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进的平凡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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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进的平凡生活- 第30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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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沙氏的仇恨,并不因对方的守节态度而有所缓解,反倒是更为强烈。一想到自己的丈夫死前是这个女人在侍奉,现在她又要为丈夫守节,乃至死后她都要陪在丈夫身边继续与自己抢老公。她的儿子要和自己儿子分家产,这就让她怒不可遏,绝无妥协余地。

    再者说来,分家这个条件也实在太苛刻,让她没有妥协余地。这家是好不容易聚起来的,她一个外姓人掌家,下面其实也是有人说话。只是靠着强硬手腕和实际成果,把各种声音压住。如果花继荫分家的事例一开,那帮人必然有话说,她这个当家位子,便很难坐稳,于公于私,她都不可能支持分家主张。

    花继胤与县令李蔡谈了一阵,已经感觉到县令的意思,是要自己这边退让,保证范进别把事闹大。母亲这里却又咬死了不妥协,他夹在中间两头受气,日子就很难过了。现在惟一可以指望的,或许就是巡抚衙门的态度,只要巡抚站在自己一边或许还有可为。

    与妻子说了几句话,却得不到安慰的花继胤,自顾睡去。在梦里,他再次梦到继荫的那个笑容,明明是个可爱男孩的笑脸,却让他一阵毛骨悚然,自梦中被生生吓醒,冷汗满身。

    旭日东升。

    男子小心地推开身旁女子的娇躯,伸手准备去抱衣服,不想女子极是敏感,一下子抱得更紧,闭着眼睛,嘴里呢喃着,“当家的别动再抱抱我么。”

    “晚上再抱,现在该起了,你去烧个猪头,给花家那对母子送过去。他们在花家吃不饱,就指着我这给补点荤腥。今天还要来客人,我不在就由你接待。”

    “还有客人?”

    “当然会有了,昨天事情刚发生,一些人不知道。那帮大嘴巴秀才,这会肯定去茶楼酒肆,介绍自己的英雄事迹,或是为那对母子讨公道。用不了多久,半个句容的人就都知道了。”

    范进边说边坐起身,郑婵伺候着他穿戴衣服,只听范进道:“这不是花家一家的事,而是关系到句容的事。尤其是商贾,没了名声就没了信誉,生意就做不下去了,所以他们肯定得来求我别把事说出去,你这大美妞今天发笔横财,送的礼物自己收着。”

    郑婵道:“那当家的你现在呢?”

    “我也有我的客人要拜,六小姐那里要去一趟,凤老那里要去谢一谢,这次魏国公府和凤老都帮了忙,我得回拜。还有就是在城里转一转,表示一下自己的态度。继荫母子也不是没人撑腰的,谁敢对他们不利,我不会答应!”

    想着范进去见六小姐,郑婵心里就莫名有些酸。固然她知道对方是名门千金,不可能给范进当小的,两人之间应该不至于有什么,但一想到那天徐六雨中听琴的模样,就对两人的接触有莫名地抵触。只是身份限制,不敢多口,只好无聊的到厨房里去烧了猪头,又交给张铁臂送去花家。

    坐在窗边,双手托着腮,无聊地看着窗外。这年月娱乐手段匮乏,一个不怎么认识字的女人,实在是找不到有意思的事做。脑海里剩的,就只是范进的样子。时而露出笑容,时而又露出痛苦模样,想起自己那段悲惨的经历,她心中就总觉得自己低了别人一头。眼下欢情虽好,却不知能维持多久。

    过去她心里没真的有过哪个男人,对感情的事也无所谓。认为找男人不过是找个过日子的人,吃饭穿衣生儿养女,谈不到刻骨铭心。可现在只一想到未来被范进冷落,她就不知该怎么活下去,是以只要范进高兴,要她拿什么手段都行。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当口,客人已经到了。由于范进不在,就只能由她负责接待。不比钱采茵那种受过专门训练,待人接物落落大方,郑婵以前在外面跑过,不怎么怯阵,但是礼仪方面有些欠缺,话也说的不算得体。好在来的客人是几个商贾,倒也不至于太过讲究。

    几人对郑婵极是客气,连声称为姨娘,见是个女人,便没有客套话,直入主题道:

    “我等都是句容这里的生意人,小本经营,赚几文使费。方才听人说起,昨天花家那边的事情,实在是让人难以相信,怎么书香门第也能出这种事?事关句容体面,不容轻忽,还望郑姨娘在范老爷面前美言几句,千万要顾全大局,不可意气用事。若是此事传扬出去,我们这些人的生意就不好做了。生意场上最重信誉,落一个句容人不仁不义的名号,谁还肯和我们交易?求求范老爷千万慈悲,别打破小人的饭碗。这里有我们的一点小意思,郑姨娘还请笑纳。”

    两匹上好的宁绸,外加一身上好绸衫,即便是在盛产丝绸的南方,价值也很可观。这还只是是开始,这几个商人走后不久,又陆续有几家商贾上门,礼物都没少送,到了中午时分,连店房的掌柜都私下来拜见郑婵,将一包散碎银子递过去道:

    “小人这也是受朋友所托,送上这点心意,请郑姨娘千万美言几句。范老爷想在店里住多久就住多久,小人分文不取。只求范老爷高抬贵手,千万保全我们句容的体面。今后您想用厨房就随便用,再不用跟谁商量。听说范老爷喜食猪头,从明天起,每天都有人白送三个猪头过来给范老爷享用。”

    等到范进回来,郑婵将这些事一一说了,又将礼物送过去给范进看,范进哈哈笑道:“这些算得了什么?你看着吧,这几天送礼的有的是。这衣服我收下,其他的你留下自己买花戴。跟我过日子,不会让你受穷的。”

    “那继荫那边呢?”

    “他那边啊,我想不用等太久,贾氏就扛不住了。”范进笑了笑,“我今天去拜了拜客人,也顺带表示了一下我的态度。不分家,我是不会答应的,到时候事情闹大,再想压就压不住。句容的商贾士绅,这会估计已经去找花家的麻烦,逼迫他们点头了。”

第三百六十五章 内讧(上)() 
自从贾氏掌家以来,在花家,最为重要的一点,就是秩序。人什么时候吃饭,什么时候劳动,什么时候休息,甚至连什么时候说话,都有规矩约束。如果不遵循族规,就可能遭受惩罚。有专门的巡查人员负责监督族人的生活起居,查看谁没有按着规定进行,包括佃户长工,也都在监督范围内。

    是以整个花家虽然族大人多,但是平时的生活没有什么生气,一些按部就班,如同一台老旧机器,按照自己固有流程在运转。随着沙氏被迫嫁的事发,这台机器的运转也不再正常。

    这种反应一开始并不明显,只是一些人在不该说话的时候说了话。其实在田间耕作也好,还是在纺织也好,单调而重复的劳动中,说话本身也是一种调剂。

    但贾氏因为之前有族人在劳动中口角而斗殴的情况,做了严格规定,在劳作中禁止交头接耳,禁止嬉笑打闹,说话闲聊被认为是不务正业不被允许。是以一些男人在劳作中的低声交谈,在花家也算是冒险。

    好在监查并没有发现,于是这种窃窃私语持续的时间长了些,到了晚上,男人将白天交谈的内容讲给了自己的女人,到了次日纺织时,女人们也大着胆子,把这些话告诉了更多的女人,于是私下交谈的人渐渐增加,往日里宁静而庄严的大宅,杂音越来越多了。

    各府员外家女眷的拜访,让贾氏一时也顾及不到下面的情形。她的性子并不适合交际,但是要维持这么一个庞大家族,正常的人情往来又必不可少。是以她没有什么朋友,却有一些合作伙伴和熟人可供交流,在此时,这些人就成了沟通的桥梁。

    包括县令李蔡的一位爱妾在内,几个妇人前来拜访的目的很明确:希望她退一步。贾氏当下就是花家的当家人,实际上相当于族长,分家也是由她主持,家产上不会吃亏。县里和几位员外也答应了,会给花家一些其他补偿,只要走过过场,利益上不会有损。

    “无非是给那女人一些田地,花家家大业大,也不差这几百亩地。再说分了家,地也是在你手里,就是分些粮食给她们母子过活,这不算什么大开销。”一位老妇人如是说着。

    “虽然沙氏是个奴婢,没什么名分。可不管怎么说,她总是生了花家的男丁,也该是让她享受些产业。再说她也伺候了花老十几年,没功劳也有苦劳不是?”一个平素与贾氏还算相投的妇人,苦口婆心劝解着。

    “三个人抬不动一个理字。我家老爷说了,谁让这回是您这被人抓了个现行,沙氏被捆的模样,县城都快传开了。理亏了,官司就不好打,只能把事情压下,真闹到公堂上,可是大家都没面皮。”

    那位县令的宠妾,转述着自己丈夫的观点。

    相对于众人或入情或入理的劝解,贾氏的回答始终如一,只是冷冷的两个字:没门!

    碍于颜面以及大户人家的修养体面,她没朝这些人发火,只是在心里决定,今后自己不会与她们再有什么来往。即使是因此损害家族的利益以及发展,她也再所不惜。

    对于贾氏这个年龄段的女人来说,于人生的追求上,所剩已经不多。物质上的追求或是财富上的积累,对她而言,意义都不大,真正能让她在意,惟有尊严二字而已。眼下,这些人想要剥夺的,却正是她骨子里最为看重的尊严体面。让她向那个窃取了自己丈夫的女人,窃取自己家产的野种低头?她万万办不到!

    本就是面容刻板的妇人,因为愤怒脸色更是寒冷若铁,表情很是难看。这些来做说客的女人,要么对贾氏极为熟悉,要么自身就是精善社交之人,察言观色的本事是有的。一见便知贾氏动了怒,自己便也觉得没趣。一些女人脸上同样露出不悦之色,敷衍几句立刻告辞。县令李蔡的爱妾年纪最轻,说话也就最大胆一些,临走时冷冷道:

    “老夫人,我家老爷让我转告您,此事干系非小,不光是您家的家务事,也是咱们句容一县的大事。虽然老爷念着花老爷的面子,以及咱们两下这些年的交情,想要把大事化小,可是总得是两下都有诚意才好。若是事情处理不了,真闹大了,老爷也只好秉公而断,到时候还望老太夫人多多体谅,别怪我们不讲交情。”

    愚蠢!你们秉公而断,就能把我怎么样么?

    贾氏强忍着愤怒,才没把这话说出来。她并不惧怕李蔡的官威,自己儿子很得胡执礼赏识,有巡抚的面子在,区区一个知县的态度她倒不是很在意。她之所以不发火,只是因为自己的身份。对面只是李蔡的一个小妾,狐媚子,根本不配和自己说话。将来自有李蔡的大妇收拾她,犯不上和这种女人一般见识!

    用以上理由说服着自己,贾氏冷哼了一声,一言不发送走了人,回到屋中自顾生着闷气。下人送来的冰镇金银花水,喝着也毫无味道。过了一阵,花继胤满头大汗地走进来,边擦汗边对母亲道:

    “娘,县里几位世交都找上门来,他们的意思都是希望咱同意分家。”他大着胆子看看母亲,硬着头皮道:“他们答应了,咱只要做个样子就行,至于分家的家产上,他们会想办法给那边补上,不用我们出太多”

    “够了!”贾氏怒喝一声,打断了儿子的话。“你的书都读到什么地方去了?这么个浅显的道理,还用娘来教?娘在意的是那些田地,还是那些铺面?钱财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就算都没了又有什么要紧?娘在意的是脸面,是体统!若是分了家,那贱人不就是跟娘分庭抗礼不分尊卑?还有,那个小畜生也就和你平起平坐,不分高下,这口气你能忍,我忍不下!分家的事提也休提,我花家没有这个规矩!他们管好自己家的事,少来管我们的闲事就好。”

    “娘可是那几位员外说了,如果不肯分家,范进就要把事情闹大”

    “随他去闹。我花家是体面人家,为这点小事,还能把你我叫到公堂问话么?我处置自家妾妇,犯了哪条王法?任他到哪里去闹,我也不怕他!胆子不要那么小,那些人不过就是来吓你,想迫你低头而已。咱们花家人没有软骨头,吓是吓不倒我们的。我倒要看看,我就是不随他们心意,他们能把我怎么样!从明天开始,把沙氏送去节妇堂去做下人,把花继荫带去祠堂念书,一切照旧。我自己管教自家人,谁也不能干涉!”

    贾氏的权威,在花家这一方天地内,几可比拟帝王,这两条命令自认不会有问题。可是次日一早,去奉命带沙氏去节妇庄的花家妇人,却并没能如愿执行命令。那位禁婆一个人的力量虽然抵挡不住那么多妇人,她也不敢真和她们撕打,但是一句话,就让花家女人不得不停下脚步。

    “县太爷有吩咐,沙氏涉及到强卖妇孺的案子里,得随传随到公堂,不许随便动地方。若是非要带她走将来花家的人,便不能再种牛痘。”

    县令虽然不能干涉谁家处理自己家的女眷,但是他有权决定不给谁种牛痘。牛痘局是朝廷的机构,连经费也是朝廷拨付,接种人员上官府确实有一票否决权。去年的天花,花家人虽然也严防死守,照样死了十多个孩子和几个大人。如果官府真的不给接种牛痘,那再发生天花时,大家还是得闯鬼门关。

    那些女人就算自己不怕死,也得为子女考虑下,而且县令的命令时,只要沙氏被带走,花家整个家族的人都得不到牛痘接种。这消息传出之后,家族里几个上了年岁的妇人连同举人的正室外加花继胤的妻子一起来找贾氏请托人情。

    话虽然说的很婉转,态度也很恭顺。但是这些女人的意思表达很清楚,老太太还是别折腾了,免得牵连一族人。整个家族的丁口,这么大的责任,谁也承担不起。为了他们,天大的怒气也得压下。

    再说县令虽然未必一定能有这么大权柄,不让人种牛痘,但是这个态度表达出来,就是告诉人们,这母子不能动。如果花家不顾县令面子强行把沙氏拉去节妇堂,对花家来说总没有太大好处。

    族长的权力再大,也是建立在能为一族人带来好处的基础上。如果硬要推行一个损害合族人利益,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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