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澈在房顶上笑着说道,随即转身冲着院子大喊道:“蹶张士出去列队开两轮,然后回来守备,弓箭手胳膊还能使唤的,都上房顶来!”
蹶张士,强弩手。材官之多力,能脚蹋强弩张之,故曰蹶张。
下面轰然答应了,亭舍周围渐渐明亮了起来,拿着火把的贼人渐渐聚了过来,下面有移动重物的声音,又有人喊道:“弓手先让开,我们先出去!”
再看这边,二十名蹶张士跑出门外,先稍微整队,然后排成十人一排的横队又是向前走去。
围拢过来的贼人们都是一愣,自家几百号人,方才射箭不过杀了十几个,伤了几十个,根本不动皮毛,怎么对方二十人就敢冲出来,是勇猛还是脑子坏了。
还没来得及纳闷,却看到几十步外,那些披甲的官兵已经停下,稍微端正了下姿势,弩箭破空声一阵响起,正当面的贼人仰天倒地,被打倒的不过是死伤,可这些死伤周围的都是吓得向后退,刚刚聚拢的一下子乱了。
正是因为这般,冲出去这二十名蹶张士好整以暇的装填完了弩箭,又是上前十几步,偏了下方向,又是一轮硬射。
“点子扎手,他娘的有朝廷蹶张弩!”
有人在那里乱叫,蹶张士所正对的方向,贼人已经是散了,两轮射击之后,蹶张士也不恋战,直接转身退回了亭舍之中,早就准备好的亲卫们就要拿着障碍物堵住门口,周澈稍微沉吟,就冲着下面大喊道:
“不要关门,还要出去,元福,你领二十人,从正门出,向前冲杀一百步,无论敌情如何,都要退回!”
周仓在下面大声听命,队伍规模小,整队却也容易,很快就是一队人大踏步的走了出去。
两轮弩箭,贼人们还有些惊魂未定,却看到又从亭舍中出来了一队官兵,别的不说,那身甲胄实在是太过骇人,全部都是铁甲,再看看官兵的兵刃,都是长枪大刀的,看着对方长得都是高大健壮,好像不会有什么便宜战。
二十名披甲的战兵齐步跑来,甲叶碰撞,脚步踏地,虽然人少,可气势也是慑人,正当面的贼人情不自禁的就向后退,可他想退,身后的头目们却不答应,在那里猛地推了几把,又在那里大声吆喝。
终归是人多胆气壮,又有什么军法勒束,总归是一干人向前迎了上去,眼看就到了跟前,双方都是发了声喊,刀剑长矛都是挥出刺出,惨叫随即响起。
但贼人们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惨叫都在自己一方,这伙官兵太强,可想退想散开却不容易了,周仓率领的兵卒已经进入了敌阵。
“孙信,你领二十人准备,替换元福!!”周澈笑着命令。
水上的强人讲究个下水方便,此时天气尚热,穿着的都是短襟,有的干脆是光着上身,穿着犊裤,简单的很。
可这样的装束在刀剑强弩面前和赤身躶体也差不多,周澈的亲卫则是甲胄齐全,虽说这天气包裹的严实,但在战场上刀剑无眼的,防护好些总归是没错。
偏生这还是夜战,没有阳光照射,实际上裹着盔甲,里面垫着内衬,并不是那么难受。
战场上的声音如果仔细听,能听到叮叮当当和噗噗的声音,这叮叮当当,自然是贼人们的兵器打到铠甲上的动静,夜间天色昏暗,众人乱战,想要动手击中盔甲的缝隙也不容易,砍在铠甲上,自然是叮当作响。
偏生水上船上空间狭窄,盗贼们用的都是刀斧短兵器,可周澈亲卫一干人都是长刀长矛,军中的家伙,彼此挥砍刺杀,贼人的兵器都无法碰到周澈这一干亲卫,被长刀长矛砍入刺入,自然就有那噗噗的声音了。
周澈的亲卫们本就是装备精良,训练勤谨,又被历次的战斗胜利养足了信心,夜间被人数优势的敌人围攻,又是在不熟悉的地方,大家本还有些忐忑,可周仓一干人回来后,信心都是足了。
周仓领着人出去杀完,却是加入了由小肃指挥的第三拨二十人,周澈的这些核心亲卫并不是每个人都是领队,可能这次领队,下次就是作为队伍中的普通一兵,周澈的想法很简单,就是让每个人都受到尽可能的锻炼。
本来贼人们占有优势,用的是几面合围的手段,但正面地方杀的厉害,先是被强弩和弓箭打乱了一会,然后又被这小队从容冲杀,已经是乱了,为了维持住不溃散,就要从其他各处调人过去顶住,其他几个方向琢磨浑水摸鱼,不过房顶上有周澈的弓箭手和蹶张士,他们藏在暗处,可以从容的装填,张弓搭箭,偏生下面的盗匪还都是拿着火把,简直是活靶子,凑近了就死,只能是缩回去。
有人丢掉火把,可天气晴朗不说,中秋刚过,月色正好,如何躲藏的过去,眼见着大队人马都朝着前面凑过去,其他人也不愿意呆在这边等死,也都是跟了过去。
这样的战斗,小肃却是换成了用惯的长剑,等他领着人出去,匪徒们已经后退了许多,周澈能听到房顶其他方向的弓箭和劲弩零星射击的声音,他在那里开口对周仓说道:“贼人居然还没有乱,看来底子还是没有拿出来!”
被这么几次冲杀,贼人的居然还能围拢上来打,这个组织和指挥也不算差了,射手的眼力都是不错,听到周澈这么讲,眯着眼睛看了看,开口说道:“有些人穿着不太一样,夜里也看不清是皮甲还是布衣,似乎这些人是指挥的。”
能看到那些短衣短裤的盗贼之中,有些包裹的严实的人散布其中,明显是头目一样的角色。
“有弓箭,大家不要乱,先冲过去杀了他再退!!”
两人正在房顶议论,却听到那边小肃在那里大吼道,那个小队猛地加快了脚步向前冲去,能听到惨叫声也密集了许多,周澈眉头皱起,回头大喊道:“鲍应率队出去接应,小彪也带队出去!!”
下面有人轰然答应,一起涌了出去,实际上方才惊惶并没有影响小肃率队的杀戮,现下有了同伴们的接应,却又是向前推进了一段距离。
(本章完)
第327章 鄞县遇刺()
几次交手,身披铁甲,战技精熟的周澈军对盗匪的优势是压倒性的,贼人们的大部分都不敢上前抵挡,结果周澈的部曲几十人冲几百人的阵列,正面面对的敌人却少于他们,自然无往而不胜。
等这一阵冲过去三队都是退回,小肃抬头禀报说道:“主公,老包中箭了,其余人无事!!”
周澈点点头,并没有下令另外一队再出去,这时贼人那边又有变化,那些看去包裹严实的贼人头目开始聚集,周澈低头问了句,小肃抬头禀报说道:“是皮甲,这些人不是绿林中的人物!”
周澈拍了周仓一下,开口说道:“下去吧,咱们一起出去杀一场,贼人们应该是动老底子了。”
周仓也是休息完毕,答应了,两个人顺着梯子下去,院子中的亲卫们都是稍作修整,拿着蹶张弩的兵丁也有一半的人拿起了环首刀。
周澈手中拿着青冥剑,给自己扣上面甲之后,开口说道:“队形不要散乱,弓手压制贼人的弓手,只管杀过去就是!”
周澈说完,下面轰然答应,这样一边倒的战斗,现在才有一人中箭,实在是让人士气高昂,谁不想出去涨涨本事。
走出院子,也能听到对面的人在那里大喊:“顶到前面去,顶到前面去,拼了对方一个,赏钱一贯,到吴县翠红楼快活去!!”
却看到那伙穿着皮甲的汉子聚成一团,却驱赶其他的盗匪上前,看来倒是让炮灰先冲,自己在后面伺机而动的意思。
二十几个官府的兵卒就在他们的队伍里横冲直撞,现在出来近百人,这怎么打,人群顿时一阵搔动。
周澈挥剑示意上前,可刚作出这个动作,却发现对面的贼人队伍搔动变成了混乱,前面的那些贼人四散奔逃,后面那些穿着皮甲的汉子转身厮杀了起来,还有人惊怒交集的大喊道:
“沙大佬,你要干什么?!”
“家主待你不薄,你难道不想在这个江东待了吗?!”
这伙人在那里大喊,却有另外一伙人在那里吆喝着说道:“你们这等谋逆的恶徒,白白浪费弟兄们的姓命,今夜我是替天行道!灭杀你等。”
另一边却有口音不同的吆喝,周澈等人开始以为是什么阴谋陷阱,距离的近了些,却发现的确是真刀真枪,要人性命的厮杀,这个可就没什么假了。
此时的战斗和方才却有不同,尽管是贼人内讧,却比方才要有章法了许多,有人拿着鱼网皮甲汉子们的头顶上抛去,鱼网落下,将人纠缠住,然后又有人拿着鱼叉和刀剑过来杀。
后来突然动手这一干人很讲究个进退规矩,和他们一比,方才看着还有些模样的皮甲汉子们却感觉有些不如了。
本就是暴起突袭,打的又有章法,皮甲汉子们很快就是溃败,不是被杀就是逃跑,这黑夜里地方,乌江亭又是个水路纵横之处,真要丢了火把逃跑,想要追上还真不容易。
场面安静了许多,闹哄哄围攻吆喝的贼人们都是溃散,皮甲汉子们也是被消灭,接下来却有二百余名汉子聚拢了过来。
这些人很安静,也没有一手拿着兵器一手拿着火把,他们都是将火把丢在一旁,有个照明即可,人很分散,但隐约间都是站住了这片区域的通路,也有人拿着鱼网,还有人拿着鱼叉。
“让弓手们和蹶张士全都过来,那鱼网是真麻烦,要小心应对,鱼叉比咱们的兵器长,又是细尖的利器,也要小心!”
周澈低声吩咐说道,身后的亲卫们开始调整队形,他们也能感觉出面前这些盗贼的不同,这种阵势气派,完全是精锐军兵了。
看着对面的盗贼们向前移动几步,周澈一干人都是准备迎敌,正在这时候,却看到最前面那个光头大汉把手中的短刀向前一丢,直接跪在了地上,那些跟在他身后的盗匪也都是丢了兵器跪在地上。
为首那光头大汉说道:“查办使周君在上,小民沙浪率众救援来迟,请周君恕罪!!”
说完磕头在地,身后那些盗匪打扮的人都是磕头在地上,倒是碰碰碰一片响声,周澈这边倒是安静,这转折实在是让人愕然,周澈向前走了一步,想想又是停下,开口问道:
“谁是震泽龙王?”
那光头大汉向前爬了几步,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说道:“小民就是沙浪,在周君面前如何当得这混帐匪号。”
“这些过来围攻的人难道不是你的手下吗?死伤了这么多人,现在又唱的那一出啊?”
周澈冷然问道,那沙浪磕了磕个头说道:“小民本来犯了王法,也没脸活在世上,就和从前的兄弟们在震泽隐居打鱼为生,却没想到被女干人裹挟,去作女干犯科,整曰里愁苦异常,今曰间却又被这些女干恶之徒裹挟着前来围攻周君。”
说到这里,这沙浪居然带上了点哭腔,又在那里说道:“围攻朝廷查办使这就是谋逆,沙浪怎么会做这等大逆不道的勾当,想要不从,可贼人势大,周君虎威神勇,小的找到了个机会这才率领兄弟们弃暗投明,还望周君给小人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说完之后,又是一片的磕头声音,周澈摇头失笑,那边沙浪却又是说道:“周君若是信不过,小的们已经丢掉了兵器,可以一个个互相捆起来给周君这边验看。”
“倒是会找招安的时机。”周澈低声自言自语道。
。。。。。。
“我的少东家啊,这件事你大错特错了!”
清晨时分,按照往曰习惯,鄞朗还在睡眠之中,不过这次却是一夜未睡,客厅中正在和吴县来的方翔见面。
客厅周围的下人都被打发离开,若是在附近一定会觉得奇怪,想来是彬彬有礼的方翔戴先生居然这般失态。
“方先生,他抓了普渊的亲信,还不知道在普渊那边抄出什么东西,那卢家的贱婢也跑到了他的船上,不动手恐怕就晚了。”
鄞朗同样是面色铁青,在那里冷声说道,方翔双掌一拍,站起身说道:“能有什么晚的,抄出什么,拿出什么,你有什么可怕的!?现在官府是以现在的鱼鳞册做凭证还是以当年的鱼鳞册做凭证,那个能做证据吗!?你给普渊下令,可曾自己开过口,可曾自己写过书信?”
鄞朗摇摇头,方翔苦笑了声,开口说道:“既然如此,你怕他作甚,这能查出什么,能有什么定罪的东西,鄞东主你自己慌张,做出这些事情来,岂不是给那周澈送了口实。”
“能有什么口实!?老沙那边只作是为普渊道士报仇,府中和沙浪联系的几个人都被我打发到东瓯去了。”
方翔看着理直气壮的鄞朗,又是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东主,沙浪和普渊不一样,他多次和你说过,想要东主将他在吴郡那边犯的事情抹去,在余杭县或者乌程县让他有个差役或者乡勇的身份。”
“是啊,不是方先生你讲过,说要让他在暗处老实呆着,如果有了官府的身份,恐怕就不受控制。”
“这样的心思,这样的人,你让他去打周澈,他心里肯定会有别的打算,趁机去投靠把东主你招供出来都有可能,到时候又是麻烦!”
“应该不会这般,我也派了信得过的那些人在一旁。”
“那些人能做什么,在郡县横行霸道作威作福还可以,去真刀真枪的厮杀,沙浪的那些心腹可不是好相与的。”
鄞朗说一句,方翔就驳一句,说到最后,这鄞朗脸色变得惨白,身子开始颤抖起来,在那里惶恐的说道:“怎么办?本来那周澈手中没什么,这次却将把柄送了上去,这这这岂不是大祸临头了。”
看着鄞朗手足无措的样子,方翔在那里惋惜的摇摇头,又是叹了口气说道:“东主,凡事镇之以静,不要慌张,还能如何做,一概不认就是,那些人你也是养在外面,和本宅没什么勾连的,到时候一概不认,只说是诬陷,他周澈还能如何?到时候江东的士绅豪强鼓噪起来,朝中一干清望声援,他还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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