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进的平凡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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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进的平凡生活- 第3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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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

    在尚家,范进吃了这段时间来,最是粗劣的一顿饮食。只是简单几个青菜,一点荤腥都没有,米也是极劣的糙米。但是在尚家父子的热情之下,他还是把饭吃了下去。他心里有数,这顿饭一吃,这一家人,就是自己的铁杆追随者。就算将来有人拿了金山银山,也收买不动这几个人。自己在上元,有了最忠诚的本地人班底。

    从一开始登记公人家庭信息,范进就存着逐家拜访的心思。一个县里公事太多,一般而言,县令是没有多少时间去拜访公人的。即使有多余时间,也会拜访士绅,或是与城中文士进行文会唱和。这不光是为了享乐,也是一种必要的人际交往,方面之道首在不罪巨室,这些县里施政的基石必须要搞好关系。可是在范进看来,固然大户巨室要敷衍,捕快公人也不能放松。

    这些人代表着衙门形象,也是自己制度的贯彻执行人,不能把他们控制住,那不管自己用多好的办法也没用。从尚家出来,按着地址,一家家走上去。后世的这种慰问,多半还要带些实物,总是要给点福利才好。范进也预备了若干红纸包,里面都是二两银子,不多不少,正好符合公人的身份地位。

    可是这些钱带了却用不上。没有一家公人敢拿县令的钱,见到县令突然到访,大多数人家的反应都是跪倒磕头,连喊着太爷恩典,太爷饶命。有的女主人更是哭着骂着自己男人平日为非作歹太多,终于到了报应的时候。还有些公人则自己竹筒倒豆子的,把平日的罪行坦陈出来,请求宽大处理。

    除去几个被吓昏的以外,能和范进正常谈话的公人都在少数,像尚怀忠那样的基本就这么一个。范进在这些人家待的时间也很短,不像尚家那样留下来吃饭闲谈,态度上对这些人也不都是好言,偶尔板起面孔训斥一顿,再给些警告。

    对待不同的人,用不同的方法,于这些黑心捕快而言,这样做效果往往更好。

    毕竟是不同的年月啊,等到天色黑下来,从一位书办家里离开时,范进心里暗自嘀咕着。这个时代与自己前世那个时代没法比,除了科技等方面的差距外,最关键的差别还是人。

    这个时代人们对于有功名的人,那种崇拜与畏惧与愚昧迷信往往联系在一起,在他们心中,范进这种进士及第是天上星宿,先天与自己不是一类人。星宿到自己家里,就是最大的赐福,比给金银财宝更好。

    官、吏、役就像是几个不同世界的存在,天生就存在着阶级差异。吏役们利用自己的优势糊弄上官,把长官摆布于股掌间。可是当官员突然来到他们的家中,两个世界的隔阂被打破了,就像是天神下凡,凡人自然该顶礼膜拜。

    范进不认为自己这么一圈走下来,所有衙役都会像尚怀忠那样对自己死心塌地。但是自己这是做个态度,让衙役们知道,自己这个县令跟其他人不一样。

    官与役的疏离,造就了两下的对立关系,这种惠而不费的拜访,乃至给哪家新出生的孩子起个名字,教谁家儿子写一个字,都让捕快们感觉自己是老爷的贴心人。只要他们肯配合,或者害怕自己,接下来的培训就容易多了。

    他虽然前世不是警查,不懂太多警查培训方法,但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走,从各方面总可以看到一些东西,再结合自己的实际工作,大概还是能想出一些科目。再有就是去找一些在余得水时代不怎么得志的公人那里去问,何况尚怀忠这个老忤作除了会验尸,对于衙门里的事也并不陌生。有他作为指导,搞出一个教材来也不是难事。

    即便是这种草台班子的东西,也比这个时代全没有职业培训的捕快强得多。不管培训还是纪律,都会让人不舒服,先争取到一部分人的支持就至关重要。有威有恩,再加上这种关怀,才能最大限度得到支持。再者,这也是一种警告,我知道你的家在哪里,知道你家里都有谁,别和本官耍花样。

    三日之后,上元县衙外。

    路过的百姓看到一百多身穿皂衣头戴翎帽的公人手拿水火棍一窝蜂般地冲出来时,只当又是要和江宁县去打群架,有人吆喝着人来看热闹,那些摊贩则手忙脚乱地收摊。

    却见这些公人并没像往日一样出来便叫骂着去打砸,或是抢东西,而是开始混乱地排队列。这年月的江宁承平日久连当兵的训练都稀松平常,何况是公人。简单的排队都用了好一阵子,队伍也不大整齐。这时只见一身官服的范进从里面走出,看着众人大声问道:“你们是谁?”

    “上元捕快!”张铁臂大声喊道。

    “你们的职责?”

    “为百姓服务,保一方平安!”

    “你们要保护谁?”

    “诚实本分,遵纪守法之人!”

    “你们要抓谁?”

    “泼皮无赖,恃强凌弱之徒!”

    “张铁臂!”

    “下役在!”

    “带着你的部下,开始巡逻。记住你们自己说过的话,记住你们自己的身份,从今天开始谁敢破坏捕快荣誉,就是与本官作对,于是与你们作对!拿出个全新的面目,让上元的父老乡亲看看,什么才叫捕快!”

第三百八十九章 寿宴傲客() 
一  江宁作为陪都,不知经历过多少大事奇事,老百姓见多识广,一般的新闻,已经无法引起此间百姓的过多关注。捕快公人是什么样子,大家心里也都有数,即便是海瑞做巡抚时期,这些人也就是虚应故事,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或者说在人们的心目中,捕快的形象已经定型,不可能改变。

    正是因为这种根深蒂固的认知,在上元县发生变化之后,立刻如同磁石牢牢吸引了百姓的目光。乃至缙绅阶层,也开始关注起这座县衙门的变化。

    自大明立国以来,还不曾见到任何一座县衙门的衙役捕快每天按时出操,先是排队列,随后就练习跑步。按照范县令的说法是,当捕快的要做到追得上,打得过,拿得住,其中第一步就是要会跑。按照不同年龄段及身体情况分成几组,各组制定不同的距离及时间标准,不符合要求的将面临从罚款到开除不等的处罚。

    眼下没有哪个州县会训练捕快,即便有县令异想天开,公人也不会配合。大家都是出来当差吃饭的,凭什么像猴子一样给太爷当马戏耍。可是范进的福利给的足,衙役这个差事能给全家人带来幸福,不少人都把这个差事看得很重,舍不得放弃。毕竟这年月找个一人当差全家管饭的差,可不是那么容易的。相比而言,跑步这种事,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

    更重要的是,检校役的设置,让大批公人都在范进手里有短处,如果不配合他工作,很可能被他给解决掉,只能硬着头皮参与。

    除了跑步之外,第二个新闻,就是范进推出的口号:有困难,找捕快。这年月的捕快在群众心目中形象就是那么回事,当捕快与做强盗的区别,只在于是否有制服。

    老百姓宁可通过自己的力量维护权益,也不愿意找捕快撑腰,就在于这帮人要么就是尽量推事和稀泥,找了跟没找一样。要么就是贪得无厌,找了他们可能损失更大。

    现在范进在民间大力宣传,百姓生活问题,可以去找捕快解决,即使不在捕快工作范围内,捕快也应告诉百姓到哪里去找谁解决。比如最极端的例子,我渴了,我饿了这类毫无道理的困难,一般认为肯定不会得到答复,谁问了还可能挨打。

    可是现在范进要求捕快不能打人,而是要告诉求助者哪有水井,哪有饭店,哪个码头正在用人,哪个酒楼会施舍给乞丐。同时向广大上元百姓承诺,捕快一不骂人,二不夺物,欢迎监督。如有违反者,一经报到县衙,核实无误后,便会施以杖刑惩戒。

    其实大明朝有能力的知县是有的,其中也不乏有识之士明白整治衙役的重要性可是心里怎么想,跟实际能不能做成是两回事。大多数官员还是要受衙役控制,即使想做事,能否拿出一套成体系的方案,也在两可之间。像范进这样规范衙役行动,又训练他们专业技能的,放眼大明全境便只此一家。

    这种操练最早吸引到的就是几位士绅,其中有两位是在浙江做过兵备的,私下里甚至放出话来,说这些衙役的操练,有了几分浙兵风采。这话里有几分真实,几分是看在张居正等人面子上的揄扬无从考究,但不可否认的事实是,这种管束很有效。

    官府的权威与执行力密不可分,衙役掌握不住,县令说的话也就是那么回事,即使想做好也落不到实处。这些衙役现在被范进如此操练,证明其已经把县衙的基层捕役控制在手里,再想做什么事,这些衙役肯定都会服从命令。是以接下来范进贴出的布告,对于整个上元百姓以及缙绅来说,就都不能等闲视之。

    所有民间借贷凡利过本者欠债人无须偿还,月息大于三分者欠债人无须偿还超出部分利息,债主索取欠债人房屋、牲畜、田土抵债时,必须有衙门公人在场。否则一律以抢夺论,依律严办。欠债人妻妾子女不得视为牲畜财产充抵债务,讨债中凡以武力伤人者,按律制裁……

    这时候县衙门贴出的布告,属于县令这个地方主官自己的管理规定,有时就干脆是地区的下位法。只要不与大明律这种上位法有明显的抵触就是有效规定。出台的这一系列有关讨债规章,完全在范进的权力范围之内,没人能说他有何不当之处。

    其实这些条文原本就是律法上的一部分,可是在实际执行中,谁也没把它当成过一回事。毕竟这事是需要衙役去落实,地方衙役什么德行大家心里有数,没人认为他们真能发挥作用,也就不怕官府。可是现在上元县的衙役显然与他处不同,那上元县贴出的布告效力也就大幅度上升,不管是放债还是欠债者,都意识到自己今后的生活恐怕要为这份布告所影响,将发生显著变化。

    江宁这地方不比别处,放债的人里泼皮其实不多,大多是达官贵人家的总管或是商贾,整体上说是以体面人为主。一般情况下,官府不敢对他们的行为有所干涉。可是范进已经抓了放债大户杨家的两个催债仆人,证明其远比一般官员胆大敢干,其他放债人也不得不选择了暂时观望态度,观察着这位县令到底只是新官上任的一阵风,还是又一个海瑞海笔架。

    时间一天天过去,杨世达老母的六十大寿终于到了日子。当范进参加杨家老夫人寿宴时,立刻就成了整个宴会的焦点,不少士绅主动上来拉关系套交情,乃至江宁县的一些缙绅也主动过来与范进寒暄。

    县令虽然是百里侯,但是在江宁,地方官的权威终究有限。这些缙绅身上大多有着六七品的虚衔,也有些是致仕的朝臣,内中不乏三四品大员。致仕不是开革,其身份体统依旧保留,同样不是县令所能比。固然范进不是普通县令可比,但这些人也没必要敷衍他,能主动上来交谈,足见是给范进面子的。

    范进应酬功夫无碍,两下里谈笑无碍,气氛很是融洽。杨宝财的情况范进已经了解过,他除了是一个巨商,也是一个文化爱好者。平日里结交文士搜罗字画,算是江宁城里比较有名的雅士。本人又很喜好社交,他老妻的寿宴于众人而言,其实更像是一个聚会由头。大家一起喝酒聊天,谈些诗文,做个文会。这年月的读书人乃至地方官,其实很多时候都是这么过来的。

    县令的工作多,索性就把工作丢给吏员去办。县令自己只负责和缙绅搞好关系,既保证县里的工作不发生大问题,自己也不用活的太累。这是时下不少县令的为官方式,而且这种方式对于县令而言,也没什么不利后果,往往能落个贤令名号。毕竟地方上的事他未必懂,这些缙绅控制着民意,只要他们支持县令,朝廷看到的,就全是这个人好的一面。

    但范进显然不打算如此,而在江宁这个地方,也不存在缙绅和县令争权的可能。上面一群大衙门压着,大家都只是在努力应承,勉强维持局面,相比外省而言,这里的县令与缙绅倒是更容易抱团取暖组成个联盟。

    杨宝财见了范进便拉着他去看自己新近收藏的几幅古画,根据范进的眼光来看,这几幅画无一例外全是假货。但是眼下这个时候,显然不方便说出来,只好虚应故事。正谈了一阵,杨世达从外面走进来,先是跟父亲那里闲谈几句,随后寻个由头,将范进请到了一边小书房里。

    看着杨世达的样子,范进便知他有事要讲,问道:“杨世兄,有话说?”

    “回老父母的话,学生确实有个下情回禀。这次您老高抬贵手,放了学生一遭,学生感激不尽……”

    “这些客套话就不必说了。”范进摆摆手,“我不是放了你这一遭,只是觉得过去的事已经过去,旧事重提毫无意义。连海笔架在日都没能翻过来的案子,本官也不想在这上面浪费时间。今后你自己好自为之,若是再有讨债致人死伤,或是掳人妻女之事,本官就很难做了。”

    “学生省得,省得。”杨世达干笑几声,随后道:“老父母,学生还有个下情回禀。学生家里虽然有些薄产,但是人多使费也大,资金周转也不灵光。多赖城内各位缙绅帮衬,生意才能做得下去。不少大户人家乃至六部大员,都在小号里存了些银两,这样小号既有钱用,他们也有利息可拿。老父母这次这么帮衬着学生,学生不能不报答,因此自作主张在学生家的当铺里,给您立了个折子。”

    说话间,杨世达将一个钱折子递到范进手上,范进打开看看,见这个户口里立的是五百两银子。他点点头,“五百两?这笔钱倒是不少,本官得回去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么多现银。”

    “老父母说笑了。这是学生报答您老的,哪能真让老父母拿钱来存。本来这点钱拿不出手,只是小号去年到现在流年不利,上次送布遇寇之事,大老爷您是知道的。家里损失了好几个得力的掌柜伙计,经营上便一时有些困难,新来的人不得用,连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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