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前,黄家得了消息,月底将会有一个幽州右北平郡的北来马商经过本地,随行所带尽皆良马,不下一二十匹。”
周澈掏了掏耳朵,听到此处,他已猜出了这武柏所说的“大财货”是什么,想道:“良马二十匹。”若所言俱为事实,那的确可以称得上是一笔大财货了。如今市价,耕马、车马一匹万余钱,好点的一匹四五万。二十匹良马最少值钱百万。若是良马之上者,价值千万也是有可能的。
“你说有大财货送我等,便是这批良马么?”周澈反问。
“是。”
周澈勃然变色,怒道:“你当我与你一样是无赖儿、恶贼子么!我将你关入狱中后,一直没怎么对你动刑,你因此觉得我好欺辱么?拿这些假话诳人!又或是觉得我好受骗?”
那武柏不复得意,惊吓失色,急不择言地说道:“澈君,澈君!小人断无一字是假!不信,可以去问!”
“去哪里问?”
武柏语塞。周仓“哼”了声,吩咐严伟:“看来太优待他了,你们给他松松骨头、揉揉指头,好好伺候伺候让他享受。”
严伟收起大针,操起边儿上丢的鞭子,就要往武柏身上抽去。
那武柏没等鞭子落在身上便求饶叫嚷,叫道:“亭长!澈君!你可以去俺们里中查问!小人那天带伍越去过俺家,里监门肯定会有印象!……,对了,还有,那伍越说要在本亭踩点儿,也许还没远走?说不定便藏在哪个里中!亭长,你们可以搜查啊!”
周澈心道:“这厮分明是个软骨头,却不肯改口,难道真有其事?”
初想觉得不太可能,上百万、甚至可能上千万的案子,放在哪儿都是大案,那黄家虽鱼肉乡里、纵横郡中,可是会有这么大的胆子么?敢打劫北来马商?下手盗劫值钱百万、乃至千万的良马?但转念一想,还真没有准儿。
周仓开口:“记得前几年不就有桩案子,也是盗劫良马的,被劫的马匹价值三百余万,据说是一拨轻侠所为,至今尚未破案。难道那桩案子就是黄家做的?不过那案子的发生地点不在颍川,也不在汝南,而在颍川北边的陈留郡。”
周澈瞧了瞧严伟又惊又喜的表情,问道,“阿伟,你什么想法?”
严伟丢下鞭子,两眼放光地抢着说道:“如今市价,耕马、车马一匹万余钱;良马一匹四五万!二十匹良马,值钱百万!咱们若报上官寺?这不是大财货,是一桩大富贵!”
周澈沉吟不语。
严伟见他只是沉吟,有点着急,说道:“仓君!澈君!多难得的机会,不能放过!去年,俺听说汝阴县东门亭的亭长被拔擢为了县中左尉。左尉,那可是县长吏、是命卿!他凭什么登此高位?只不过因为格杀了几个劫贼!而那帮劫贼劫的货物还不到十万钱。黄家吃了豹子胆,下手就是百万,咱们要将此事报到官寺?……,亭长和澈君!岂不一跃过龙门?”
“那黄家称雄郡县,便算此事是真,你敢坏他的好事?”
“此事若真,黄家必受严惩。被打死的老虎吓不得人!”
不知该说严伟胆儿大,还是该说他利令智昏。
周澈问武柏:“你说那人来咱们亭中踩点儿,黄家可是打算在本亭动手么?”
“应该是的。”
“那北来马商具体何日会到?”
“这个,小人就不知道了。”
周澈不再问他,转身出了犴狱。周仓、严伟紧随而出,周澈问周仓道:“元福,此事如何?”
“不管此事是真是假,现在都不是合适上报的时候。”周仓想了想道。
严伟面面相觑:“此话何意?”
周澈当然不会告诉他,一来他仍对此事存疑,二来就算此事是真,他也不打算上报县君。
“不过,……。”他想道,“若真有此事,倒是可以做些文章。”
这些话不能明面上说出来,他与严伟还没亲近到可以直言相告的份儿上。他笑道:“若此事是假,咱们上报后,岂不既得罪了黄家,又给了县君一个不好的印象?”
“那怎么办?”
“当然是要先查清楚了。……,这样,你留在亭中值班,仓君一人出去,往亭中各里去看一看,瞧瞧是不是真有外来人借住。如果有,便悄悄地打听了姓名,回来告诉我。”
周仓、严伟大喜,说道:“真是谨慎,正该如此!”
今日所谓的“操练”一如前两日,还是蹴鞠。周澈的心思不在这上边,等两场比赛踢完,当面发放过奖励就宣布解散,准备走时,被一人拦住。
“澈君。”
“噢?”
“在下文博,……。”
“原来是文君。”周澈打断了他的话,“我亭中有事,须得先回。文君有何急务么?”
“……,没有,只是澈君来后,在下一直不曾拜见,实在失礼,故此想请澈君拨冗,赏面饮杯浊酒,以此当作在下的赔罪。”
“多谢了,今天不行,改日再说罢。”
文博立在原处,看他急匆匆离去的背影,心道:“观他行色匆匆,不似推辞。‘亭中有事’?这几天除了操练外,亭部里风平浪静,会有什么事儿?……,莫非有上官要来?”猜了片刻,摸不着头脑,本欲叫随行的大奴去打听一二,转念一想,“我本是为赔罪而来,若被他将‘打听’误会成‘打探’反而不美。罢了,既然他今日有事,那改天就改天。”
……
(本章完)
第67章 诈死毁貌()
PS:各位读者,俺的衣食父母。本书写的匆忙,起初写的时候,是随手写的,只有初步大纲。收到站短被签约我自己也没想到,是网站自己给我发的,我没提交签约。哎。写文一时爽,熬夜火葬场。
我现在是边查资料边写……汉代汝南有周氏、袁氏、许氏。豫州境内还有汉室宗亲的陈国、沛国、梁国、鲁国这是个皇家刘氏。为了突出地方豪强的矛盾,把名不经传的高家换成了许家。对抗豪强,惩治恶霸,要挑大老虎。
60章和61章里的那个高家,已经改为许家。
五千字正文:
告别文博后,周澈与裴元绍、庆锋二人随着人流上了官道,与南凌、高佳波、高凯平以及前后两队的什长、伍长们告别后,直奔亭舍。
因为两场比赛之间的休息时间比较长,此时已近薄暮。官道两边的田亩中,农人、徒附、田奴们大多收了工,荷锄而归,路遇周澈三人,纷纷退避让道。周澈虽急着回去看韦强、邢刚归来了没,但对这些农人还是很客气的,一一微笑还礼。
庆锋推着小车,赶在他的身边,说道:“澈君,估摸时辰,阿强、阿刚、阿伟都该回来了吧?”
——今儿上午操练时,周澈将邢刚的事情和武柏的举报告诉了裴元绍、庆锋。他本来想替邢刚保密的,但既然决定叫邢刚把他的妻子带来亭舍,那么只有公开。至于武柏,严伟早上叫住他时,动静很大,庆锋、裴元绍都听见了,也瞒不住,而且这事儿没啥可隐瞒的。
这两件都是大事,一个牵涉到许家,一个牵涉到黄氏,对裴元绍、庆锋而言,两者都是不能得罪的对象,特别黄氏,不折不扣的一个庞然大物。听庆锋说起,忐忑不安了大半天的裴元绍忙接口问道:“澈君,你觉得那泼皮所言有几分可信?”相比“邢刚被逼债”,他更关心“黄氏盗马”。
周澈说道:“阿庆说的不差,严伟他们应该都已经回来了。等回到亭舍,问一问探查的结果,不就知道了么?如果亭部中真有伍越此人借宿,那此事便有五分真了。”
“如果没这个人呢?”
周澈的大半心思都在邢刚身上,不答反问:“裴君是想有这个人,还是不想有这个人?”
“若有此人,如澈君所言,黄家盗马怕八成就是真的了,这自然大功一件。我只担心,……。”
“如何?”
“黄家富贵骄横、跋扈豫州,即便此事为真,只怕咱们无福消受。”
周澈见他忧心忡忡的模样,笑了起来,说道:“相比黄家,我更担心阿刚啊!”远望亭舍,“也不知他们夫妻路上顺利不顺利,到了没有?”
……
邢刚已将他的妻子接到了舍中,不但他两人到了,韦强、严伟也都回来了。见周澈归来,包括留守亭舍的周仓在内,皆出院迎接。
邢刚拉着他的妻子,跪拜在舍院门外,叩头说道:“小人夫妻尽托澈君手中了!”
周澈将他两人扶起,说道:“阿刚,你我同事多时,既在一亭中,本当荣辱与共,何必如此!”
邢刚欲待说话,周澈制止了他,说道:“此处非说话之地,咱们去屋中细谈。”吩咐庆锋谨慎看守门户,领着余下诸人来到后院,避开北边姜父居所,入得南边自家住处,分主次落座,这才问道,“阿刚,路上可顺利么?有没有遇见许家的人阻截?”
“没有。只在出里门的时候碰见了几个族人,还有里监门,问俺们作甚去。”
“你怎么回答的?”
“俺只说出门走趟亲戚。”
周澈点了点头,见邢妻伏席垂首,不敢抬头,笑道:“邢家娘子,既来之,则安之,不必拘谨。你且抬起头来,我有一事问你。”
邢妻怯生生把头抬起。虽说当时礼教远不如后世,不禁男女出游,便同车而行也可以,但邢妻自婚后便独处家中,甚少出门,从没有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与这么多的男人共处一室,而且其中还有她丈夫的顶头上司,加上有被逼债之事压在心头,难免羞涩惶恐。
“我且问你,你父母家在何处?家中还有何人?”
“妾父家在邻乡夏里,老父、阿母俱在,另有一女弟,年有十三。”
“不是本乡人?”
“不是。”
周澈放下心来,对邢刚说道:“你今早走后,我突然想起一事,担忧许家会胁迫你妻父母,迫你妻自投。……,如今既然你妻不是本乡人,那么你二人便可放心,我必能保尔万事无忧。”
周澈这般担忧是因为,后世电视剧里的恶霸不都这套路么?!
邢刚没有因此放下担忧,反而唬了一跳,说道:“那俺的老母?”
“你家有你兄长在,左邻右舍又都本族人,纵然许家首富乡中,必也不敢冒大不韪将你阿母抢走。……,你宽心就是。”
周澈不愿当着邢刚与他妻子的面询问韦强和严伟的探听结果,因说道:“阿刚,今你与你妻来到亭中,短日内怕是不能回家,需得收拾间房屋出来作为住处。你们两人先下去吧,自去寻间屋子,收拾好了、安顿下来再来见我。”等邢刚夫妻出去,问韦强,“结果如何?”
“俺找着了许家的那个放贷,问得清楚,此事实与黄氏无关,是许家的长子看中了老邢妻,因欲逼夺。”他话刚说完,听见有人长出了一口气,转眼看去,却是裴元绍。在诸人的视线中,裴元绍尴尬地说道:“不是黄家起意,真乃老邢幸事!黄家势大,若真是他们,他的娘子怕是不保!”
韦强嘿嘿一笑,没说什么,眼中露出不屑的神色,不再瞧他,转看周澈,静静等其说话。
周澈又问严伟:“阿伟,你寻访的结果如何?”
严伟的神色带着失望、又带着期望,说道:“亭部诸里中皆无陌生外人投宿,不过,坪南里的里监门记得前些天,武柏的确领过一个外人进过里中。”
周澈沉吟片刻。
诸人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什么神情变化。裴元绍提心到口,问道:“澈君?”过了会儿,周澈缓缓说道:“诸里中既无外人投宿,武柏的话便至多能信两成。……,所谓盗马之事,便且就此放下,暂且不管。诸君以为如何?”
他一言既出,诸人或轻松或失望。轻松的是裴元绍,失望的是周仓、严伟。
严伟听完周澈的话后,焦急地说道:“澈君!亭部中虽无伍越借宿,但坪南里的里监门的确见过那泼皮带着一个陌生人回家!这说明武柏的话不全然是假,很有可能是真的,怎么能放弃不管呢?小人以为,应该穷追不舍,就算伍越已不在本亭,但只要他确实来过,就不信找不出端倪!”
各人性格不同,本性不一。
裴元绍怕惹祸上身,即便此事是真,也宁愿周澈置之不理。严伟热切功名,眼见有立功在望,别说是黄家,便是牵涉到十个黄家,怕也利令智昏,有胆子彻查到底。——他们二人虽想法迥异,但在对“邢刚被逼债”的事儿上倒是不约而同地一致:都将之忽视了。
唯有韦强跪坐席上,对严伟的话充耳不闻似的,说道:“澈君所言甚是。没有伍越,就没有人证,没有人证,只听武柏的一面之辞,贸然动手,势必得罪黄家。若放在平时倒也罢了,当此时刻,有许家的麻烦在前,的确不应该多结敌人。”
周澈赞赏地看了看他,心道:“知我者,阿强也。”
如果真的是黄家看中了邢刚的娘子,那么在确知有伍越此人后,他肯定不会就此作罢,一定会将亭部中翻个底朝天,以抓住黄家的把柄,但眼下韦强既已探查清楚,邢刚此事与黄家无关。那么暂时来讲,似乎也不必穷追猛打,凭白添个对手出来,反不利解决许家的麻烦。
韦强问周澈:“事情已探查清楚,阿刚事与黄家无关。虽说有亭部庇佑,阿刚夫妻住在亭舍必能安然无恙,但长居久住也不是个事儿。并且,阿刚夫妻之所以能顺利来到亭舍,应是因为出乎了许家的意料。若俺所料不差,至多两日内,许家必有人来。澈君,下一步如何处置?”
“与其坐等,不如上门。我不是说过了么?我会亲自登门造访!”
“何时?”
“宜早不宜迟。明天一早。”
可是没等周澈登门,许家的人先来了。就在他们刚刚商议完事情后,庆锋仓皇地冲进来,叫道:“诸君!不好了。”
“何事大惊小怪?”
“舍外来了几个人,气势汹汹的,领头者说是许家宾客。”
诸人楞了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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