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姨的家原来住在肃州,丈夫去世得早,也没给她留下一儿半女。所以楚姨和湘云主仆二人相依为命,三年前才搬来卧牛镇居住。
楚姨走到天赐跟前,轻轻的把天赐搂进怀里,动作是那般温柔和自然。要是换做其他妇人这样抱着天赐,他一定会很尴尬。可是天赐被楚姨抱着感觉就不一样,这种感觉很自然,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事儿。春娘就曾经说过,自己的儿子和楚姨有缘分。现在看来天赐和楚姨的缘分还真是不浅。
“楚姨,我娘说一会儿来看您。你们在这等我,等我从县城回来,咱们一起去我家。”天赐笑嘻嘻的说着,还用手指轻轻挠着楚姨的手掌心。那里是楚姨的弱点,只要一挠,楚姨就会笑个不停。天赐就喜欢看楚姨笑。
你这次去是不是要把媛儿接回来住?楚姨用手比划着问天赐。
“是,我娘说她想袁媛妹妹了。”牛天赐说到这有些脸红。其实他也挺想袁媛的,只是不好意思说出来。楚姨用一种过来人的眼光看着天赐,嘴角儿浮起一切了然于心的笑容。
“楚姨,真的是我娘想袁媛妹妹了,真的不是我想她,您别这么笑哇。”
“哈哈哈哈。”湘云在一边乐弯了腰。楚姨也用手捂着嘴笑得很开心。天赐更加不好意思,红着脸用头在楚姨身上来回蹭。要是此情此景被周孝贤看见,一定会惊讶的把眼珠子掉到地上。这本是周孝贤的撒娇绝招,没想到牛天赐也用的炉火纯青,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三人笑闹了一会儿,楚姨把一个带着提梁的木匣子交给天赐。不用看,天赐只需要一闻就知道是楚姨亲手做的玫瑰酥,这也是牛天赐和袁媛最喜欢吃的点心。楚姨比划着催促天赐赶紧去县里,还一再叮嘱天赐一定要把袁媛接回来。看得出来楚姨和春娘一样非常喜爱袁媛。天赐答应着上了马车,一声吆喝,马车踢踢踏踏的走向前方。
走出很远天赐回头看的时候,还看见楚姨手扶门柱冲自己不停地摆手。天赐用力的挥着手,心里甜甜的。轻车熟路,心情倍儿爽,马车出了卧牛镇一溜烟儿的来到苍山县城。
和卧牛镇比起来,苍山县城显得有些破旧。就好像一个满脸沧桑的老人和一个朝气蓬勃的年轻人相比一样,差距是那么明显。县城大街上人来人往,也很热闹繁华。可是牛天赐总觉得这里的人和卧牛镇的人相比,少了些什么。天赐心里明白,这里的人少的是精气神,少了那种归属感和自豪感,也少了那种安定悠闲而又秩序井然的面貌。天赐暗中叹了一口气,看来真的是人心不稳了。
到了县衙门口,衙役远远的就跑过来帮天赐栓好马车。
“牛公子您来啦,县尊正在后堂书房,您直接进去吧,马车有小的照顾。”天赐笑着点点头。来古代这么些年了,他早已习惯古代尊卑有序的生活。天赐的身份是廪生,等到了岁数就会参加科举考试。读书人的地位尊崇,即使不是官员,一般人见了也要毕恭毕敬的。何况他还是县尊的亲传弟子,卧牛书院的实际创建人呢。
对衙役的客套天赐用不着客气,他随手赏了块碎银,这比多少句客气话都管用。苍山县的衙役们还算是比较好说话、比较守规矩的。换做其他地方,你不掏足银子、陪尽笑脸,想要进衙门办事那比登天还难。
牛天赐大步走进县衙,迎面正好遇见从公堂里走出来的于县丞。于县丞一见天赐眼中一亮,小跑着过来,拉住天赐就说:“天赐你可来了,这几天县尊和我为赋税的事情都愁死了。”
“于叔,难道朝廷又加税了?”
“那倒没有,不过确让各地提前上缴秋税。”
“什么?刚刚开始春耕,却要缴纳秋税,这不是胡闹吗?”
“谁说不是呢。远东州那边蛮族叛乱,皇上没调用北方军团,就派地方驻军清剿。唉,打一仗败一仗。我就不明白了,在以前些许蛮族闹事,地方驻军就可以平息。现在这是怎么了,不仅没给平息反倒让蛮族闹得越来越厉害。你也知道,打仗打得就是钱粮。这一败再败,损兵折将不消说了,粮草物资损失太大了。朝廷又不能放任不管,只好再次增兵吧。这一来一去,靡费更加巨大。这不上边又催着把今年的秋税提前上缴。你说这正是春耕时节,百姓手里哪里还有多余的钱粮啊。唉,愁死了。”于县丞边说边叹气。
牛天赐知道,于县丞说的远东州,是大燕最远的一个边州。那里紧挨着平戎大草原。从那里再往东就是茫茫大海。远东州原本分布着由数十个部族建立的数十个小国家,后来被北戎的分支东戎吞并。在大燕圣祖仁皇帝龙兴云时代,北戎和东戎全部被大燕所灭,这些地区也就划入大燕疆土。于县丞所说的蛮族不是指某一个部族,而是对生活在远东州的各族的统称。那里离大燕中央地区实在是太遥远了,大燕强盛时期还好说。如今大燕政局混乱,人心不稳,难免有蛮族借此机会犯上作乱。但是连当地驻军都平定不了的叛乱,得大到何等规模呀。
牛天赐皱着眉头刚要说话,就听袁崇在召唤他们:“正清、天赐,不要在院中说话,到书房里来吧。”
第十七章 卧牛村学()
这几天,苍山县的人们议论最多的一件事就是卧牛村的村学建成了。要说一所村学建成了不是什么大事。离县城比较近的几个大村镇都有村学。县城里学馆、私塾也不少。还有苍山县的最高学府县学。和这些比起来,一个小小的卧牛村的村学能有什么了不起的。但是能够引起所有人注意的事情,必然有不同一般的地方。卧牛村的村学的确和一般的村学大不相同。
首先,这所村学是县尊大人亲自批准建立的。县尊大人还亲自引荐了几位苍山县比较有名的私塾先生,到卧牛村村学去教书。那些先生们从卧牛村回来之后,一个个兴奋得就像考上了进士一般。他们回家之后立刻关闭了私塾,携家带口急匆匆的搬去卧牛村。这样一来,跟着他们求学的童子们就面临没人教的局面。这些孩子们的父母怕耽误自己孩子的学业,急忙跟先生们打听他们搬去卧牛村的原因。先生们如实相告,原来卧牛村村学不仅规模大、条件好,更重要的是教书的先生居然是国子监的博士。这就好比现代的老少边穷地区,那些靠着代课老师撑门面的小学校,突然来了一位全国一流的特级教师一般令人震惊和兴奋。
不论是在古代还是现代,家长对子女的教育都是不遗余力的。总想尽自己所能给孩子提供最好的条件,盼着自家孩子有朝一日能改换门庭、光宗耀祖。如今有了这么好的机会,家长们岂能放过。他们带着希望跑到卧牛村去,然后兴高采烈的拿着一张纸回来,举着这张纸四处炫耀。我家孩子是卧牛村学的弟子啦,今后可以跟着名师求学啦。那骄傲的样子就好像自己的孩子一进入卧牛村学,就能金榜题名一般。
和他们一样的家长大有人在,于是那一张张纸被大家借来传阅。只见纸上抬头印着“卧牛村学招生简章”几个大字,下面是卧牛村学的简介和招生细则。卧牛村学再大也不可能把全县的童子全招进学校,所以这次招生名额只有六十个。俗话说物以稀为贵,机会难得,名额宝贵,家长们怎能不动心思。他们到处拉关系找门路,卧牛村学的大名也随着他们传遍苍山县。
卧牛村学与众不同的第二个原因,就是还没招学生先考老师。这个环节是由周如海亲自把关,挨个考较。合适的留下,不合适的您请到别处去吧。不过即便没通过周如海考核的人,也死皮赖脸的要求留下。好在村学里的事务也不少,除了当先生之外。什么宿管、杂役之类的也需要人。所以,在卧牛村学如果你遇到一个挑水劈柴的,千万不要看不起人家。没准人家就是个秀才、童生呢。
这几天苍山县的秀才、童生、廪生等等这些读书人,走马灯似的往卧牛村跑。目的只有一个,想让自己成为卧牛村学的先生。
老话说得好,家有隔夜粮,不当孩子王。教书育人是个苦差事,教好了是美事,教不好却是要砸饭碗的。可是这些读书人对卧牛村学趋之若鹜也是有原因的。他们都想得到周如海的指点,希望借助周如海的学识和人脉,为自己今后进学铺平道路。当然,其中也不乏单纯钦佩周如海学识,一心想跟随他追求学问最高境界的人。如此一来,卧牛村学不管教学成绩如何,至少在师资力量上就连县学也不能与之相比。
条件好、师资力量冠居全县之首的卧牛村学,还有一个令人瞩目的地方。那就是有一位明星学员,县尊的弟子,大名鼎鼎的牛天赐。古人云: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家长们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和聪明勇敢、前途无量的牛天赐成为同窗呢。十年同窗之谊,这关系铁铁的,到时候牛天赐只要对自家的孩子照顾一二,自家孩子的前程就有保证了。
综合以上三条之后,卧牛村学想不成为人们瞩目的焦点都难,更何况这本来就是牛天赐计划好的事情。他要把卧牛村学当成自己培养人才和班底的摇篮。想想看,同窗加同乡,这样的班底忠诚度不是一般的高。当然,卧牛村学现在还是处于初级阶段,牛天赐的想法是要把卧牛村学办成一所门类齐全,能够培养各种人才的综合性学院。就类似于大燕的皇家讲武堂一样。到那时卧牛村学就应该叫做卧牛书院了。
培养人才是一方面,在牛天赐的计划里还要以卧牛村学为契机,带动周围的经济发展。要知道在现代一所大学能养活多少人啊,可以提供多少就业机会呀。发展经济的基础是什么?培养消费市场呀。人多了就有消费,有消费就有市场,这是千古不变的规律。
现在卧牛村学还没开学就吸引这么多人来卧牛村,这些人不吃不住不花钱吗?那是必须的,看看现在沿着卧牛村主街两旁那一溜拉开的摊子,就知道生意有多火爆了。
其实就算他不想花,牛天赐和周孝贤这哥俩也有办法让他们心甘情愿的掏银子。卧牛村学是寄宿制的,住在村学里的学生吃住不能不给钱吧。再说牛天赐还有别的办法呢。
卧牛村学招六十人不假,但不是最大的容纳量。先生多呀,总得给他们找点事干吧。于是牛天赐跟周如海商量之后,增加了二十个名额。这二十人是从全县富户里面挑选出来的。
牛天赐对全县情况不熟悉,但是于主簿,哦,现在应该叫于县丞了。于县丞对此可是门儿清。于是苍山县城里经常可以看到,于县丞领着牛天赐和周孝贤,走东家串西家,一张张印刷精美的特招函送到这些富户的手里。二十个名额绝对不能再多,多了就不值钱了。
牛天赐上辈子没干过教育,但是上过学呀。对择校生这个概念还是非常了解的。有了择校生,就意味着有了大把的资金和人脉可以利用。有需求就有市场,那些富户捧着得来不易的特招函,对于县丞和牛天赐感激涕零,百依百顺。要啥给啥,要多少银子都不带眨眼的。他们的孩子能够进入传说中的卧牛村学,对他们而言是天大的幸事。与此相比掏点银子就不算什么了。
大燕肃正七年九月,卧牛村学正式开始招收学子。这一天,整个卧牛村热闹非凡。从村学门口到村外的路上车水马龙,络绎不绝。周如海一身青衫,威严的站在村学门口。在他两边站着村学的先生们,他们人人一袭青衫,那样子肃穆庄严。围在村学门口的人鸦雀无声,个个恭敬有加。县令袁崇骑马而来,离着村学门口还很远的时候,他就翻身下马,疾步走到周如海面前,拜倒在地。
“恩师,学生袁崇拜见恩师。”
“呵呵,起来起来。如今你是一县之尊,岂能给我这个草民行礼,快起来。”周如海笑着掺起袁崇。
“所谓天地君亲师,恩师对学生的栽培之恩,学生永生难忘。恩师来到苍山县,学生竟然不知,实在是大不敬。请恩师责罚。”袁崇见到多年不见的老师很是激动。扶着老师叙说离别之情。这一点牛天赐还真不知道,否则早就告诉袁崇了。
“袁崇啊,今天你我师生相会乃是天意,别情以后再叙,开始入学考试要紧。你是一县之尊,你来宣布吧。”
“恩师在此,学生岂敢僭越。还是恩师宣布吧。”袁崇恭谨地说。
众人一见连县尊都对这位老先生恭敬有加,而且县尊还是老先生的弟子,大家对卧牛村学信任无形中又提高了很多。自己孩子出自周老先生门下,那县尊不就成了自家孩子的师兄了吗?这可是天大的惊喜呀。
随着周如海宣布考试开始,村学的大门缓缓打开。被叫到名字的学童,按照先生的指点规规矩矩的冲周如海、袁崇和各位先生施礼后,走进村学内。没多一会,参试的学童们都进入村学,大门缓缓关闭。家长们却依旧呆在门前不散,他们忐忑不安的等待消息。
这时候牛大壮和牛山领着几个村民维持门前秩序,搬来桌椅,弄来茶水。不贵,一个铜钱一碗。胖胖的万通,也就是那个苍山首富万员外,跟在牛大壮屁股后面来回转。
“大壮兄弟呀,咱们是庄亲又是兄弟。我家万贯能不能考上啊,你倒是给个准信呀。”万通一脸的油汗,表情很是着急。
“万大哥,有我家天赐在,你担心什么?就算这回考不上,还有明年呢。你家在这里,让万贯侄儿就住在这,早晚向先生们请教,就不信明年考不上。再说,你就知道万贯侄儿这回一定不行吗?我家天赐可是教了他不少呢,放心吧。”牛大壮大声地说着,还不时的用余光瞟着周围的人。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牛大壮的话,让那些心怀忐忑的家长仿佛在黑暗中看见了光明一样。有认识万通的人悄悄问万通,万通就告诉他自己在卧牛村建了别院,也算是卧牛村的人了。人们这才恍然大悟,不住点头。对呀,这回不行还有明年呢。大不了自己也来卧牛村盖所房子,实在不行租一间房子。只要孩子能有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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