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进的平凡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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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进的平凡生活- 第4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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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总兵,立下赫赫战功,梅如玉自己又有一身武艺,怕是早就被朱鼐铉用强,或是夺进府去。固然朱鼐铉不大可能下场干预两人成亲,但是想要在里面搞点破坏,总还是做得到。正因为代王府的影响,两家的婚姻就始终没成,最终闹成现在这样。

    让梅如玉入乐户,这就是朱鼐铉得到梅如玉的手段。陷害薛如龙,显然是为了除掉后患,免得将来麻烦。这些手段不算阴谋,只能算作阳谋,谁都看得出来,可是看出来跟能够解决之间,终究还是有很大距离的事。

    宗室这些人本来就无事生非,人数既多自身又有天家身份护体,山西的宗室白日打抢的事也做得出,何况这次事自己有理更不会善罢甘休。朱鼐铉现在执掌代王府,只要拿出禄米来收买,就有的是人为他效力,向衙门施加压力也好,聚众闹事也罢,这些人都是好手。

    对于郑洛丢卒保车的选择,最为理解的反倒是薛文壁,他对于这位总督的看法非常好,甚至愿意为了保住这位总督而牺牲儿子。

    “郑军门是个好官,也是个好人。在这个位置上,每年过手粮饷以百万计,不喝兵血不吃空饷,这样的人就不多见了。如果不是他在这里,阳和的粮价怕不是要飞到天上去。这几年他不止一次给山西的大粮商写书信,用自己的面子压粮价。大老爷可以给窑厂的人几顿饱饭,郑军门让整个宣大军民少饿死几千几万。两下比功德,说不上谁高谁低,但是就老朽而言,不能因为吃了大老爷一顿饱饭,就忘了这几年的粮食是谁出力。”

    “他的苦衷我明白。他不是非杀文龙不可,事实上文龙下狱之后,他以军门之尊,还亲自登门向我赔罪。那些宗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如果不顺他们的心思,这些人就会没完没了。眼下大敌当前,我不能让军门为了我一个人的儿子,就牺牲满城军民,让这些人的儿子都去死。猎犬终须山上丧,大将难免阵前亡。文龙披挂上阵那天,就已经准备好战死沙场。只要是为了朝廷百姓而死,不管什么死法都没关系。我不喊冤不告状,就是求个息事宁人,不要让事情影响到守城。大老爷有心为我薛家出头,老朽恨感激,但是薛家不过是普通军汉,并不比其他人家来得要紧。一家哭好过一路哭,大老爷的尚方剑还是用在大事上,我薛家一家私事,就不敢让老爷分心。代王府也不是傻子,不会和大老爷硬顶,若是只保下长策,两边各退一步,我想他们不会拒绝。”

    范进看看薛文壁,“老人家只想救别人的儿子,而不是自己的儿子?”

    薛文壁摇头道:“老朽只剩这一个儿子,自然想救。但是国难当头,他总归是要死的,老朽不能为了保住自己的儿子就不顾别人儿子的死活。其实我私下里见过文龙,他的看法与我差不多。其实要是大老爷在边关多待几年,也会像我那么想。当然,我知道有些人会觉得我傻,但是我这样的傻人多一些,天下就能太平一些。若是有朝一日天下只剩下聪明人,这个天下就危险了。”

    范进点头道:“老前辈真知灼见,晚辈佩服。不过老人家话里的意思,大抵是把我当成聪明人了?”

    “不敢。大老爷是读书人,跟我们这些丘八不一样,大家行的不是一条路,不能一概而论。”

    “老人家这话说得对,大家确实不是一条路。你们拿刀我们提笔,你们守的是城池,我们护的是社稷。但是说到底,大家都是给万岁效力,一个做护院一个做管家,如是而已。我带着妻妾来,一些人看不惯,这里面包括郑洛大概也包括老爷子。但是我觉得这不公平,我做什么事跟我带什么人,或是衣食丰俭有什么关系?我不和边军一起吃糙米饭,不和那些人一起啃青菜,不陪着光棍一起熬日子,不等于我不做事。几年前我就曾经给相爷出过主意,在边地开放贸易,吸引商贾过来。只要物资一多,物价就能便宜。我觉得用这种方法,比郑洛用自己的面子向粮商讨价还价好得多。在蓟镇边军种豆佐餐,豆粕养猪,九边上都知道蓟镇肥猪额名号。这些事不算显眼,论功劳也比不上修了多少边墙,或是打了多少胜仗,可是要说到救人,范某觉得也不在他人之下。”

    老人看看范进,沉默无语,范进则毫不客气地看回去。一老一小的目光在黑暗中碰撞出点点火星,老丈人看女婿多不满意,类似的遭遇也不是第一回。可是明明已经生米做成熟饭,还是摆出这种臭脸,也让范进心里不大舒服。

    看在薛五面子上,他不能和老人为难,但是在这种私下场合,也没必要对他过于客气。说到底,眼下也是薛家有求于自己,何况薛家眼下又是戴罪之身,在自己面前没有多少傲慢的资本。

    这时薛五从后面走出来,问两人道:“老爷,相公,你们在聊什么?”

    范进朝薛五一笑,“没什么,向老人家问问边塞之事,顺带扫听下内兄的案子。”

    薛文壁看看女儿问道:“你不和婶子们说话,怎么跑出来了?”

    “没什么可说的,她们的见识太短浅,说话又粗鲁,大家聊不到一起。再说她们都有点怕我,小孩子往我身边一靠就被大人拉过去一顿打,说得罪了贵人就没饭吃什么的,我在那里他们连东西都吃不好,干脆离开那他们还能放松一些。”

    薛文壁点点头,“以前在家里的时候,你是想不到那么多的,现在能学着为别人着想是好事,证明这几年的历练没有白费。来,陪爹走走,咱们两个也说说话。”

    薛五看向范进,范进朝她一点头,父女两个前后而行,走向远处。范进自己则拿起地上丢的几头砖,在手里反复端详着。这种由土烧制的砖头质量一般,比起范进前世所见的街斗利器“红土板砖”(注)还要松软几分,更不能和江宁那种条石城砖相比。

    听着耳边那些男女因为吃饱饭而兴奋地说笑声,在一墙之隔的塞上,数十万匹胡马正仰头长嘶。塞上勇士磨刀霍霍厉马秣兵准备越过长城牧马山西,而这些辛苦搏命难求一保的百姓视为屏障的便是这松软的砖坯。一念及此,对于薛文壁态度的不满就淡化了几分,不管怎么说,这个老人和他所代表的那些人,保证了天下太平干戈不兴,自己也就该对他多点包容。

    “相公,你在想什么呢?”

    不知几时薛五已经走回来,将一件斗篷盖在范进身上,范进这才发觉宴会已经结束,人们三三两两的离开,至于锅灶餐具,自然有那些妇人收拾,用不着范进和他的手下动手。

    他看看薛五,笑道:“跟老爷子聊过了?”

    “嗯。”薛五点点头,并没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拉起范进的手道:“我们回房吧。”

    薛家的居住环境并不比他的邻居好太多,院落里房间也没几个。所谓的床铺,就是用土堆出来的,比起范家未曾发迹时还要贫寒几分。人一进房间,就能闻到刺鼻恶臭,薛素芳皱着眉头,又对范进道:“相公……真对不住,连累你跟我住这种破房子。”

    “没什么。做官的什么环境都可以适应,否则的话,怎么替天子牧守四方。这里的环境是糟糕了点,不过我可以忍。”

    薛五向范进怀里靠过去,双手环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低声道:“可是妾身忍不了……刚才在吃饭的时候,那些女人身上的味道就快熏死我了。真不知道她们多久才洗一次澡,这么味道那么重?妾身从小就没过过这种日子,在四娘身边的时候,也是吃好住好的,哪怕走江湖时,也不曾住过这种破房子。说真的,我一刻都不想多待,明天一早我们就走吧。”

    “嗯。老爷子是什么意思,如果想跟我们一起走,我可以安排。你家那点官司算不上什么,想走就可以走,你大哥也是一样。”

    “爹不会跟我们走,他要留下来守城,说是要尽快烧出合格的砖坯,把城池修结实一些。其实不光是爹不肯走,我……也不想再来了。”

    她说到这里忽然抱紧了范进,几滴湿热的液体落到范进脖子上,薛五的语声渐渐哽咽。“最初听到爹和大哥消息的时候,我非常欢喜,以为自己找到了家人,将来再被欺负时,有个娘家可以依靠。可是……可是现在我才明白,自始至终,我的亲人只有干爹、四娘和相公。这里不是我的家,他们也不是我的亲人。在爹的眼里,我比不上大哥二哥,也比不上侄子和嫂子。当初为了不让嫂子被卖进坊司,就卖了我。到了这里,又卖了我第二次。爹刚才说……”

    “说要你离开我,嫁给其他男人对吧?让我猜一猜,那个男人是不是萧长策?你爹再三强调他是家里的独苗,萧家世代忠良不能绝后,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第五百三十九章 不欢而散(下)() 
    看着薛素芳那惊讶的表情,范进笑着在她额头亲了一口。“笨蛋。你不想想,你相公是做什么的。文官啊。要是连这点脑子都没有,怎么在朝廷里混,怕不早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见微知著,这是我们做文官的看家本事,从老爷子不肯应岳父的称呼,我就知道有这么一层想法。其实我本以为自己不错的,不知怎么,老爷子眼里就看不上我,还想让你嫁给别人,等我见到萧长策一定要看清楚他长什么样子,凭什么那么讨老人家欢喜。”

    “爹其实对相公很满意的。”

    薛素芳低声说着:“这件事不是相公的问题,是爹的问题。爹说了,相公虽然不及郑军门,但也是个好官。妾的亲眷本来就不在六亲之内,你能尊敬他给他面子,又肯在这样的地方和大家吃饭,陪大家受苦,就知道你不是那种坏官。我又把相公做的好多事说了,爹都说江南又福分,遇到相公这样的白面包公。爹也说对不住你,也对不住我,可是他一生守诺,不想做个背信弃义之人”

    萧长策与薛文龙是在阳和相识,两人一见如故,又一起出生入死,互相救过对方几次性命,也就成了生死之交。萧长策时督标营的把总,在军营里很有面子。薛家初来时人地两生,这种地方又有着欺生的生活传统,多亏萧长策保护,他们才在这立足安心生活。至于其后薛朝先得到百姓尊敬,被称为伏地圣人,寻根溯源,也离不开当初萧长策的保护。在了解到萧长策时家里独苗且老婆死了的消息之后,薛朝先就做主把薛五许给萧长策做妻子。

    这个时候薛朝先自然不知道范进的存在,也不知道薛五的境遇。以为女人进了坊司,就只有一种下场。当萧长策不计较这些愿意娶她,其实是萧长策吃亏。再说一个在江南一个在宣大,几时能碰到都说不好,只是想着等到攒够罚金,向朝廷纳资赔罪,就能把女儿接回来。

    萧长策对这个虚无缥缈的承诺看的很重,把薛家就当成自己的岳家来看,称呼薛文龙为舅子。与敌人对阵时更为卖命,拼命的积攒首级,只为一颗首级换五十两银子,等攒够了钱把薛五从江南赎到山西成亲。

    薛朝先一生重诺,从不失信于人,其实这几年他一直设法找门路到江南赎女儿过来。只不过宣大地方偏僻,即使有银子也未必办得成这事。再说薛家的人脉有限,也很难真的干涉到江南。这回薛五回来,薛朝先看来自然是天上掉下来的机会,是老天爷在成全这门婚姻。

    “爹刚才几乎跪下来求我,说他知道这样做对我对大老爷都不公平,但是他一生不曾毁诺,而且萧家也很可怜。他家世代忠良,几乎每一代男丁,都是死在和鞑虏作战的疆场上。爹说这样的人家不该绝后,可是可是他绝不绝后跟我有什么关系啊。我又不认识萧长策,凭什么嫁他。”

    范进道:“梅氏呢?如果你爹真觉得萧长策那么可怜,为什么不让梅氏嫁他。”

    “听说是因为当初萧、梅两家先人有仇,曾经教训过自家子弟,不许和对方通婚。他们对祖训看得重,所以不可能娶梅氏。”

    薛五把范进抱得紧紧的,仿佛怕自己一松开,这个男人就从身边跑掉。从此自己就要留在宣大,住在这种房间里,闻着那些粪臭,吃着混有砂石的米粮。十几年后,自己的皮肤不再白嫩,会变成窑厂里那些妇人一样。她宁可每天被张舜卿欺压几十次,也绝不想要这种命运。

    “爹还说,我在相公身边,总归是做妾,嫁给萧长策就是明媒正娶的正室。对于薛家的祖宗来说,也算有面子。爹这个人一向很威严的,这次算他第一次求我。明天他还会跟相公说这些事。他也知道这要求过分,所以会”

    薛五顿了顿,才勉强说道:“会把梅氏的庚帖还有婚书给相公。原本那是放在我家的,爹说都送给相公。”

    “这算什么,走马换将?用你嫂子换你?”

    “就是这样了。爹宁可舍弃大哥性命,要相公保下那个萧长策,就是这么想的。让大嫂留在你身边伺候你,把我换出来嫁给萧长策,这就是爹想的两全之计。他说他明天会跟你说,说这是两全其美的事。”

    “他跟我怎么说我不想听,我想知道你的意思。”

    “你刚说你是文官见微知著,现在何必还问。我才不要一辈子待在这种地方,嫁给一个军汉。不管做正妻还是做什么都不要。爹知道他现在勉强不了我,也就没说什么,只是眼神里那种失望我可以看得出来,心里有点不舒服。或许我这次就不该回来,大家各自过各自的日子,对谁都好。不过明天爹要跟你说的话,你别生气,就当给我个面子好了。”

    范进在她身上轻轻一拍,“不生气?我怎么可能不生气!我的女人都要被别人留下了,我不生气才怪!早知道这样,我那十石白米才不给你撑场子呢。算你聪明,知道怎么选,否则的话我就把你捆起来带走,你家的事也绝不过问。真是的,为难我这女婿就好了,还想棒打鸳鸯,想得美!进了门就是我的人,没我的话,谁能把你带走?”

    薛五听着范进的言语心中不怒反喜,“相公若是想绑我,随时都能绑。你不是很喜欢玩官抓女侠的游戏么?等回到家里,我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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