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当年世庙在世时,最喜燃此香修行。这香最能助人入定,于修行大有好处,为何不能用?”
“因为这香气是给男人用的,女子用多了,会有很多其他想法,这种想法白天还没关系,尤其是到了晚上,会严重影响休息。那些女人就是因为用多了这香,夜晚难以入眠,脾气才那么差。夫人花容月貌神仙中人,更应该保持这如花容颜和好脾气,少用这种香料……”
“原来如此么?我倒是不知,这香料还有这种说道,不过没关系,晚上不易入眠,正好佛前上香。反正我闲着也没什么事做。俗世女子有了心事可以对相公说,我这种女人有什么心事,就只好夜晚无人之时,在佛前倾诉一二。”
李氏边说边站起身,“神仙中人无忧无虑,只要餐风饮露受些香火就够了。我不是神仙,也不是一个真正的出家人。大家畏惧太后,是以敬我三分,称我声李夫人,或叫我女神仙。可我不想做神仙,不想做出家人,只想做个俗世女子。有相公疼爱,有人怜惜,有了心事有人可以听我倾诉,而不是对着佛像诉说到天明。但是有用么?这个世上不是我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谁让我命苦,从小生长于贫家,为了让家里的生活可以过下去,我不得不把自己嫁给一个老头子做填房,结果刚过门不久,他就一命呜呼。若不是堂妹成了太后,我如今便只是个无人在意的寡妇罢了,京师里谁会多看我一眼,谁会敬我半分?即便是范公子,那时也不会在意我吧?我为别人排忧解难,谁又知我心中愁苦?大家求我帮忙的时候认为我无所不能,却没人愿意分担我心中苦闷,不对佛说又对谁说。当然,要说我是神仙也不是没有道理,信徒用到神仙的时候,便去焚香祷告,乞求神佛保佑。等心愿一成,就把神仙丢到脑后不再理睬,从这一点上看来,妾身与神仙倒是还有那么一点相似。”
范进也站起身,来到李氏身后,忽然从后猛抱住她的娇躯,在其耳边轻声道:“夫人这话可说错了。求神拜佛不是光烧香就行的,还要祭品的。范某这次,不就是把祭品送上门来了,不知道仙姑可还满意?”
“放肆!你怎么敢如此大胆。你放开我……否则……否则我就喊人了。”
李氏在范进怀里挣扎着,呵斥着,仿佛贞烈的女子,在反抗着外来的侵犯。只是她挣扎得既没有力气,声音更是低不可闻,除了范进没人听得见。范进在她耳边道:
“为了夫人,小生粉身碎骨再所不惜,自从初见夫人,小生便生倾慕之心,每日里饱受相思煎熬生不如死。若是不能从了心愿,与死也没什么区别。夫人若是狠心就只管叫人,若是肯肯发发慈悲,就遂了我的心愿吧。我愿意做夫人的知心人,不管有何心事,都对我说,不管几时我都愿意来听。”
“我……我已经三十岁了,比你……大好多,我们……不合适的。”
“夫人是神仙么。神仙又哪来的年纪?神仙与凡人的年纪不是这么算的,按着神仙的算法,说不定是我比夫人大了好多,我占了你好大便宜才是。”说话之间,范进已经大胆地将手伸入李氏的衣服之内,在她身上开始攻城掠地。
以李氏当朝皇帝亲姨娘的尊贵身份,这等行为简直可以抄家灭族。保明寺内,亦有自保之力。可是李氏非但没有叫喊反抗,反倒是任范见施为,眼睛里泪珠盈盈转动,轻声道:
“不要叫我夫人,叫我彩莲。我叫李彩莲!”
李氏在范进怀中,轻声将自己的名字告诉了这个男人。如同战士放下手中的武器,当她说出自己的名字那一刻,她便对范进拱手称臣。不知多少个夜晚做的梦终于成真,李氏只觉得心跳加剧,头晕晕的,人如同泥一般瘫软在那。她本来想要装装样子反抗几下,搞得像是自己被欺负了一样,才好拿捏男人。可是真到了这时,她却没了这份心思,只怕自己一反抗对方就跑掉了,反倒是主动配合起范进的动作来。她不想再矜持,不想再钓着这个男人玩猫戏鼠的游戏,因为她已经意识到,在两人的关系中,自己绝不是猫,而对方也不是鼠。
在京师中和那些豪门贵妇接触久了,对于一些隐秘之事,她有所了解。知道在京师中很有几个胆大妄为,且闺中寂寞的贵妇,秘密地养有面首以供自己享用。
这在当下是一件大逆不道的事,一旦玩脱,肯定要出大问题。这些妇人的规则就是面首必须控制的住,做这段感情的掌握者,随时可以切断,并且不会让面首在外面乱说。
本就对死去丈夫没感情也从没想过守贞的李彩莲,从那时起,便有了养面首的心思。可是她身份特殊,不是那些贵妇可比,一旦暴露,后果不堪设想。这就让她必须谨慎选择目标,不能随意妄为。
而且李彩莲自身的眼光也高,到了这个身份,一般的男子她其实也看不入眼。身份低微,可以随意把握的男子她看不入眼,能被她看入眼的,又自知掌握不住,搞不好被对方拿捏住,就会变成对方手里的傀儡,那就得不偿失。是以一直以来,这种养面首的想法只敢想想,从不敢做,甚至还要装出贞烈模样,对这样的事表现出鄙夷。
直到范进出现,才让她那本已不存希望的心又活泛起来。这个男人符合各方面的条件,是一个极佳的面首人选。
原本她对这段感情的态度是拿捏在自己手上,适当的时候给这个小男人一点甜头。当他真的要对自己做什么时,再收一收,训斥他几句,不许他胡思乱想。等到他实在忍不住时再给他,以后自己什么时候想要,就把他招来侍奉。一旦自己觉得情形不对,也可以及时切断联系。
可是随着她与范进的接触越深,她越惊恐地发现,最终掉进去的不是这个小男人,而是自己。原本虽然也有偶尔梦到那些羞人场面的时候,但是次数不多,终究可以控制得住,梦里情景也是模糊凌乱不堪,没什么逻辑。
自从认识范进之后,那种梦越来越多,感觉越来越强烈,而梦中的人也越发清晰。就是他,这个比自己小了近十岁的男人。他在梦里有时是自己的相公,有时是一个把自己抢进府去的纨绔子弟,有时甚至就是个强盗,但是不管是什么身份,做的事都一样,而自己也是心甘情愿。
李彩莲很清楚,自己完蛋了。这是养面首的大忌,对面首动了感情,接下来怕是要万劫不复。理智告诉她,应该切断与范进的联系,从此各走各路,毕竟两人没发生过什么,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可是每当她有这种想法时,就又被更炽热的思念所破坏。乃至范进长时间不来看她的时候,她心中升起的不是与其彻底了断的念头,而是妻子对外出不归的丈夫才有的幽怨。乃至其见到钱采茵时,心内还升起了浓烈的醋意,只是靠着涵养才没表现出来而已。不管是这种幽怨还是醋意,在当初面对她那个年纪老迈,偏又性喜渔色的丈夫时,都不曾有过。从那时她便明白,自己被这个男人迷住了。
当范进终于抱住她的那一刹那,对于身败名裂的恐惧,养面首的规则与禁忌,都已经抛到九霄云外。她只知道,自己要这个男人,自己离不开他,其他的一切,都不在乎。
高高在上的女神仙李夫人,在范进面前又变成了那个商贾人家的小寡妇李彩莲。
只象征性地反抗了两下便缴械投降的她,再也摆不起太后堂姐诰命夫人的派头,很快便从被动变为主动,反抱住范进不放,轻声呢喃着:“好人儿,你总算开窍了,让我等得好苦。只要你同我好,银子,女人,官职,我什么都能给你。我可以进宫向太后为你要官职,太后欠我的!当初家里抽签,我们两个里有一个嫁那老头子,其实是她抽中了那根签。可是她当时哭得很厉害,要死要活,我就一把夺过签说,是我抽中的。所以我成了寡妇,她成了太后。如果当时我不替她嫁人,她又哪有如今的荣华富贵。我说的话,她一定肯听的。你们读书就是为了做官,我就给你要个大官做好不好?”
“范某对夫人是发自真心,并不是要利用你换取什么,如果你以为范某想通过你做官,那我还是告辞吧。”
“不……不许走!”李彩莲眉梢一挑,些许贵女霸气流露出来,但随即又软了下去,“好人儿,不要走……我知道你满腹经纶,不屑于靠我为你谋官。我只想把我最好的东西给你,让你明白我的心意。”
“最好的……已经在我眼前了,比起你来说,官位也好,富贵也罢,都不重要。”
听着范进的情话,李彩莲心神俱醉,看着范进那炽烈的目光,她当然明白对方想要的是什么。可是她仍然坚守着最后底线,不让男子轻易得手。
“不……不行……至少不是现在。你知道的,那些女人身份尊贵,其实很难对付。很多都是世袭勋贵家的女人,并不十分惧怕我,面子会给,但是该闹也会闹。因为她们和你的事,我可以拿捏着她们,让她们对我言听计从。可如果我和你……真的在这里做了,被她们抓住把柄,就会反过来拿捏我,在这里我便很难管人了。换个地方,我……我在外面有很多房子,到其他地方,我什么都依你。”
“可我只想要你,不想要她们啊。与你相比,那些女子都是庸脂俗粉,我不屑一顾。如果不是为了接近你,我才不会和她们有那些事。”
李彩莲听得这番甜言蜜语,越发觉得欢喜,笑道:“你个小没良心的,让那些女子听到,不知道多伤心。她们把什么都给你了,你却还这么说。好了,她们也是些可怜的女人,落到这里的,谁没一肚子伤心事?你好好敷衍她们,让她们高兴一下,也是在做功德么。我……我可以去帮你做其他的事,不管多难的事,我都愿意为你做。我知道你图的不是这些,可是我真的想为你做点什么,也好让你知道,我李彩莲对你有多好。你尽管说吧,不管多难,我都答应。不过在那之前,你先让我把衣服穿好,免得被那些女人看出破绽,就不好办了。”
第三百二十八章 黔国公案()
寺庙虽然是清修之地,但是保明寺这种贵女修行之地,不能按普通的寺庙要求。为了那些豪门女子玩赏散心考虑,在寺内也修有一片小花园。
花园占地不大,可是内中栽植花草无一不是名贵珍品,到此时百花盛开,或迎风怒放鲜红似火,或其粉若霞欲放还羞。各色花草颜色有异,构成一片美丽花海,让人目不暇接,流连忘返。
春风吹起,花枝乱颤,阵阵芬芳顺风飘来,令人心旷神怡。一只蜜蜂徜徉于花海间,时而停留于一朵花上采蜜,时而又随风飞起,落到另一朵花上停留。恰好走到此处的清风朗月两人看着这等情景,又看向李彩莲,笑道:“夫人你看,这蜂儿像不像范公子?他现在干的,可不就是这蜂子的事?”
李彩莲脸微微一红,笑骂道:“你们两个小蹄子自己熬不住了吧?这等话也说得出口?在这里说说没关系,出了宫说,看我不撕了你们的嘴!”
“没事,我们就是在这里说说,出了宫,自然晓得轻重,不会乱说话。只是觉得为夫人不值,像您这么朵牡丹花都为他开了,那蜜蜂还去别的花上采蜜,是不是该死?”
清风道:“是啊夫人,你让范公子在这里快活,自己却跑去宫里为他办事,这怎么看都像您当初说过那种被小白脸骗了的傻女人,当心您一心一意对着他,到头来反被耍了。”
“不会他不会骗我的。你们不懂,我我看人看得很准的。”李彩莲表情严肃,一字一句道,为了给自己的话加强说服力,她又解释道:
“他根本不让我进宫,是我自己主动要求的。你们懂什么?能为他做些事,我从心里欢喜,等你们真爱上一个男人,也就明白这种心思,为了自己心上的人儿,做什么都心甘情愿。再说我也不能在这给他什么,男人么,火头上来,不给他找些女人消火可怎么得了?再说那些女人也不容易,难得遇到一个满意的,就当是我赏给她们的好了。你们没发现,自从有了范公子,她们脾气比过去好多了,很少给我惹事了?就当我行好赈济灾民了,只是辛苦了范郎。”
“他辛苦?我看他不知道多高兴呢。”清风嘟着嘴巴说道。
李彩莲一笑,“你若是眼热,便也去凑一手,反正早晚也是他嘴里的肉,我不怪你。”
“才不要呢,想想就怪臊的。”清风脸红的像块,摇头道“夫人,你不是说咱们不过问朝政么?这回算不算坏规矩?”
“你我都是大明子民,又是皇亲,这大明的事,就是我们的家事。自己关心自己家的事,又有什么错了?再说,就算不是为了范郎,我也得进宫,听他说了那事,我估摸着太后那边也正想找人说说话,除了我之外,她又能去找谁?”
作为大明太后,李氏在宫中的权柄无人可及,尤其是天子亲政之前,整个大内基本都是她说了算。可是如皇帝被称为寡人一样,李氏身边的人虽然不少,但能倾诉心曲者其实并没有几个。
皇宫大内,勾心斗角互相倾轧,远比普通商贾人家的内宅更为复杂,在这种环境下想要生存下来,对心机和手段的要求也就更高。能在隆庆年间就身佩凤绶统带六宫的女人,自然不会是简单角色。但是只要是人,就有着情感方面的需求,尤其是在丈夫死后,李氏必须撑起一个女强人的外表,以此来稳定自己的地位,不让政敌找到自己的破绽,以免自身利益受损。
一个坚强睿智的太后,才能稳定人心,近而保证朝政平稳,自身也不至于失去权柄。人前人后,都必须做出一副刚强模样,也因为这一点,即便是身边人,也往往忽略其只是个三十岁的妇人这个事实。
她与其他的女人一样,也有着倾诉的需求,尤其是当面临困境时,就更想找个人来说一说,可是放眼四顾,这样的人是很难找的。陈太后忠厚无用,找她说什么等于白说,更何况李氏也不想在她面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