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大声告饶,让胭脂姐饶二爷性命,接着就成这样了。刘大夫虽然给灌了药用了针,可情形怕还是不大好。”
正说着话,满头白发的郎中走出来,宋氏连忙上去问道:“刘老,二爷的病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人忽然就成了这样?”
老人摇着头,“二奶奶,按着老朽看,二爷是酒涩过度伤了本源,后来在外面受了些惊吓,被风邪侵入,是以人有些小疾。其实只要用温补之药徐徐图之,扶正祛邪,自可痊愈。不合用那虎狼之药,图一时之快以至于涸泽而渔,且这药里有几位药物最忌遇酒,否则就成大害。二爷不明药理,药后饮酒成了火上浇油的局面,一遭宣泄无度,本源越发虚亏,外邪入体,情形已是十分凶险。又遇到急火,结果诸般病势齐发,人便晕厥过去。情形虽然凶险,但老朽还算勉强可以应付。只要让血脉通畅,最多就是落个行动不便,性命总无关碍。可是。二爷年轻,身子也壮实,多用几次针,总可以保下来性命。可眼下二爷的情形,却是老朽所想不到的,他本来就忌惊扰,不能受惊吓,谁知一见丫鬟陡然心智迷乱如见鬼祟,魂飞魄散,如同家中主人落荒而逃,把个宅院交给一干外人任意践踏,情形便很难说了。如今怕是……”他摇摇头,
“老朽才疏学浅,只怕是有心无力了。”
宋氏急道:“刘老,您跟我家老太爷是半辈子交情,现在这时候您老可不能撒手不管啊。我家二爷的性命就全在您老手里,您千万发发慈悲,救他一条命!”
“二奶奶,老朽正是看在与杨老爷半辈交情份上,才说几句真话。医治不死病,佛渡有缘人。这回二爷的病透着邪门,嘴里总喊着胭脂饶命什么的,人若是做了欺心之事,引来天怒,医家手段便难奏效。老朽只能尽力而为,但是能到哪一步,可是不敢担保,还请二奶奶早做准备。”
宋氏只觉得头上如同被人敲了记闷棍,若没有扣儿搀扶,人就要瘫在地上。刘郎中去开方子,范进则指挥着扣儿将宋氏搀扶着来到一旁的小书房内。
两名尽职尽责的女保镖跟过来,范进朝她们挥手道:“出去吧,把着门口,没我的话谁也别让进来。”随后就见这两个女镖师齐声应诺,一起转身出去。宋氏大吃一惊,指着两人又看着范进道:“她们……她们不是说只听主家的?”
“广告和实际效果总是存在出入的。宋夫人是做生意的人,对这点应该有所了解才对。她们当然要听主家的话,但是你们两下只是合作关系,她们总归还是大明百姓,我这个父母官说的话,她们也是要听的。”
宋氏本来因为丈夫的病情就六神无主,此时再见到这一幕更觉得心惊肉跳,自己对这两个女保镖不薄,平素没少以金银笼络,没想到她们依然只听范进指挥。自己眼下能依靠的力量不多,尤其在面对一个对自己有所野心的男人时,这几个女保镖的武力就是最大凭仗。这几个女人一反水,她就只好去看扣儿。
却见范进又朝扣儿吩咐道:“你去前面灵堂盯着,你们家的人就没一个能顶事的,没个明白人主持大局,就什么都办不了。谁敢闹事就把名字告诉我,我会替你出头。”
“扣儿!”宋氏见自己的丫鬟依着范进的吩咐就待向外走,连忙叫了一声,可是往日里对自己言听计从的丫鬟,此刻却回头道:“小姐……大老爷是咱们这边的,他老人家是明白人,吩咐的事一定是为了咱们好。您现在方寸已乱,还是多听大老爷的话才好。”说罢就快步走出房门,还随手关上了门。
小厮来来往往,喧嚣声与脚步声透过单薄的窗纱传到房间里。按说在这种环境里宋氏是不需要担心什么的,她只要发一声喊,就能叫来许多小厮仆人。可是她心头雪亮,即使范进现在扑上来占自己便宜,自己也是不会喊的。不但不能喊,还要千方百计瞒下来,否则自己的面子就丢光了。
她只能以哀求的目光看着范进,看着对方一步步向她走来,她站起身,一点点向后退,直倒后背靠在墙壁上。她摇着头,眼里满是泪光,哀求道:“大老爷……不要……我们不能这样……我相公还病着,你就饶了我吧。”
范进的身形如同一面墙,挡住了宋氏全部视线,一只手放在宋氏的头部一侧,另一只手端起她的下巴,以一种征服者的目光看着她的脸,以及那高耸的峰峦,冷声道:“我今天帮了你多少忙,你自己心里有数。未来你同样离不开我的帮衬,眼下杨家存亡全在我一念之间,你说说看,你该怎么谢我?”
第四百三十八章 穷途末路(下)()
虽然宋氏不是什么闭塞妇人,生于扬州嫁在在江宁,又都是富贵人家,耳濡目染对于各种丰流手段并不算陌生。但受限于时代,于壁冬这种撩妹手法自然没有了解。尤其是一个书生,与冯邦宁那种恶霸总是不同,大白天如此对待一个女子的情形,总是不多见。宋氏周身的血液瞬间涌上头顶,只觉得头皮阵阵发麻,既羞且惧,下意识地想要挣脱,却又想到全家安危系于人手,不敢真的激怒这个男人。
外面小厮的说话声时高时低,一阵阵脚步声近在咫尺,仿佛随时就会有人冲进来。
不管如何胆大的妇人,在这种时候都没法保持镇静。何况男子与她的距离已经超出了应有的尺度,那种希图已经不加掩饰,表露无疑。
往日里与男子周旋的次数也不少,宋氏并不欠缺应付急涩男人的经验和手段,每每都能自保,还能让这种男人吃个大亏。可当下杨家已经穷途末路,她手上能用的牌全部打光,何况不管论智谋手段,自己都远逊于这个男人,除了任其宰割外竟是拿不出任何办法。
宋氏曾经也有过与这个男子偷偷往来的念头,若是在往日,被这么个俊俏书生抱住,就随了他的心意也无妨。可此时想到病倒在床的丈夫与婆母,想着死去的公爹以及风雨飘摇的家业,又哪还提的起这种心思?可是在这个男人面前,自己的心机与力量都无作用,手抵在男子胸前,却无力推拒,只能低声道:
“放手……快放手,如果有人进来,我们就全完了。”
“放心吧,我已经让那几个女人负责挡驾,没人能靠近这屋子。再说挂着窗纱,看不见里面的事。”
“刘先生……刘先生走我要去送的。”
“扣儿会安排送行的事,只说你中了暑,刘先生不会这个时候挑你的理。”
“我相公病着……我们不该。”
“你的意思是说,等他好了的时候,在他面前亲热?”
范进脸上露出一丝冷笑,“瑾儿,你不老实啊。我是父母官,你作为我治下子民,理应对我以诚相待。你倒好,先是拿好话糊弄我,后来又打发个丫头来顶缸,当我是什么?敢欺骗父母官,你说说该怎么罚啊?”
男子说着话已经低下头,宋氏的手在男子的胸前推拒着,却全无力量,头被对方的手束缚着,无从躲避,感受着对方口中喷出的气息,宋氏只觉周身瘫软眼前发黑。心内泛起一个念头:爱怎样就怎样,随他去吧……
樱唇再次被攫取,与上次书房里的情景一样。但是与上次相比,这次男子的动作更大胆,也更放肆。伴随着“嘤咛”一声娇啼,宋氏的身子瘫软如泥,落在男子怀中。
不管如何泼辣大胆,她终究是良家妇女,即便是丈夫也不曾如此冒犯,此时连最后的城池都失了守,也就再提不起尊严。两颊生火,体软如酥,任对方肆意抄掠,无所不至,口内的哀求不知几时已经变成了意义不明的呢喃。
多日以来辛苦操持家业,耗费心力调度资源,堪称身心俱疲。本想要为家族延续一口元气,不想最后还是落个全军覆没的结果。如今内忧外患齐至,不管表面上如何镇定,实际心中早已经绝望。疲惫与绝望的情绪交叠,意志的防线早已瓦解。当范进的手侵入最后的防区时,绝望的情绪如同海潮一般没顶,心内想着:只当是为了保全家业,就随他摆布一回就是了。
那种随时可能被撞破机关的紧张,于此时也变成了某种调剂,让她变得格外敏感。可就在她的火头被调弄起来,只当范进接下来就要剑及履至的当口,范进却突然放开了手,退后一步面带微笑的看着她道:
“好个水做的女子,果然是男人的恩物。杨世达有你这样的老婆是福分,非要去乱来,也活该有报应。”
宋氏只觉得周身无力,险些坐在地上,拼命扶着墙才没瘫下去。她面如火红,呼吸急促,眼中满是幽怨之色。“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如今这里又没人能坏你好事,你又何必如此?你想要就要,这么折磨人是图什么?”
“没什么。无非是让你体验一下本官当日的感受罢了,你可知道我看到扣儿时,是什么感觉了吧?看你这情形,多半也是久旱的庄稼,又何以非要自己找罪?”
“妾身知道错了。可是……可是妾身真的不想做对不起相公的事。当初相公行止不端,我只是赌气想要也找个男人,来报复他一下。可是后来冷静下来想一想,又觉得大为不妥。总归男女有别,我一个女人,不能像男人一样。何况相公浪子回头,要痛改前非,我便原谅他了,又怎能再做对不起的事。再说扣儿是个大姑娘,总归也比我这妇人要好。大老爷开看恩……便饶了我吧。这次只要你帮杨家过了这关,满院丫头随你挑选,你要谁我都给。”
“那我要胭脂呢?”
范进的声音越发冰冷,目光也异常严厉。“如果不是罗武不肯告状,我早就发捕票把杨世达抓起来了!我平时很少给人机会的,看在你的面子上,给杨家的机会已经够多了,但是他们不懂得珍惜,你让我怎么做?以杨世达的罪行,早够抓起来了,我放过他几次?可是他又是如何回报我的?你还要我帮你,这话怎么说的出口?”
“妾身知道错了!世达糊涂,辜负了大老爷的好意,妾身几次相劝却也劝不住,再后来便是想帮老爷也有心无力了。黄太监存在家里的六千多两银子,被以各种理由陆续提走。不但如此,还白搭了半成收买黄继恩的水钱,只换他个嘴严,别把杨家现银不足的事说出去。再加上为了做成这笔苏木生意垫付的款,家里的现银已经所剩有限。眼下又到了收丝的季节,各出收丝买染料,还要给机户们付款,这些地方处处用钱,应付柜上开支都捉襟见肘,再想帮老爷办放贷的事,也是有心无力。范大老爷发火也是应该的,可是妾身真的是想着,等到银根宽松些,就拿一笔银子给大老爷放贷,弥缝下两下的关系。再让扣儿登门赔罪,好好陪大老爷几天。就为了扣儿被大老爷抬举的事,其他三房想要她做姨娘我都没答应。妾身真的是站在大老爷这边啊……”
范进坐回位子上,又朝宋氏示意,让她也坐。宋氏不知范进是什么意思,但还是小心地挪着步子,来到范进对面坐下。只听范进冷声道:“银子的事没什么要紧,那件事归根到底是你们自己放弃机会,我为什么要为你们的错误生气?跟官府合作放贷,这是很多商人求还求不来的好事,又不是官府要求着你。你不做,其实是把机会让给了别人,自然有的是人做。像是这次,杨老员外身故,解库这一行的行头只好交给汪子敬来做。日后这一行的规矩就是他定,你们遵守,这里面有多大的关系,你们自己心里有数。”
宋氏低着头,整理着衣服,确定没有什么地方露出来,才略略放心。可随即又醒悟过来,自己这种良家做派对于范进来说,或许比那烟水媚行的女子更有吸引力,想要后悔也来不及。
“从老爷子重病时,妾身便知道这当行的行头是保不住了。大老爷也不必为难,他想做就让他去做吧。我杨家认了。只求眼下大老爷高抬贵手,让杨家把这场白事办下来,世达虽然行止不端,但老太爷是个善人。您就看在他老一生行善份上,就让他走完这最后一遭吧。”
“光是求个白事顺遂么?冯邦宁的生意你准备怎么做?”
“妾身知道,咱们江宁城里是有绸缎的。只要大老爷发句话,魏国公府的绸缎就足够完成交割。当然,妾身也不敢白要国公爷的东西,银子我会送过去,该多少钱就多少钱。赚钱已经不敢想了,只要保住大老爷的信誉就是。”
“我的信誉不用你操心,你先跟我说个实话,现在杨家还有多少银子?”
宋氏犹豫片刻,一咬牙道:“竭尽所能,约莫能凑出六千到八千两银子。这里面得加上珠宝和金叶子,不过总可以值那些。”
范进算了算,“这是把你自己的私房都搭进去了吧?”
宋氏闻言叹了口气,“扣儿跟了我这么多年,没想到只和大老爷有一场露水姻缘,就把妾身一切卖个干净。若不是她说,大老爷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
“你别怪她,她也是为了你好,看你可怜罢了。杨家大房去的早,你们二房当家,其他几房本来就不满意。老爷子一去,你面临的便是花家那老婆子的局面。那些人不肯容你,你为他们搭上自己的私房钱,这是何苦?”
宋氏道:“妾身也知道那些人不曾拿我当自己人看,可是不看僧面看佛面。家翁待我如同亲生女儿,自身又是个菩萨心肠,单为这个,就不该让他走的寒酸。再者说来,还是那句话,这爿场面在,万事都能支应得开。若是场面一收,诸般事情齐来,便不是一万两银子能了的局面,怕是要把家底都兜进去。”
“第三,怕是为了面子吧?”范进笑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所求。有人求财,有人求名,瑾儿你求的就是个面子,没错吧?你对杨世达不满意,依你的性子,早就该养个面首气他,可是之所以不那么做,就是担心事情败露,自己的面子就丢光了。你心里很清楚,遂了本官心意,于你和你家都有大好处,可是事到临头又害怕了,依旧是怕面子。如今要大办一场丧事,还是为了面子。杨家眼下已是穷途末路,就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