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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将齐声说道:“必开城门接纳。”
“正是。所以说:只要你等留在韦乡的将士能把他遣出来我韦乡的贼兵牢牢困住,不放出一人逃走,我便可诈作贼之溃兵,骗开濮阳城门!”
诸将齐声说道:“诺!”
……
皇甫嵩派去支援周澈、傅燮的两个军候带本曲人马到了白马城外,入中军帐内见到周澈、傅燮,转述了皇甫嵩的将令。韦乡距白马较近,濮阳距白马较远。这两个军候率部到时,周澈、傅燮刚刚接到军报,说来援白马的东郡黄巾兵已经入了白马县界,距汉军兵营只有十里地了。
听完皇甫嵩的将领,周澈、傅燮对视一眼,傅燮蹙眉说道:“来援白马之贼兵号称三千,但据斥候远望观察,人数远不止三千,从其队列的长度来看,估计得有四千来人。外有四千来援之贼,内有五千白马之贼,我部只有六千人,若是硬打,恐怕会顾此失彼。”
顾此失彼的意思就是:如果全力对付来援的东郡黄巾,那么势必就将围不住白马城中的韩立部,如果全力来围白马,那么势必就将挡不住来援的黄巾兵。
桓玄低头沉思了会儿,抬起头,展眉而笑,说道:“皇甫将军这是想‘正奇兼用’啊。”
傅燮问道:“此话怎讲?”
“皇甫将军现统兵近两万,而只派了两个曲来援我部,这说明什么?贼遣了两路人马出城,这说明他想带主力先全力歼灭贼之一路,然后再来歼灭这一路。故此,他与二君相约:令两位坚守两天,说他两天后必会遣军来援啊!”
荀攸点头说道:“卜己遣两路贼兵出城,一路号称五千,一路号称三千,从表面上看‘奇妙莫测’,不知其虚实,然究其根本,此计却只见有‘奇’,不见有‘正’。没有了‘正’,‘奇’就好比是无根之木,不堪一击。志才所言不错,皇甫将军必是看出了这一点,所以想正奇兼用,以我部为正,挡住九千贼兵,以主力为奇,先用全力快速地歼灭另外一路贼兵。”
荀攸、桓玄虽然聪明多智,毕竟不是“神机妙算”,他们的这番猜测只猜中了一半,猜中了皇甫嵩的确是想“正奇兼用”,也猜中了皇甫嵩的确想以周澈、傅燮为“正”,让他俩暂时挡住这九千东郡黄巾,却没有猜到皇甫嵩根本就没想着去歼灭另一路黄巾兵,皇甫嵩真正的“奇”是想趁机骗开濮阳城门。
傅燮说道:“虽然如此,但我部只六千人,我只恐不能完成皇甫将军的将令啊!”
傅燮虽是皇甫嵩亲信,但论起硬仗却没有周澈打的多,说实话,仗打到现在,区区四千黄巾兵,他压根没放到眼里,笑道:“傅君不必心忧。皇甫将军与你我约:我等只需坚守两日,他便遣兵来援;我也愿与司马约:在这两天里,司马只管监视城中韩力就是,至於城外的来援贼兵,我只需千人就足能使其丧胆,不敢近我营垒半步!”说着话,伸出手,与傅燮击掌为约。
他这几句话说得甚是豪气,傅燮知他过往的战绩,倒也不觉得他口出狂言,反而甚是为之叹服,说道:“便如度辽约!”
……
就像皇甫嵩的分析,也如荀攸、桓玄的看法,卜己、李复的这条计策看似奇妙,实际上却只占了奇,缺少了正,没有了正的下场就是: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不堪一击。
这天傍晚,来援白马的黄巾兵抵达白马城外,停驻在了汉兵营外五里的地方,不等他们扎寨,周澈选了精锐千人,亲带之出营急击。典韦、周仓、黄盖、陈到、江伟、方悦、何仪诸人奋勇争先。方悦带骑兵三次冲入黄巾兵的阵中,典韦、周仓连夺三面黄巾兵小帅的将旗。傅燮率余下数千汉兵列阵城下,严阵以待。韩力登城观战,从将暮至夜半,其间犹豫挣扎了好多次,最终不敢出城,眼睁睁看着周澈率部把来援的黄巾兵马冲杀了个七零八落。
酣战到夜半,在斩杀了近四五百的敌人后,周澈主动撤兵。经此一战,来援白马的黄巾兵胆气尽丧,虽尚拥众近四千,却连着退了五里地,连着两天不敢出击。
同一时间,皇甫嵩带主力万人悄悄出营,趁着夜色潜行到濮阳城外。
待夜深后,他从军中挑了数百早前的黄巾降卒,换上黄巾兵的衣服,於三更时装成溃兵的模样,也不打火把,抹黑仓皇奔到濮阳城外,大呼兵败开门。黄巾军的将校们大多出身农家,缺乏必要的军事素养,守门的小帅在看到城外这股自家溃兵的惨状后,大惊失色,甚至都没有去向卜己通报,当时就打开了城门。这城门打开的竟然如此容易,倒是出乎了皇甫嵩的意料。虽出乎了意料,不耽误他点兵遣将,马上以精卒为先,亲率大队在后,趁机冲入了城中。
城中刚派了两路兵马出去,完全没有防备,一夜混战,到天明的时候,汉兵已经控制了全城。计算战果,斩获万余人,只不过却没抓到卜己、李复,被他俩带了两三千人逃了出去。皇甫嵩只有万人,又是夜袭,事先没有把城池围住,那么多城门也不可能全部都能看牢,被逃走一些也是难免。不过,卜己、李复虽然逃走,但他们带走的只有几千人,已是不足为虑了。
皇甫嵩没有急着追击卜己,只派了两千人尾追之,留三千人守濮阳,来不及休整,天一亮,就自带余下的五千余人转回韦乡,与留驻韦乡的五千汉兵合力,只用了半天就把刚到韦乡外的这一路东郡黄巾兵给全歼了,两路汉军合兵,共万人,复转去白马。白马城外的黄巾援兵已经获知了濮阳失陷的消息,军心大乱,进退失据,皇甫嵩率军到后,又与周澈合力,一战破之。三路合兵,万五千人围击白马。韩力投降。
想当时皇甫嵩初到东郡,卜己还打算持久战,想拖到皇甫嵩缺粮,让他自己撤军,殊未料到,皇甫嵩屯兵韦乡不动是不动,这一旦动起来却比周澈攻复韦乡还来的迅捷,前后只用了一天多就把濮阳、白马两城攻下,先后斩获近两万人。
韩力投降后,傅燮奉令率部入城暂驻、看管俘虏,周澈拜见皇甫嵩中军,一入皇甫嵩帐中,他即心服口服地拜倒:“澈少学兵法,自以为知兵,今见将军用兵,方知何为兵家!将军今取东郡一战,不动如山、侵略如火。以此山火焚其贼兵,即便贼有百万,又何忧耶?”
皇甫嵩抚须笑道:“汝南贼说:'汉军有虎豹,周、孙两先锋'。卿随我转战三郡,功常冠三军,今克定东郡,卿功又第一,先取韦乡,再克白马。卿何其谦也。”接着叫周澈起身,笑对他道,“来,皓粼,我给介绍一位东郡名士。”
皇甫嵩的榻畔坐了一人,年约六旬,须发皆白,老态龙钟。
皇甫嵩介绍说道:“这位便是燕县王公。”燕县是东郡最西边的一个县,临陈留郡,在白马县的西北边。相比汝南、颍川,东郡一则辖县少,二则文化底蕴也不如之,故此名士不多,有名的门阀士族也少,燕县王氏是其中一个。周澈心道:“燕县王公?”瞧这个老者六十来岁,心道,“王氏乃燕县冠族,其族中最出名的有两个人,一个叫王从,乃是王氏的家长,一个叫王环,乃是王从之子。观此老者年岁,必是王从无疑了。”当下行礼,说道,“小子周澈,拜见王公。”
这老者忙叫他起身,笑道:“我适才听将军说:周君从军征战,常为王师先发,攻伐战取,无往不克,今早已名震豫、兖两州。年纪轻轻就建立了如此的功勋,子曰:‘后生可畏’。”笑对皇甫嵩说道,“今见周君,乃惭愧我之老朽无能。”皇甫嵩微微一笑,叫周澈入席坐下。交谈几句,这老者果然便是燕县王从。
士族之中,有很多都是父子齐名、兄弟齐名的,比如颍川陈氏,陈寔与他的两个儿子陈纪、陈谌齐名州郡,号为“三君”,又比如荀攸族里,荀爽兄弟八人号为“八龙”。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一个是因为“知识的垄断”,士族大多世代传习儒学,父传子、子再传子,代代相传,称为“家学”,有这样一个优良的先天条件,就算是中人之资也能受到良好的教育,相比那些没有“家学”的寒士们自然就更容易出现人才,另一个则是因为“舆论的垄断”,花花轿子人抬人,士族之间彼此吹捧,你夸赞我家的子弟,我夸赞你家的子弟。两者结合,就出现了士族里多有父子、兄弟齐名的现象。
这个燕县王氏也是如此,王从与他的儿子王环并有名於郡中。王从年轻的时候也曾出仕,从郡吏做起,最高任过大县的令,当过千石的官,转任三县,后见升迁无望,便辞官归家,专心教子。他教子的成果很好,王环今年不到四十,已然青出於蓝,先是仗着其父的荫庇,二十多岁时出仕郡中,先为督邮,继被擢为郡功曹,接着又被任为郡上计掾,举孝廉,五年前进京“上计”,上计就是向朝中汇报当地的经济情况和财政收支基本情况,为国家编制财政预算提供依据,因为表现杰出,被留在朝中,拜为“郎”,一为郎官,身价便大不同,而在众多的郎官中,“孝廉郎”,也即由孝廉而被拜为郎的,更是其中的翘楚,打个比方就好比是后世的状元、探花郎,很快就出为大县之令,他也确实是个人才,在任上政绩显著,前年被擢为荆州一个小郡的太守,已是两千石的高官了。——通过进京上计而一跃龙门是两汉常见的事情,也算是一个升迁的正途,颍川上计吏郭图就一直希望能被朝中留用,只是可能他机会不到,虽然连着好几年进京上计了,却一直没有能被公府相中。
周澈来找皇甫嵩,不是专门来拍马屁,而是有事情的,和王从、皇甫嵩对谈了一会儿,王从看出他似心中有事,很识趣,笑道:“今濮阳、白马虽下,卜己仍未被擒显戮,我就不多打搅了。将军,周君,告辞了。”卜己起兵后,王从聚集了数百的族人、宾客、徒附,坚守自家在乡下的庄园坞壁,虽不足以建立功勋,但却也保住了王氏一族。周澈带汉兵入郡之当时,他就听说了,不过因为皇甫嵩当时还未到,所以他没有来,又在听说皇甫嵩带数万精兵至后,他马上带着自己的私兵,也就是那数百的族人宾客前来,本是想趁机立些功劳,不过却没料到皇甫嵩获胜的如此快捷,所以却是来晚了一步。对他的来意,皇甫嵩是清清楚楚,当下笑道:“王公既然来了,也不必急着走。公名重东郡,若是愿意,可且留在军中,待日后平定了东郡之后,还得借助公之名望安抚百姓啊。”
皇甫嵩如此善解人意,王从自是没有拒绝的道理,痛快地答应了。
送王从出了帅帐,周澈与皇甫嵩转回帐中。周澈心道:“要说起来,皇甫嵩乃是将门出身,但他对士子们却实在是十分厚待啊!尤为难得的是,他如今贵为持节督帅,掌数万步骑,转战数郡,战无不胜,攻杀的黄巾兵数十万计,却仍然毫无跋扈骄横之色,在面对士族时仍是‘礼贤下士’,不但对名闻天下的士子、士族如此,甚至在只是有名於一郡的小士族面前也是如此,难得难得啊!”
皇甫嵩归入榻上,示意周澈也坐下,笑说道:“皓粼,连日鏖战,你部不曾得歇。数日前,你更亲带部卒与来援白马的黄巾贼激战至半夜,由酉至亥,连夺贼三面将旗,斩杀数百,使城中贼韩力不敢出城,使援贼数千人退兵五里。正是因为你与南容(傅燮)牵制住了白马城内城外的这近万贼兵,我才能从容取下濮阳。这些天,你辛苦了,我不是叫你在营里好好歇歇么??怎么却又跑来我这儿了?”他对周澈是越看越喜欢。
他最初重用周澈,一是因为周澈守住阳翟、迫使波才等空有十万兵马却只能龟缩颍川郡南,另一个则是因为周澈的出身,汝南周氏,又是四世三公袁家女婿。袁氏、周氏和燕县王氏可不一样。王氏只是一郡士族,袁氏、周氏乃是天下名族。他虽与周氏没多少交情,但周氏的子弟他肯定是要照顾的。不过慢慢的,他对周澈的喜爱却就与周澈的出身没多大的关系了,他更喜欢的周澈的勇敢、多谋与谦虚守礼,就像在围击西华时,他对身边诸人的感叹:“将来定边讨贼安汉室者,此子乎?”两汉数百年,边患不断,前汉是匈奴,本朝是羌人,要想安定边疆,不使百姓受害,必须有名将镇守不可,他对周澈的未来抱有很大的期待。
周澈跪坐席上,腰杆挺得笔直,手放在膝上,目光微微向下,落在皇甫嵩的胸上,恭谨地说道:“适才王公说‘今濮阳、白马虽下,卜己仍未被擒显戮’。督帅,澈正是为此而来。”
皇甫嵩说道:“噢?”
周澈说道:“卜己乃东郡黄巾渠帅,他一日不被擒,这东郡就一日不算平定。我拷问了一些俘虏里的小帅,卜己在多年前就拜入了张角门下,是张角的大弟子之一,在东郡颇有些名望,当日他造乱,登高一呼,从者数万。我等虽击克、歼灭了他的主力,却被他逃走了,若不及早把他抓住,一旦被他逃到河对岸去,恐怕会死灰复燃。”
皇甫嵩点了点头,笑道:“怎么?你是来请缨的么?”
周澈离席拜倒,说道:“澈请帅令,追击卜己。”
皇甫嵩说道:“自入东郡以来,你几乎无日不战,部卒难道不疲惫么?你还能再战?”
周澈说道:“‘宜将剩勇追穷寇’。澈部虽连战多日,却尚有剩勇,且将军连复濮阳、白马两县,歼灭东郡贼数万,眼看东郡克复在望,士气振奋。卜己所带不过数千人罢了,不需将军增兵,只澈之本部就足能将之击灭,最多三天,澈定能把他擒获,带到将军帐中。”这若是孙坚请战,必是慷慨激昂,而周澈却是语调平缓,相比平时,只是多了几分坚定。这几分坚定,也可以看做是他的自信。
皇甫嵩心道:“真周家潜龙!”说道,“好!你既有这等信心,我岂能不成全?”
周澈说是不需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