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说到底还是宦官可恨,天下竟没有一件坏事跟他们没关系。”曹操咬咬牙,“尹老将军兵败,朝廷可有斥责?”
袁绍道:“被革职了。要不是他手下功曹朱儁贿赂宦官买了他一条活命,就被段颎整死了!”
崔钧道:“现在朝廷又派臧旻去打许韶,还未知胜负呢!听说臧旻得了个乡导叫做孙坚,是孙武子之后。”
“什么孙武子之后呀?说得神乎其神的,我看也是平平,未必有什么真本事。”曹操此时并没把孙坚放在眼里。
袁绍所考虑的一直是朝里的事情,对打仗并不甚关心,转移话题道:“刚才你们说段颎,那样的人哪里配当太尉呀!太学如今都被他搜刮一空了。太学生以后都是朝廷的官员,这样被抓了、杀了,以后朝廷依仗什么人?”
“依仗咱们呀!”崔钧倒是很自负。
“嘿嘿!你想得倒是美,当今皇上有自己的人要用。听叔父说,他正盘算着让以前陪他玩的那些人都当官。什么唱曲的、写字的、画画的、博弈的,甚至斗鸡走狗之徒,如今都要做官了。还美其名曰叫什么鸿都门学,要任芝、贾护、乐松那等宵小之人管辖。真是…”袁绍还是嘴下留情,没敢乱说皇上坏话。
“难道数年寒窗、连年战功,还不及画工的一幅画吗?”曹操有些不信。
“你别当笑话,鸿都门的画工江览,皇上要让他当侍中。”袁绍苦笑道,“叔父为了这事儿跟皇上谏了好几次,不管用呀!人家江览跟张让的关系硬着呢,谁也扳不动。”
三公之贵竟然扳不倒一个画工,这也真是奇闻了。周澈不禁思量:何兄入京时还打算联系官员上书感动皇上,现在看来当今万岁行事还不及先帝呢!先帝虽不理政务,但总不至于乱施政令,而当今天子却是馊主意一大堆。当然,这样不满的话是不能明说的。
“阿瞒兄!阿瞒兄!”
“唔。”曹操回头来,见许攸正手捧着他的兵书,怪不得这半天不见他说话。
“这套《孙武子》批注斑斑,可是你所为?”
“是。”
“小弟大开眼界啊!”许攸拱了拱手。
“不敢不敢。”
“你是想让本初兄过过目吧。在下有一不情之请,可否先借我观览几日?”
“这…子远若不嫌弃拿去看就是。”曹操虽这么说,但心里不太高兴,毕竟初次见面,拿给周澈、袁绍看的东西他先要走,真是不见外。
。。。。。。
五人的聚会结束,周澈在回去的路上,想着崔钧说的鄞县动乱,他似乎想到什么……向导孙坚?看来要查查这个孙坚资料。
周澈回到尚书台自己所在的部曹,本欲叫文辉去吏部曹借阅孙坚资料,可是在尚书刘宜的官房外,听见了件事:
“尚书,最近宫中可有什么见闻?”说话的人是侍郎张固。
“董太后正在生气呢!”
“怎么了?”
“都是乔玄那个老东西招惹的,董太后的兄长董宠贪了点儿小钱,就被乔玄弹劾了。其实人家好歹是皇帝亲舅舅,何必这么严苛呢?董太后本就是藩妃,名分原有些不正,他这么一搅,太后的脸往哪里放?”刘宜哼了一声,“咱们这点儿事,切不可走漏风声让乔玄知道,不然又要惹出麻烦来了。”
“您还怕他不成?您是汉室宗亲。”张固笑道。
“自然是不怕,不过当今万岁很倚重这老儿。他年岁高、功劳大、资历又深,倚老卖老的,满朝文武却都得给他面子。就连王甫和曹节也是撼不动他的。别的且不论,单说段颎搜拿何颙,京城里外哪个官员敢不让搜?就连袁家、杨家不也搜了吗?哪知到了桥府,那老家伙站在门口把眼一瞪,硬是没人敢往里面迈一步。”
周澈暗地里叫声好:“好一个厉害的老臣,对付宦官和段颎那等小人,就该有这等气魄!”
“这等乖张之人目前还不少呢。”张固借题发挥,“就比方现任的沛相师迁,这个人骨头就硬得很。如今曹家曹孟德等结了婚,行了冠礼,就该去上任洛阳北部尉了,他郡里最后一道孝廉步骤的事情若无此人点头很是难办。之前曹家可是送了钱的,王公可是指示我等敲打师迁。。。。”
“师迁算个什么东西?我治不了乔玄还治不了他?”刘宜一阵冷笑,“你只管派人给他递句话,曹孟德的事情他若管便罢,若是不管,留神他项上人头!”
“好!有您老这句话,我就心安了。我立刻回复王公。”
周澈心中感慨,正是贪污成风啊!旋即一想外放之事,或许可以用钱解决。
。。。。。。
且说那曹家,曹操和周澈他们聚会回来,吃完晚饭后,曹嵩忽然把两个儿子叫到了身边。
“什么?父亲又叫我还乡?”曹操不太理解。
“你还是回去吧!”曹嵩的口气简直就是发号施令,“孟德,你今年已经十九岁了,也该成家立业了。姓丁的那个姑娘家世还不错,跟咱们也算门第相配,又是同乡。我已经写信吩咐家里准备迎娶了,你趁早完婚。”
“诺。”曹操对自己的未婚妻还是充满了憧憬的。
“另外成亲之后别忙着回来,郡国的官员已经答应我了,保你当上明年的孝廉。”
“这么快!?”曹操没想到王甫和父亲办事如此迅速。
“钱花到位了,还能不快吗?”曹嵩没好气儿地说,“以后你当了官就身不由己了,恐怕想还乡也是难事。趁现在多往家乡的亲友处走动走动,莫叫人家说咱们爷们生分。回去后言行要多加谨慎,管教好族里的晚辈。听说你那个堂弟曹洪在家乡很不安分,你得照管好他们,千万别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捅娄子,耽误了你的前程。”说罢曹嵩又看了看小儿子,“德儿,你也和阿瞒一起走吧。”
“是!”曹德高兴地应道。
“从今以后你就住在家乡,不要再来洛阳了。”
“什么?爹爹…您不要我了吗?”曹德吓坏了。
“傻孩子,爹爹怎会不要你?你如今也大了,我将乡里的产业交与你打理!咱们曹家虽说出了宦官,但自你太爷爷那会儿就是颇受称道的和善人家,以后你要安安稳稳管理家业、教养子弟,只要能照管好咱的门户我就知足了。你爱读书又明事理,将来还指着你教育族里的孩子们呢!”
曹德明白父亲不像看好哥哥那样看好自己,但这十几年来,父亲对他的关爱远远超过了对哥哥的。手把手教他写字,一句一句教他朗读诗赋,抱着他在花园里逗喜鹊,深夜里为他掩好衣被…霎时间所有的情感都涌了上来:“爹爹…以后孩儿不在您身边…您要保重身体…爹爹…”一句话未说完已哭得泪流满面。
曹嵩被他这么一闹也莫名其妙地伤感起来,但实在是觉得不雅:“好孩子,不要哭了,这成什么样子…这是怎么话说的,又不是生死离别,你提前给我送终不成?”说着扶起跪在地上的德儿,“以后等我辞官不做了,就回家乡终老。你们快去准备东西吧。”
“诺。”两个儿子抹着眼泪轻飘飘晃悠悠地走了。
看着他们慢慢离开,曹嵩长叹了一声:总算把他们教养成人了,我也快老了…我生下来就为父亲而活,后来就是为了孩子们,现在差不多该放手一搏真正为自己而活了!难道我真的只能卑躬屈膝做奴才?难道真的只有杨家、袁家那样的人才能被人敬仰?我一定要问鼎三公!到时候那些曾经耻笑我的伪君子们,你们还有什么可说!
十日后,曹嵩没有为儿子们送行,只是打发几个家人把他们送出洛阳。
(本章完)
第209章 何顒顿悟()
就在曹操准备回老家的时候,周澈巡察颍北刑狱的事情也定下来了,恰巧和曹操一起出发。
“贤弟啊!此回家乡真是可喜可贺啊!”周澈贺喜道。
曹操和一个老家人骑马在前引路,后面跟着三驾满载着行李家资的马车。曹德则坐在最后一辆车上,浏览着四处的景致。
“皓粼兄客气了。回去成亲也是父命罢了。”曹操回揖道。
曹德自幼时入都,仅回乡过一次,而且还在怀抱的时节。平日里他闷在府里念书,极少出来走动,更何况出城远行了。待车马过了明堂、太学,看见道旁绿油油的田野、远方无尽的山林时便有了说不完的新鲜感。只恨自己没多长几只眼睛,不能把这乡间的一切都看过来,扯着身边的小厮问这问那,念叨起来没完没了的。才走了一阵儿,前面的车忽然停了,曹德不知出了什么事儿,连忙跳下来往前张望——原来是哥哥的朋友来了。
周澈、曹操也没料到许攸会来为他送行,毕竟他们只有一面之交呀!他们连忙下马施礼。许攸忙回礼道:“听闻阿瞒兄还乡,皓粼兄巡察,本有心到府上探望,又恐唐突叨扰,所以携了两位学友在此恭候。”
曹操听他直呼自己乳名,觉得好笑:看来这许子远是认定只叫我小名了!
周澈听罢亦是莞尔一笑,是因为想起后世官渡之战后,许攸直呼曹操小名,结果被许褚砍了
“来!我为二位引荐一下——高个之人是南阳楼圭,字子伯;那个俊美小生的是汝南王儁,字子文。我们仨现都在乔公门下习学《礼记》。”
周澈、曹操虽觉他言语轻佻,但细观这两个人倒觉得很恰当:楼圭身高九尺有余,龙眉凤目,笼发包巾,身着绛紫色绸衣,颇显魁梧,举止潇洒气派。那王儁中等身材,身穿雪白的长服,外罩一件别致的貂衣,格外俏;再往脸上看,这男儿面如冠玉,齿白唇红,眉若弯月,耳似元宝,目含秋水,顾盼神飞,胜过子都,不让宋玉,真真比仕女图中女子还秀美三分。
周澈暗自称奇:这乔公果然与众不同,虽然不收名门望族的子弟,但这几个门生却个个一表人才,仅这三人一高一丑一俊就是世所罕见。
“久闻周皓粼大名,才略过人,今日一见三生有幸呀!”楼圭话语十分恭敬。
“还有孟德兄的才华我等已经领教,日后必是国家栋梁之才。我等由心敬佩,特来相送,还望兄长不弃,日后多加亲近。”王儁也随着道。
曹操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这样客套,自己素来没什么名气,而且“宦官遗丑”的家世更是毁多于誉,远不能与袁绍、杨彪之流相比,皓粼兄好歹是汝南周氏、袁家女婿。
这两个人半路送行也还罢了,言语这般谦逊真令人不解。
许攸见曹操一脸狐疑忙解释道:“阿瞒你莫要见怪,他们是看了你注的《孙子兵法》,从心里服你,才特意前来的。”
周澈这才忆起:先前曹操注解的兵书被许攸借走了,原来他拿着与同门一起玩味去了。
“哦!实是惭愧……叫几位见笑了。”
“曹阿瞒你别忙!还有一位大人物要见见你呢!皓粼兄也是。”说着许攸指点他们往远处一棵大树附近看。
只见驿道附近停了一驾马车,车夫从人十多个在树下肃立,正当中有一榻一案,坐着位衣冠华贵、胡须飘逸的老者。周、曹一见此人如此气派,马上意识到——这人若不是大名鼎鼎的乔公还能是哪个?
周澈离曹操近,隐约听见曹操的胸口顿时怦怦直跳,看来对曹操而言这真是受宠若惊呢!他赶紧拉着弟弟一路小跑,抢步上前跪倒在地:“晚生拜见乔公!操兄弟何德何能,劳烦乔公来此相见。死罪!死罪!”
“下官周澈拜见乔公。”周澈亦是行礼道。
“没这么多虚礼,起来吧!”乔玄的声音很厚重。
周澈见曹操拉着弟弟缓缓起身,紧低着头始终不敢看一眼乔玄,真连呼吸都不敢出声。
“你抬起头来。”
“是!”曹操微微抬起头来,正见乔玄望着他,那双眼睛真好似带电一般,直慑人肝胆,使人不寒而栗。他不禁一阵心慌,又赶紧把头低了下去。
“怎么了?抬起头来,叫老夫看看你嘛。”
曹操又抬起头来,只见乔玄面容清癯消瘦,骨骼分明,一双凤目,眼睛闪着严峻犀利的光芒,薄嘴唇紧闭着,颚下留着修长的花白胡须——不怒自威贵人之相。
“你叫曹孟德?你是周皓粼?”
“是。”
“一个是大鸿胪曹巨高之子?一个是汝南周氏,袁家女婿?”
“是。”
“哼!孟德你可没我想象的那么威武呀…我原以为你必是个身高体壮、膀阔腰圆的汉子,没想到你个子矮小,远不像个精通兵法的好武之人。”乔玄边打量他边笑,“哈哈哈…你长得也不怎么像你父亲,你弟弟倒是很像他。你父鼻直口阔、厚唇长须,乃是富贵荣养之相;可他的福相你却一点儿也未随上,恕老夫说句不中听的话,你的相貌恐还在中人之下。不过,你左眉之上有一颗朱砂痣——眉上生朱砂痣,乃大慧之相!”
“周皓粼么?额头宽阔高耸,却带点横纹,怕是早年家中不顺啊。双目黑白分明,耳高于眉,山林饱满。算是威福之相,中上之资。”
“谢乔公!”周澈见曹操木讷住了,赶紧开口:“乔公,正所谓不见无盐之美是为无心也。”
曹操此刻才回过神来听乔玄给自己相面,心里一阵冷一阵热,最后听到自己也算好相貌,才壮着胆道:“小人之貌确实有碍大人观瞻,不过正如皓粼兄所言,不见无盐之美是为无心也。”
“哦?哈哈…都说得好!不过,孟德!这部孙武子十三篇是你批注的?”乔玄说着拿起了案上的竹简。
“是。。。是。”曹操顿了顿道。
乔玄声音忽然提高,厉声问道:“《孙子·行军篇》有云‘军行有险阻’,我且问你,‘险’与‘阻’有何不同?”
曹操明白这是考教,忙趋身回答:“险者,一高一下之地。阻者,多水也。”
“我再问你,‘凡地有绝涧、天井、天牢、天罗、天陷、天隙之别’,你可知其意?”乔玄紧接着问道。
曹操不假思索答道:“绝涧者,前后险峻,水横其中。天井者,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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