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宋后颔首道,接着似乎想到前几日的事情,语带嘉许道:“白鹿一事,大善也!若为何氏得之,恐又多生事端,何遂高此人善于周旋,骑墙之人,背后相助之人甚多,此番吃此大亏,它日定会报复,汝需多加小心,以防不测。”
“诺!臣谨记皇后教诲!”
见伏泉又这般客套,宋后白了他一眼,不过这次却是并没有再劝他不需如此,然后想起今日招他前来,还有一事,连忙道:“汝已成年,冠礼何日筹备?”
“伯母已选了日子,五日后为大吉之日,此番必须于离京前筹备完毕,余回京时,便已书信于琅琊、扶风,想来宗族长辈此刻应在路上。”伏泉说完顿了一下,看了眼宋后又道:“大父府上业已通知。”
“恩!”宋后回道,如果说父亲那里得了消息,想来这两日宋家该给自己送这消息来了,随后又想起一事,脸带玩味调笑道:“既已行冠,婚事一事亦该筹备,不知阳安长公主会选谁家女为汝妻之?”
额、伏泉尴尬一笑,不知如何作答,他自己也不知道谁家女孩能做他妻子。生于这个时代,他就没想会发生什么正常恋爱结婚的事情,一句《孟子》里面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让他不敢有这样的想法,否则,连父母的命令都不听,你这人岂不是不孝,不孝的名声在大汉传播开,那可真是彻底死翘翘了。
而这一世他父母是死了,只能是伯父伏完来为他准备,而伏完的性子注定是他要听伯母刘华的,想想看刘华可是先帝长女阳安长公主,放着自己这个如今前途远大的侄子在手里,怎么可能轻易就给他安排婚事?起码得是掺杂了能让她满意的政治联姻,依如后来在自己那堂妹伏寿成为皇后一样,没她在里面掺和,堂妹一个小妾生的女儿,能这么折腾吗?
所以,如果没有合适的,估计他得成为大龄剩男,暂时别想娶妻了,大概这也是当初他刚刚出任巴郡太守时,伯父伯母匆忙让人给他物色佳丽为妾的原因,毕竟作为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哪方面没点想法,那也太不可能了。
之后,宋后见他模样,也再未说话,两人又聊了一会,伏泉方才告辞,望着伏泉离去的身影,耳边又听到公主刘葭的读书声,她脸上若有所思。
“不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钻穴隙相窥,逾墙相从,则父母国人皆贱之。”摘选自孟子·滕文公下》
第四百三十章 冠礼伊始()
五日后,大吉之日,不其侯府里,早就得到音讯的各方亲友济济一堂,继前番不其侯府庆祝伏泉平乱大捷后,又是一番热闹景象。
古之六礼,而冠礼居首,何也?
盖因《礼记·冠义》有云:冠礼,礼之始也。
冠礼实行于周代,是华夏后裔的成年礼,简单来说就是加冠以后,戴冠的本人将由毫无责任的“孺子”称帝正式跨入社会成为成年人,表示这位男青年到达一定年龄,性已经成熟,可以婚嫁,并从此作为氏族的一个成年人,可以参加各项活动。自此之后,这个成年男青年需要履践孝、悌、忠、顺,为人子、为人弟、为人臣,只有这样,才可以称得上是“人”,也才有资格去治理他人,继而才能继承和发扬华夏之礼仪。
汉代遇到大事都要占卜,冠礼也不例外,且不仅要确定吉日,还要通过占卜决定由哪位宾客为其加冠。按理,冠礼应在在宗庙内举行,日期为二月,冠前十天内,受冠者要先卜筮吉日,十日内无吉日,则筮选下一旬的吉日。然后将吉日告知亲友。及冠礼前三日,又用筮法选择主持冠礼的大宾,并选一位“赞冠”者协助冠礼仪式。
然而,伏泉毕竟刚刚平乱归来,本来如果不是出了皇帝刘宏下诏令其带兵入京的事情,恐怕他平乱以后便应回本郡牧守,而不该入京,至于圣旨和赏赐等,则由小黄门或黄门侍郎代表天子押运送达。
不过现在,因为雒阳城里关于北征事情传言纷纷,伏完和刘华自然不敢正正经经的给伏泉举办繁琐的冠礼仪式,只能一切从简。毕竟,真要是那么做,伏泉就得去伏氏的宗庙之地琅琊郡,很显然,伏泉去不了也不可能去。
终究是大汉如今最有前途的外戚之一,凡是和伏氏有点渊源,又不是坚定的自命清高不与外戚合谋的基本都来了。当然,这里面大概也有那些人忌惮伏氏身为两汉大儒世家的名望的原因,传承日久,不便不来,反正伏泉的这场冠礼,连外朝士人的领袖司徒杨赐都掺加,倒是令他费解不已,只能用后世那一句“政治没有永恒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这一句话来解释。
三日前冠礼所选的筮客倒是与伏泉有些缘分,正是经历生死后,与伏泉关系匪浅的蔡邕,其虽然和雒阳诸多权贵交恶,但是他这次来雒阳时,有不其侯伏氏的旗号罩着,倒是没有太多麻烦。
终究许多厌恶蔡邕的人,也知道他就是来不其侯府参加仪式便走,不会停留多久,自然不会太过留意,再说,真要对蔡邕动手,这不是明摆着打伏氏的脸面吗?除非是想和伏氏硬拼,否则那些人只能对蔡邕进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他本人低调不再闹事便好。
冠礼前须斋戒三天,当然了,虽是硬性规定,却没有几人遵守,三日不食,到时还不把人饿得头昏眼花,哪里还有力气行冠礼。
有蔡邕陪伴,还有他那个小小年纪便长得秀气的女儿蔡琰陪伴,每天听琴谈诗,倒也不觉乏味,虽说是粗茶淡饭三日,但也未觉太过不好,之后,终于迎来了吉日。
汉代的冠礼过程要热闹许多,同样也是复杂许多。在等级森严的汉代,行将举行冠礼的青年人可以总共分为三类,即嫡子、孤子和庶子。
其中,正妻所生的儿子叫嫡子,而妾和婢生的儿子则叫庶子,另外,父亲已经去世的嫡子叫孤子。伏泉之父伏正乃是伏完兄长,当然肯定是庶兄,否则若是嫡兄的话,这不其侯的位置自然是伏正坐了,而不是给伏完坐了。而且伏泉父亲死得早,当时伏正、伏完之兄伏质尚在,两人并未分家,所以本来伏泉按理应以其父庶子的身份行礼。
不过,随着伏泉双亲早已去世,所以他从庶子变成了孤子,最终只能按照孤子的规矩举办冠礼。
清早,奴婢将礼仪器具准备妥当,伏泉身着礼服,踏步行出,外面挤满了大袖翩翩的宾客,府里府外皆是达官贵胄,比之伏泉上次大捷庆祝,不知多了多少。伏泉向众人微微一礼,然后转身,当先来到不其侯府正堂,他就将在此进行冠礼。
按理,举行冠礼应该是在祖先宗庙或者祠堂里举行,可是也不一定,就比如伏泉此次,因为一切从简,就直接选在了不其侯府里举办。
毕竟,真要让他去琅琊郡的宗庙举行冠礼,时间明显不够,而且不举行冠礼,就无法及冠,伏泉若是二十好几,还在束发不戴冠,被外人看到明显要笑话他不是?所以,此时在不其侯府的大堂里举行冠礼,的确是成了最好的选择。
第四百三十一章 受冠礼成()
不其侯府里,无数人目视正堂,在那里,今天又会有一个少年人就此成年,并且以后他的名字必定会响彻大汉,在场之人除了来意不明者,几乎都会感到与有荣焉。
行冠礼有着一套规定繁琐的仪式,即要先加进贤冠,次授以皮弁,最后授以爵弁。这三种冠都是先秦古冠,汉朝时已经发展出了好几十种新式冠,但在冠礼上还是以这三种古冠为主,在男子未成年之前,他们是没有资格穿戴这三种正式衣冠,进出任何场合与人结交的。
汉代人讲究“衣冠一体”,即每一种冠都要配相应的服饰:爵弁配爵弁服,皮弁配缁麻衣,缁布冠配玄端服,不能混用,否则就是“非礼”。
伏泉与众位宾客行礼后,入侧室换上玄端服,披发而出,稳稳跪坐蒲席之上,由伏泉的老熟人,随蔡邕前来的其侄蔡睦为伏泉梳头,并将头发盘在头上,同时用专门束发的帛带固定好。
随后,蔡邕捧着黑麻布制作的帽子,其名曰“缁布冠”。此帽朴实无华,起初是一块黑布,相传太古时代以白布为冠,若逢祭祀,就把它染成黑色,所以称为“缁布冠”,前高后矮,形制最为简单,地位也最低,而此番为伏泉戴冠的蔡邕曾经却又形象的称其为“委貌冠”。
后来自周代开始用周礼进行礼仪规范后,便令成年加冠者戴此帽子,希望其人尚质重古,永不忘本。当然,此时士人已不带缁布冠,只在冠礼戴一下摆摆样子罢了,他们多带经过改良的“进贤冠”而已。
缁布冠戴上,蔡邕站在伏泉面前,致祝词:“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大意是在这美好吉祥的日子,给你加上成年人的服饰;请放弃你少年儿童的志超,造就成年人的情操;保持威仪,培养美德;祝你万寿无疆,大福大禄。
说罢,蔡邕为伏泉加冠于头上,伏泉起身恭谢,转身入侧室更衣,这一次换上的是缁麻衣,回来后坐回原位,蔡睦为他去了缁布冠,重新梳理头发。
梳理完毕,蔡睦接过婢女递来的皮弁,皮弁类似后代的瓜皮帽,用鹿皮做成皮块相接处镶着五彩玉石。因皮弁最结实,常用于军事狩猎活动,古人认为“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宗教高于军事,军事又高于政治、法律、经济等日常工作,所以此冠寓意极为明显,这种冠通常是臣子上朝时所戴,其目的是希望受冠者以后能事君、勤政、恤民。
之后再加冠的仪式与首加略同,只是蔡邕所唱祝词稍变。
“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接着伏泉再谢,复入侧室,再更丝制爵弁服,换衣之后,复返。
随后又是如法炮制,取爵弁,其又称冕,是在普通的冠上装一块长木板,但是与帝王和高官贵族戴的冕旒不同,没有用玉珠串做成的旒,地位比其它种类的冠尊贵,而此冠多是上古祭祀时所用,在于让受冠者能敬事神明。
“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老无疆,受天之庆!”
伏泉三拜,他早年因入太学,又少年出仕,所以已经取字,便又简化了“及冠取表字”的这一道程序。衣服以换,随后伏泉走到正堂上座,因伏泉父母皆亡,又省略了一道拜见父母的程序,直接面朝北方见宗族长辈,以伯父伏完和伯母刘华为首的一众宗族长辈,得到亲人的认可。
当然了,此番能按时从琅琊赶来的伏氏宗族长辈,多以和伏完年纪差不多的青年为主,粗略数数有十余人,他们都是快马加鞭赶来,保证伏泉的冠礼起码不会显得宗族势力很寒酸。至于宗族里,那些白发苍苍的爷爷辈人物,此番因为时间较紧,加之年纪大了,言语舟车劳顿不便,便都未来。其实,以伏泉估计,如果不是他现在是伏氏这一代闪闪升起的将星,估计那些辈分比伏泉大的中年人都不会在接到伏完信件,匆忙赶来的。
一切族内礼节,经过一番简化,就此结束,最后伏泉换上玄色礼帽礼服,带着府中早就准备好的礼物去见宾客,目的为的是取得社会的认可,所谓“二十而冠,始学礼”,由此成也。
伏泉手持耳杯苦笑着四处敬酒,本来喝酒吃肉乃是男人人生一大快事,可是今天却让伏泉高兴不起来。盖因此番来不其侯府观礼的亲友实在太多,伏泉即使控制酒量,一小口一小口的慢慢喝,但也架不住人多,连喝了几杯一口菜都没来得及吃,就会被身旁其他宾客主力轰炸,很快便喝了快半石,可是却根本没来得及吃几口菜,压一压他肚子里翻腾的酒意。
还好,伏泉的大父车骑将军宋酆见伏泉脸色,自然知道其为何如此,心中也是对那些不断敬酒的人心里所想明白不已。虽然看这个履立战功的外孙吃瘪很有趣,但宋酆也不敢真让他遭罪太多,谁知道会不会因此出了乱子,毕竟雒阳城内盛传的北征一事,若是外戚势力少了伏泉,那可就是一大损失了。
因此,宋酆直接将伏泉留于身边,只与他小酌几口,然后便与伏泉畅谈诸事,任由他在自己身边夹菜吃,也不赶他走,伏泉见宋酆如此,哪能不知道他的意思,索性就呆在宋酆身旁好好赖一赖了,反正也没人敢过来拉他。
毕竟宋酆是车骑将军,当朝皇后的生父,权势威重,除非那些前来劝酒的人想要得罪宋酆,不然除非是伏泉自己离开,否则他们也只能干瞪眼却不敢真的来劝伏泉一起喝酒。
觥筹交错,酒足饭饱,一场冠礼也是就此落下了帷幕,从此他将戴冠成年,不再年少,于此同时,一骑从凉州边地而来,快马入京,将战报送于皇宫之内。
“进贤冠,古缁布冠也,文儒者之服也。”摘选自《后汉书·舆服志下》
第四百三十二章 明里北地羌乱()
光和三年七月,凉州北地郡太守皇甫嵩、护羌校尉田晏急报,北地境内先零羌人复叛,形势危急,请朝廷调兵支援。
朝会时,皇帝刘宏大怒,斥责羌人无义,降而复叛,随后遍观诸军,令巴郡太守伏泉行征北将军事,以越骑校尉段颎为辅,合巴郡兵、越骑营二部兵马五千人赶赴战场往援。
“终于来了吗?皇甫嵩、田晏的这份急报倒是巧的很,也不知有几分可信度?”不其侯府中,接到朝廷任命,伏泉听完小黄门所传圣旨这样感慨着。
本来伏泉就已经通过贾诩的书信知道刘宏要北征的全部计划,自然知道这计划有一个关键点是要伪造羌乱,让朝廷派出一支偏师以平乱的名义出京,然后从凉州先灭西部一部鲜卑,再逐步蚕食,彻底将鲜卑送葬的计划。
现在好巧不巧,皇甫嵩和田晏就发出了急报,仿佛读懂了圣心一样,上奏了先零羌降而复叛的事情,请求朝廷出兵支援,真是瞌睡送了枕头,刘宏还正好骑驴下坡,派了兵马名正言顺的出京,还不用怕被人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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