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的雨,下不下都是一样,张猛的决定都是如此,而在草原北方,下雨或者不下雨,却是相差极大。
秋雨晚来急,大汉光和三年的秋季,注定不会平静,只是,汉与鲜卑的北方战火,也因为一场长时间的骤雨,而有半月熄灭。
帐外的雨淅淅沥沥的下着,即使兵卒不断用着兜鍪或者其它各式陶碗陶罐,将帐篷的浸满的水舀走,可是依旧阻挡不了帐外的雨水,沿着泥土渗透进帐篷里。
“君侯,如此急迫,非主将所为也。”中军军帐里,段颎看着在自己面前来回走动伏泉,连忙警醒道。
“段公,弹汗山易攻难守,大军只可短居,不可长守,今大军驻扎此地,已半月有余,如不撤,若生祸事该当如何?”伏泉一脸担忧的问道,身为将领,他自然不会忘了驻扎营地要选择易守难攻的地方,否则这对汉军来说,简直是异常值灾难。
鲜卑人身为草原部落,自然不在乎防守营寨,毕竟只要不是意外,在遭遇敌袭后,这些草原人只要找到自己的战马,上马逃遁就行,终究他们只需要食物和武器就有行,部落帐篷这些可以轻易舍弃的。可是汉军不行,没有后勤辎重,就算他们都是骑兵,也很难适应塞外大漠的环境,即使伏泉标榜以战养战,但最终的胜利也是靠着汉军出色的武器装备才能保证的,然而经过连番大战,各种兵器都已损耗不少,再这样下去,若是还没援军的话,他除了率军返回,也就只剩下和李陵学习固守待援了。
“勿慌,军情不明,一动不如一静,吾军不明塞外军情,鲜卑亦同,其皆为骑兵,此种天气,必不敢动兵,待秋雨过后,再议此事不迟。”
此刻伏泉军事经验不如段颎丰富的问题暴露无疑,对于段颎来说,这种天气之下不需要紧张,因为无论任何军队,在这种大雨天气里,都会下降战斗力。鲜卑人都是骑兵部队,战马想在这种天气里大战纯粹找死,除非有一定把握,或者没有任何退路,否则没人敢行险。
其实伏泉如此慌张,也是有原因的,因为大雨骤然下起,连绵近半月,汉军与外界消息阻隔,为了保险起见,在段颎的提议,只能采取相对稳妥的固守原地的手段,等待军情进一步的发展。毕竟,无论是汉军冒雨行军,还是换到其他易守难攻的地方,潮湿泥泞的道路,以及大军没有跟进的后勤辎重部队,都极大的限制了汉军的进展。况且,附近敌情不明,冒然行军,也不一定能找到合适的扎营地点,现在的这种天气,就是汉军手上有熟悉地形的出色向导,也很难行军,不如呆在原地,等待救援。
然而,伏泉却没有段颎这种对危险丝毫不注意的气度,终究他们所攻占的地方是弹汗山,是鲜卑人的王庭所在,谁也不知道那个和连知道消息会不会来救援,据估计,和连手下起码有数万人,且都是鲜卑的精锐,而汉军现在兵只有万余,没有援军,很难是鲜卑人的对手。
“哎!”最终,伏泉无计可施,只能长长叹息一声,然后便呆呆望着帐外,只见他的亲兵们都放下了武器,将汉军骑兵所穿的胡服裤子提到腿根,冒雨清理又涨到大根处的雨势。而远方的天空里,不是有闷雷响起,似乎在给人提醒,告诉他雨天要谨慎,否则必有祸事。
第四百七十二章 凉州俊杰何其多也()
弹汗山东北数百里外,一支黑影在大雨之下,缓缓冒雨挺进,他们胯下所乘的战马,不断与地上的泥水踩踏,渐出脏兮兮的泥水到他们的身上。
看他们身上的装束,应是鲜卑人无疑,足有五、六万人,此刻他们身上裹着各种皮革、蓑衣之类能挡雨的雨具,也不顾雨天不适合骑兵行进的规矩行军,除了短暂休息以外,就是赶路。
这么拼命的原因,也只有一个,王庭告急,鲜卑联盟已有生死存亡之危,由不得各部鲜卑联盟的首领贵族们拼命,而这支鲜卑骑兵,却是鲜卑大人和连以及魁头、步度根的联军。
至于和连为什么能和魁头、步度根联合,自然是和连派慕容拔谈判的结果,魁头和步度根说到底也是檀石槐的子嗣,也是鲜卑有资格继承联盟的大人之一,虽然是被其他鲜卑联盟的大人扶持上位的,但并不代表他们会容忍鲜卑王庭被汉人侵犯。
而那些扶持魁头、步度根上位的鲜卑首领贵族,也不是傻子,其中多数都明白一旦鲜卑王庭和汉人攻破占领,三部鲜卑部落人口被征服同化的话,鲜卑也只有灭亡一途,到时候他们也就别想着如何在鲜卑部落里争权夺利了,因此,纷纷同意魁头和步度根的请求,与和连暂时放下兵戈,合作同盟,先保住鲜卑再说。
当然,此举自然也激起了一些不理智的鲜卑贵族的反对,虽然鲜卑上层贵族认识到汉国的强大,知道唯有联合,才能抵抗汉朝侵略。可是一些中下层的鲜卑贵族,却对汉朝依旧停留在以前的认知,即使鲜卑雄主檀石槐死于汉境,也同样不能打消他们对汉朝的蔑视,在他们看来,既然已经偷袭成功了和连,就不能放过他,应该往死里消灭和连,吞了他的部下。
等将和连部下吞并,杀死和连后,在带领人马名正言顺的收服其他鲜卑部落,草原上以强者为尊,和连一死,鲜卑其他各部落投靠魁头和步度根,顺利应当,到时候他们在带兵去弹汗山,将来犯之汉军扫除。
最终,赶走汉军之后,他们再商量在魁头、步度根以谁为主,决定谁才是鲜卑联盟部落的新的主人。只是很显然,依旧像他们这样的人张狂的人只有少数,在大部分鲜卑首领都愿意暂时放下往日冤仇,救援弹汗山之时,和连、魁头、步度根三人的势力,该何去何从,显而易见。
若是旁人见此,对于三人的势力,竟然能够联合肯定会感到惊讶不已,毕竟他们不说以前,就是那夜宴荔游的骑兵部队,夜里偷袭和连的大军,就让和连死伤损失万余,这份仇恨可不是随随便便可以化解的。
首先不说那些亲人在对方兵卒刀下死亡的普通兵卒会有抵抗情绪外,就是两方为了潜力搭建高层,恐怕自己就有,不少人在其中和对方各自不对付,你能指望他们以德报怨?就是现在,虽然大势已经明确的联合汉军的重要性,只是依旧不少分属于两方的鲜卑人,在和对方过不去。
对此,鲜卑的中上层首领,也只能对这些情况勉强容忍,只要两方兵卒没有过激行为,那么就任他们去闹腾。
此刻联军的中部,和连和两个半大少年策马行进,身后则是一群穿着各一的鲜卑贵族,像万艾可、慕容拔、宴荔游等鲜卑大贵族皆在于此。那两个少年自然便是和连的亲侄子魁头和步度根,他们此时聚集一起,自然是边冒雨行军,边思量对策。
“汉军攻伐弹汗山,至今不知其情,恐王庭已为汉军所破,以吾之见,当转道于东部,联合诸部落所剩之兵,合兵北进,寻汉军主力决战……”此刻说话的却是慕容拔,其乃是檀石槐时期,鲜卑的老贵族,在场无论是谁,都没有他的资历高,也没有他的军事经验丰富,自然军情,应该先问询于他。
不过,慕容拔有自己老成持重的言论,然而和连却是不能同意,只见他回道:“若吾等不援弹汗山,将王庭拱手送于汉军,必使诸部落部民军士胆怯,恐合兵亦难破汉。王庭乃鲜卑胜地,不容有失,吾欲依原计行动,大军合兵一处,往援弹汗山,何如?”说完,和连便望着魁头和步度根,眼带询问示意,就等他们作答。
这时,见此情景,有部分鲜卑魁头、步度根二人手下鲜卑首领,看出什么,欲上前进言,阻止魁头和步度根回答,只是随着魁头和步度根二人点头应允,这一切已经迟了。
“善!传令,大军加速前进,弹汗山王庭不容有失。”
和连大笑说道,随后看了一眼那几名想要说话的鲜卑首领贵族,眼中意味莫名,似有杀意,他本来就对这些不支持自己上位的鲜卑首领贵族不满,现在眼看对方刚才要坏自己好事,当然更不喜欢了,不过碍于现在正需要他们之时,只能忍住了。
其实和连知道,那几人都是看出他,想要证明自己是一个合格正确的鲜卑主人,才一心一意,要大军前进。而和连刚才文轩魁头和步度根,其实还有一个深层意思,就是为了掌握这支联军的名义上的控制权,毕竟魁头和步度根军事经验很少,和他相比完全不是问题,一旦鲜卑人和汉人决战,那么只能有一个主帅,自然只能是他和连。
而只要这支鲜卑联军在和连的指挥下,击退歼灭汉军,那么纵然是魁头和步度根手下的兵马,肯定也会对和连刮目相看,到时候和连就可以利用其它手段,慢慢减少魁头和步度根对兵士的影响力,最终完全可以避免再靠武力解决鲜卑争端的问题。
这也是那几个魁头和步度根的手下首领贵族,看出有问题的地方,只是很显然,就算他们想要阻止,除非是彻底的与和连分开,各自管自己的军队而已。否则只能是和连领导,毕竟魁头和步度根没有展现出一定的军事才能,在这种国战里,明显没有和连的名望高,鲜卑的普通兵卒会选择谁一目了然,毕竟谁也不敢将自己的性命交给一个根本不知兵的人手里。
当然,此刻的和连还不知道他的长子骞曼,早已经被伏泉率领的汉军斩首,只以为和连依旧在弹汗山鲜卑王庭苦守,或者带领部众抛弃一切逃窜而已。否则,若是他知道长子已死,恐怕他火速带兵支援弹汗山的理由,会再加上一个。
大雨依旧淅沥,草原以及整个大汉北疆,三边之地,也都笼罩在一片雨水之中,整个边境因为陷入短暂而隐藏着战意的平静。
此时,在凉州刺史部治所,汉阳郡郡治冀县县城外,早已立下了一座宽大的军营,原本冀县城中的军营已然不够凉州闻讯前来参军的健儿的驻扎。为此,刚刚接任为凉州刺史的张奂,只能下令,诸部新募之兵,全部于城外建营驻扎,再由各部新进军官挑选合适兵卒,组练成军。
整座大营中兵员早已过两万余人,汉胡各占其半,甚至有塞外胡人闻讯前来从军之人,当然胡人之中其中已经和汉人无异的归化胡人居多。不得不说张奂在凉州的的影响力之大,毕竟和段颎靠着“杀”而使羌胡信服,带兵从征而言,能得的兵自然和张奂采取怀柔的政策所号召募集的兵相比,自然不多。
终究,没人愿意跟随和自己有血海深仇的人作战,他们更愿意和那些对自己有恩,即使自己犯下了无数错事,依旧可以靠着投降活命的人,上阵杀敌。
坦白来说,张奂这样行事,也是整个大汉边郡多数将领的准则,在他们看来胡人就是不服王化而已,一旦服了王化,就是汉人,即使对方曾经在汉境犯下无数而行也是如此。
所以,刚刚成为凉州刺史,打开了凉州府库,以及皇帝刘宏开了西邸送来的不菲军费的张奂,招募兵卒是根本毫不手软,但凡只要身体素质合格,就发钱入军。对于张奂来说,既然没有足够的时间整训兵卒,那么索性数量和兵卒的个人武艺来决定胜负,反正这些人和伏泉手下那支偏师比,只能成为汉军的“炮灰”而已。
不过,已有十年左右不掌兵的张奂,此番募兵,望着无数踊跃的凉州健儿也是心生感慨,英雄果真是出少年,比之其先辈好的太多。
其中有两人最引张奂注意,一人叫胡封,年岁不大,仅十七、八岁上下,却是异常彪悍,稍加打磨,必是一员猛将。当其人独自前来应募,并且身有良家宝马时,便引起张奂注意,稍加询问,却得知他是自己昔日旧部董卓的爱将李傕的外甥时,却是非常惊讶,问其为何不去投奔舅舅,胡封却是答曰:“吾舅何如张公?凉州男儿不随张公立功异域,可称凉州健儿乎?”
张奂闻后当时便是大为感叹,自己这些老弱之人,却是真的不如这些年轻人了。虽然胡封言语有诸多不敬之处,但却并未令他不满,毕竟谁没有在年轻时侯张狂过,故而,一方面因为想起自己过往,另一方面却是因为其也算自己旧部亲属,所以对胡封这张狂的年轻人十分留意。
至于另外一人,也是与其旧部董卓有关,其人也是董卓的爱将张济亲属,是其侄子名为张绣。不过与胡封不同,其人却已及冠,虽然看着一身文弱,儒雅之风浓郁,武力也是不俗,一杆长矛挥得,却是令张奂看得如痴如醉,当即和胡封一样,留于身边。
当然,和胡封不同的是,这张绣却是异常成熟稳重,完全没有这时候青年的傲气,让得张奂连连点头,暗叹凉州后继有人,俊杰何其多也,关西又将屹立朝堂百年。
而当张奂听闻张绣放下自己县吏之位,喊出那句“方今国有胡贼,大丈夫无它志略,自当犹效傅介子、张骞,投身从军,远赴万里,立功异域,宣威沙场,驰誉丹青,以博封侯,安能久为刀笔吏乎”时,更是动容,直叹其必为凉州后起之秀,关西俊杰也。
“故人?马寿成、马寿成……”张奂念叨好几遍才反应过来,马寿成不就是马腾吗,他怎么来了?他若受我驱使,异日还怎么成为凉州叛匪头子?唉,来得越久,影响历史就越深刻,如今颇有面目全非之感!想到这里,张奂一跃而起,快步行向营寨辕门,远远望见马腾、马举高坐马上,背后二百余骑士,神情肃然,寂静无声。
“好一队精锐骑士,稍加整训,不让边军。”张奂心下暗暗赞叹,目光转回马腾身上。
马腾滚鞍下马,待他一动,身后诸人尽皆相从。
“盖长史,还记得昔年一同喝酒的马某否?”
张奂朗声笑道:“马兄,悠悠十载,别来无恙?你我有旧,勿提官名,可以兄弟相称。”
“盖兄弟!”马腾心生感慨,十年前,他刚刚及冠,一文不名,张奂那时也只是个不被人知的少年。
“盖兄弟!”马举亦抱拳道。
马腾说道:“听闻盖兄弟征召凉州义勇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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