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巴眼笑道:“大夫,仅凭这封书信,尚不足以置人于死地。”
相善道:“这我知道。还有人证。”
“某献一计。”
“请讲。”
“篡改邓鲁的回书。”
相厚道:“不妥。回书送到虎安宫,一定是请虢昌来读,虢昌精细,若被识破,反而弄巧成拙。还不如将回书毁了,就说是果小九被捉时吞进肚子里了。”
相善道:“妙!不过,得留下一点证据:将回书撕断,将其中有用的几句留下,其他的烧了。”
相善令拷问果小九,不料果小九嘴硬,只承认去了楚都,见过邓鲁,送去一封邓路的家书,带回一封回书,死也不承认交通楚国。
拷问暂停,相厚道:“他不承认,时间一长,按规矩应送入虎安宫中审办。不过,有苴怀在,不怕他不开口。”
相善道:“不然,送入虎安宫,他更不会开口了,暂拘府中,我自有说法。”
计议多时。
次日,相善入虎安宫向瞫伯禀报:“前两日,捉到一个楚国细作,意外的是,查到与邓路有关联。”细述经过认真加工的捉拿过程、审问的情况。
瞫伯道:“回书已毁,内容不详,如何能认定邓路就是楚国细作?”
相善镇静道:“俗话说:为人不亏心,半夜不怕鬼敲门。果小九吞下回书,正是心虚。”
“为何不当场剖其腹,取出回书?”
“若是剖腹,他性命不保,就再问不出重要的秘密了。”
瞫伯点头,道:“总之,得有充足证据。”
相善道:“尚有证人,此时昏迷不醒,故未带来。不过,我带把果小九吞咽书信时,从他牙齿逢里抢夺回来的半段。”
相善从袖中取出半截撕扯破、带有血迹的绢信,瞫玉令人请虢昌来。
虢昌接过绢信,心中暗惊,只得读信,大意是:“ ……江水归海,落叶归根,自古游子之心。今我王明断,蓄问鼎之志,正是用人之际,以弟之才,必再重用。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立德立功,方不负平生之志。如弟此时,屈事巴蛮鄙伯,愚兄窃以为非智者所为。
”巴人知存而不知亡,知乐而不知殃,以我强楚,剿灭弱巴,若劲风吹沙尘,楼车辗蝼蚁,只在数年便可奏功。当是时,弟不免再沦为楚囚。与其如此,不如……弟见此书,如见兄面,速作归计……”
瞫伯耐起性子听完,勃然大怒:“满篇不敬!巴蛮鄙伯!如此羞辱虎安宫!是何道理!真以为把他当贤人了!”
相善需要的正是这个效果,道:“邓某是楚国奸细无疑。邓某奇才,在草原数年,丹涪水军务民政,粮草兵库,尽在胸中,一朝归楚,必然全盘托出以求发达之路,为害极大,请将邓路处死,以绝后患!”
瞫伯喝道:“来人,将邓路打入大牢!待证人醒来,再来对证。”
虢昌急跪求道:“邑君,以一家书定罪,实为草率,请三思!”
瞫伯拂袖离去,相善、虢昌辞出。
邓路被捉,其从人无计,只得速寻梦龙让他转报夫人。
瞫伯怒气气未消,转回后殿。
夫人听梦龙报了祸事,明知邓路下狱,并不急问。
当晚,夫人见瞫伯怒气已消,乃笑道:“听说邓夫子有家书一封在你处,何不请他来取。”
“夫人已知此事?”
“府中都传遍了。可否让我看看那封家书?”
“不是一封家书,而是半封家书。你要看,让存焘取来就是。”
夫人笑道:“我并不认识,取来做甚?我是在想,一封家书,不足以证断邓夫子是楚国谍人。”
瞫伯此时已有所悟,道:“还有一个证人,明日对质。”
“人死不能复生,请慎之又慎!我信邓夫子的为人。”
再说当时相善回府,相厚早出门来迎:“情形如何?”
“邑君震怒。”
“这就好!”
“不然。若是邑君一时之怒,将邓某砍了,后悔也迟。十个说客,抵不上一个夺客,待回后殿,软语温柔便会坏事。”
“那不前功尽弃?”
“还有余招,就看你的了。”
相厚又去将果小九提来,先是利诱,再用私刑,果小九满口门牙齿被打落、几根肋骨被打断,也不承认是邓路派去联络楚国的细作,整到当夜三更,实在打熬不过,果小九求相厚道:“我愿招!”
相厚笑道:“贤弟何不早些想通,硬是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今日多有得罪!”施了一个致歉礼。
“我有一言,请转告邓夫子:她的夫人已经去逝,女儿嫁给楚国都城城东甑森之第三子,夫妻恩爱,上年已诞下一子;再有:那个叫芈姬的女人也已经死了。”说完闭口。
相厚期待了好一会儿,道:“就这些?”
“就这些。我向乌鬼发誓:若你不转告邓夫子,不得好死!”
果小九说完,咬舌自尽。
相厚急报相善,相善惊道:“怎不小心弄出人命来了?不是交待过吗!果小九是万风寨的人,若他招认了,黄泥巴糊下裳,是也是,不是也是,现在他未招认而人先死,果五源必来讨说法。我只想让他屈打成招除了邓某一人而已,不想牵扯其他部族。”
相厚悔道:“那目今该如何办?”
“只有收场。”
相厚道:“依我看,邓某没有打算离开虎安山了。”
相善笑道:“你比相美等人要看得清楚。”
次日,相善进虎安宫禀报:“昨夜,证人畏罪自杀了。”
瞫伯道:“罪证不足,放了邓夫子。”
邓路出狱,方知果小九已死,流泪道:“人心难测!万万想不到,因我一封家书,害了他一条性命。”
相善令将果小九尸体好生包裹,相厚亲自送还万风寨,并具重礼赔罪,说是误认为果小九是楚国人,都是下人办事不力。
果五源因果小九去了多时不回,心中不安,这一日到林云观学舍同杜漪下围棋。下到第三盘中盘,一人急来求见,让领进房,却是虢昌心腹急来报邓路出了事,二人丢下棋子就向虎安山跑。
赶到虎安宫,知果小九已死,二人求见瞫伯,方知邓路已出了狱,便将邓路家书的前因后果讲明。
瞫伯尴尬道:“如今时时提防楚国细作,都快成疾了,怪我一时不明。”
果五源只好道:“要怪也怪楚国人。”
果、杜二人辞别瞫伯,急去见邓路,三人相见,叹息、愤怒。
杜漪道:“去找相某讨个说法!”
五源道:“他盯的是邓子,此时小九已死,死无对证。”
邓路道:“果小九为我而死,我当去为他送行。”
五源道:“小九丧事,我自会操办。”
邓路道: “我欲离开虎安宫。”
五源道:“你要回乡?”
邓路道:“我一路浪迹,最最牵挂的是三个人,如今不需要再牵肠挂肚。我已不想再回伤心之地,不知二位可愿收留?”
在这之前,相厚害怕果小九对乌鬼发的誓言言中,寻个机会向邓路转达了果小九的遗言。
邓路自己清楚,他已经无法轻易离开虎安山。
五源道:“随时可到我寨中长住。”
杜清涟道:“随时恭侯。只是,身正不怕影子斜,此时不是离开之时。巴人一根肠子通到底,你此时离开,反倒让他们以为你真是楚国细作。”
三人分别。
事后不久,邓路对瞫伯说在虎安宫中居住不便,于是瞫伯将离虎安宫不远的一栋空房子给他居住,拨了侍女、侍卫数人,一应供应出自宫中,梦龙时到邓路住处听讲兵书,梦语则爱同去玩耍。
第033章 风流命案()
残雪消融,桃李花香,嫩草出土,青脆欲滴,煦风扑面,次年春到。正是万物生长季节,各物春性大发。
相善看出瞫玉人到中年,有希望更多子嗣的心思,更有猎奇纳新的想法,于是秘令苴怀以筹集粮草之名在境内遍查美人。
果不然,苴怀在大溪河岸寻到一个女子,年十五,肌肤赛雪,胸挺臀提,步态轻盈,顾盼光辉,有绝色,正如当年西施浣纱之时,藏美于民间,一朝闻名,天下倾倒。
这美人进了虎安宫中,瞫玉两只眼晴顿时发出好久没有出现过的光芒,二十余日不出美人所居室园。
面对“多多生儿育女”这个好色的最佳借口,夫人巴永秋有苦说不出来,心中嫉恨,借口父亲又病,赌气携梦语回枳都娘家。
瞫玉最怕的是巴永秋吃醋,这下她退避三舍,正好乐得逍遥自在,纯粹将美人置于巴永秋的温香园中。
瞫瑞等数次劝接回巴永秋,只当一股微弱的风从瞫玉耳旁吹过,荡不起他心湖半点儿涟漪。
当虎安伯喜欢与小美人在草原的嫩草里打滚的传闻在枳都人口里津津乐道并传入枳侯府中,巴永秋感觉自己也被剥得赤条条一样。
草甸得天独厚的柔软、芳香、月色、清风,甚至离天更近,都让虎安山的男女喜欢把它当作天欢地喜的宽大的天然塌床,几乎是一个公开的秘密,可是只有虎安伯有权利让侍卫赶走方园数里的正在活跃或是有意图的直立动物和爬行动物。
那片草原,曾经是自己的草原,现在成了别的女人的,更加坚定了巴永秋的嫉妒,一去就是四个多月。
正在瞫玉倾力快活之时,小美人误信他人传言,说是瞫玉将纳夫人巴永秋在江洲的一个族妹为妾,且传说那女子不仅美丽,还有饱满的胸部和厚实的臀部,必然是男人一碰就要下崽的女人,这重要的特征,小美人更加相信不是传言,又想到若此事成真,将来必受夫人与她的族妹两面夹击,小美人于是恃宠吃起干醋,忤了瞫玉之意,被冷落了几日。
正在节骨眼上,瞫梦龙趁母亲不在,也得自在,天天在马背上逍遥。
虎安宫中有一只纯白小马驹,名叫丢风,好几个名师未能驯服,瞫梦龙自以为能,找来一种树上流出的汁液,那树形似杨树,纹理红色,树干中流出来的汁似血一样,传说涂在马身上能使马驯服。
瞫梦龙依照办理,再在马驹颈上套上施了巫术的丹砂染过的麻布条,仍照样从马背上摔下来,照样口鼻流血,还比别人多一项右手脱臼,方信不听母亲临别时嘱咐,巫术也不灵了。
宫中有人于是趁机举报小美人施蛊术欲害死梦龙,以期将来自己生子继续爵位。
瞫玉大怒,令瞫庆率人搜查。
瞫庆看出这个美人是相善让苴怀送进虎安宫中来的,或许有不可告人的目的,自然乐意做这件事,从小美人住所隐秘处搜出布有蛊术的桑木人形一只,颈上系一条红绳、心脏插几根铜针。
证据确凿,瞫伯欲斩杀美人,终是于心不忍,想她小小年纪,或是受人蛊惑,或是其中有蹊跷,令送回原籍。哪想到,小美人不仅美貌,还有气节,不愿受辱,含恨悬梁吊死于虎安宫后花园中的一颗树上。
瞫玉大悔,流泪叹息。
可是,可能会让看官失望了,瞫玉同当时差不多百分之九十九的公、侯、伯一样,并不像当代电视剧里演绎的那样儿女情长,他更愿意去关注下一下美人何时出现,担心这个小美人冤魂作祟,令将尸体焚化,又由大觋师作法事,再优加抚恤其家人。
瞫瑞趁机再劝接巴永秋回府,巴永秋此时得知梦龙受伤,方才回到虎安山,不知她有何心情。
小美人冤死之事,有人怀疑是巴永秋指使人诬陷,又有人为她开脱,说其时她人在枳都;也有人怀疑是瞫庆等人出的毒计。均无证据,为虎安宫一大迷案,总之小美人成了牺牲品。
一场风流命案,让瞫玉清醒不少,他又有怜香惜玉心肠,不再奢求美人进府,怕再出人命,还坏了虎安宫名声,把那点余力全用在温香园中,实在是觉得口味该换一下了,自然有懂事的苴怀出面请他去巡视某个部族的重要事务。
身负请神祈鬼保佑家族重任的瞫瑞当然希望虎安宫人丁兴旺,只是不愿由出身低贱的女人来继续,用药物精心调制侄子身体,不敢说雄风再现,至少能两情相悦。
小美人之事,也让巴永秋清醒,她开始不那么自信,回到平常女人的思考上,明白虎安伯的女人唯一的正事就是生育,生育,再生育,在她们出嫁前,决定命运的是美貌和出生,嫁入虎安宫后,决定地位的是肚皮。
关键信息总是在手握权柄者需要的时候,会有人主动送来。巴永秋听说万风寨境内有一口泉眼,泉眼上方有一条石头,酷似男性生殖器,其形状堪比真物,大小只有巨人才佩,硬度只有神仙才能练就,女人撩起裙子坐到那神器上,闭目感受神的旨意,然后喝了泉里流出的象征神的液体的水,就能怀胎。
于是,为了能再有生育,瞫瑞专程陪同巴永秋去那处地方,做了法事,巴永秋第一次在神和他的信徒面前脱了裙子,喝了泉水,半年后无响动。
瞫瑞又竭尽平身本事为虎安宫求子做了多场法事,还专程到万风林海林云观拜祈初阳树(又称澹子树)、到苴氏部族拜一颗枝繁叶茂的槐荫树,以祈子,总不见效,信为神鬼不保佑。
巴永秋曾想到父系一脉人丁不旺,或是自己的原因所致,但不能出口,一出口就会成为丈夫收纳多个小妾的正当理由,无异于自寻烦恼。
闲书大段录至此,原书有几回遗失,其中一回疑为《瞫剑训麒麟,永秋罚梦语》,具体内容不详,另几回更是一字不能辩识。
第034章 盘瓠湖()
男女之事,永恒的主题。
巴永秋初到草原之时,听天由命,待生了儿女,真正成了妇人,重新又发现丈夫果然如父亲巴延嗣当初所言的不成大器,不理政事不说,与自己的兴趣爱好实在是差别太大,常生抱怨。
一次,瞫瑞女人又来宫中向她投诉丈夫百事不管,她早认清楚这个婶娘是出了名的整天喋喋不休的女人,只得再次重复那句话:“对大师不恭,你不怕神鬼惩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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