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砂即硫化汞,古代主要用于医药和建筑。药用方面,有镇心养神、益气明目、止烦躁、除中恶等功效。
在巴人看来,远不止于此,丹砂更被认为是一种神物,它与鲜血相同的颜色,巴人,且不止巴人认为能够使死人在另一个世界复活,还有避邪的作用,称为“不死之药”,许多重要法事离不得它。
因此,丹砂同盐巴一样,同样是一大财富源泉。
郁侯的盐巴与丹砂、瞫氏天尺神农茶、共氏的蟠桃被称为“丹涪水四宝”;而鱼腹的巴乡清酒、鸡公嘴的柳叶剑、丹涪水的美人以及巴国的比翼鸟,则被称为“巴国四绝”。
后来,秦灭巴后,为了便于统治,对尚武的巴人采取羁縻政策(近似于实行自治),巴国贵族仍有很大的权力和财力。
到秦始皇一统江山,巴氏头领有一个寡妇叫清(据传她的祖籍是今重庆长寿),死了丈夫后,她把欲望转移到事业上,苦心经营采矿业,积聚了数不清的资财,成为一方首富,僮仆千人(有一支开采丹砂的队伍和护送丹砂的私人武装),出巨资修长城,又为秦始皇陵提供大量水银,作为尸体的防腐剂,秦始皇因此为她修“怀清台”,封为“贞妇”。
而水银的主要来源就是丹砂加温后的产物。
今彭水县境内,离郁山码头不足30公里有一岩口,名为“巴巴台”,当地传说“巴巴台”实为“巴寡台”,疑是怀清台旧址。
东汉建安年间,曾在今黔江区置丹兴县,也与出产丹砂有关。可见,当时巴国丹砂之名气与盐一样同样是窗户眼儿吹喇叭,名(鸣)声在外,不是浪得虚名。也正是因为乌江下游是巴丹砂的运输路线,故也称“丹涪水”(有时又指其支流郁水等)。
言归正传。在离郁山不远之处,有一处丹砂大矿(大约在今朱砂村),自然也不会落入他人口里,牢牢掌握在巴氏一脉手中,仍属郁水郁侯所辖。
在离丹砂大矿不远的一个深山之中,有一土著部族,称为樵氏,也有说是谯氏,以伐薪生产高级木炭出名,是冶炼青铜、取暖,也疑是加温丹砂的上品。
大约在瞫玉主政虎安山初期,谯氏部族中有一烧炭青年,皮肤黝黑,又加常年炭灰敷面,故人人喊他“黑哥儿”,谐音“黑锅儿”,忠厚老实,身材高大,其壮如牛,只是力大,武艺却不精通,因此也不成大器,平时,常背木炭到丹砂矿上去。
巧的是,丹砂矿上,有一位采矿的工头,人称“砂鼻头”,他有一女儿,三月生,正值杜鹃花开,取名映红,勤劳朴实,最有孝心,性情温良,不善言辞,老实本份一女子,身高体健,本长得标志,只因额头上有一块红胎记,人称“红姐儿”,又戏称“丹砂西施”,有人说是大贵,又有人说是大不祥之兆,故常人不敢娶她,不知不觉已二十五虚岁。
丹矿老师傅见黑哥儿忠厚善良,又有一身蛮力,女儿又成剩女,故去求主管丹矿的巴陶同意将此女许与黑哥儿。巴陶听了,朗声笑道:“一黑一红,正是天生一对,可称黑红双煞。”
这黑哥儿本是烧炭的,有这等天上落下的馅饼,自然欢喜不尽,喜结良缘,一对放空了二十多年的男女,不须费多少事,便生了一子,面如重枣,故取小名“红儿”,也意为“映红之儿”,夫妻二人当心肝般疼爱。
此子十分调皮,好动不好静。父母都要辛勤劳动,无专人看管,不到三岁,寨子周围满山遍地都有他的影子,母亲感觉他的脚板从来没有认真落过地。
这年阳春,映红带了儿子回丹矿看望父母,其表妹与她自小相好,特来看她母子,说笑一通之后,表妹道:“姐姐,我明日要随父亲到枳都,你去不去?”
映红笑道:“枳都是个大渡头,热闹得很,做梦都想去,哪里不想?只是,有个小狗儿在身边,哪有你自在。还是不去了。你帮我带点好东西回来就是。”
映红本就性情随和,经不住表妹软磨硬泡,答应同行,并按母亲的提议,携红儿一起到枳都见个世面。
映红的姨父,是专为丹矿运送各项物资的一个舟老大,次日带了两姐妹,不几日便到了枳都,安置在逆旅,也就是旅馆中,自去忙正事去了。
这日正是三月初三,小太阳天,两姐妹无有正事,便带了孩儿在枳都街上漫游,再加今日是当地人的一个重要节日,多项活动在进行,比平时更加热闹,人流如潮,熙熙攘攘,看不尽的繁华,逛不尽的商铺。
到了一家做衣裳的店家,看到有蜀国来的蚕丝料,两姐妹顿时兴奋起来,也顾不得身上有不有足够的硬货,打起望来。
店主是个中年男子,一看是个有福之人,身穿蜀缎,见生意来了,赶忙到门口来热情招呼。两姐妹只去过几次郁城,没见过这么客气的有钱人,好象是他倒欠了债似的,受宠若惊。
迈步进去,红儿一眼看到一座木雕,急跳跳跑过去,觉得那木船儿真是个好,上前就想摸一爪,映红急忙喝止。这雕塑 名为陶朱公范蠡泛舟,旁边一座是蚕丛族养蚕。
常言巴出将;蜀出相,蜀国商人似乎也比巴国商人有品味。
映红见儿子两眼盯着陶朱公范蠡的舟儿出神,轻轻拉了他一下,他却不舍离开,甩开母亲的手。
此时店中冷清,只有两个中年女顾客,映红料无意外,便对儿子道:“你要看就看,不可乱摸,摸了走不脱,站在这里不动。我们一时便好,随后去给你买好吃的。”
红儿点了点头。
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店主口若悬河,两姐妹听得迷迷糊糊,看得眼花缭乱,恨不得全得都穿在身上。
过了好大会儿,只听外面传来吆喝声,乱哄哄的,两姐妹才想起自己不是穿这种高档衣料的人,谢别店主,出门看是何事,却见人人避让两旁,不知何事,想看个热闹。
突然,映红叫了一声:“红儿呢?”
两姐妹同时回首一看,除了陶朱公、蚕丛人一动不动,空空如也,大惊失色。
急问店主和正在继续砍价的两妇人,都说没注意他,应是出门口去了。
姐妹急又出门,仍无红儿身影,吓得哭了出来,左右寻人。外面众人挤来挤去正看热闹,无人理睬,两姐妹在人群中乱叫乱寻。
正这时,一队旗幡、武士经过,后面是数辆豪华的车儿,再后面又是一队武士,原来是二公子巴西安出行。
这队人马一过,行人散开,一时大乱,挤挤攘攘。姐妹俩逢人便问,寻到天黑,哪有踪迹?大哭回到住处。
映红的姨父得知恶讯,又带人到那条街四周连夜寻找。
直到第五天,仍无影子,断定被人拐了。
姐妹只得回乡,把心丢在了枳都,惨状难尽。
第015章 糠萝蔸跳到米萝蔸()
再说那红儿,当时站在原处,开始还自觉,果然未动,左手抱一件木架铜叶小风车儿,是表姨才送他的高级礼物。时间稍长,见范蠡不同自己说话,再静不住,回过头一看,才发现身后两个小哥哥也在盯住木雕看,不知何时来的。
一个小哥哥对另一个道:“缺嘴,这里不好耍,估计车队一会就到了,出去看稀奇。”
红儿听他二人说话,不惧生,道:“哪里好看?”
那小哥哥指了指门外,两个小哥哥先转身出去了。红儿跟着出去,外面人来人往,且全都是活的。
过会儿,听到吆喝声起,不远处一队旗帜、武士开来,后面还有高高的车儿,从未见过的稀奇,红儿忘了母亲叮嘱,跑了几步想去看个清楚,恰好行人正在避让,将他裹走。
他却真是个爱看稀奇的,伸长细脖子,伸起小脑壳,瞪大双眼看到的只是人背背,钻来钻去,想寻一个空挡,好看清那队车儿,挤来挤去,把他越挤越远,人声嘈杂,哪里听到母亲呼叫。
车队一过,众人一散,他见一个女人,身材高大,穿与母亲大体相同衣衫,认定就是母亲无疑,急急追了过去,转过一个弯儿,那女人不见了,又认定朝前走了,继续追去,仍是不见,到了一个十字路口,不知天南地北,胡乱寻人,越寻越慌。
寻到一处,见前面不远,有四个小孩儿,两男两女,正在一栋三层木楼下的门口玩耍。
这种结构的高层建筑当时并不多见,门口还有几辆豪华车儿,二三十名武士站得规规矩矩,红儿感觉真是见了世面。
更关键的是见四个孩儿中其中一个面容干净、个儿最高的男孩儿手里拿有吃食,时不时小咬一口,叫不出吃食名称,但色香味足以引起红儿口水直流。
红儿怯生生过去,两小眼只把那男孩手上盯住。
那男孩儿见状,道:“想吃,各人去屋头只管吃。”
这道命令来得太好,也不多想,红儿翻进门槛,果然里面几桌上有不少吃食,顾不得欢喜,先吃了个饱,肚皮都要胀翻,还不忘张开右爪尽情抓了一把,小风车儿自然不肯落手。
再出门时,那四个孩儿在地上玩一种玉珠子游戏,从未见过,好生稀罕,红儿蹲在地上不眨眼的看,同时还在向肚子里不时塞吃食,一时忘了寻母大事。
不多时,有两位衣装华丽的夫人从大门出来,跟有四名侍女。一贵妇喊道:“巴冲,走!”让红儿进屋取吃食的小孩抬头道:“晓得了。”四个孩儿收了珠子。
正这时,一个中年女人又从大门出来,道:“我说用了饭再走,又不信。”
那叫孩子的贵妇人道:“时日还早,把看好的东西按时送到府中就好。”
中年女人道:“万个放心,下次哪里敢要两位夫人亲自来,带个话也不敢送慢了。”
仍是那贵妇人道:“都是熟人,又正好路过,也不费事。”
中年妇人又对另一个贵妇人道:“路上沿江风大,也不兴给桂花带个冒絮来。把我的拿去将就。”
“冒絮”,是巴人特殊款式的头巾,有人说后世乌江一带的女人喜欢包帕子,源于巴人冒絮。
那贵夫人道:“出门前想起的,以为车上也不打紧,想不到今日风这般大。”
中年女人一个急转身,回身进房,取来一张干干净净、尚未开用的头帕样的东西,给其中一个头上光着的女孩儿戴上。
红儿直看到四个孩子随大人上车走远,武士也跟了去,又才想起母亲,边流泪水边寻了多时,哪有人影,天快晚,肚儿又饿了,想起去过的那处好地方,不妨又去吃个饱。
算他福气,果然不多时又寻了转去,却见门前又来了数辆更加豪华的车儿,那大门却是紧闭的。此时,那门内的吃食离他近在眼前,远在天边,放声大哭。
这一哭,不打紧,惊动了楼上的人。原来这里是一处官家驿站,名叫“枳中驿”,也就是枳都最豪华的宾馆,常人很少到这里来,因此映红众人未找来此处,或是找来时红儿正在楼内大享吃食。
不论人为,还是天意,总之两个字:错过。
当天,驻守枳都的巴国二公子巴西安上午出城,陪江洲来的要人去北岩洞祭祀伏羲,此时转来,正在陪同进餐。
北岩洞,就是今黄旗山北岩的一个洞,即后来著名的点易洞。
此时宴席进入下半场,酒到最后几樽,话到关键部分,巴西安不悦道:“是哪里小儿在哭,十分扫兴,快去轰开!”
将军樊轸起身出房,对从人道:“下面有小儿哭,快去弄走,若是讨饭的,取给他吃,吃饱了快走。”
果然,一会儿,下面的哭声停了。
并不多时,客人酒已到位,楼上宴毕,巴西安等人出楼,却见那个小孩并没离开,而是坐在地上,背靠木板墙面上睡着了。
巴西安扫了一眼,准备上车,樊轸跟他身后。
突然,巴西安停下脚步,对樊轸道:“突然间想到个事,门边那个小孩儿,我看长得相当不错,身体强壮,五官周正,手长脚长。 我堂姐,也就是你夫人,多年没有生产,经常因此生气,不如将那小儿领回家中,让她养大,她也有个挂心的。”
樊轸道:“只不知其来历,父母尚在人世否?”
“此时天晚,独个孩儿在此,应是走失了,或是个流浪儿。”
樊轸道:“看他穿着,不像是弃儿。”
西安道:“就算他父母寻来,救他一命,也不为错,他还有何话可说?就当做个好事。你当亲子养,将来定有好报。”
樊轸一直助公子守枳都,因他战功显赫,极为重用,巴主赐婚,将一侄女下嫁他。婚后多年,其妻无子,便纳了一房妾,生有二子。妾有子,难免邀宠,令正妻不快,常恨无有己出,更时常弄得府中鸡犬不宁。因她是国君赐婚和巴氏贵族女儿,樊轸也只得忍气吞声。
此时,樊轸已近四旬,不求再升职,但求家平安,听巴西安这一说,触动心事,想到:“这个孩儿若真是流浪儿,抱回家去,或许能让她高兴,家中也许从此安宁”。
于是,他真把红儿抱上了车。
樊轸回到府中,小孩尚未醒,原本是白天累坏了。
不能生育的女人,要么讨厌孩子,要么非常喜欢孩子,樊夫人一见红儿,十二分欢喜:“真是老天爷送来的活宝!”
樊轸道:“你先养起,若他父母寻来,还他就是。”
夫人杏眼圆睁:“还给谁?这是我亲生的儿!”
“好,好,好,你说不还,就不还,谁还敢来问你要。”
夫人把红儿弄醒,红儿开口便问:“我的风车车呢?”
樊夫人笑道:“什么风车车?”
樊趁道:“他当时身边有个风车车。”
夫人哄他道:“你那个太丑陋了,我给你个天底下最好的,保管欢喜。”听了这话,这小子满心喜悦。
夫人亲手送上一盘猪腰红枣儿,红儿囫囵吞了两颗。
夫人笑道:“又无人抢,籽都不吐。我喜欢!”
红枣补了气,才想起大事,红儿问道:“母呢?”知母亲不在了,这又才想起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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