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刘虞身边的一个屯长大吼一声,率领士兵们飞奔起来,他们怀着满腔的愤怒,义无反顾,杀向了正在城门口肆意屠杀生灵的敌人。
百姓们在地上捡起各种各样的武器,挟带着对入侵者的仇恨,跟在后面奔跑起来。
宇文同奋力砍死一个敌兵,抬头看到了迎面冲过来的黑压压一群人,他心中的喜悦突然就不翼而飞了。
汉军士兵奋力扑上,这个时候已经无需顾忌什么生死问题了。战死了也是死,城池被攻陷,也是死。大家放开手脚,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全然不顾砍到自己身上的武器,一心一意要干的就是杀人,杀死鲜卑人。
两个士兵围住了一个敌人,正面迎敌的汉兵根本不做抵抗,任由战刀穿透身体,同时自己的刀在怒吼声中砍在了敌人的腰肋上;另外一个士兵咬牙切齿,抡圆了战刀削下了敌人的头颅。
没有受过训练的普通百姓,他们杀死一个敌人,往往要付出几个人的代价。但是没有人退缩,前面的亲人,邻居倒在了血泊里,紧跟在后面的人疯狂地吼叫着,依旧前赴后继地冲上去。他们不会使用武器,就用手抱,用牙齿咬,用血肉之躯去抵挡敌人冰冷的武器。
血肉横飞的战场上,只有震撼云霄的杀气,只有舍生忘死的战士,没有恐惧,没有哭声,没有退缩。
城门口狭窄的空间里,密密麻麻堆积了上千的人,大家的愤怒和仇恨被无限制地释放了,喷发了。
刘虞被汹涌的人流挤到了城墙根下,已经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了。就连一直跟在他左右的几名侍卫都放弃了保护他,杀在战场的最前面。他目瞪口呆地望着失去理智的人群,伤心地看着一对又一对的兄弟,父子死在了敌人的屠刀下,一个又一个普通的善良人倒在了地上。他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百姓,这些可敬可爱的平凡人,他们在大汉国最需要他们的时候,人人都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无怨无悔地付出了鲜血,付出了生命。突然之间,刘虞觉得自己真的是个昏庸无能之辈。
他来到幽州几年来,给这些勤劳善良的百姓做过什么?百姓们依旧贫穷,战祸依旧不绝,就是刚刚过去不久的冬天,还有成千的百姓饿死冻死在冰天雪地里。
宇文同手下的那名小帅现在肯定非常后悔,他出的这个火烧城门的主意已经把他自己送到了死亡的边缘,他现在就被困在城门口的人群中。他极力挥舞着战刀,意图杀开一条血路和其余的同伴会合到一起。他已经听到宇文同在喊他,声音越来越近,似乎宇文峒正在杀过来接应他。
鲜卑小帅的战刀劈下,剁在了一个老大爷的胸口上。随即他的战刀就被这个黑瘦的老人用一双干柴一样的手牢牢地攥在了手里。他大吼一声,用尽全身的力气抽刀,老人的两只手抓在刀刃上,本来就是鲜血淋漓,给他用力一抽,十指俱断。
老人一声不吭,突然发力前冲,任敌人的战刀穿透了自己的整个身躯。现在不要说抽刀,这刀连刀柄都差一点没入了老人的胸口。一个中年人叫喊着,飞身跳起,一把将他的脖子卡住了;同时间他的左手握拳奋力击打在一个扑上来的青年脸上。
青年人惨嚎一声,身躯飞起,面骨给他一拳打得寸寸碎裂。他的右腿飞起,正面狠狠踢在一个中年人的裆部。那人连惨叫声都没有发出,就打横飞出去死了。接着他的左手,右腿就被人扑上来紧紧抓住了。任这名鲜卑小帅如何捶打踹踢,任他们自己如何鲜血狂喷,两人就是打死不放手。
他的刀插在老人的胸膛上,脖子,左手,右腿都给敌人抱住,虽有一身力气,一身武功,却半点也施展不出来。他弃刀,挥动右拳猛击背后卡他脖子的敌人。他已经感到呼吸越来越困难了。鲜血随着右拳的来回重击喷洒而出。面前的老人倒下。
小帅的眼睛突然睁大了,他看见了四支长矛从不同的角度同时刺来,躲无可躲。
四支长矛象毒蛇一样,无声无息地冲向他的胸膛。长矛随着小帅绝望而凄厉的叫声刺进了他的身体,穿透了他的身体。小帅睁大着一双恐怖的双眼,看到自己被四支长矛高高举起,鲜血象水一样顺着矛杆淌下去。
他看到附近的宇文同抬起头来望着他,一脸的惊骇,看到宇文同被四五把战刀包围着,刀光闪烁之间,血肉横飞,看到自家豪帅被砍倒在地,看到十几个鲜卑士兵翻越了障碍,及时救下了宇文豪帅,把浑身血迹的宇文同拖出了战场,看到走在最后的鲜卑士兵一手舞着战刀,一手挥动着宇文同血淋淋的一只套着战靴的腿。
鲜卑士兵越来越多,弓箭手夹在其中,不时射出必杀的冷箭。十几个鲜卑士兵在战友的掩护下,顽强而坚决的搭建人梯,准备抽出城门上的门闩。汉军士兵对准他们不停地射出长箭。鲜卑人在付出十几条性命之后,终于成功搭起三丈多高的人梯,飞快地从城门背后抽出一道道厚重的门闩,城门就要被打开了。
西城墙上的防御阵形在十几个防御点被突破后,彻底崩溃了。接替于绥继续指挥作战的一名军候随即命令剩余人员组成三个阻击队列,牢牢扼守在楼梯通道处,不战至最后一人,决不允许有一个敌人突破最后的防线。
鼓声响起,沉浑而凄凉。它在向所有汉军士兵宣告,南城门的西城墙即将失守。如果尚有援军,快来相助。
刘虞听到报警的战鼓声,心急如焚,带着几个士兵回到了城门楼上,他望着西城墙上节节败退的汉军,眉头深锁,一筹莫展。
他象泥塑人一般默默地站着,仿佛没有听到鼓声似的,一动不动地望着城上城下血腥厮杀的战场。
他偶尔也抬头看看天,漆黑的夜空,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一段时间。
豪帅慕容峰亲自带着预备队士兵爬上城墙,准备做最后一击,彻底击败汉军在西城墙上的顽强防守。鲜卑人通过人数上的优势,集中优势兵力,连续不断,不眠不休地对准汉军防御阵线的一点,实施重点攻击,终于将渔阳城的防御阵线成功地撕开了一条口子。现在这个缺口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豁口,如今要做的就是在这个豁口上再劈上一刀,将汉军的整体防御完全击溃,占据渔阳城已经逐渐成为现实。
慕容峰大吼一声,带着一百名生龙活虎的士兵,象出笼的猛虎一般,凶狠地扑向了汉军。汉军士兵排列在三丈宽的城墙上,组成密集防守阵形,决不后退一步。鲜卑人就象撞在了一块铁板上,根本就难以撼动分毫。他们每推进一步,都要踩着双方士兵的尸体前进,汉军士兵只有倒下的,没有后退的。
城门缓缓地被拉开了。
距离城门五十步以外的鲜卑士兵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地欢呼,他们咆哮着,叫喊着,发疯一般向城门冲去。
(本章完)
第367章 城墙争夺()
刘虞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他知道渔阳城就要失陷了,渔阳城的整体防御因为西城墙的失守,城门的丢失,已经崩溃了。
渔阳城覆没在即。
此刻周澈已经率领三千五百骑在黎明的前夕赶到了渔阳城外。
渔阳城外火光冲天,巨大的火焰不时腾空飞起,火光映照在巍峨雄伟的城池上,把血腥的战场照亮得纤毫毕露,城墙上人影翻飞,城墙下鲜卑人的军队整齐排列,旌旗招展。激烈的厮杀声,嘹亮的牛角号声,急促猛烈的战鼓声,嘈杂喧嚣的叫喊声,全部汇聚在一起形成了巨大的轰鸣声,就好象是黑夜展开了血盆大嘴在咆哮。
骑兵们隐隐约约看到大汉的战旗还在夜风里狂舞,不由的都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鲜于辅如负释重的长吁了一口气。终于没有辜负刺史的重托,在渔阳城最危急的时候,把所有能够搬来的救兵都搬来了,而且还神不知鬼不觉地带到了渔阳城脚下。
他就着夜色,向身后密密麻麻的士兵们看去。大家心情沉重,一张张忐忑不安的脸上充满了紧张和担忧,他慢慢把视线转向周澈。
周澈骑在劲足绿螭骢上,正在仔细观察远方的战场,接着向跟在自己后面的几个军候,鲜于辅,阎柔招招手,大家催马聚到一起。
“鲜卑人发了疯,竟然不让部队休息日夜进攻渔阳城。这可大大的便宜了我们。虽然我们长途跋涉而来,士兵们都非常辛苦,但我们还没有到疲惫不堪的地步。反观鲜卑人,现在恐怕已经累得站不起来了。”大家看到周澈极度夸张的样子,都笑了起来。
“大家都看了半天,说说看,怎么打?”周澈似乎已经胸有成竹,笑嘻嘻地望着大家说道。
韩猛大大咧咧地说道:“我们突然从黑咕隆咚的地方冲出去,吓都能吓死他们。这战胜定了。”
斯斯文文的赵简也豪气冲天地叫道:“大家排成一字冲锋阵形,逢人就杀,遇人就砍,哪里还需要怎么打。”
鲜于辅和阎柔交换了一个敬佩的眼色。这个人在这种时候还有闲功夫和大家讨论作战方法,不是一窍不通的白痴,就是胆识过人的勇者,周澈无疑就是后一种人。他很随意的支了一招,就把在鲍丘河附近进行监控的鲜卑斥候全部诱走了。看到大家慢悠悠,喜笑颜开地渡河,你不能不佩服人家的头脑就是好使,绝对是天赋。
姜枫、黄盖、凌锋、俞实、魏绍坐在马上,一副俯首听命的神情,不但不愿动脑连话都懒得说。
周澈望向鲜于辅和阎柔。
“鲜卑人的弓箭部队全部集中在城下第一线。准备接替攻击的部队在第二线待命。队伍的最后面都是刚刚从城墙上撤下来的士兵。其整体防御阵形保持得非常齐整,一旦碰到突发事故,完全可以在短期内迅速做出反应。我认为我们应该从其侧面实施攻击,必将受到非常好的效果。”鲜于辅不慌不忙地提出自己的看法和建议。
周澈的几个手下立即目不转睛地望向他,心里都暗暗佩服。刺史府的功曹从事,果然有真才实学。
“攻其侧翼,势必不能围歼。以我看,现在慕容绩的部队在连续多日的攻城大战中损耗一定非常严重,八千人马至多尚存一半。按人数计数,和我们相差无几。在这种情况下,我们采取包抄围歼的方法突袭他们,只要战术运用得当,完全可以将他们彻底歼灭在渔阳城下。”阎柔马上反驳。
此人勇猛无畏,胆大心细,竟然提出全歼敌军的大胆设想,让赵简单几个人不禁目瞪口呆。韩猛和他早年就相识,闻言立即对他竖起了大拇指,意思是你真牛,厉害,老子服了。
“主公,你怎么肯定鲜卑人已经损失了至少四千人?”凌锋望着渔阳城方向,左看右看,就是看不出了鲜卑人的大军怎么会只有四千人。
“看城楼上。”阎柔指着渔阳城对凌锋说道:“靠我们这一侧的城墙上,我们的战旗已经没有了,飘扬的都是胡人的战旗。这说明再过一段时间,渔阳城的南城门就要失守了。也就是说防守南城门的我军士兵已经基本上全部阵亡。渔阳城四千人,南城门至少两千部队。按常规算法,攻城大战,双方的损失比例一般为五比一左右。但对英勇善战的胡人来说,这个算法就应该打个对折。所以我说如果我军两千人皆亡,则胡人至少要付出四千人代价。”
凌锋恍然大悟,信服的连连点头。心里对这个和自己一样,曾经横行大草原的马贼佩服的五体投地。怪不得这小子即使不做马贼了,也有人要他,的确有些真本事。
“眼前的鲜卑人大军依旧队列整齐,稳丝不乱,这说明攻城部队的损失还在他们可以承受的范围以内。况且我军如今还在城墙上坚守,并没有弃守南城门。这能不能从反面证明敌人的损失并没有阎君说得那么多呢?”一直没有做声的郑季宪在一边说道。
“我不赞成子玉的意见。我军还是以击退敌人,暂时解除鲜卑人对渔阳城的包围为好。这个险不能冒,一旦吃不掉敌人,就会和对方僵持在战场上。这时只要熊罢的部队从东城门赶过来,被围歼的就是我们了。”鲜于辅坚决地说道。
阎柔不服气地一瞪眼,张嘴就要说话,被周澈制止了。
“子玉兄,羽行兄的想法是对的,此时实在不适宜冒险,还是以突袭解围为第一目标。你们听听我的想法怎么样。”
“鲜卑人的弓箭部队在他们整个阵形的最前沿,无论我们用一字形,还是雁行队列,都不能对他们进行毁灭性的打击。但我们回头进行第二次攻击时,敌人的弓箭部队可能很快重新组织起来,对我军侧翼进行猛烈的射击,这样会给我军的侧翼造成重大伤亡。”
“所以,我打算从敌人的侧翼,以菱形阵列展开进攻。菱形阵列的左翼为主力前锋先行,攻打鲜卑人的弓箭部队,务必将其打散,击溃,不让他们组织起有效的反击,重伤我军。我率斥候屯,后卫屯二百人在前,俞军候的左曲六百人居中,羽行兄的后曲六百骑断后。”
“菱形阵列的中路同样做为主力攻击。子玉兄的前曲六百人在前,赵军候的中曲六百人在后。敌人准备攻城的生力军都集中在这里,他们的防守能力和反击能力都是最凶狠的,所以中路的攻击最是艰险。”
“菱形阵列的右翼是辅助攻击。鲜卑人撤下来休息的攻城部队都在这里,应该都是一些不堪再战的疲惫之师。一旦我们开始突袭,最先恐惧逃跑,破坏敌人整体防御阵势的缺口就在这里。我军的主要目的是驱散他们,在驱散的基础上尽可能予以歼灭。韩猛的右曲六百人承担这个任务。”
“诸位可有什么不同的意见和看法?”周澈问道。
大家一致点头,周澈的攻击方法简单适用,目的明确,无懈可击。
“诸位都清楚自己干什么吗?”周澈再次问道,“不清楚,我可以再解释一次。”
(本章完)
第368章 东城门破()
看到大家都神情兴奋,跃跃欲试,周澈随即笑着挥挥手:“各自回去,重整队列。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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