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李超离去,冀州刺史掾属小吏闪身走入后室内,李邵正在后室。小吏对李邵行礼说道:“明公息怒,阉宦欺吾冀州无人,强取钱财,吾这便召集亲信,教训其人。”这小吏为李邵亲信,往常随从左右,今日闻听宦官欺辱李邵,当然怒极,只等李邵同意请示,便要差人教训李超。
如何教训,当然不是简单殴打,多以刺杀为主,毕竟李超为传旨天使,若是无端遭受地方殴打,必触怒皇帝,唯有让其消失,才是最好办法。至于事后有人调查,此事易耳,只需在其外出时灭口,无人知晓便过矣,纵使有人亲赴冀州调查,然冀州乃李邵地盘,略施计策便无人能查。
李邵当然知道小吏意思,摆手道:“罢了,勿需为此人劳神,汝且传令,派兵护送渤海王一行人等去京师。记住,需派亲信之人,严加保护,切不可慢待渤海王。”
“诺。”
等到小吏离去,李邵拿出李超所传诏书,眼神思索。其案几旁边还有两物,一物为两日前所收的诏书,旨意是让他收押渤海王一族,查证有无谋反逆事,另一物则是大鸿胪袁隗的私信,信里并未言及太多,只是让他记得相助段颎。
巧得是,这诏书和私信可是同日到的他手中,当时就让他两难,毕竟这是天子家事,自己若偏袒,以后被人查到定是难办。另外,段颎投靠宦官一事,令李邵厌恶,不想与其牵扯,但袁隗信中指示自己又不能不办,李邵曾与袁氏有旧,欠袁氏人情,虽不算其门生,但渊源不少,是以很是头疼。
未想今日诏书令其送渤海王入京,这让李邵送了一口气,自己无需头疼。不过今番遭受王甫亲信小黄门索贿,令他很是气愤,看了眼袁隗所写书信,喃喃道:“恕邵不能相助袁公乎,阉宦欺吾,唯反击耳。”
随即,取来笔纸,提笔写信,半响方完,细细查验一番,便命亲信家仆火速送往雒阳太尉李咸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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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汉书·马融传》:“融常坐高堂,施绛纱帐,前授生徒,後列女乐,弟子以次相传,鲜有入其室者。”后以“设帐”指设馆授徒。
第二十六章 绑架()
雒阳的皇宫里,太尉李咸正与皇帝禀报审理郑飒、董腾经过,身旁有一年幼少年,不是他人正是伏泉。
这几日,刘华伏完以及伏泉,频繁出入皇宫,刘华是先帝长女,用探望皇帝太后的名义,伏完则是皇帝近臣,出入皆可,而伏泉得了刘宏赏赐的棨传,也可出入皇宫,几人轮流进宫,为的就是第一时间探知宫中内幕。
“陛下,以臣观之,郑、董二人并无反心,民间传闻多乃小民谣言,盖因先帝时候,渤海王悝被人弹劾前事。”李咸为人正直,监管了此事,审理倒也不失公允,并无偏袒,想来皇帝也是知道其为人特点了他处理。
至于刘悝前事,指的是桓帝时候,有人弹劾刘悝意图谋反,后来桓帝并未诛杀刘悝,仅仅只是将他贬为廮陶王,至于谋反真否,并无定论。不过在伏泉想来,应该是查无实据,或许刘悝有心,但并未动作,不然桓帝早就诛杀了他,并不会仅是除爵放了他,后来死后还留了遗诏复其渤海王爵位。
一句话,天家无亲情,在权利面前,亲情就是个狗屁,刘氏的皇帝早就无数验证了此事,更何况桓帝也不是一般的儒弱皇帝,杀伐果断也是出了名的。不过刘悝也正是因为当初被贬一事,为今日之祸埋下了祸根。
刘宏笑道:“朕就知道王叔当不至于有此心,此为王叔前事之祸。就如平原王叔,嗜酒如命,过失繁多,既如此,那就等王叔入京再做定论。”刘宏话里指的是平原王刘硕,其亦为桓帝亲弟。
“诺。”
待李咸走后,刘宏让身边寺人宫女尽出殿内,只留伏泉与他两人单独在内。
未几,刘宏便问道:“说吧,王叔一事有何内幕?”
殿内只有二人,刘宏所问无疑便是伏泉,脸露惊疑,伏泉回道:“陛下何来此一说?”
“何来?这几日皇姐、不其侯以及汝,天天轮流进宫问安朕与太后,若不是为了王叔一事,你们这一家能如此频繁?朕可不记得皇姐有如此心意。”
原来是自己这一家最近动作反常,让刘宏怀疑了,亏他们还觉得一家人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既没让人发现他们参与了刘悝一事,也可以最快得到消息,以便施法搭救刘悝。看来史书说得没错,灵帝十分聪慧,只是被身边左右宦官妇人蒙蔽,这才做了许多错事。
稍稍收敛心神,伏泉回道:“渤海王毕竟乃是阳安伯母亲叔,檀奴之曾姑父,今遭此祸,家中十分关心,故有此事。至于此事有何内幕,檀奴不知,应当如李太尉所言,只民间传闻耳,当不得真。”
“应是如此。”
伏泉并未将自己所知告知刘宏,毕竟刘宏与宦官异常亲近,自己如此一说,却无真凭实据,万一刘宏不信,自己凭白失去皇帝信任,又让王甫等人得了消息,有了准备,不是自己坑自己吗?
稍后,刘宏不再谈论此事,说道:“杨师进言,城外瘟疫尽去,残余得病之人亦完好,真乃幸事。”
“陛下洪福,致防灾祛瘟。”这时候当然要拍皇帝马屁了,虽然伏泉不喜,但前世作为一个商人,与人打交道的多,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讨人欢心,特别这人还是现在大汉国的皇帝,讨好了他,以后做官不是平步青云?
“汝这小子,何时也学王公那套?真当朕乃小孩乎?”这里的王公不是他人,正是中常侍王甫,现在宦官的领袖。
“非也,檀奴所言皆为实理。自古瘟疫一出,百姓死伤数万,白骨赤原,千里无人,今雒阳瘟疫,只死数百,多为初期治理不当所致,纵观古今,何人能比及陛下?”
刘宏听后眼前一亮,连说几句“善”,点头连连。
又与刘宏谈论了会儿,话题也没什么可聊的,唯一值得他关注的便是刘宏马上要开始以工代赈了。听其言行,准备整改雒阳城外几条河道,这也是东汉历代皇帝都会做的,毕竟兴修水利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大事。
伏泉出了宫门,便上了马车,车上只有一老仆和车夫等候。
皇宫离不其侯府还有段路程,路上伏泉打了瞌睡,正睡梦间,便被一声大叫吵醒。
“你们是何人?啊……”
拉开车帘伏泉就发现车夫和家仆已经昏倒在地,还待大喊,身旁就来了一个大汉,捂着他的嘴巴,接着另一侧也来了一个大汉,拿出麻绳就要将他捆绑起来,然后拿了块粗布塞住了他的嘴。
“少年郎,有人要绑你,莫怪吾等。”
“兄长与他说此事作甚,走,咱们把人送了,领了赏钱,好好去永和里的女闾玩耍,据说那里新来了两个邯郸的美女,端得是貌美。”
女闾即是古代的妓院,被两人抱走的伏泉心中惶恐,到底是谁雇佣了这两人绑架自己,肯定是个大人物,花的钱不少。因为永和里是权贵人家去的女闾,一次花费极为不菲,家中仆从私下说起过那家女闾。
伏泉双手用力,想撑开麻绳,不过显然这两个大汉根本没给自己机会。他们选的地方也是极好,这里恰巧是个僻静角落,四周现在无人,难道自己刚刚在刘宏面前留了好印象,就要死了吗?
就在此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紧接着一穿着黑色劲装的青年骑马而来,看着像是有急事要做,待看到这边异常,大喊起来。
“燕山王越在此,贼子住手,速速放下那郎君。”
王越的喊话显然不能让抓伏泉的两个大汉收手,他们见王越有剑,立即拿出怀里短刃,向他袭来。王越立即抽出宝剑,骑马直向两大汉而去,在双方刚接近的时候,伏泉只觉一阵剑光乱闪,接着两大汉的兵刃就被他击飞。
此时马力已尽,王越跳下马来,飞身到大汉身边,对着两人各是一脚,直把他们踢得摔倒在地。有人打闹了,声音还不小,即使这地方再僻静也会引人注意,不多时就有小吏赶来,将众人合围。
待伏泉被解开绳索,叫醒了昏睡的家仆,出示了不其侯信物,这些小吏哪敢怠慢,将那两大汉包围。那两大汉倒也识趣,知道突围无望,束手待擒,很快就被绑了。
伏泉向王越行了一礼,才恭敬说道:“琅琊伏流川,谢过王兄。”
王越回礼,随即说道:“此小事耳,郎君既已无事,越便就此离去。”
第二十七章 怨上加怨()
王越口气焦急,眼神四顾,显然是有急事。
伏泉便问道:“王兄如此紧急,不知所谓何事?”
“说来惭愧,越与友人想约樗蒲,时候已然不早,恕不能与郎君久待。”
“既如此,那不打搅了,烦请王兄告知住所,待吾处理完事情,再登门道谢。”
“些许小事,无需如此客套。”
“兄长救了吾,便是恩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怎会是客套?”
“这……”
一番纠缠,王越显然着急应约,加之无法反驳伏泉之理,匆匆报了住址,便上马而去。看着王越远去背影,伏泉心道,果然历朝历代,赌博之风都很盛行,因此而玩物丧志者不在少数。
樗蒲,据传老子入胡所作,外国之戏,一种棋类游戏。博戏中用于掷采的投子最初是用樗木制成,故称樗蒲。又由于这种木制掷具系五枚一组,所以又叫五木之戏,或简称五木。汉朝赌博盛行,最出名的便是出了两位赌博成性的皇帝,汉景帝和汉宣帝。二人登基之前都很好赌博,而且登基后还带着大臣们一起赌,汉宣帝登基钱曾经输给当时的赌坛高手陈遂,当上皇帝后就赐封陈遂为太原太守,为的是还赌债。正所谓“上之所尚,民必尚之”,有国君带头赌博,臣子们当然更甚。伏泉今生尚未赌过,盖因家族以经学兴起,伏完夫妇事事宠着自己,但对于此博戏,令人玩物丧志者严加禁止。
王越已走,便该做其他事情。伏泉走到被绑的两人面前,此时自有老仆伏安向两人问话,不过他们显然早有准备,眼观鼻,口观心,丝毫不理睬伏安的问话,任凭他如何打骂就是不开口。
“郎君,这可如何是好?”
“他们真得一句话也没说?”
“没有。”
“那就送他们去官府,自有官府处理。”
那两汉子听到伏泉所说,嘴角露笑,十分如意的跟着前方小吏兵卒而行,一点害怕的神情都没有。伏泉随即坐上马车,让马夫赶车离开此地。
行了一段路,与事发地方有了一段距离,又让马夫停车,吩咐起来。
“安伯。”
“在。”
“转道,咱们现在去河南尹官署。”
“郎君是要报案吗?”
“不,咱们去找绑架的主谋者。”
河南尹官署门口,十分安静,没人会无端跑到官府门口闹事,古今亦然,对升斗小民来说衙门能少进便少进,或者最好不进,唯有那些权贵人家才不惧。
绑架伏泉的两个汉子,此时都已经出来了。他们身边,一个身穿灰色直裾长袍的中年人,此刻正与两人交谈,看着情形应该是他们刚被送进河南尹官署,就被那白袍人捞了出来。
伏安看了这情况,向伏泉说道:“郎君妙算,咱们现在就去拿下那人。”
“拿下?你能打的过他们其中一人吗?”伏泉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这个老仆,以他的智商,怪不得他一辈子都在做仆人。
“这……我们可以报官,有家主的信物在,河南尹肯定会给些薄面的。”
“人家既然能从河南尹里如此迅速捞人出来,不一定比你面子小。”
“那……”
“此事易耳,待会安排人跟着那灰袍人,看他去了哪里,不就知道是谁人主使?”
眼前一亮,伏安大赞道:“妙极,还是郎君聪慧。”
聪慧?不过是后世的一些常用手段而已,这两个汉子对于去官府这么熟视无睹,显然他们肯定有所依仗。既然问不出来,索性让他们回到官府,将欲取之,必先予之,等到他们背后的人出现,找到幕后黑手当然是水到渠成。
午时去的皇宫,路上又经历危险的绑架一事,回到侯府天色亦不早也。老仆伏安入府后便立即与伏完夫妇报信,导致伏泉前脚刚刚回了屋子,后脚伏完两人便过来询问。
“小子不孝,无端让大人受累。”伏完二人尚未询问,伏泉便率先叩拜请罪。
伏完右手轻抚,问道:“汝最近可与外人结仇,此时派人绑架于你,可知是何人指使?”
“未知,已命安伯派人跟踪,晚间应会知晓。”
话音未落,便听伏安来禀报,其安排的马夫已经回来,伏完立即招他见面。
“灰袍人去了屯骑校尉府上,你可确定?”伏完惊问。
“奴婢确定。”马夫脸上汗珠流淌,显然平日驾马赶车,疏散惯了,今日跟踪灰袍男子走了不少路,十分劳累。
“此事休与外人说起。”
“诺。”
“汝退去吧,出外寻伏安领赏钱。”
“谢主君,奴婢告退。”
马夫刚走,伏完与伏泉叔侄二人还未言语,刘华便拍案怒道:“曹节该死,先番与王甫同流谋害王叔,这次纵容其弟索要婢女不成,现又绑架檀奴,亏得父皇在世对其如此器重恩宠,竟如此待吾,真该诛尔全族方可解恨。”的确,被以前的家仆欺负成这样,对刘华这个前任大汉皇帝的长公主来说犹如欺辱,能不愤恨吗?
“公主息怒,曹氏兄弟固然可恶,但当务之急乃是解救外舅,待事毕后,再与王甫、曹节清算旧怨。”
“夫君此言有理,檀奴,这几日少出门为宜,若要出门,汝需多带护卫。”
“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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