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不及张氏以及王雪箫、马湘兰那几个,但自身也可以算的上美人。大体也属于那种乖巧可人型的美少女,加上魏国公府身份的加成,追求者肯定不会少。再想想魏永年那个样子,范进只好嘀咕一句明珠投暗。
她与张氏的话最多,说着说着还趴在张氏怀里哭了起来。张氏抱着她说了好一阵悄悄话,才安抚着她上了轿子。张懋修在旁一脸无奈道:“这六小姐也是,图的什么?这魏永年我看,也就是一个书呆子,读死书读书死,脑筋不灵光,这样的人在南直隶怎么考的出来?性情有些偏激,脾性又不好,将来怕是有的六小姐罪受。”
“情之一字最可误人,这种事如鱼饮水冷暖自知,外人没办法说三道四。或许今晚上错的人是我们也不一定。”张氏摇摇头,
“我们拿魏永年当成了自己人看,这原本是没错的。可我们忽略了一点,他和我们是不同的,他没受过我们的教育,没学过一些我们以为是常识的东西,所以丢了面子。也许我们是无心的,但外人看来,说不定还要说我们有意刁难穷人。读死书的人哪里都有,其实能把学问做死,也是需要大毅力大恒心,这些东西,或许是我们所欠缺的。不要看不起任何人,更别去干涉他人的事。改日有机会,我还要向魏公子道歉才是,今天这题,是我做的过了。”
少女很少会认错,这一反常态的表达让张懋修有些不知所措,呆呆的看着姐姐。少女笑了笑,“不关你事,我只是说给自己听的。”忽然转头看见范进,“范兄,我们一起走回家里去怎么样?小妹想在街上转转。”
“姐……这夜禁……”
“你这话说的,江宁城里的夜禁,跟我有什么关系?方才那几个人,难道也要担心夜禁么?连找理由都不会,看来酒也是没少喝,回船上醒你的酒去。”
张懋修对这个姐姐向来有些怕,被她数落一句,就不敢再多说,只好以眼神看向范进。后者却支持张氏,“走走也无妨,正因为有夜禁,街道上除了衙役弓手,就是巡兵,安全的很。我陪小姐走一遭,也无妨碍。就是没来过江宁,路是不认识的。”
张氏笑道:“那范兄随着小妹走就好了,这江宁城街巷尽在小妹胸中,不会让你迷路的。春香,拿灯笼!”
小丫鬟春香提着一盏写有“魏国公府”字样的大号灯笼在头前走着,张氏与范进则一前一后上了岸,亦不乘马,只步行向着别院方向走去。
张懋修心里不稳当,想要去告诉二哥,等到了徐维志那边,远远的就听到歌舞喧嚣,他刚要凑过去,却不防黑暗里一阵脂粉香气扑鼻而来,一个火辣辣的身子直倒在他身上。
涂着水仙花汁的玉手,紧抱住张懋修的腰,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响起来。“哎呦,可摔坏了我了。这是哪个好人扶了我一把,要不非把奴家摔死不可……这不是三公子么?您去哪了,可让奴家这通好找。大冷天的,可怜奴家从船头找到船尾,这脚都走酸了。”
“银珠姑娘?”看清怀里人身份,张懋修就觉得头疼,这不正是那个胆大泼辣,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都敢做的三声慢?他尴尬地笑笑,试图从对方怀里挣出来,但银珠是北地胭脂人高马大,个子比张懋修矮不到哪去,力气大的出奇,他竟是挣不动。有心拉下脸来训斥,却又怕惊动了其他人,一准拿自己开心,压低声音道:“姑娘……你……你松手,我找二哥有急事。”
“原来,三公子你很急啊?”三声慢媚眼如丝地看着张懋修,咯咯笑道:“别怕,奴家专门救男人的急,不管你多急,我都能帮你。二公子和旧院的若水姑娘正热络着,这时候你闯进去坏人好事,当心他回家大耳刮子抽你。听奴家的话,别给自己找不自在,我们找个地方等他们……”
“银珠姑娘……你该去找徐兄……”
他话没说完,不想三声慢已经大胆地把樱唇献上,把张懋修后面的话都塞了回去。其不曾与清楼女子发展到这一步,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吓得瞪大了眼睛,两手扎煞着不知如何是好,又怕被徐维志撞见,主动向黑影里挪动身躯。
三声慢噗嗤一笑,“真是个老实孩子啊,三公子你怕不是……还没留过宿吧?徐小公爷是我的恩客,你也是,大家都是,没什么区别,我凭什么就该该找他,他也未必想找我?跟你说实话,他啊从你们那席一回来,就被葛来官缠上了,不知道去了哪里干什么。哪还顾的上我们?”
“葛来官?那不是男的么,又能干什么?”
三声慢轻笑道:“怎么?你们这读书人,还不知道两男人能干什么?江宁推骨牌有句话,一张床上两监生。你说两个监生在一张床上,他们能干什么?看来你真是个正人君子,什么都不懂。奴家刚喝了好多酒,头晕晕的,手脚没力气,遇到坏人准得被欺负。你这正人君子行行好,送我找个屋子躺躺,跟我说说话行不行?”
“不……徐兄若是回来……。”
“那呆霸王回来又能怎样,姐姐从一看见三公子啊,心就都飞到你身上去了,早就想跟那呆霸王一刀两断。他敢翻脸,我就敢骂他祖宗!再说了有三公子在,不会看着奴家吃亏不是?走,跟姐姐找个屋子坐坐,我告诉你,徐维志和葛来官两人能干什么好事……”
张懋修与清楼女子接触,都严守法,未曾遇到过如此热情大胆的女子,一时竟不知如何对答。加上喝了不少酒,只觉得身体里一团火在烧,而三声慢的出现,却似在火上又泼了一桶油,让这火烧的更旺更大。浑浑噩噩地随着她向前走,竟是再也顾不上去找二哥了。
岸上,春香手里提了灯笼,范进与张氏沿着河没走几步,就进入街道。东南的文教水平高,贩夫走卒也大多识字,巡街官兵看到这灯笼,带兵官连忙上前打着招呼。
三人都是男子打扮,扮公子的张氏并不开口,扮小厮的春香也算是见过市面的不至于怯阵,不过答话这种事,还是得范进上前。虽然三人都很面生,可人看衣装。
张氏身上依旧是那件白狐裘衣,范进则是件珍珠毛的大袄,单这两件衣服就足以证明非富即贵,身份非比寻常。即使是小厮打扮的春香,也是一身上好缎面棉袄,比之当兵的身上穿的一口钟不知贵出多少。
军官并不敢怠慢,连忙吩咐着部下以鞭子驱赶着那些蜷曲着身体,躲在屋檐下垄沟里的乞丐,将人赶得远远的。范进与对方亦客气几句,又特意嘱咐不要派兵跟随,记下了其名字之后,才继续前进。
既是有心夜游,两人走的速度就都不快,走出好一阵,身后见没有官兵过来,张氏才道:
“范兄,魏永年有句话说的没错,我们今天那两桌席,怕是能养活几十个乞丐了吧?我上次来江宁时,节气与现在差不多,还是在魏国公府过的年,那时候江宁城里虽然也有乞丐,可是没这么多。魏永年的话倒也不是全没有道理,今年似乎比前两年更难过了。”
“没办法,雪下的早了些,这个冬天就冷。一些人没有棉衣,就更容易冻死冻坏。地里庄稼欠收,欠的债还不上,又或者觉得大城市比较好找活路,就向这里跑,乞丐也就多了。魏永年说说是可以的,至于说让他解决乞丐问题,我看也够戗。这人脑子太死板,一根筋,不适合做这种事。他最多就是自己不贪脏,然后打开官仓发米赈济。可是他不像他舅舅,处事不圆滑少变通,如果是在江宁本地为官,借魏国公府这块大牌子出来砸人,还是很有几分作用的。如果到了外埠,与乡绅仕宦打交道,他就不大行了。”
“范兄,若是你做亲民官,会怎么做?”
“这个,其实也没什么了,就是别拿自己当神仙,别想着救所有人。其实亲民官事情很多的,比如搞清楚自己治下到底有多少人,把人口摸清楚,这样受灾才知道需要多少物资。再有统计每年的气象信息……我是说每年下了多少雨,下了多少雪,什么季节刮什么风,风力是多少这些。这种数据一年两年没用的,如果可以积累几代,有几十年的数据,就能分析出这个时间段容易发生什么灾害,以及灾害是什么结果,接着才好针对防范。再有就是和大户士绅打交道,和大家谈判,怎么各退一步,别让粮价涨到一个太凶残的地步,如果他不听,我就吊死在他家门口或是米铺里……”
少女被他逗的扑哧一笑,又叹口气:“魏永年这人目无余子,可是又无才干,他认为大家都是浪得虚名,并没有真才实学。可若是让他与范兄比较,依旧是不行。同是寒门出身,人却差了这么多。徐家妹子不知怎的,就看上了他?”
“别人的家事,尤其是情上的事,小姐不要多干涉。只是有机会提醒一下六小姐,成亲之后,与娘家走动不要太频繁,至少瞒着魏永年别让他知道。依我看,这人因为出于寒门,从小又被管束的太严,没有谈的来的朋友,自身的脑筋又不灵光,读书读的不成,在父亲那多半只能得到戒尺而不是鼓励。日久天长,就养成了他偏颇的性子,目中无人,又无容人之量。说到底,就是自卑。如果他找一个各方面都不如他的妻子,或许还能好一些,在外面受了气,回家可以朝妻子摆威风发脾气,表现他的强势。徐六小姐相貌身家,都非他所能及,不管六小姐人如何好,他心里多半是有芥蒂的。等到日久天长,这种芥蒂是否会变得扭曲就难说了,如果六小姐再去娘家去的多,他会认为六小姐还是不拿他当回事,以为他是个依靠妻子娘家生存的乞丐,夫妻的感情就会受影响。激动之下打人都有可能。”
“他敢?”张氏声音一寒,但接下来又有些无奈,“六妹那性子,就算真挨了打,怕也不会和家里说。”
“说了也没用啊,最多徐维志带人打他一顿,可将来受罪的还是六小姐自己。”
“那范兄认为该如何?”
“休夫,和离!敢动手,就让他滚蛋!男人有的是,再找个人嫁了,就像男人休妻之后可以再娶一样。可问题是六小姐的性子,未必有这份果决。”
“休夫……”少女嘀咕了两声,忽然笑道:“范兄你知道么?今天这几位闺秀中,可有人对兄长很中意,方才就有人向小妹扫听范兄家中情形来着。”
范进摇头一笑,并没开口,张氏看看春香,忽然停住脚步。“你先去家里,喊人来这接我,我和范兄在这说几句话。”
第一百七十七章 风中一舞()
“那个薛五儿,对范兄似乎很有好感。王雪箫于范兄亦是青眼有加,花国文武两状元都垂青于范兄,我看范兄的红鸾星,确实要动了。”
范进笑道:“世妹就别拿愚兄开玩笑了。我不认为她们真的会因为一首曲子就看上我,也许会有些好感,但是说如何深,其实谈不到。最多是我在广东画的画,有一些流传到江宁,让她们觉得有能和我合作的地方,大家各取所需而已。在家乡时,我一度生计艰难,就指望卖画谋生。这事是做熟的,只要肯给银子,保证画的好。”
“薛五儿的情形,我回头让三弟去打问,小妹觉得她虽然人在那种地方,倒并不见得下贱。也许找范兄,也不光是求画那么简单,佳人青目才子,这也是常有的事。”
少女说到这里展颜一笑,“魏永年说穷家子弟注定吃亏,这话不尽然。范兄亦是贫苦出身,还不照样精通琴棋书画?他自己没本事,就要说别人也没有,其人品不一定坏,但是性子却绝对不好。六妹这段婚事,只怕不会像她想的那么美满。好在魏国公府势力够大,有这个娘家在,他也不敢行为太过分。”
范进道:“其实两人之间也没定正式婚约,一切都还来得及。”
“没可能的,六妹用情很深,只怕就算知道嫁过去要被打,也会义无返顾的一头扎进去。再说她之前为了嫁魏永年,连自尽都用过,现在说不嫁,也很难落场。至于嫁过去之后的日子如何,却也只能怪自己的命数。”
少女叹了口气:
“范兄说的休夫,就是说笑了。升斗小民没办法休夫,一说这话,恐怕妻子就要挨打。至于仕宦人家比他们要好一些,有些女子甚至可以制住相公,乃至夫妻争吵逼得丈夫自尽的事也发生过,可对她们来说休夫依旧是不可能的事。这不光是女人自己是否拉的下脸,也要考虑到家里的面子,还有自己的将来。一个休夫的名号传初期,想另外嫁人其实也很难了,即使再怎么难过,大半也是会过下去。最多就是带了家产回娘家住,与相公不相往来。其实这种事也是不多见的。就拿今天那几位闺秀来说,都出身名门,经多见广,眼界和胸襟不是普通小门小户女子可比。于相公很多事上,都可以看的很淡。范兄与她们做了夫妻之后,如果还想和文武状元有来往也没关系,只要不把人带到家里,在外面怎么乱来,做正室的也只当没看到,不会搞到大家都没面子。”
“世妹,你这样说,我总有一种要被你牵到人市上卖掉的感觉。难不成了你收了她们什么好处,要把愚兄给贩了?”
少女微笑着说道:“兄长说的是,可不就是要把你给卖了出去。这几户人家或是世袭勋贵,或是江宁部堂大员,谁的娘家都有权有势,于范兄日后仕途帮助非小。眼看就到会试之期,等到放了榜,接下来就是授官。那时候再定亲,成亲可就来不及了,这事不能拖。小妹也知,范兄家有高堂,不过这没关系,只要你这里定下来,伯母那里总不会反对。该走的仪式不会短缺,但是时间上也要抓紧,不能耽搁过久。”
“范兄在长沙封岳麓书院,捉何心隐的事,肯定会给自己惹上不少麻烦,日后在官场上,也会有不少人与范兄为难。若是在江宁定一门好亲,得一个助力,在官场上也不至于太孤单。”
范进笑了笑,“多谢妹子关心。我……再想想再说。你把我叫出来,就为了说这些?劝我赶紧找个女子定亲,这倒是好话,可我连她们的样子都没看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