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往常一样,用过早膳后,卯时便到了。在一片奏乐声中,陆承启缓缓越过列队站好的文武百官,登上了高高的龙椅。
“参见陛下!”
奏乐声一停,文武百官便唱喏道。
“众卿免礼。”陆承启用缓慢,而中气十足的声音说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罢。”
他的话音刚落,便有一人出列说道:“陛下,臣有本要奏!”
陆承启一看,原来是监察御史贺礼曾。“御史台消停了这么些时日,难道又要冒头了?”陆承启心中的念头一闪而过,淡淡地说道:“准奏!”
那贺礼曾端着朝笏,躬身说道:“陛下,应天府传来消息,有士子打砸应天府衙门,已被应天府尹下令扣押在牢。”
陆承启心中一惊,脸上不动声色地说道:“所为何事?”
“回禀陛下,士子不满新政,曾联名上书应天府衙门。可应天府尹柯垨桧,不仅不受,反而斥责他们,不以读书为重。这些士子没有听从劝告,当夜翻墙而入,打砸应天府衙门……”
陆承启冷眼地看着贺礼曾,心知肚明他到底是受了谁的蛊惑。从这件事看来,已经很明确了,这里面肯定有人在故意推动整件事的发展,以达到废除十品官制的目的。要不然贺礼曾,怎么会比监察司还快一步得到消息?而这幕后之人,肯定也是权高位重之人,到底是谁?陆承启暂时判断不出来,但只要顺藤摸瓜,抽丝剥茧,肯定能把这人揪出来。
陆承启扫视了一眼下面神态各异的文武百官,缓缓地说道:“众卿对此事怎么看?”
这时候,左谏议大夫云枫又跳出来了:“陛下,应天府尹柯垨桧尸位素餐,该贬谪边陲!”
刑部侍郎罗韫出列说道:“云大夫此言差矣,此事非柯府尹之过。陛下早有明旨,任何人上书新政,皆一律不受。应天府士子,不看书报,只凭好恶便联名上书,此乃其罪一也。其罪二,身为士子,该安心备考秋闱,却蔽夜打砸衙门,何等恶劣?陛下,此事该严惩打砸衙门士子,便是削其功名,亦是情有可原!”
到底是刑部的官员懂法,陆承启也没料到罗韫会出来说这话。其实他下过的口谕,连自个都忘了有多少了,前后矛盾的情况也出现过不少次。听得有人为自己打圆场,陆承启连忙说道:“罗侍郎此言在理,士子乃是读书人,这般有辱斯文,实乃大罪大恶也。罗侍郎,你给朕说说,按《大顺律》,此事该如此处置?”
罗韫端着朝笏说道:“《大顺律》第二百五十八条,不顾官威,打砸衙门者,杖刑二十,牢刑三年,游街示众。”
到底是专业人士,连在哪一条都说得清清楚楚。陆承启点了点头,说道:“量刑尚可,朕亦无话可说……”
尚未说完,另一个监察御史皇甫亶出列说道:“陛下,此事决不可如此处置,如若不然,天下士子之心将不再归附矣!”
陆承启皱眉道:“朕的新政,乃是从全局着想,若这些士子自顾自己,朕又何必要用他们为官?便是为官了,也不过是尸位素餐,不懂为民着想!”
皇甫亶力谏道:“陛下此举,过于强硬。天下士子,已然怨词颇多。如果此事这般处置,天下士子岂能不离心离德?世间人云亦云之人多,远甚明了是非之人。陛下此举,是为不当也。”
陆承启更是不屑,说道:“如此士子,朕要之何用?”
这句话一出,满朝皆惊。说实话,满朝文武里面,又有哪个不是按部就班地办事,何曾有过自己的办事方法?在中国,特立独行之人,总是显得很出众。心理素质差一点,甚至受不了世俗的眼光。久而久之,世人都歪曲这种随大流的思想,把它当做中庸的一部分。中庸,又怎么会是平庸的思想呢?它讲究的是中不偏,庸不易,是指人生不偏离,不变换自己的目标和主张。要是连自己都否定了自己,还如何能成就大事?
正是因为如此,陆承启极其厌恶这些混日子等死的官员,通过下旨给吏部,逐渐削掉这些尸位素餐的蛀米大虫。这般一来,精简机构,冗官的现象大为减少。兼之十品官制的颁布,先前混日子的官员也不得不用心办事,不然的话说不定哪天脑袋上的乌纱帽就没了。
见满朝文武皆议论纷纷,陆承启缓缓地说道:“有法不依,方才是更大的祸患。此事便是这样处置了,莫要再议!”
拍板定案后,满朝黯然。其实小皇帝的强势,大家都心知肚明。不过是侥幸心理作怪,想要再抗争一番罢了。即便不成,这些文官也还是有门路的,只要阳奉阴违,报忧不报喜便能达到目的。只是小皇帝有监察司在手,这天下大事,皆瞒不过他啊!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的文官,还在琢磨着如何扳回局面,陆承启却淡淡地说道:“若无要事,便退朝吧。”
发难不成的文官们,都沉默不语。陆承启等了好一会,才示意高镐。高镐也明白过来,扯着鸭公嗓道:“退朝!”
文武百官沉声说道:“恭送陛下,陛下圣安……”
陆承启走在最前面,身后跟着高镐和四个强壮内侍,还有奏乐的仙韶使、仙韶副使这些宫女簇拥着。直到陆承启出了大庆殿后,文武百官才踱着步子,往殿外走去。
“云大夫,你说陛下为何这般朝纲独断?”右谏议大夫跟着云枫一起走,小声地问道。
云枫叹息着说道:“陛下年少,如此也是正常。但愿他能及早醒悟吧,十品官制,非大顺之福!”
钱宗方忧心忡忡地说道:“天下士子,已经闹腾如此,陛下真的是有恃无恐吗?”
“陛下心中如何想,谁又能揣摩得到?我等尽人事,听天命吧……”云枫望着殿外的天穹,有些担忧地说道。(。)
第五百一十八章:火炮成()
自古以来,最能揣摩上意的,莫过于三国时杨修了。时曹操军国多事,杨修负责内外之事,都合曹操心意。史书记载:“修好学,有俊才,为丞相曹操主簿,用事曹氏,但是恃才放旷。及操自平汉中,欲因讨刘备而不得进,欲守之又难为功,护军不知进止何依。操于是出教,唯曰:“鸡肋”而已。外曹莫能晓,修独曰:“夫鸡肋,食之则无所得,弃之则如可惜,公归计决矣。”乃令外白稍严,操于此回师。脩之几决,多有此类。修又尝出行,筹操有问外事,乃逆为答记,敕守舍儿:“若有令出,依次通之。”既而果然。如是者三,操怪其速,使廉之,知状,于此忌修。且以袁术之甥,虑为后患,遂因事杀之。”
以史为鉴,揣摩上意的,几乎都不得好下场。毕竟皇帝再不济,又哪能容得下一个处处掣肘自己的臣子?云枫口无遮拦,已被走在后面的许景淳听见了,于是文武百官盛传的,监察司有一个专门记录百官言行的小本本上,又要添上一笔“眼中无上”了。
陆承启回到垂拱殿之后,越想越不对劲。怎么会有人比监察司更快得到消息?这般大的事情,监察司不可能不上报的。唯一的可能,便是传递消息的暗报尚在路上,而有人抢在监察司前面,在例朝上把此事说了出来。若是有人故意为之,那就是算准了时间,全盘布局了。如若不然,怎么可能比监察司的暗报系统更快?
如果真有渠道比监察司暗报更快的话,陆承启说不得要狠狠整顿一番监察司了。现在看起来,并不是这样的,肯定是有人在蓄意破坏新政。“到底是谁,有何目的?”
陆承启还没想到任何眉目,高镐就弓着身子进来了:“陛下,监察司司长许景淳求见。”
“哦?朕刚刚想找他,他便来了?甚好,宣他觐见吧!”
高镐弓身退出去后不一会,许景淳便进殿来,施礼道:“参见陛下!”
陆承启不怒自威地说道:“许卿,今日例朝一事,为何监察司没有半点消息?”
许景淳听了这话,连忙跪倒在地,说道:“臣失职,罪该万死!今早方从应天府那边传来暗报,臣打算例朝过后,便呈与陛下。不曾想,那监察御史已然得了消息,还是这般准确,臣怀疑……”
陆承启插话道:“怀疑什么?”
“……臣怀疑此事,乃是有人蓄谋已久!”
陆承启冷笑一声,说道:“朕早已知晓,你既然有此怀疑,为何不去查?”
许景淳听了此话,心中打鼓,嘴上颤声说道:“臣……一时间没想到,臣这便去查……”
陆承启说道:“算了,幕后之人肯定有完全之道,否则怎会骤然生事?那些学子,朕已然处置过了,三年牢刑,应当算是重罚了。此事你暗中探查,不要打草惊蛇。此次幕后之人狡猾异常,朕怀疑是朝中某个大臣。你多些留意京中五品以上的官员,看看是否有异常!”
许景淳这才安心,连忙说道:“臣遵旨!”
“此事宜早不宜迟,你速速去布置人手,朕要一个说得过去的答复!”
许景淳退下后,高镐又进来说道:“陛下,工部侍郎唐勋求见……”
陆承启一听,登时整个人从龙椅上弹起来:“快宣!”
高镐哪曾见过陆承启如此失态?吓了一跳,连忙弓身出去,对候在殿外的唐勋说道:“陛下宣工部侍郎唐勋觐见。”即便唐勋满身都是灰尘,高镐也不敢有半点怠慢。能让陆承启如此失态的,整个大顺还真的找不出几个人来。这说明了陆承启是真的很在乎军器监,在乎唐勋这个臣子。如此红人,便是有脑子的,都不敢有一丝为难。
唐勋一拱手说道:“有劳高公公!”说罢,便踏步进入了垂拱殿之中。
陆承启起身迎道:“唐卿,可是火炮已成?”火药技术原本诞生于中原,而火枪火炮却是被欧洲人发明的,一直以来都是陆承启心头上的一块心病。若是在正史上宋朝研制出火药,又哪里轮得到女真人、蒙古人占据中原?虽说哪个朝代灭亡,都是有致命的原因的,可北宋的灭亡,毫无征兆,一直是陆承启这等民族主义者心中的痛。
唐勋虽然兴奋,但还是没有忘记君臣之礼:“臣参见陛下!”
“无须多礼,朕想知道,是不是火炮已成?”陆承启急不可耐,他已经迫不及待想看看军器监造出来的子母炮了,这可是水战利器啊!哪怕是野战,也有极强的威力。有了这子母炮,还怕契丹人、女真人的铁骑不成?一个开花弹轰过去,就能收割一大片。若是多兵种配合得到,冷兵器对上热兵器,是完全没有机会的!
唐勋也有些激动,但他的激动已经渡过了,压住声音说道:“回禀陛下,子母炮已然铸成,陛下所说手雷,也一并成功。”
陆承启闻言,心中大石彻底放了下来:“哈哈哈,天佑大顺!走,朕要去亲眼看看!”
“正要请陛下移步军器监,指点一番。”唐勋略带着激动说道。
陆承启也不含糊,高声喝道:“高镐,备常服,朕要微服出宫!”
高镐早有准备,作为一个合格的贴身小太监,就要有过人的眼力。唐勋是什么人?小皇帝御赐主持军器监的工部侍郎,非寻常人能比。但凡唐勋每次来到皇宫求见,陆承启都是要微服出宫的。有鉴于此,高镐早已吩咐其余内侍去准备衣裳了,就怕耽误了陆承启的行程。只待陆承启一声令下,他便遣人去通知御前侍卫,好准备护卫左右。
果不其然,陆承启还是下令微服出宫了,高镐连忙应道:“陛下,常服已然备好!”
陆承启对唐勋说道:“唐卿,你且去外间稍候,朕换了衣裳便来!”
唐勋告退出了垂拱殿,谨遵口谕候在垂拱殿门前。高镐则领着四个宫女入内,为陆承启宽衣更换衣裳。不到一刻钟,陆承启已然准备妥当,御前侍卫们也到齐了,陆承启急匆匆地出了垂拱殿,对唐勋说道:“走罢!”(。)
第五百一十九章:子母炮(上)()
一行人行色匆匆,自宣德门而出后,径直往城北而去。经过半年多的时间,长安城里的轻轨,已经把长安城北半部铺设得差不多了。这个年头可没有什么大型挖掘机器,一切都靠人力。在尽量不破坏青石板街的前提下,慢工细凿,这可是种艺术活,可不是一般人能胜任的。让人想不通的是,有这等手活,这些工匠却还是不被人看得起。陆承启就不明白了,这些工匠到底不如文人哪一点,居然被贬低至此!
还有一件事让陆承启很闹心,自从铁轨开挖以来,钦天监监正陈荀就一直上奏陆承启,说这般一挖,长安城的风水就全坏了。这也是陆承启,自小在岭南长大,见多了风水先生,才不怪罪陈荀。要是陆承启前世不是岭南人,知道风水学乃是一种很玄妙的学术,说不定陈荀就要被贬官了。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在不推翻驰道的设想上,陆承启把路线的设计交给了陈荀。中国的风水学,还真的很神奇。陈荀率着一干钦天监,凭着罗盘走走看看,竟真的把原先路线不合理之处挑了出来。
陆承启派工部官员再翻查一遍后,不得不采用了陈荀的方案。没办法,真理是存在的,你不承认也没有用。当陆承启坐上城北的驰道马车后,一直思考着这个问题:风水学真的仅仅是迷信吗?
其实这个答案,在他前世,也有人在为风水学打抱不平了。风水学是中国古人环境选择的学问,又称山水、堪舆、青乌等。强调的是龙砂穴水的山川之形态与气惯环绕的半虚半实的境状,乃至无形、无状、无味的所产生神气凝聚的哲思认知体系。由于认知的差别,也没有标准化的答案,江湖术士便充斥其中,把这种堪天舆地与大自然和谐协同的方法,推之玄之又玄,借以混世。风水是择吉避凶的术学,古人择居地形、地貌、方位,有惊人的一致性。要是论起源,殷商时便有卜辞、占卜等趋吉避凶的行为了,及到先秦时,诸子百家中还有阴阳家一脉。阴阳家慢慢演化,到了后来便形成了风水堪舆学。前朝袁天罡、李淳风,本朝陈抟,都是其中佼佼者。尤其那传说千年的推背图,更是将风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