呢,千万不要上当。可是女孩子力气又小,那种时候如果男子用强怎么办呢?最好的办法,就是压根不给他进入你们香闺的机会,否则就算闹起来没吃亏,名声受损的还是女人。”
“公子公子,如果我们真的被男孩子骗了,是不是就只能随便找个老男人嫁了,认打认骂不能回手了。”
“不。如果真是被骗了,那错也不在你们。不代表你们今后就一定要逆来顺受,任人打骂。可是自强,一定是要有资本的,比如经济资本比如社会资源。简单说,离开丈夫和家庭,你们能不能养活自己……”
东南风气终究是比北方开放,在历史上明代后期已经出现自梳女这个团体,虽然其团体内部也有压榨现象发生,但至少说明女性独身的权力已经有所抬头。是以范进宣扬女人不必屈服于丈夫,不必因为婚姻就要任男人欺凌的观点,在这些女孩子里还是很有市场的。
范进提到的自己谋生能力,一些女子也心有所悟。本来就是出身商贾之家的女子,自身多少有些经营能力,对于利益二字的认识也非普通民女所能比,听范进这样一说,一些人心里就有了其他打算。
有胆大的问道:“范公子,如果真是这样,你会帮我们么?”
“小丫头,我接下来要教你们的就是另一条为人处事的经验,不要随便向男人寻求帮助。因为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男人帮了你们,你们就不自觉地依赖了这个男人。如果这个男人后来向你们索取什么,你们又该怎么拒绝呢?”
“如果是范公子的话,也许人家不会拒绝呢。”
女子大胆地回答,惹来一群女子的轰笑,反倒是把范进也给逗笑了。夏风拂面,笑靥如花,看着眼前这些开朗大胆的姑娘,竟是让范进恍惚间有一种回到前世的感觉。
是啊,所谓理学束缚女性,这只是个泛泛观点,事实上明中后期女性意识解放,尤其是在南方,女孩子并非如普通人所想的那么死气沉沉。她们能绣一手好辟火图,遇到节日男女同游,大张旗鼓地上街游览,都不当回事。于男人女人的事情并不会视为洪水猛兽,反倒是可以与男子大方交谈。这才是自己想要的大明朝,比起道德文章,反倒是这种允许天性自然发挥的环境,才更值得自己维护。。
作为后世来人,遇到这种话题倒不至于被妹子压下风头,范进笑道:“这么说我倒是很荣幸,不过不是每个人都能遇到我的。如果是其他人,你们又该怎么办呢?”
“所以我们以后遇到麻烦就向范公子求救就好了,其他人我们不会搭理的。”
“是啊是啊,其他男人帮我们,我们就跑得远远的。范公子帮忙呢,我们就接受。范公子不帮忙,我们就主动来求公子。公子人这么好,我们求你肯定答应的对不对?”
几个女子唧唧喳喳说着。其实论模样她们未必都出色,大部分只能算是中人之姿。但在此时此刻她们一个个沐浴在阳光里,身上遍洒阳光,脸上满是甜美笑容的样子,却令范进也有了一刹那的迷惘。
“范公子最好了,一样是京里来的,人就差了那么多。有冯邦宁那种大坏蛋,也有范公子这种正人君子。”
另一个女子吐了口唾沫道:“呸,这种高兴的时候不要提他,没的坏了咱们的兴致。”
范进问道:“冯邦宁……他在江宁如此不成话,就没人管他?”
“谁管啊,好几个姑娘被他欺负了,也没人出头。不光他欺负人,还和黄公公的那个干儿子一起欺负女孩子,两个坏蛋狼狈为奸坏事做尽,现在江宁城一般人家都不敢成亲,上个月有一家成亲他们闯进去,把人家新娘子给……最后新娘子上吊了,新郎被打成重伤,没多久也死掉了。家里去告状,衙门只说会查,根本没人敢管。一个是镇守公公的干儿子,一个是京里冯公公的侄儿,谁又管得了。”
另一个出身宦门的女子道:“再说上元县现在也没大老爷啊。上一个县官据说是自尽了,没有新县令到任,根本没人愿意惹这种事。他又没伤害到大家闺秀,只是些寒门女子,谁又肯为她们做主了。我们这些人也是一样,虽然我爹也是做官的,,可谁让我是庶出,如果真被坏蛋欺负了,爹爹也不会为我出头的。”
范进看着这圆脸蛋的姑娘,相貌虽然不算美,但是也算过得去。原本是很乐观的女孩子,刚才还偷偷的撩过自己,现在说起这事一脸伤心模样,他问道:“胡巡抚就在句容,你们没人想过找他告状?”
“胡中丞是个好人不假,可是这人很无趣。他不喜欢女孩子抛头露面,说如果女孩子都待在家里,闭门不出,坏人也就没了做手脚处。对我们这种跑出来办聚会的事,他老人家可是很不喜欢的,说我们伤风败俗。再去告状也没用的,他啊胆小怕事,怎么会为了我们去惹上冯公公呢。”
徐六连忙道:“你们不要乱说话。我爹说过,胡中丞其实是有苦衷的,他是个好官。只是这些事……不方便说。姐夫,我们到那边走走,我说给你听。”
见范进与徐六并肩走向一边的树林,几个女子轻声叹着:“还是六小姐好运气。”
“是啊,本以为范公子进京就不会回来了,没想到去而复返,这是不是就是人们说的缘定三生?”
“霸道姐夫那个,说不定就成真了呢。”
几个人议论着,满是对徐六的祝福言语,只是在这些祝福背后,一道道望向范进背影炽热的目光里,包含了多少倾慕,望向徐六的目光里又有多少嫉妒,却是不足为外人道。
山风清凉,道门圣地的树林里,也比别处幽静些,有钟声顺着风传过来,更增几分意境。与方才众女环绕时不同,一到了两人独处的时候,徐六就又变成了那个羞怯的小女生,未曾说话脸先红了,折下一根树枝,随手揪掉上面的绿叶,低着头道:
“姐夫,其实胡中丞是有苦衷的。他不是不想给大家主持公道,而是做不到。所以做出副黑口黑面的样子,为的就是不想让大家对官府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只有自己小心,才能保住清白。这次的事,官府管不了。如果姐夫可以帮帮她们,就最好不过了。”
第三百五十七章 红粉兵团(下)()
“我听爹爹说过,冯公公势力很大,冯邦宁做的事虽然很坏,却又算不上罪大恶极,就算胡中丞想管,也未必能把他怎么样。【本章节首发、爱、有、声、爰亲⊥址(W把人买下来,做他的丫鬟。他手下的人会伪造好一堆文书之类的手续,以应付官府。明明是欺负女子,就成了他收用自己府里的丫鬟,别人说不出什么。偏又是些寒门女子,又哪来的力量去打官司上控?胡中丞只能让大家自己小心,能避则避能藏则藏,不要过度依赖官府,这样才能尽可能多保全一些女孩子。爹爹请冯邦宁来吃过一次饭,好象是提醒了他不要乱来,但是肯不肯听话就说不好了。”
范进对这种事其实管的兴趣不大,主要是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切入点,以及一个像样的借口。搞不好得罪冯保,也没有什么必要。但是看徐六这副羞涩可人的样子,他的心不由一软,脱口问道:
“我能怎么帮忙呢?”
“我也不知道啊。”徐六一副天真的模样,闪烁着大眼睛,抬头看了眼范进,那一瞬间范进几乎疑心她的眼睛会变成星星模样,神态分明就是小迷妹在看偶像。“我就知道姐夫你最本事了,连天花都能想到法子对付,天下没什么事难得住姐夫。冯邦宁再坏,也坏不过天花,姐夫出手,一定可以做到的。”
范进哑然一笑,“在六xiǎo jiě眼里,范某竟是如此了得么?”
“当然了。姐夫能文能武,是真正的大英雄大才子。我特意去问过,才知道姐夫在广东时就平过海盗,还平过罗山蛮。在京师听说办了大案子,连翁司寇都被你搞得摘了纱帽。还有还有,听娘说,连舅舅都要被姐夫收拾了。”
范进猛然想起,眼前这萌丫头的娘,就是黔国公府的大xiǎo jiě。自己搞的沐朝弼,就是她的手足,再想想沐夫人那强势的模样,范进心里莫名一阵紧张。若是被这贵妇记恨上,可不是好惹的。
徐六看范进不语,似是猜出他心里所想,连忙道:“姐夫不必担心,娘不是个不讲道理的人。再说舅舅害了大舅舅,两边都是娘的兄长,娘怎么也不会厚此薄彼,非要为了包庇舅舅而记恨姐夫的。再说还有我呢,若是娘敢欺负姐夫,我就……”
范进的心头虽然掠过一丝阴云,但随即就被徐六这萌萌的模样给逗得不在意,只笑着问道:“你怎么样呢?”
他这一笑,徐六的脸却又更红了,刚刚抬起的头重又低下去,手上的树枝已经被揪秃了,便把这柔顺的枝条在手里折来折去,团成不规则形状。“我……我就哭啊。娘最怕我哭了,我一哭,娘就什么都应我。我会保护姐夫的,因为我和张姐姐是好朋友,我是为了张姐姐,也要保护姐夫的。”
“好好好,有六xiǎo jiě这话,我在句容就待得安心了。若不然的话,我只有逃之夭夭,免得被夫人打杀了。”
“娘哪有那么凶啊。”徐六小声抗议了一句,结果抬头见范进正笑着看自己,才知道是在拿自己取笑。她的脸此时红若朝霞,却又不自觉地笑起来,这样的态度于她而言,或是最期待的。肯与她说笑,不嫌弃她脸上的麻子,既对她像mèi mèi般宠爱,偶尔又会逗一逗的姐夫,才是好姐夫。
范进道:“冯邦宁的事,我会想办法。其实他那个人倒是有点脑子,这样的人比不知好歹的白痴好对付。六xiǎo jiě你只要多和海棠社的人往来,多搞些文会,让他知道谁是你的人,他就不会乱来了。毕竟在江宁这一带,还是国公爷的天下。他原来是客,国公爷让他三分,他自己也得知道好歹,否则便是自讨苦吃。至于将来,徐徐图之,我也会给冯公公写封信,希望他能管教一下自己的子侄。冯公公这人我与他有几面之交,他会给自己侄子撑腰,但也要分情况。像现在这种事,他会有原则的。”
“一切都听姐夫安排。”不知怎的,只一听到范进的声音,徐六就觉得心里有底。类似的主意老父其实也想过,但是在她看来就是没用不靠谱,在范进说来,就是锦囊妙计。
范进又道:“还有件事,我还请六xiǎo jiě帮我,不过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徐六抬头道:“好啊好啊,姐夫有什么事只管说啊。只要姐夫要我办的,我肯定会尽力办好,就算我办不了,还有我哥我爹我娘,没有什么事能难住他们……”
她刚说到这,却不由想起自己脸上那几粒麻子。此时阳光充足,想必这残缺被姐夫看个满眼,一想到张舜卿天仙之貌以及自己的瑕疵,她那如天气般晴好的心境,不觉便蒙了一层阴云。后面的话吞了回去,低头不语。
范进道:“这事不要告诉国公爷,也不要告诉夫人。我只求六xiǎo jiě一个人,也只有你能帮我,只看你肯不肯应诺。”
此时四下无人,山中寂静,徐六的心莫名一阵紧缩。想起方才范进对一干女子说的,绝对不要让男子进入闺房,否则即便是他也无法在孤男寡女时控制自己的言语。放眼四周,不知几时,两人已经走到树林深处,与外面那些女孩子离得远了,人已经看不到。虽然是白天,但是这树林偏僻没有人行,岂不也是孤男寡女?
虽然天空晴好,但是少女心头却莫名响起一声霹雳,心紧缩成一团。不知是喜悦还是紧张,树枝落在地上,小手紧握成拳头,声音颤抖着,“姐夫……我肯定不会说出去……但是你要想想姐姐啊……”
“她离得太远了,指望不上,就只能求你了。”
男子的目光像闪电,劈得少女芳心狂跳,人向后退着,不知几时,背已经贴到了树干无路可退。她认命似地闭上了眼睛,脸涨得通红地说道:“我应你,我什么都应你……但是别在这里……”
“这里当然不行,这里是茅山庙产,没什么好查的。我要求你查的是整个句容的士绅乡宦,这工作难做,你要是不想做,我也不会勉强你。考虑清楚再答复我。”
庙产……士绅?
少女因为紧张,周身血液都集中到了头部,做出那个回答就已经抽空了她全部的气力。半晌都没反应过来,范进说了什么,只见他没有像里那样扑上来抱自己亲亲,心里觉得奇怪,过了好一阵才明白范进求她做的,居然是调查此地士绅的田地亩数。脸一红一白的,忽然低声抽泣起来,伸手抓着身旁树枝,将树叶断枝向着范进的头上身上丢,边丢边哭道:
“姐夫坏!姐夫欺负人!我最讨厌姐夫了!”
范进一边躲避着,一边拿了帕子递给她擦眼泪,赔了半天不是,徐六却只是在哭。范进此时也体会到为什么她一哭,沐夫人都要怕。实在是这么个萌丫头一哭,让谁都忍不住心软,自己也不例外,仿佛方才真做了什么错事一样,只好作揖打躬道:
“是我不对,不该让六xiǎo jiě做这种俗事……”
“不许叫六xiǎo jiě!”一把树叶乱丢过来,基本都被风吹散了,范进只好拣起几个树叶扔到头上,帮她消气,改口道:“是六妹……”
徐六手上的树枝没有丢过去。
“六妹是出家人么,我不该让你做红尘俗世的,是我思考不周,应该受罚。其实我也是有苦衷的,这种事你最清楚了,事关产业非同小可,不能找外人。在这边我又找不到什么自己人来帮忙,也就只有六妹你这一个了。是我病急乱投医,都是姐夫不对,以后再也不敢了。你别生我气了,千万别哭了,要不然一会让那些丫头看见,还不知道要怎么想呢。”
徐六手上的树枝丢过去,用手帕擦了擦眼泪,又抽了几下鼻子道:“姐夫……你真当我是……自己人?”
“当然了,当然是自己人。”
“那就算了。我这次原谅你,下次你再欺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