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进的平凡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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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进的平凡生活- 第1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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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进笑了笑,“多谢妹子关心。我……再想想再说。你把我叫出来,就为了说这些?劝我赶紧找个女子定亲,这倒是好话,可我连她们的样子都没看清,哪里知道谁是谁?”

    “范兄,你的想法有时很高明,有的时候却有点怪。夫妻之间成亲当晚才知道彼此样貌也不是稀罕事,何以非要记住女子相貌如何?再说小妹推荐的人,范兄还不放心么?总不会挑一个丑八怪给你。纵然不是国色天香,亦是美貌佳人,性情品貌都有小妹把关,若有一点不好之处,就找小妹说话。”

    范进咳嗽一声,“言重了。这事,且容我想想。”

    “终身大事,本就不能草率,想想是应该的。”少女呼出一团白气,在地上俏皮的跳了跳,

    “等到成了亲,再想像今天这样喝酒聚会,与范兄同游就很难了。人总归不能万事如心,这是没法子的事。其实小妹当初有个妄想,认为夫妻之间,应该是枕上夫妻,枕下朋友。看范兄所写的话本里,也大抵是这个意思,可今天见了魏永年,就觉得自己这想法有些可笑了,范兄你也是害人不浅。”

    “六妹虽然是庶出女,但是她的情形和普通情况不同,她的亲娘与魏国公的夫人是姐妹。当日嫁到国公府……是一个意外……”她低下了头,寻思了一下话怎么说,最终道:

    “总之,她娘很可怜的,嫁给国公爷也不是发自本心,生下六妹不久,就抑郁而终。六妹从小是由国公夫人也就是她的姨母带大,两人感情很好,说是庶出,与嫡出之女没什么差别。衣食用度一般无二,家里也没人敢慢待她,按说她的相公应该是勋贵之后,或是仕宦子弟……说起来,当初国公夫人还有意将她许给三弟呢。”

    范进点头道:“若是配给三公子,那倒是六小姐的福分了。但不知她和这魏永年……”

    “听六妹说,她最早就是在哥哥那看到魏永年的窗稿,喜欢他的文章,后来又与他做了几篇文章笔谈,越发觉得是知己,乃至因慕而生爱,最终走到一起。内中经历了不知多少艰难险阻,你也知道,以她的身份下嫁这么个穷书生,要承担多少压力,又要费多少周折。这过程若是写出来,怕不也是一部上好的话本?按照规矩,到了收笔处,该当如何?”

    范进一笑,“自然是从此夫妻琴瑟和谐,儿女成群,得享天年。魏公子中了状元,六小姐得诰封,如此方为佳话。”

    “是啊,人们看故事,总是想看花好月圆,若是范兄写两人成了亲之后依然很穷,国公并没给六小姐多少陪嫁,魏永年读书不行,中不上举人,家境日间衰败。贫贱夫妻百事哀,六妹享受惯了,开始可以吃苦,时间长了总会觉得不适应,见了枣泥糕都要嫌腻的女孩,如何吃的惯粗米饭?没钱只好向娘家伸手,相公又是那种脾气,时间长了可能会挨打。没几年,也许就死掉了。这样的文字写出来,小妹看了都想打人!”

    范进笑道:“是啊,写这种东西,本来就是编出来骗人的故事,哪里能处处较真?”

    “所以啊,看了六妹与魏永年之后,小妹现在觉得门当户还是有道理的,自己选的也未必就真的好,父母选的也未必真的糟糕。六妹当日与魏永年,多半也曾是知己,可是将来就难说。如果按父母的吩咐,嫁个门当户对的公子,一定比嫁给魏永年过的好。大家门第相当,家室相合,很多事就可以互相谅解,也少了无数麻烦。其实你们男人在这方面还是很有便宜的,与娘子不相得,就可以去清楼找慰藉。王雪箫、薛五儿这等女子,范兄予取予求,有她们做红粉知己,娘子怎么样,也不要紧啊。反倒是女子在这方面比较可怜,不管相公好坏,都只能默默承受,就像六妹,在家里娇宠无比,十指不沾阳春水。等到嫁了这个意中人,到时候要去灶下煮茶,受烟火之气时,不知是个什么样子。”

    范进道:“我们广东有句话,有情饮水饱,或许六小姐乐在其中,我们外人难以体会。”

    “算了吧,这种话是骗老百姓的,有情无情,饮水都不会饱的,只有饭才能填饱肚子。”

    空中又有雪花飘下来,两人身上穿的暖,这点雪倒是不算什么范进解下身上的珍珠毛,递到少女手中,张氏接过大袄,毫不害羞地将袄挡带在头上,又看向范进道:“范兄,你不冷?”

    “我是男人么,何况还喝了那么多酒,哪里会冷?我别看是书生,也练过功夫的,没那么弱。”

    “是啊,范兄很强,文武双全,相貌又俊,不管你是否喜欢那个女孩子,我想那个女孩子一定会喜欢范兄。我提的几个女子,无一不是对范兄有意之人,只要你用心维持,就不会变成怨偶。枕下陌路,枕上夫妻,过几十年,便也可以成为知己。不管到了何时,你永远是我的好兄长,小妹也一定会为自己挑一个好嫂子。等将来……我们两家……或许……可以做个亲家。”她的声音压的很低,最后几字已经含糊不清。

    杂乱的脚步声响起,徐家的小厮已经来了,几名下人抬来两乘轿,两人分乘一轿,回转别院。张氏兄弟都还没回来,家中极是安静。春香打来热水,绞了毛巾,准备给小姐擦脸。张氏却摇头道:“不必了。我到院子里走走。”

    “小姐,下着雪呢,您仔细受了寒。”

    “我没那么娇弱。”

    地面上已经积一层薄雪,院落里点着几盏气死风灯,昏暗的灯光照在雪地上,倒是有几分朦胧之美。少女在原地先是胡乱走了几步,又转了一个圈子,在丫鬟:“外面凉,快些回来”的喊声中,开始了舞蹈。

    作为官宦千金,她并没受过这方面的培训,亦不曾操练过武艺。但是她的身体基础素质尚佳,柔韧度也很不错,尤其是在舞蹈上有着先天的灵感。动作没有固定的套路,却能充分表现出了她的肢体之美。那件狐裘氅衣穿在身上非但不显得臃肿累赘,反而更加几分雍容华贵之美。

    春香原本已经冲出房间,打算把小姐拉回来,可当看到这舞蹈时,步子不自觉地停住。她也不大懂得歌舞优劣,只是觉得小姐的舞很好看,而且人也沉浸在某种情绪里,自己不该去打断它。

    没有音乐伴奏,雪也越来越大,此时的雪已经从美丽的意境变成了一种实打实的压力,催促着人赶快回房。即使专业的舞者,在这种条件下,其实也多半跳不出什么模样。可是张氏的情绪和动作,都没受天气所影响,她的人仿佛已经与天地融为一体,天人合一。

    飞雪是她的陪衬,风送来了她需要的旋律。从湘江古琴到秦淮箫声,这些旋律足以支撑她的舞蹈。

    “少年意气皆堪讬,一诺何妨缟纻通……”

    “佳人佯醉索人扶,露出胸前似雪肤……”

    说了那些话,范兄应该明白自己的意思,以后两人之间的距离会很近,但也会很远。再想像昨晚那样长街相谈,或是沿途手谈对局,怕是就很难了。即使有,也不会和之前一样。

    自己这么做是对了,还是错了……少女的心里转过无数念头,但最终都化为欢畅淋漓的舞蹈。自己的选择是对是错,其实也说不清楚。但这样结束,两人还是知己。总好过万一成了怨偶……少年相识直到如今,多年的交情总比萍水相逢来的可靠……家世门第……父辈交情……从各种条件看,都是这样的选择最明智,可是少女的内心依旧莫名一阵酸疼。

    我若是佯醉,你可敢扶?少女的身形高速旋转,如同一朵雪莲怒放,口内轻声哼出了这句大逆不道的言语。而舞蹈也在她的旋转之后结束,双手平举,人站的笔直,那件狐裘因为风而鼓起,正慢慢落下。

    丫鬟站在那里,恍惚间有了一种错觉,仿佛自家小姐在方才的舞蹈者,已经化成仙女升空而去,留下的只是一株正在枯萎的鲜花。虽然美丽依旧,但生命力已经不在了。

    当天晚上,张氏兄弟都没有回来,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奇事,只是次日张懋修回来时神色怪怪的,总仿佛是做了贼,怕被自己姐姐逮到。但是很快,他的羞怯情绪就变成了担忧,因为从丫鬟处得来的消息,姐姐病倒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 病倒() 
先是喝酒,又是在雪地里舞蹈,风寒感冒本是很正常的事。江宁眼下倒是不缺郎中药材,治疗这种病也不算太费力。但是有天花这个大背景在,难免谈虎色变,听到发病,人就先吓了一大跳,等到问清原因,张嗣修少不得要骂几句。

    以往少女在家中受宠,喜欢向兄长撒娇,即便是自己做错了,被骂时也会找到破绽顶撞回去。她人既聪明读书也多,辩才无碍,当兄长的也习惯了妹妹的狡辩,只当是兄妹间的情趣。

    可是这回,破天荒地,少女没有做任何辩白,只沙哑着嗓子认错。这种态度开始时让张嗣修很满意,可等到出了房间,又有些奇怪,嘀咕道:“不对啊……小妹怎么感觉怪怪的……”

    雪越下越大,一场意料之外的暴风雪居然袭击了江宁。一连三天过去,外面的雪都积了一尺多深,每天都有人向外抬冻死的乞儿尸体。

    张氏一行人对这种事不大关心,只等雪一停,便准备回请徐维志,大家吃过饭,再去徐家拜望一下,就该联系刘勘之,准备进京备考。

    张懋修这几天的反应也有点怪,甚至还想冒着雪溜出去,结果被二哥抓了回来,问他去哪也不肯说。至于说去见徐维志,又扭捏着不想去,让张嗣修忍不住怀疑兄弟是不是和徐维志闹了什么别扭。可再想想,徐维志那种性子,正常人都知道不会和他一般见识,自己兄弟又素来厚道,怎么会和他翻脸,硬拉上兄弟走了。

    等到掌灯时分,张家兄弟从徐家返回,脸色都不大好看。见了张氏,压低声音说出一个惊人的消息:徐六小姐出了天花。

    张氏的身体其实还是很差,烧刚刚退下去,但是身体依旧虚弱,本来她的身体素质不错,不至于这么容易被放倒。可这回病来的似乎格外厉害,即使请了江宁最有名的郎中,这病势也不怎么见起色。可是这消息一传来,她依旧拖着病体由丫鬟搀扶出来,询问着兄长。

    “天花?一共才三天时间,怎么就知道得了天花?”

    她的嗓子依旧很哑,说话有气无力,中气不足,往日里高高在上的大小姐,现在一副病娇样子。张嗣修低声道:“别闹,小点声……这事徐家还是想要压住,声张出去不大好。我也希望是弄错了,可是据说情形有点不大妙,症状看上去,很有些像是出花的样子。”

    “也许只是风寒也不一定,这病一开始也看不出来,多半是看错了。她好好的,怎么得的天花?”

    “妹子,这瘟疫的事谁说的准?总归是瘟皇洒的痘下来,不知道落到谁身上。公爷把徐维志吊起来打了一顿,说他若不是好端端的搞什么酒席,六小姐也不会得天花。”

    张氏道:“那这么说,其实是在怪我了……”

    “不不,没这个意思。今天徐千岁还特意跟我说了这事,说这不关咱们的事。是徐维志不像话,不但搞宴会,还请了那么多清楼女子来。这些人交往最杂,谁知道哪个客人沾了瘟毒,带出来就染了人……”

    说到这里,张嗣修停了停,打量几眼妹子,“妹妹,你身上可有什么不舒服?比如四肢疼,或是身上哪里不对劲什么的?”

    “咳……二哥,你想到哪里去了……咳咳……”说着话,她又是一阵咳嗽。张嗣修出了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说实话,连我现在都有些后怕,天花啊,这东西谁要说不怕,一准是吹牛。早知道那天就只请薛五一个了,她是出过花的,而且模样也好,还能跳舞,只找她就好了。其他女人都没出过花,谁都有可能染病在身,这六小姐也是倒霉,本来快成亲了,居然赶上这么个事。”

    “别乱说,也许她根本不是花……”张氏又是一阵剧烈咳嗽,张懋修在旁不说话,只低着头。张嗣修道:“好吧,但愿不是花,那么好的一个姑娘,若是出了天花也怪可惜的。依我说,咱们最好是抓紧离开,这江宁城的天花要是闹起来,可是不能住人。可是你这身体……现在还是走不了,赶明个抓紧吃几服药,先把病治好再说。”

    张氏沉默片刻,又问道:“刘世伯那里……二哥去了没有?”

    “去了一趟,把礼物送了进去,刘世伯也回赠了东西,不过他那个人你是知道的,永远是一副铁面皮,仿佛大家都欠他很多银子似的。说他公事很多,不便过多招待,说了几句话,就送客了。至于勘之兄,听说是在房里苦读,没让出来见面。”

    “苦读?”

    “是啊,听刘世伯说,勘之兄在翻阅家里的医书药典,想找出个治天花的方子来,救救城里的百姓。还有就是想要和城里几位官员子弟以及士绅搞个文会,募一笔钱,给城里的乞丐们搞个粥场,再舍一些棉衣,总是要少死一些人。”

    张氏点头道:“这倒像是勘之兄的为人,世伯家中藏书甚丰,其中很有几本古籍医典,现在大多失传,真正的医家也不知其中方子。但愿他能找到有用的东西,把这瘟疫治住。小妹这病,拖累了二位兄长的行程,这实在是……”

    张嗣修道:“你说的这叫什么话,自己兄妹,还说这么客气的干什么。就是大家最近都注意一点,没事别出门,尤其是你,三弟!你前天大晚上要溜出去干什么?还带了那么多银子。”

    “没……没什么,想买……买书。”

    “买书让小厮去就好了,你自己带那么多银子出门很危险的,现在城外逃进城的流民越来越多了,你带着那么多钱,留神被人抢了。小妹你赶快休息,早点把身子养好,咱们也早点动身。真没想到,好端端的居然闹开天花了,可真是!”

    由丫鬟扶着回了房,少女只觉得脑袋阵阵发晕,手脚没什么气力,思维也不似平时敏捷。喘了好一阵,她才问丫鬟道:“春香……范进范公子,他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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