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保持流水中的舟身原位不动。这是擅长驾舟的巴人的基本功。
本来,除了他们自己身上带的不多的箭支,苴国人还留有一些,可是更多的人要去充当水手,荼天尺、樊小虎、相真、瞫英、丁衍、郑骢、竹午、牟兴、牟忠、龙佑、樊当、荼十九等著名武士、射箭的高手,站在舟上,拈弓搭箭,准备点射追在最前面的苴国武士。
“打援”的巴国武士,已经成功退到江边的,迅速跑上离自己最近的战舟,每舟人数差不多了时,就先向江心划走。
酉水大部族共彪及其部族的勇士谯虎等人比巴蓬先一步撤到江边,顺利上了几条舟。
巴蓬此时断后,先前因地形狭长,展不开,苴军有力无处使,这时退到沙滩上,地势陡然开阔起来,但好在沙滩不宽,苴军就像一群狼一样散开来追,成半包围状。
另外一些苴军想靠近战舟,被羽箭放倒几十个,谁都不想隔得太近而成为活靶子,抽出箭向舟上乱射,可是舟上毕竟有“掩体”,多数羽箭要么插在舟上,成为特殊的装饰品,要么落入水中,溅起朵朵水花,极少数中在巴人身上,唤醒巴人对疼痛的感觉。
巴蓬的一名贴身侍卫边招架,边道:“请公子先走!”
巴蓬道:“要走,一起走!”
“公子,大局为重,你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另一武士道。
第281章 披着羊皮的虎()
“我们都可以死,唯独公子不可以死!”又是那贴身侍卫道。
巴蓬知道,此时多说无益,虚晃一剑,抽身后撤,郁水武士立即补漏,挡住苴人。
见巴蓬要跑,显然他是个重要人物,六七十个苴国武士从两侧穷追过来,想包抄巴蓬。
从巴人发出撤退信号到此时,看起来热闹,其实只是很短的过程,后面的大批苴人已经进入可以展开的地形,在向码头奔过来。
舟上的巴国武士清楚地看到了巴蓬等人的困境,但不敢贸然下去相救,为他们干着急,因为事前,丹涪水“三公子”下了一道严厉得无情的命令:抢到舟后,若情况紧急,上了舟的人不能再下舟,以免延误时间和造成混乱,若有人无法脱身,或者重伤等不能及时上舟,不管是谁,都不能因为施救而造成全军覆灭及计划落空。也就是说,每一个人,都已经作好了捐躯或者被丢下的准备。
此时此刻,苴国人夺回码头不需要其他,只需要极短的时间,也就是“紧急情况”已然出现,因此,舟上的武士只得点射紧追巴蓬的苴军——也正是因为江面上巴人不停地射箭,苴人不敢跑到巴蓬身后来阻挡,为他留下了退向江水边的生命通道——但由于射杀目标与保护目标之间,是零距离,又在快速移动中,荼天尺等顶尖高手也不敢直接射杀正与巴蓬交手的人,因此他一时脱不了身。
巴蓬还有最后一线生机,瞫梦龙当然不可能见死不救,正要下令去接应,只听离巴蓬最近的一只舟上突然呐喊,冲出数名武士,为首者正是牟兴、牟忠。
见二牟等冲了出去,荼天尺等人不待命令,也冲了出去,用尽全力,杀散苴军,巴蓬得脱。
巴蓬等人以逃命的速度登舟,最后一人脚未落上舟板,有人已撤了跳板。
巴蓬回头一望,脚杆最长的苴人已到水边,自己十多个兄弟们的身影,已淹没在苴军之中,料无生还之理。
这些武士,都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最忠于自己的勇士,如今葬身异国他乡。巴蓬身经百战,在战场之上,心如铁石,不然也不会下达那道无情的命令,此时也不免悲从心来,忍住泪水。
他此时还不知道,这一次冒险行动,郁水巴氏损失最大,其次是酉水共氏,共计五六十人阵亡或者重伤没能上舟,而事前估计可能损失最大的虎安山瞫氏,反而最小,不足十人,主要死在乱箭之下和下水抢舟的过程中。
虽然这依然是一组我敌阵亡比例很低的数据,可阵亡的全都是巴国武士中的佼佼者。
活着的人,准确说是能够活着登上战舟的人全部上了舟,水手们拼命划橹,离开死亡码头,然后调转舟头,十只大小战舟“归顺”了巴人。
望舟兴叹的苴国人沿河滩放箭,箭如雨水一样,落到舟上、江面上,但已无法留住他们心爱的战舟。
巴国人驾驶着苴国战舟斜向江心去,逐渐离开它主人的弓箭射程有效范围。
“借舟”成功,向下游划了十余里,除了苴国美丽的山水,已听不到英勇的苴国武士气急败坏的怒骂。
此时,离开天亮,才一个时辰左右,一场漂亮的“借舟”行动就转变成了漂亮的撤离,准确说是从一个冒险转变成了一个新的冒险。这就是战争的魅力,更是战争的残酷。
睛空万里,彩云朵朵。
巴国武士们的心情却远不像天空那么明媚,几十个永远留在异国他乡的兄弟,从此会经常出现在他们梦境里。
沿途,岸边的充国人,多数不知道他们的都城阆中或许即将迎来一场前所未有的浩劫,以为是苴国的战舟去“友好访问”,有的大声吆喝对话。
这时,瞫梦龙才令人去查看舟上的食物等,发现苴将杜坚准备得很充分,熟食、熟肉、粮食、木柴、炊具等都是现成的,大喜——也难怪,有一部分必然是为他的情 人准备的。
瞫梦龙为苴将杜坚和那个跳江逃跑的美丽女子惋惜了一会儿,令喊话,让相关的战舟在行进中靠扰,接巴蓬、共彪上了杜坚的“旗舰”,商议后面的行动。
三人短暂商议后下令:其一,为确保按时赶到阆中,中途不停靠,只能加速,不能减速,收集各舟上的食物,就在舟上生火,煮食,饱餐一顿;不方便的,吃干粮,这是早就准备充足的;
其二,所有武士,除了重伤者,不论身份,包括三位公子,分成几组,轮流划橹;不划橹时,强迫休息,尽量恢复体力;
其三,将换了苴国军服的武士(多数为瞫氏部族武士)集中到最前面的几只舟上来;同时,其他的武士则尽量隐蔽。
顺水而下,再加用力、用技巧划橹,半载巴国武士的苴国军舟如飞一般,乘风破浪行驶在充国水面之上。正是:
朝辞苴地彩云间,百里阆中即日还。
这是一个让后人无法在同一水路段重现的非机动船只的超级速度,除了神秘的巴人无法模仿,还因为当时的水流量比现在大,也要急。
且说巴国公孙巴睿、中将军巴秀,从瞫梦龙等人出发后,作了两手准备:一面等瞫梦龙的好消息,一面令人潜向上游不远,准备木竹筏,在计算好了的最后时点上强渡阆水。
约申时中,巴睿正在与巴秀最后一次商议强行渡江作战,有人来报:“有战舟十只,从上游来了!”
巴睿腾地起身,传令下去:白天又回到树丛中隐藏的巴军,待舟快近,立即出林,登舟渡江。
过不多时,果然从上游顺水招摇而来一列苴国战舟,旗幡飘扬!
岸上的巴国人激动得心脏都要跳出来!
出乎意料的是,那队苴国战舟,并不向这边岸上驶来,而是直接向阆中城前的水面开去。
巴睿见情形不明,渡江前的最后一道命令在口腔里包着,不敢吐出,目不转睛盯着对面。
苴国战舟快近严阵以待的充国水师“舰队”,只听充军有人反复大叫道:“来舟何人?快停下来,否则撞沉!”
“我们是苴国武士!奉命前来助战,赶跑巴人!我等先来报信,杜坚将军率大队水师,随后便到!”苴国武士蜋巴颈大声数次回答。
虽然苴国与充国的关系不是那么亲密,但苴国毕竟是蜀国的属国,论理,与充国属于兄弟之国,充军水师几个头目瞪大眼睛看,见战舟的确是苴国的战舟,武士的确是苴国的武士,回话人的口乐,也的确是苴地的口乐,略一商议,信以为真,立即令人去禀报“好消息”。
巴睿、巴秀见对面喊话,听不清楚。
这时,有人从江边满头大汗来报:舟真的到了!
巴睿、巴秀确认瞫梦龙等人不仅借到了战舟,还借到了“兵”。
巴睿下令:对岸一动起手来,所有武士立即出山呼应,打响渡江战斗。
瞫梦龙在首舟上,命令一靠岸,大部分人立即杀向充国水师;水兵则立即将苴国战舟划到对面去接巴国人。
对岸巴军已经到达了两日,白天隐藏在树林中,晚上在江边来住宿,不急于过江,好像是来旅游一样;充国人看了两天,也紧张了两天,此时苴国人支援来了,信心倍增,他们心想:恐怕巴国人就到对岸为止了。
苴国战舟刚靠岸,瞫梦龙一声令下,巴国武士呐喊着杀向充军,挡者不死即伤。
见这边动起手来,对岸巴兵,呼拉拉冲出树林,如排山倒海。
先潜到了上游的巴军,抬起木竹筏,冲出丛林,上了筏,顺水猛划,向对岸漂去,冒箭向瞫梦龙靠扰,成为第一支接应“先谴队”的武士。
瞫梦龙等一百多勇士,再加第一批接应到了的三百余人,杀得性起,但经不住充军人数众多,很快处于下风。
共彪、荼天尺、樊小虎、相真、巴兴等多名最有名的武士均挂彩,更不用说其他人。
如果后续部队不能及时登陆,四百多巴军将会成为充国军队的盘中之餐……
第282章 卑鄙的内应()
充国水师,本来是抵御没有战舟的巴军最好的移动长城,但被瞫梦龙等这一搅拌,没有发挥出整体作战优势,仅有十数只舟来得及开出去拦阻正在来往于阆水两岸的“苴国战舟”。
而巴国人,不是想来水战的,他们竭力避免水面作战,目标只有一个:彼岸。
对已经到达阆中城下的巴国武士来说,这是一场登陆作战,但情形更像一场拉锯战,眼看支持不住了,新生力量又登陆了,又一次向充军发起猛攻。
从心理上说,巴国人只要渡江登陆成功,就已经取得了胜利;而充国人正好相反,心理压力就越来越大。
血肉横飞的搏杀在惨烈进行,胜败的天平在左摇右晃。
正在最关键时刻,不知是谁大叫几声:“国君跑了!”
一呼有应,这边叫完,另一边也同样叫起来。
这一叫,对充国人来说,是比任何武器都要有威力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天平一下子完全失去平衡。
有的充军武士愣了愣,放开巴人,撒腿便跑。充国将领制止不住。
见有人跑了,就像后世的比赛发令枪响了一样,迅速有人跟跑。
叫喊“国君跑了”的,可不是巴国人,而是充国人,是对新君武镇王极度怀恨一伙人(甚至包括心怀叵测的王室成员)有意安排的人,目的是想借此机会逼走充国王。
当然,这伙人既然做得出来这种不顾大局的卑鄙之事,也不会是傻子,他们充分考量,确信内有尖锐矛盾,外有楚、蜀、秦交困的巴国,有实力打痛充国,但已经没有实力吞并充国——要是能够的话,凭巴国人的性子,早就做了——这伙人的目的,只是想借这一次巴国之力,换一个主子,或者自己当主子。
堡垒最容易内部攻破,“国君跑了”这一假消息(准确说是先假后真),帮了巴国人的大忙,相当于配合巴军“里外夹攻”,比内应还要内应,比卑鄙还要卑鄙,比万恶还要万恶。
部分充军顿时失了战心,又见巴军渡江战役已经基本成功,想活命的,走为上。
兵败如山倒,充军士气一落千丈,守在城里的充军,有的也开始逃亡。
充军乱了和内部有人搞鬼的消息迅速传进阆中城里,充王怒骂不止。
亲信劝道:“君上,军心已乱,肯定是挡不住了!而今眼目下,就是骂破天,也一无用处。留得青山在,不怕无柴烧,还是赶快撤为上策!”
充王顿足痛骂:“病狗日的,说好了要誓死守卫都城,才开战,就先撒开腿跑了! 从来没有如此窝囊过!今后,我还敢相信谁?”
亲信无言。
过了一会儿,充王问:“哪里撤?”
其亲信道: “下水是巴国境,正是羊入虎口。最好是蜀国,最近是苴国。不管向哪里撤,先跑出阆中再说。等我大军回救,再回来替巴人收尸。”
充王想不多时,同意逃跑。
他这一真走,消息很快透了出来,阆中城中,就如散了架,军人逃去寻国君,百姓扶老携幼,窜出城去。
等到巴国公孙巴睿、中将军巴秀等人进了阆中城,战事基本结束了,差不多是一座空城了。
战场形势瞬息万变,有时甚至会因为一个偶然因素(或者说意外事件),而左右到战役的结局,比如;三国时,一场暴雨救了火烧葫芦谷中司马懿父子的性命。
巴国公孙巴睿当然没有学过唯物辩证法关于偶然性与有必然性的知识,他很庆幸,更没有想到,一场预计惨烈的青铜刃大战,被充王的提前逃跑给化解了,既欣慰,又遗憾。
此战后,充王吸取教训,彻底铲出异己,稳定国内,给巴国造成过不少的麻烦,但正如巴国四公子巴东安意料,再多的芥藓之疾,都比不上一个心腹之患——后话先说。
巴军将领进入充国王宫,见里面狼籍不堪,显然除了主人带走了一些贵重物品,同时遭到了趁乱洗劫。
江州虎贲将领巴橹陪同巴睿视察战利品,道:“充王跑了,不急去追,还在这里慢吞吞看他的王宫,此是何意?”
“不用追。”
“那,还不快撤!”
巴睿笑道:“你真正想说的,是这句话吧。传令:立即上舟,顺流而下。同时,速派人去果城,查看情形,如还有人在战,立即撤离。”
巴橹道:“何不一把火,把阆中城烧了,充王回来,一贫如洗,就像叫化子一样,数年之内,还翻得起什么大浪?”
“不然。这两日,我在对岸,反复观察这里地形,三面环水,四面环山,土地肥厚,易守难攻,天生的一块宝地。如今天下大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