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见耶律重元没有进攻的意图,他连忙唤来侍卫亲军,将马车排列为营垒,拆开行马(衙前木架形路障),制成兵器。就在这时,他的儿子耶律挞不也也是全身盔甲,急匆匆地跑上了城墙,对耶律仁先说道:“不好了,陛下要出行宫,往南、北院过去!”
耶律仁先一听,差点两眼一黑,心道:“这……这可如何是好?”
好在他足够坚毅果断,立马说道:“你们且守住宫门,我去面圣!”
说罢,拉起耶律挞不也,就往内殿跑去。还没到内殿,便看见宫女内侍乱作一团,耶律洪基则两眼无神地呆坐在内殿上。
耶律仁先连忙跪倒说道:“陛下,南、北院去不得!”
耶律洪基见是他来了,才慢慢回过神,说道:“叛军没攻进来吧?为何南、北院去不得?”
“陛下,臣既然誓死护卫行宫安危,自当死而后已。叛军先前攻打行宫,已被臣击退。陛下如果撇下随从单独出去,叛军必会紧随其后,况且南、北院大王之心也不可知。若同有歹心,岂不是送羊入虎口?”耶律仁先急切地说道。
耶律挞不也一同跪下说道:“陛下心意,臣子定当奉命。只是如果要去,陛下当去宫帐军,去御帐亲骑之中。何必舍近求远,去南、北院?”
耶律仁先听了这话,大怒之下打了他的脑袋一拳,喝道:“逆子,说甚么糊涂话!行宫已被团团围住,我已派出二十余死士出宫,过不多时援军便到。你要陛下出宫行险,万一有所不测,你便是大辽的罪人!”
耶律洪基听到这,总算明白了情形,也就慢慢镇定了下来,思虑一番后,诚恳地拉住耶律仁先的手说道:“许王,朕的安危,就拜托尔等了!”
耶律仁先激动地说道:“叛军若想踏进行宫,定是要从臣的尸体上踩过的!陛下放心,臣若在,行宫便在;臣不在,陛下再出宫不迟!”
耶律洪基也知道是这个道理,点了点头,说道:“许王,你去守着行宫吧,朕相信你!”
得到耶律洪基的旨意后,耶律仁先也不多说,他怕耶律重元真的以人命来填,非得攻进来不可。连忙起身告退后,拉着耶律挞不也往宫门方向跑去。(。)
第四百七十章:流矢()
滦河周遭,树木不算繁茂,稀稀疏疏还是能找到一棵比较粗大结实的。耶律涅鲁古遣人用大砍刀砍下来后,连枝叶都不去掉,直接做成一个撞木,往宫门就是一阵嗷嗷叫地冲过去。
宫门城楼上的耶律仁先,临危不惧,沉着地让侍卫亲军开始射箭。又沉又重的撞木,连水分都没脱去,非得十余个壮汉合力才能抬得动。这么慢的速度,无疑是一个良好的靶子。契丹人的箭镞都是很有准头的,居高临下,几乎百发百中。直到所有的箭壶几乎用了个精光后,才让那撞木抵近宫门。
只是耶律重元的士卒也不是吃素的,一边疯狂挥动着马鞭,一边用游骑的骑射抛射,不时有侍卫亲军中箭。耶律仁先看得一阵心疼,要不是他的亲兵为他挡了一箭,恐怕他现在也躺在地上了。
看到箭镞用完后,耶律仁先下令:“弃守!”然后往行马的方向退守。
耶律涅鲁古随着撞木到了滦河行宫的宫门面前。宫门里面,只有几道临时加固的门闩,哪里挡得住叛军的疯狂撞击?只用了小半个时辰,二十余大汉一同用力的撞击,总算是把宫门冲破了。连带着死力抵住的侍卫亲军,都被一同撞了出去,跌得七荤八素的,口吐鲜血。契丹人悍勇,正待起身再战之时,已被马刀及身,登时魂归西天。
这一幕,被不远处的其余侍卫亲军看到了,一个个义愤填膺,要不是耶律仁先死令勒住,他们恐怕就会一拥而上,与叛军拼个你死我活。
耶律仁先亲率属吏近侍百余骑,结阵于行马之外。耶律涅鲁古见了这个南院枢密使,更是分外眼红。他本为南院最高的官职,却被此人爬到头上,如何能忍?就在这时,萧胡睹也悄然从宫墙隐蔽处窜出,到耶律涅鲁古面前说道:“耶律洪基身旁只有侍卫亲军百余人,冲过去便能活捉他!”
耶律仁先见到了萧胡睹,哪里还不知问题出在什么地方!只有萧胡睹告密,耶律重元才能有这么准确的情报。耶律挞不也咬牙切齿地说道:“好一个乱臣贼子!”
耶律仁先到底是老成稳重,开声说道:“尔等此刻放下兵刃,陛下定会宽赦!现如今宫帐军、御帐亲骑已往行宫赶来,如不弃械投降,定叫尔等灰飞烟灭,祸及三族!”
耶律涅鲁古冷笑一声:“你们区区几百兵丁,如何能挡我?儿郎们,莫听他胡说,一旦事成,封官加爵,近在眼前!”
有道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金帛之下,必有勇夫。一听到封官加爵,原本心志不坚的叛军,登时抛却了顾虑,纷纷举起了兵刃,呼喝着准备进攻。
耶律仁先一看,便知道游说失败,暗中下令,准备拼死一搏。
看着身旁的长子耶律挞不也,耶律仁先问道:“儿,今日说不定就要为国捐躯了,你怕不怕?”
“能战死沙场,本就是我耶律家的宿命,孩儿没甚么可畏惧的!”耶律挞不也握紧了手中的马刀,坚定地说道。
耶律仁先说道:“好,不愧是我耶律仁先的儿子。为父知道你勇武过人,今日便是你一展身手的好时机,去吧,将耶律涅鲁古缠住,撑到援军到来,我们便有救了!”
耶律挞不也点了点头,随即高声说道:“耶律涅鲁古,你敢和我一战吗?”
耶律涅鲁古虽然有些草包,但也不是笨蛋,手握胜券之下,哪里还会理他,直接说道:“儿郎们,我们冲过去!”说罢,一夹马腹,挺枪跃出。
耶律仁先见耶律涅鲁古没有上当,知道诱使耶律涅鲁古单挑是不可能的了,立马改变主意,下达军令说道:“围着行马死守!”
耶律挞不也见耶律涅鲁古如此托大,心中恼怒。把马刀归鞘之后,从“鸟衔环”上取下大弓,瞄准耶律涅鲁古挽弓就是一箭。
耶律涅鲁古没料到有冷箭射出,距离过近,猝不及防之下,竟被一箭射中肩窝。“哎呀”一声大叫,耶律涅鲁古被这一箭大力贯穿了肩膀,整个人直直地往后躺下,双脚离开了马镫,坠下了马匹。
见到主将坠马,不知生死,叛军好不容易鼓起来的士气一下子就被浇灭了。耶律仁先见到这一幕,知道机不可失,连忙大声喊道:“耶律涅鲁古已死,下马投降者免死!”
叛军原本心志就不坚,大部分犹豫了一番后,还是下马弃械请罪投降。还有部分顽固份子,被精锐的侍卫亲军一一斩杀,一场大乱,竟奇迹般被扭转了局面!耶律仁先兴奋之下,不由地一拍耶律挞不也的肩膀道:“做得好!”
耶律挞不也得到了父亲的夸奖,却丝毫没有骄傲,反而眼尖地看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往宫外策马而出,连忙说道“萧胡睹跑了!”
原来萧胡睹见势不对,悄悄牵过一匹马,拍马往宫门而出。耶律仁先见他如此,知道外面尚有耶律重元大军,也是追赶不及。万一此乃诱敌之计,引得他们出宫,那耶律洪基岂不是危在旦夕?
耶律仁先说道:“不用追了,援军很快就到。去,把耶律涅鲁古绑来,看看他死了没……”
侍卫亲军把坠马擦得头破血流,脸色乌青的耶律涅鲁古绑到耶律仁先跟前,耶律仁先说道:“耶律涅鲁古,你若是伏罪,陛下说不得还免你一死!”
耶律涅鲁古被耶律挞不也那势大力沉的一箭射得三魂丢了六魄,此际才清醒过来。人生大起大落就是这样,前一秒还风光无限,后一秒便成了阶下囚。不知是痛还是死倔,耶律涅鲁古紧咬牙关,没有吭声。他知道,只要耶律重元攻进来,那他还是有救的。
耶律仁先也知道,他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下令道:“押下去,好生看管!”
耶律挞不也见耶律涅鲁古如此下场,也难免一阵悲哀,良久方道:“父王,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不忙,我们现在有耶律涅鲁古在手,皇太叔要是再想进攻,定会投鼠忌器的。我们便守着宫门,拖到援军到来便是……”
“若是援军不到,皇太叔非要进攻行宫呢?”
耶律仁先面带肃容,却饱含悲情地说道:“那就只有战死报国一途了!”(。)
第四百七十一章:已恭候多时!()
“皇太叔,有人从行宫出来了!”
耶律重元也见到了,正待围上去的时候,才发现来人是萧胡睹。
萧胡睹见皇太叔的士卒都弯弓搭箭,吓得大叫道:“别放箭,自己人!”
耶律重元挥手示意身后的士卒停止动作,等那萧胡睹放慢马速来到跟前,才皱眉说道:“怎么涅鲁古去了这般久?难道说已经捉住耶律洪基了?”
萧胡睹心有余悸地说道:“皇太叔,快去救楚国王吧,他被一箭射下马,现在生死未卜!”
耶律重元大惊失色,耶律涅鲁古的勇武他是知道的,在辽国之中,除了萧峰等一流勇士之外,几无敌手,怎么会马失前蹄,阴沟里翻船了?
耶律重元连忙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萧胡睹一五一十地说了。耶律重元忧心忡忡,即刻下令道:“所有人,随我一同冲进去!活捉耶律洪基,赏金银万两,珠宝万斛,封王封爵!”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虽被皇太叔逼成叛军,这些士卒也不是自愿的,可一听到有如此重赏,这些士卒立马把自家性命抛诸脑后。没办法,辽国之中的部族制度,让大部分人都是平民,仅比奴隶的地位高一些。有战事的时候,还必须出征。打胜仗了,也没分到什么战利品。此刻听到能封官封王,瞬间就把士气点燃了。
封王封爵,这就能名正言顺地拥有奴隶,拥有私兵了。这可是每个契丹族男儿做梦都想要的事情,如果能搏一把,搏出个前程来,那子孙代代享福不尽了。
正当耶律重元下令进攻滦河行宫的时候,后面传来一阵喊杀声。耶律重元一愣,连忙回头一看。却见高高竖起的一面狼旄,上面大书一个“萧”字。耶律重元心里一惊:“难道是萧定虚来了?”
别人恐怕不知道萧定虚的厉害,耶律重元可是领教过的。当年亲眼所见萧定虚弯弓射雁,竟能连射连中,弓马娴熟,不作第二人所想。若不是萧峰横空出世,恐怕现在“契丹第一勇士”的名头,还是萧定虚的。
耶律重元慑于萧定虚的赫赫威名,连忙下令道:“快,派三千人去挡住后面!”
而此刻,疾驰而来的援兵高声大喊道:“皇太叔,速速放下兵刃,束手就擒,皇太后饶你性命!”
耶律重元顾不得胆寒,壮着胆子喊道:“来者何人?”
只见为首一员大将喝道:“我乃五院部萧塔剌,奉皇太后之命,已然在此恭候你多时了!”
耶律重元一听,登时一惊,心道:“不好,那个姓萧的贱人,又算计我了!”
来不及多想,萧塔剌已率军到了耶律重元不到一箭之地了。双方不约而同地开始互射,不时有人被乱箭射中,坠下马来。待得双方开始短兵相接之时,耶律重元瞥见一员小将,舞着一根奇形怪状的兵器,猛砸猛打,竟无一人是一合之敌。只见这员小将的兵器的棒头部如枣核状,浑身铁铸,植钉于其上,形似狼牙。他这件兵器,由棒头、棒柄、钻三部分组成。棒头为椭圆形锤状,锤面布满铁刺;棒柄为混铁,长约一丈,棒头装于其上;钻为铁制,下有尖,装于棒尾,既可以保护棒尾不致破裂,又可以击敌和作地上插立。一砸下来,与之抵挡的兵刃纷纷折断,真的个是碰着即伤,挨着即死。
一通冲杀下来,这员小将身上挂满血肉,皆是叛军的。如此勇猛之人,吓得叛军纷纷躲开,让出一条道来。
而这样做的结果便是,这员小将竟畅通无阻地横冲直撞到距离耶律重元仅有十丈的地方。如此悍勇之人,便是契丹人里也算是罕见的。吓得耶律重元的亲兵连连弯弓搭箭,向这员小将射去。
这员小将也是艺高人胆大,竟毫不躲闪,挥动这件奇异的兵器,一一把强弓射来的箭矢拨开。他行云流水一般的动作,让人看了竟有种举重若轻的感觉。
耶律重元没曾想到辽国之中,还有如此猛将,连忙问道:“你是何人?”
这员小将冷笑道:“乱臣贼子,我乃你家爷爷,萧元揽!”
听到这,一名亲兵陡然叫出声来:“他是萧定虚的儿子!”
耶律重元登时有种绝望的心情涌上心头,都说虎父无犬子。萧定虚已然这般厉害,没想到萧元揽更像是一个人形猛兽,势不可挡。耶律重元军中,又无与之匹敌的悍将,真的个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明明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叛乱,没想到竟被一连串的没想到给搅和了。
没来得及感慨,萧元揽已然欺近了两丈之外。耶律重元的亲兵拼死护着耶律重元撤退,一个个都死在了萧元揽的兵器下。
这时,滦河行宫城楼上,一个人大声喊道:“我乃奚族人人萧韩,受陛下隆恩,封做北院宣徽使。但凡我奚族人,若此刻放下兵器,跪地求降,陛下既往不咎!”
耶律重元军中尚有两千余奚族猎夫,听了这话,毫不犹豫地丢了弓箭,俯首在地,请求饶命。这些猎夫都是被胁迫而来的,哪里会真正造反?便是不用萧韩说,换个人也是一样的。
这时,耶律重元知道大势已去,无心恋战,拨转马头,向西北方狼狈逃去。萧元揽力战十余人,见耶律重元逃了,气不过之下,一声怒吼,狼牙棒一舞,逼退众人。电光火石间取下强弓,“咻”的一声就是一箭。
耶律重元听得弦响,吓得趴在马背上。没曾想萧元揽神射手的明头绝非浪得虚名,即便耶律重元闪躲得快,还是被来势如电的箭矢给划破了背部衣甲,伤到了皮肉。
萧元揽见一箭无功,正待射第二箭的时候,耶律重元的亲兵已然拥着他逃得远了。此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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