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的两位渠帅呢?”
报讯的探马也不知详情,说道:“听逃出来的兵卒说,周贼遣了些死士先潜入襄城,里应外合,遂破其城。破了襄城后,他亲率主力,遣派精骑为先锋,复又猛攻郏,郏的藏、铫诸姓於内应之,郏也随之失陷。留守两县的两位渠帅听说都阵亡了。”
何曼敏锐地发现到了这番话的重点,问道:“郏的藏、铫诸姓於内应之?”
“是。听说在周贼打襄城时,襄城的大姓,如李氏者也群起呼应。”
何曼拿起案几上的木椀,狠狠地摔到地上,拔剑刺入席前,怒道:“吾等在襄城、郏时,对李、藏、铫诸姓甚是礼遇,而今吾等方离开一日,他们就作乱,迎周贼入城!岂有此理!”
他转对波才,说道:“上师,既然这些贼子这般不识抬举,那么等打下父城后,县里的诸姓就全屠了吧!”
帐中的诸小帅们听到周澈一夜之间连克两县,有的惊恐害怕,有的勃然大怒。
害怕的窃窃私语,说道:“周贼兵锋锐,不可犯。”大怒的应和何曼,纷纷拔剑叫道:“对,等打下了父城,就把县里的诸姓全都屠了!要不是他们在内作乱,襄城、郏两县内有我上万人马,怎会这么容易就被荀贼攻陷!”
波才与何曼、帐中的这些小帅们有些不同。
何曼本是轻侠,这些小帅在起事前也大多是各乡的轻侠或农人,出身底层,而波才家中豪富,乃是“大家”出身,平时交往的多是如阳翟张氏、黄氏这样的富贵大姓,深知此类大姓在地方上实力雄厚、影响力极大。因此,在起事后,他想拉拢他们,故而在襄城、郏两县时曾专门下令,命部众不得无故为难这些大姓、士族。只是却没想到,他的这番俏媚眼全抛给了瞎子去看!
听得帐中大半的人都在嚷嚷:“破了父城,屠尽诸姓!”他心知众意不可违,而且襄城、郏两县一夜失陷对军心士气也是个不小的打击,为了挽回士气,也不能拒绝这些小帅们要求屠诸姓的要求。自古以来攻城略地,“屠城”是最容易调动士卒斗志的不二法门。
他深呼口气,平息了一下因为听到襄城、郏两县失陷而被震动的心情,说道:“这些大姓既不识抬举,就依尔等所言,待父城破后,尽屠之!”
得了他的承诺,帐中诸小帅安静了下来,怒气发泄出去之后,人们就会重归冷静,现在襄城、郏被周澈打下了,也就是说,黄巾军数万众没有退路了。不但没有退路了,而且时刻都面临着周澈南渡汝水、从后击之的危险。
周澈虽只有五千新卒,但黄巾军先有阳翟、平舆之败,接着襄城、郏两县丢失,连着三次败在周澈手上,而今细细想来,前有父城未克,后有周澈虎视眈眈,尽管他只有五千人,却给他们造成了如山的压力。许多小帅遍体生寒,有人倒抽冷气。帐中的气氛变得沉默压抑起来。
波才、何曼注意到了这种气氛。
何曼心道:“周贼攻下襄城、郏的消息想来很快就会传遍军中,没有了襄城、郏,我军就没了退路,军中定会人心惶惶。”他收剑归鞘,顾视帐中诸人,说道,“周贼取下了襄城、郏,你们说,他接下来会不会南下击我?”
诸小帅皆道:“肯定会!”
何曼问道:“那你们觉得咱们下一步该如何是好?”
有的小帅咬牙切齿,说道:“回师北上,攻打襄城、郏两县,给死去的人报仇,杀了周贼,把臧、铫、李诸姓尽数都给屠了!”
有的小帅畏首缩脑,说道:“周贼兵锋锐,不可犯,要不咱们舍弃父城,去阳城、轮氏吧!”而今颍川全郡,只剩下阳城、轮氏还在黄巾军的手中了。这两个县在郡之最西北,与京畿接壤。
何曼闻言,冷笑说道:“贼朝廷的援军就快来了,从洛阳入颍川,阳城、轮氏是必经之地。现在去这两个县?自寻死路!”
“那以将军以为,吾辈该怎么办?”
何曼转问波才:“上师以为该当如何?”
波才有和何曼一样的担忧,也担忧襄城、郏被攻陷的消息传开后会造成军心不稳。他已经想到了对策,说道:“为今之计,只有全力攻打父城!”
何曼猛然起身,按剑说道:“上师所言甚是!”他居高临下,睨视跪坐帐下的诸多小帅,大声说道,“今襄城、郏失陷,吾辈没了后路。前有父城,后有周贼,一个不慎,就是死无葬身地。我闻人言:置之死地而后生。现在就是置之死地的时候了!要想求活,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全力攻打父城!除此之外皆是死路!诸君,当此之时,万不可瞻顾犹疑!”
他再度抽出利剑,提剑大步行到帐中,面对波才跪下,拜倒请战:“攻父城,曼求为先锋!”
黄巾军中虽大多是出身自底层的百姓,但眼光与见识本就与出身无关,因此黄巾军中亦有英俊之才。波才、何曼就是其中的代表。
波才小有远见,亦有些智谋。何曼勇敢,同时也有眼光和见识。帐中的这些小帅们中也有远见之人,应和何曼,说道:“上师和何将军说得很对!眼下吾辈别无出路,唯有尽快攻下父城这一个办法而已!”也都起身到帐中,跪在何曼的身后,伏地请战。
波才立起於诸人之前,环顾帐内,说道:“令:明天一早,全军攻城!何曼为先锋,我亲督阵,有临敌而不死战者,斩!城破,屠之。”
小帅们齐齐拜倒应道:“诺!”
波才顿了顿,又道:“我闻周贼练兵时,专门从新卒中抽选出勇武敢战之士编为一屯,取名‘陷阵’。此法,吾等亦可用之。尔等回去后,今晚就从你们的部众中选捡勇武可用之人,全部送到我这里来。我要专门把他们编为一营。何曼,这一营就由你带之。”
颍川黄巾军中现在两大派系,一个波才,一个何曼。为了军中的小帅们能心甘情愿地把各自部中的勇武之士选出送来,波才没有任用自己的嫡系亲信来当这个将要编成的“陷阵营”的长官,而是选用了何曼。这样做,波才这一派的小帅会从令,何曼这一派的小帅也会服从。
波才和何曼是有矛盾的,但当此危急之时,事关全军存亡,他从大局出发作出了这个决定。何曼事先没有料到,先是惊讶,继而再拜,大声说道:“谨从师令!请上师放心,明日攻城,曼必先登!”
“为防周贼趁我攻城时南渡汝水,郝喵,你带你部两千人巡弋汝水南岸。一旦发现周贼过河即横击之,并速报与我知。”
被他点名的这个叫郝喵的小帅是他的亲信,大声应诺。
这天的军议,黄巾军定下了针对周澈取下襄城、郏两县的对策。
次日一早,郝喵带部巡弋汝水南岸,以防周澈南下,波才、何曼倾尽全力猛攻父城。
……
襄城县,昨天送走了两道捷报,让士卒们休息了一晚。今天一早,周澈就召齐诸部,令辎重兵抬来两大箱钱。
兵法云:“赏贵信,罚贵必”,又云:“赏不逾日,罚不还面”。奖罚一定要信用,而且都要及时。只有这样,才能让将士们奋勇地杀敌并不敢触犯军纪。
昨天南渡颍水,连得两县,军中多有立功者,周澈准备当众给以奖赏。
负责军法的部曲早在昨天晚上就把立功将士的名单写好,并记载入功劳簿中了。
昨日两战,克复两城,功劳最大的当然是王慧、周仓。他二人以百余骑取一大县,斩获两千余,简直是个奇迹,被记为奇功。
王慧、周仓等骑在祁衫到了郏县接管了城防后,昨天就回来了。随着周澈在高台上叫他们的名字,他们出列行至台下。
周澈面对全军,说道:“王慧、周仓率百余骑复一大县,斩获两千余,斩贼渠帅一。是为奇功。奇功者,不能以常格酬叙,钱、爵不足赏其功。先赏王慧、周仓人各五金,随行诸骑人各二金,至於其它,我已将他们的功劳报给颍川府君,且等府君和朝廷示下。”
周仓和王慧率百余骑克复一县,传奇似的故事早在军中传遍。
周澈会对他们有重赏,这是士卒们意料中事,但却没料到赏格会这么重。“五金”,官价折合钱五万,实际在民间的换算中远不止这个数儿。家訾十万就是“中人”之家了,在场的士卒们多为贫寒之家,别说家訾十万,家里有一千钱的都少,而且除了这个赏钱,听周澈意思,地方太守还会有更大的赏赐下来。爵位就不用说了,肯定会赏,钱财、功名一下就全都有了。
王慧、周仓是士族子弟,家里也有钱,对这个赏赐不在乎,士卒们不同。
闻得这个赏赐,士卒们无不艳羡。虽然艳羡,却不嫉妒。这是人家挣来的!一些自恃武勇胆气的士卒就暗下决心:“也要拿一个奇功来!”
周仓和王慧等人是首功,次功则是陈盼、江伟、方悦。
王慧等退下一边。陈盼、江伟、方悦带着随他们潜入襄城的人行到台前。随他们入城的有百五十人,伤亡了十几个,现还有一百三十多人。
周澈说道:“陈盼、江伟、方悦带百五十勇士潜入襄城,为内应,吾部因此才得以克复襄城。这是‘大功’。陈盼、江伟、方悦,人赏二金,随行勇士,人赏五千钱。伤者,钱倍之。阵亡者,钱两倍之。等到战后,我会派人把钱给阵亡士卒的家里送去。”
阵亡的赏两万钱,不少了。在场的士卒们都是穷命,如果能用自己的命换来两万钱,那么就算阵亡了,家里也可以得到这笔钱。
周澈又道:“爵位之赏需得上报朝廷,陈盼等人的功劳我也报给地方府君了,待府君上报朝廷后再行拜爵之赏。陈盼功大,任为屯长。”
陈盼投周澈时带来了一百五十个弟子,这一百五十人一直没有正式编制,刚好趁这个机会,将之编为一半个屯。拔擢陈盼为屯长。另外半个屯,。
只要立功,不但厚赏、拜爵,而且能够被任为军官。士卒们闻言,更是暗下决心要在未来的战中杀敌立功了。
接下来,是在夜取襄城一战中立下功劳的将士。此战因是夜袭,有内应,“贼兵”多在睡中,没有防备,又有县中的李氏等大姓相助,士卒们伤亡不多,总共只伤亡了数十人。立功者的很多,有三百多人。其中最突出的是江伟曲。江伟曲斩杀的敌人首级不是最多,但他们最先冲进了黄巾军在县里的营地,因此俘虏最多,整整俘虏了八百多“贼兵”。按照早前定下的赏格,周澈一一给这些立功的将士们发下赏赐。
连取两城本就是大胜,周澈又及时地给以行赏。军中士气大涨,十分高昂。
(本章完)
第596章()
等行过赏,士卒们解散之后,周澈请荀攸、王慧、周仓三人来到他的帐中。
荀攸笑道:“吾军新成,初战就连捷,士气高昂,军心可用啊!”
王慧也很欣喜,调笑似的对周澈说道:“主公,你昨天送的捷报府君肯定已经接到了。你今天赏了立功的将士,你说府君会怎么赏你呢?”
周澈笑道:“今日之胜,半为两位谋划之功,半赖周仓、江伟、方悦等将士奇勇。如澈者,因人成事者也!”
周澈这一句是自谦之词,说的有对的地方,也有谦虚的地方。他说这此“破贼”一半是荀攸、王慧之功,一半是周仓、方悦、江伟等人之功,这是事实,但他却也不是他自己说的“因人成事”,他对这次的大胜也付出了很多。比如早先的练兵,比如昨晚夜袭襄城县时的身先士卒,这些都是他的功劳。
荀攸笑道:“昔高祖问韩侯:‘如我能将几何’?韩侯说高祖‘不能将兵,而能将将’。皓粼,你说你‘因人成事’是在吹嘘你能‘将将’么?”
几人哈哈大笑。
笑罢,周澈请诸人落座,令亲兵出去在帐外守卫,禁无关人等入内。
荀攸闻弦歌而知雅意,问周澈:“皓粼,你叫亲兵出去,关防森严,是有事要议么?”
“然也。”周澈坐在上首,往帐外望去,见营中整齐肃然,解散的士卒们没有一个在外散乱闲走的,颇是满意,收回视线,说道,“波才率数万众将攻父城,父城城小卒少,难以久持。昨天我问你们吾部是否应该南下?你们说先行过赏赐,让兵卒们休息两天再说。今我已行过赏赐,兵卒们昨晚也休息了一夜,是不是可以南下了?”
荀攸与诸人笑道:“这事儿昨天不是议过了么?皓粼,何其急也!昨日方才议过,今日又议!”
周澈正气凛然,说道:“吾等不能坐视父城不救。”
他起身负手,在帐内踱步,面现忧色,如心怀郡南的数十万百姓:“便无府君严令,我也无法坐视郡南百姓遭贼兵而不救啊。昨日不能南下是因为将士疲惫,功劳未赏。今赏已毕,将士也休息一夜了,若是再不南下,我心难安。公达,我不瞒你,我昨晚一夜未眠啊!一思及数十万百姓将受贼苦,唉,辗转难眠。”
他这一番话所言不实,只有一句是对的:他昨晚的确没怎么睡觉,但不是在心忧郡南百姓,而是在琢磨朝廷的援军何时会到,因为自己急行军,竟比朝廷援军先到豫州。
昨天和荀攸议完事,处理完军务,睡下后,他忽然想起了朝廷援军这件事。
他记得由皇甫嵩、朱儁分路率领的援军应该是在波才起事后太久就到了。波才起兵至今已一个半个月了,估计最多再等七八天、十来天,皇甫嵩、朱儁可能就会到。皇甫嵩、朱儁都是名将,他们一到,就没他什么事儿了。
为了能保证取胜,至少不会大败,他昨晚睡时已是二更,又爬起来对着地图琢磨了半宿,有了点想法,只是还拿不太准,所以今天又把荀攸几人请来,想听听他们的意见。此二人皆智谋之士,若是都赞同,说明可以一试,就南下,若是不赞同,那就再说。
荀攸问道:“那你有何打算?”
周澈亲把地图取出,铺在帐中地上,请他几人观看,说道:“我为巡察时行郡北诸县,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