相、发式正是巴族群的特征。注意力再次到了小二的头式,心想应是巴国男人都这样。

    他更不会知,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西晋时人称一部分巴人为“弜头虎子”,是巴国男子的特有发式。远来的客人胡乱琢磨。场

    正这时,进来一对父子,父亲先叫道:“有不有现成的盐汤茶,来一罐。”

    巫夫人正想问这里人常饮什么茶,便道:“就来盐汤茶。”

    小二诺了一声,先招呼才进来的父亲随意找个座位。

    过不多时,小二送上一只陶罐,冒着热气,几只陶杯,为巫贞等倒上,道:“几位慢饮。”又去为其他客人服务。

    巫贞捧起杯子,轻轻喝了一口,品了品,感觉香咸,但清香味不足,巫城叫道:“这是茶水还是盐水?”

    小二听见叫喊,快步过来,陪笑道:“我正料客人喝不惯这茶。”

    巫贞道:“如何煮的?”

    小二回道:“将陈茶炒黄,加上果实、盐等炒脆,捣成细末,大火烧沸,文火煨成汤。这茶吃了不饿不寒。”

    巫贞道:“明白了,原来是陈茶。我等此时并不饿寒,来一种新茶,清心的。”

    小二道:“原来你们是想品品天尺茶。”

    巫夫人道:“要上好的。”

    店小二笑道:“茶不欺客,看几位来头,并不敢拿次等的上来。”重新送来茶具、放入茶叶,倒上开水。

    巫贞对于茶,也没有多少研究,但也曾经饮过,捧起茶具,闻了闻,小沾一口,连道:“好喝!好喝。”

    巫贞问此茶出于何处,意思是想捎上一包,就是购买土特产。

    小二道:“茶出于金巴山天尺峰。”

    “有何讲究?”

    “委实道不明白。一会子管事回来,问他。”

    巫城一口喝干茶盏中水,早被烫得嘴巴起泡,急忙吐了,生气道:“这清烫寡水的,有点苦味,还烫死个人,如何解得了渴?小二,快来几斗酒!”

    小二有点意外,看了他一眼,声音有点怪怪的道:“这位小哥,没听说解渴茶不如酒。我这茶庄没有酒,要喝酒走错地了,我看时候也不对。出去顺江走,三五十步,有处店家,也是荼氏的,有酒可喝。”

    巫贞喝道:“不一时就要上舟,今日又不是什么节日,喝什么酒!胡闹!”又问道:“这里人平时也喝酒?”

    小二笑道:“喝酒的理由还不好找?”

    巫贞道:“就算当该喝酒,时辰也来不及了。”

    小二提了提铜水壶,一个漂亮的转腕动作,耸耸肩,道:“客人不必急,慢慢品天尺茶,保管不虚此行。梢公说让等一个时辰,多待半个算是最快的。”

    巫城端起茶盏又使气放下,差点不曾弄破。

    巫夫人道:“让他去吧,好多日,他未沾一滴酒。酒可是他的命。多日里担惊受怕,今日总算安稳了,也算是值得纪念的日子,就当是个吉日。只有一件:不许喝多,不准惹事。”  巫贞既不点头,也不摇头。

    巫城起身,也不打招呼,对正抬头看他的妹妹诡笑了一下,斜挂宝剑,出了门去。

    当时,楚国已出现铁制的钢刃剑,他这把剑,产自宛地(今河南南阳),在楚国并不是第一流的宝剑,但在巴国地盘上,无疑是削铁如泥的宝剑了。

    只几十步,果然见有一家“龙乡客家”,是个用食住宿的地方。

    巫城打起望进去,一眼看见一个青年小子,年约十七  八岁,披长发,背影高大,一件黑水獭皮褂上身,腰悬短剑,剑鞘  上有一虎一蛇图案。这图案巫城未见过,再加巴国男子有断发、纹身的习惯,长发不多,故而多看了两眼。

    那小子独自站在靠江边的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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