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进的平凡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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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进的平凡生活- 第3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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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似乎都能对他们造成碾压伤害,做人要厚道,这样虐人是不对的……

    他心里胡思乱想着,顾实涨红了脸,不知该怎么开口,还是刘勘之打破了沉默。他是个遵守诺言的君子,既答应了范进远离张舜卿的生活,就不会再纠缠,甚至连她的名字都不提。只看看范进笑道:

    “还记得与退思初见时,只知道退思文墨精通,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没想到退思的武艺也是如此了得。这几个穷凶极恶的刺客,都没能伤到你分毫。”

    “元定我兄过奖了,无非是几手粗浅的防身本事,算不得高明解数。真说本事好的,还得是凤四爹,他老人家一来,那几个贼人就只剩了被捉的份。”

    “是啊,我还想请四爹到刑部,教那些公人武艺。可惜凤四老只肯在县衙门教那些捕快,也不肯到刑部去教课。看来官府的人缘还是不好,老百姓宁可帮朋友,也不肯帮官。”

    范进与他又客气了一番,才切入正题,刘勘之此来,是两件事。第一是向范进要人犯,将那名被捉的刺客交给自己带回刑部仔细审问,另一件事,就是替顾家辩白,证明刺客跟他们没什么关系。

    “以范兄的聪明才智,这些话其实不用我说,你也想得到。之所以现在不表态,无非是在等对方提供一个你能接受的价钱。”刘勘之看看顾实,见他看范进的眼光里既有愤怒又有着某种恐惧,摇摇头,拍着顾实肩膀道:

    “守拙,你忘了大觉禅师怎么跟你说的了?该放下的时候就要放下,放不下伤的只能是你自己。男人总要有点男人的样子,不能因为儿女私情而不顾大局。何况你这个样子怕是有负家中尊长所托。本来与退思谈条件的话该是你说,可你既然不肯,就只能我来代劳。但我希望你能平心静气的听,如果我哪里说的不合你意,你也好及时纠正。”

    范进的目光在顾实身上一掠而过,与刘勘之不同,对顾实这个人,他是连结交的兴趣都不曾有。只随口问道:“顾兄应得的家产都拿回来了么?顾兄的息园也是我上元管境,若有人在家业上为难顾兄,只要一句话,本官定为顾兄主持公道。”

    后者一语未发。范进只好又对刘勘之道:“元定兄,明人不说暗话。这次顾家的老辈没出面,让我有些怀疑他们的诚意。万一我提了要求,守拙做不了主,不是让他为难?再者元定兄心怀天下,何以要掺和到这等闲事里?”

    刘勘之摇摇头,“没法子,我与守拙兄虽然相交不久,却早已慕名。再者顾家的几位兄长与小弟有旧,他们出面请我出面,小弟也是情面难却。至于做主的事退思不必担心,守拙拿着顾家族长的名章,如同族长亲临。有关财产上的事,一千两以下,守拙都可以做主。除了要为朋友帮忙,我也是有件事要和退思商量。刑部最近在办一件大案子,具体的细节请原谅我保密,不能多透露,只能说涉及到的人位高权重党羽众多。正如你一调查那些管粮官,这些人就先自得到消息一样。小弟那里就算再怎么仔细,那人肯定也听到了风声,正在做着准备。不管是逃还是消除罪证,他都会试图扰乱市面破坏秩序,分散官府的注意力。刺杀退思的事,也多半是此人指使。可是眼下我们还没拿到足够的凭证,不能收网,退思怕是就得受些委屈。”

    范进看看刘勘之,“这段时间刘兄不在江宁城里露面,原来是做得这好大事?”

    “去岁时害了个吐血病,我的身体大不如前。趁着眼下还有几分精神布置,为江宁也为朝廷除一害,也是小弟应尽之责。范兄是个聪明人,如果用心去查,这件事多半逃不过你的耳目。小弟只能求范兄高抬贵手,做一回太平县令,于这件事不要过多参与。”

    “这是自然。上元县衙门哪里敢去坏刑部的事?如果有什么需要上元县配合的,元定兄只管开口,小弟自当一诺无辞。”

    “退思客气了。说来惭愧,这次的事还真不是刑部的事。因为如果以刑部名义调查,只怕事情刚开个头,那面就对我们的全盘布置都掌握清楚,接下来自然就是不了了之。请相信小弟,那人的手段高明,自有的是办法把调查变成一场笑话。所以整件事就是小弟以布衣之身,用自己的几个亲信在做。他们随时都可能遭遇不测,从官府里又得不到什么助力,刑部的公人非但不是他们的帮手,反倒可能是他们的敌人。所以上元县这边,我也是不敢用人,谁也没法确定那人的手伸到了哪里,又掌握了谁的关系。”

    范进心里对于刘勘之的评价又高了几分,或许自己这辈子也达不到他的境界。用自己的私人手下去查公事,如果易地而处,自己肯定不会这么做。有这个时间不管是参加文会,还是找女孩子聊天不是很好?不管那人多凶残,也不会没事找事和刑部尚书家的公子为难。

    但是他这样的为人,也注定没时间多陪妻子,不会花心思讨妻子喜欢。从这个角度看,或许自己更适合成家,他更适合立业。

    心里想着这些,范进口中说道:“元定兄如此说,我便知道该怎么做了。但是既然做戏,就要做全套。市面可以不乱,但是我也要做一些事证明自己是在发火,否则那边也是瞒不过去。这件事不是顾家人做的,我也只能当成顾家人做的。再说此地的管事,也就是我们上元七位总粮长之一,那位顾大管家身上也不干净。”

    “顾老世伯说了,一二害群之马,自应请官府代为惩处。只希望念在他多年为顾家奔走份上,手下留情就好。”

    “我尽量,但前提是他要说实话。其次,我接下来要做的事,希望顾家配合。至于银两赔偿就不必了,自东桥先生下世,顾家已经有几十年没出过一个做官的子弟,开支又大,就不必用银两了。”

    见范进答应的痛快,刘勘之长出口气,“幸不辱命。今晚月色正好,你我三人同饮几杯以做庆贺,不知范兄意下如何?”

    “求之不得。”

    有人送来了酒,三人心情不同,一样的琼浆便有百般的味道。范进与刘勘之借着酒即兴赋诗联句,顾实则是一言不发,只低头喝酒。就在两人正在兴头的当口,顾实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句:“范进!我……要定亲了。”

    “哦。那恭喜了。”范进无所谓的应了一声,然后继续与刘勘之进行联句游戏,顾实在说完这句话之后,似乎也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加入了这场联句游戏中。范进原谅了顾家,顾实也原谅了范进,这个夜晚看上去是那么美好。只是越来越闷热的天气,破坏了这如诗美景。风不吹,蝉不叫,一股巨大的能量就在沉默中缓慢积蓄。

    江宁,杨家。

    罗武作为护院首领,被主家赏了三间房子。就在杨家大宅比邻处,也属于杨家物业。虽然房间矮小,但是罗武向来将之看做最珍贵的财产,不管怎么说,这也是自己在江宁这座大城市里奋斗的证明。

    人来人往。

    往日很平静的小院,在这个夜晚格外热闹。门首的红喜字依旧在,可此时已经被白布覆盖。几个女子的哭声从房间里传出来,有人大叫着胭脂姐的名字,哭得撕心裂肺。

    罗武站在院子里,胡须没有修剪,胡乱生长着,看着就很邋遢。身上已经几日不曾洗澡,身上满是汗臭,迎着风就能闻到。他虽然武艺高强,但是性子忠厚到偏于懦弱的地步,为了维护主家,他可以与任何强人搏杀。要是有人欺负到他头上,他反倒是以退让为主,甚至被酒醉的人打上几拳,都不会还击躲闪。

    可是今晚,他那双平日看上去很是友善乃至有些迟钝的眼神,渐渐变得狰狞可怖。在月色笼罩下,他身上似乎正在发生着某种变化,这种变化从外观上看不出来,但是与他近在咫尺的那个小厮,只觉得周身汗毛都要炸开,仿佛站在身边的不再是往日那个憨厚朴实的罗鼻头,而是一头极凶猛的野兽,随时可能把自己撕成碎块。

    这是一向跟在杨世达身边的小厮,因为精明干练,算得上亲信那一级别。他也是杨家家生奴,也是阿鼻中人,跟着家里一起入了乌龙会。

    “鼻头……胭脂姐对我很好的,她的死我也很难过。但是你……一定要保重身体啊……二爷那边怕是还要叫我,在这里待久了不好……”

    罗武只看了他一眼,那如刀目光将小厮后面的话都斩断了。过了好一阵,罗武才开了口。他的声音平时就不算好听,现在听来就有些嘶哑了。

    “胭脂不喜欢我,这点从成亲的那天我就知道。她喜欢的是书生,不是我这种老粗,但是老夫人发话,她不能不听,何况又是为老太爷冲喜。和我成亲的那一晚,她偷偷在哭,我看到了,但假装还在睡觉,因为我嘴笨,不知道该怎么说。这段日子她很委屈,因为她不喜欢我,我虽然变着方对她好,她也努力装出笑脸,但每天晚上没人的时候她都会去哭。她去伺候老太爷,就是因为不想和我同房,这些我都知道。但是我不在乎,我只知道她是我的老婆,只要我一直对她好下去,她早晚有一天会回心转意。可是……现在没机会了。”

    “鼻头……会有的,二爷说会给你找个丫鬟……”

    “我只要胭脂,只要我的老婆!”罗武的声音冰冷,让这小厮身子哆嗦了一下,不敢再说话。他看着小厮问道:“你一直跟在二爷身边,他到哪里你到哪里,什么事都瞒不过你的耳目。我要搞清楚,胭脂好端端一个人,为什么会溺水?”

    “这……这我不知道啊。”

    罗武的手握成了拳,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问题。望着他的模样,听着他身上骨节爆响,小厮摇着头,再三表示着自己不能说,可是在那目光注视下,又像泄了气的皮球,最终屈服了。

    “是那天在仓库……胭脂姐帮二爷去清点象牙,怕下面人不用心,把好东西放坏了。二爷去了之后,看着胭脂姐的背影发了好一阵呆,说什么早怎么没发现什么的。然后就过去和胭脂姐说话,接着就要胭脂姐陪他去查别的仓库。查到中午时,就让胭脂姐陪他吃饭。早知道就不该去那条船上吃,也不该让二爷喝酒的。你也知道的,二爷的酒量不大,人一喝醉了,哪里还有个准数。再说二爷过去在府里就和丫鬟们玩闹,只是不曾和胭脂姐闹过笑话。过去两人一直很客气,这是第一遭……谁也想不到,就这么一回,胭脂姐居然投了水。”

    罗武脸上的肌肉轻微抽搐着,“二爷不是……不行么?”

    “黄继恩给拿的秘方,说是很有用的仙丹。他却不曾说那药是忌酒的,一喝了酒人就没了常性。二爷就是吃了这药的亏,往日多好的一个人,药性一发就顾不得。我去劝还被打了一巴掌赶出去呢。其实二爷事后也后悔的很,背后一直说自己不是人,说黄继恩害他,给了他不该喝的药。也没想到胭脂姐性子这么烈,丫鬟成了亲,也是主家床上人,伺候主人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咱家机户的老婆女儿,被二爷搞上手不知多少,胭脂姐居然为这事自尽,这也是想不到的。”

    “胭脂死前……可曾说过什么?”

    “这……我真不知道啊。就是一开始二爷撕她衣服的时候,她在喊鼻头的名字,让鼻头救她……鼻头,你也别怪二爷啊,他也是被药拿的没了常性……”

    罗武道:“我知道了,你别担心什么。我跟你一样,都是做阿鼻的,难道还能对主人不敬?不过就是求个真相,别让你胭脂姐做个糊涂鬼就是了。好了,你回去吧,免得二爷找不到你。我要给你胭脂姐办丧事,就不招呼你了。”

    这时的罗武又变成了平日那副模样,老实本分,又有些懦弱。仿佛方才的那副模样只是个幻觉,从不曾出现过。但方才那副样子在小厮心头萦绕不去,久久不忘。

第四百二十五章 治水之议() 
清晨,旭日初升,于此酷暑时节,这个时刻算是一天里最适合劳动的光景。日头尚不算毒,偶尔有些许微风吹过,便是这难熬夏日里老天惟一的慈悲。

    水田间的农夫抓紧这难得的舒适天气,开始了劳作。上元水利发达,土地比北方的田地强得多,但是洪涝灾害始终如同一口达摩克利斯之剑悬挂在这些勤劳朴实的农人头上。

    按照时人记录,每遇水至就要全村老少上圩驻守,如同备寇。一旦决口则良田化为湖泊,一年辛苦变成泡影。

    而且这种水利设施,都是地方居民以村庄或是家族为单位,自发建造的,官府并不过问。自身抗灾能力差,又得不到其他人协助。本是鱼米之乡的百姓,却要担心被洪水夺去全家口粮,为了不饿死,田地里只能种植各类米豆主粮,在江南闻名的经济作物种植,在上元是看不到的。(注)

    范进与刘勘之、顾实两人在树下看着田间百姓的劳动,指着那些农人道:“我家也是农人出身,可是我娘从小就不许我下田,说是不能让我的手沾上泥巴。如果不是娘如此疼我,现在多半我也像他们一样,在家乡的田里忙碌,不会有今天。我们广东那里的田地不比江宁肥沃,天灾更多一些。除了洪水,还有风灾。那里的风一刮起来,能拔树毁屋,住在那里,真的是要有几分胆量和运气的。跟我们比起来,这里的农人还稍微幸运一些,但是比起浙江那边就差远了。”

    “江浙膏腴之地,百姓又大量种植桑麻,日子才过的富裕。毕竟同样一亩田地,种桑麻的收益,远比种粮来得高一些。”刘勘之虽然是书生,但对于农事也并非一无所知。加上他朋友多,又一直立志于天下,对各地的情形也颇为了解。

    “其实一条鞭法对于东南最大的便给,就在于杂色折银。把朝廷对于杂粮的征收,都改成了银两。百姓只要交上正课,其他想种什么就种什么。以上元为例,其赋税在东南几省中为最轻,若是广植桑麻百姓生计便不成问题。但问题在于知易行难,牵一发而动全身,不是想做就做的成的。”

    范进也明白,这年头的人眼界或许有限制,但是脑子绝对不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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