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的东西,这…也太明显了吧?
周澈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又绕到屏风后面,那里有一具供他临时歇息的单入卧榻。榻上被褥倒是齐全,摸了摸也是干净的,看来是刚为他换上的,瞧这模样,他们只是想在公事政务上把他架空,至于各种待遇倒不想与他为难。
周澈脱了官靴,也不怕那官衣起了折皱,便躺到榻上,双臂枕到脑后,阖起了双眼。仔细想想方才诸般遭遇,周澈不禁自嘲地一笑,这事还真怪不得别人,是他自己把事情想简单了。
别人且不说,至少本曹的那位左司刑令史陈锡,怎么可能对他的到来如此欢迎呢?
换作是他,苦苦打拼多年,前面空了一个职位,只差一步、只消再努力一点点就能坐上去,结果凭空降下一个人来,断了他的希望。这个人不但是个后生晚辈,而且在这一行里尚毫无建树,他服气么?
不过,若只是陈锡一人闹情绪也就罢了,看这情形,却是整个部曹联起手来给他这个外来户甩脸子阿。这是沈腾的御下之道还是考验?亦或就是陈锡的嫉妒?
周澈思索良久,始终不得其解。他才刚来,对本部曹全无了解,现在虽然已经明白人家并不欢迎自己的到来,却无法马上弄清楚到底是谁牵的这个头。
要说这部曹是铁板一块,他是不信的,只要有名利摆在那儿,哪个衙门不是争权夺利、拉帮结派的?司刑曹也不可能例外,如今只是面对这个骑到众人头上的外来户,大家暂时合作,同仇敌忾罢了。
“这是要难为我阿,切!谁怕谁阿!不就是职场心机么?哎,真是没想到,到哪里都有‘办公室政治’”周澈望着对面陈锡官房琢磨道。
(本章完)
第182章 聚餐学问()
周澈暗自苦笑一声,就在榻上架起了二郎腿儿:“想当初大学毕业,下过工厂,去过公司,做过业务员,干过工地狗,如今这司刑曹真是小巫见大巫啊!既然想我歇着,那我就歇歇咯。”
门口,一个衙差悄没事儿地走进来,探头往里瞧瞧,却没看见那位新任令史的影儿,只听屏风后面有人哼哼唧唧地唱道:“一杯老酒,吃吃吃。。。吃到地上去。。。说你傻,你不傻,做事却像个大笨瓜!小心俺快刀儿切瓜儿,嘁哩又喀喳…”
说到职场心机,周澈两世为人,见惯了世间入情冷暖,穿越到这个时代后,为了“保命”大计而百般隐忍、潜藏、窥伺、探察等经历磨砺下比前世更加伶俐。职场心机手段以前不用,非是不能,而是不愿,况且他以前也一直没什么机会碰到这种软刀子伤人的事情。当然,他的手段未必合乎文官衙门里的人惯用的那一套,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手段只是过程,能够达到目的就好。
周澈心中一旦有了打算,便迅速把此事抛开了。只不过现在不可能对眼下的局面做出什么应对,因为对这个衙门的势力布局还全然不知,甚至连想要对付他的带头大哥都尚未明确。
正如沙场作战,起码也得先了解一下对方兵力多寡、主将能力如何、兵分几路而来,有哪些武器装备…他总不能一听说有入挑战,便迫不及待地弃了城池杀将出去吧。而这,需要时间。
这些事不是一蹴而就的,既然已经明白有入想排挤他,见招拆招便是。想通了这一点,周澈就把什么令史、郎中、主事的事情统统扔到了一边,仿佛秋风席卷下的落叶,一股脑儿地扫进了垃圾堆。然后,他的眉头便轻轻地皱了起来,仿佛平静的湖面上轻轻荡起的涟漪。
以他丰富的经历、坎坷的入生所锻炼出来的强大意志,面对司刑曹官员们有志一同的排挤和冷遇,他都可以淡然处之。
此时司刑左令史陈锡打发了最后一拨人出去,那个在周澈官房门口窥视的衙差就蹑手蹑脚走进来,陈锡端起水i,向对面呶了呶嘴儿,问道:“那位在干什么?”
这衙差叫罗卜,是陈锡身边的长随,听了陈锡的问话,罗卜脸上露出一抹古怪的神气,轻声答道:“他正躺在榻上,哼小曲儿…”
“噗!”
陈锡一口水喷了出去,惊笑道:“你说甚?他…在哼小曲儿?”
罗卜苦笑道:“是!小的也不曾想到…这个人实在是…”
陈锡轻轻抚了抚胡须,狐疑地转了转眼珠儿:“躺在榻上哼小曲儿…这厮不会这么没心没肺吧,难道他看不出我是在故意冷落他?”
罗卜道:“令史,依小的看来,这也没甚么希奇的。他是乡野小吏出身,怕是懂个屁的律法,真要叫他任事,只怕他反倒不情愿了。听说此人是袁家女婿,这才平步青云,这样的人有什么真本事,令史根本不用把他放在心上的。”
陈锡捋着胡须,缓缓说道:“如果他真的这般识相,就叫他占了那个位子,吃着俸禄做个闲人,本官也就懒得与他计较了。如果他不识相…”
陈锡嘿嘿地冷笑两声,接下来的话没有往外说,对于罗卜的说辞他已经相信了几分。这周澈仗着是袁家女婿,靠着连襟关系上位,怕是没甚么真本事的混人,有此举动有何稀奇?
陈锡做事任劳任怨、勤勤恳恳,又多方交结同僚、巴结上官,只求再进一步,坐上左令史的位子,谁知道周澈从夭而降,轻而易举就抢了他的前程,他心中岂不恼火?
周澈出身名族,又是袁家女婿。陈锡当然不敢与他正面冲突,如果这周澈要是求助袁家,怕是沈尚书也不会替他出头的。
可是…软刀子杀人,谁还有话说?他周澈要是耍横,也不能因为大家不信服他,就去袁家搬救兵吧,那样的人最是叫人瞧不起,到时候不用自己排挤,他在这司刑曹待得没趣,也会主动离开了。
依着陈锡的想法,先把周澈晾上一阵子,周澈大权旁落必然不服,只要他来找自己理论,就把几桩棘手难办的大案交给他去处。这里是司刑曹,处理的是全天下最严重的案件、涉案人的身份背景大多都很复杂。
只要拿出几件这样的案子叫那个愣头青去办,他够聪明的话便会就此服软,从此甘心做一个傀儡。如果他不甘心…只消一桩案子办得不圆满,他就得灰头土脸地滚蛋,卷起铺盖回家吃自己去。
想不到这个周澈不但是个靠连襟吃饭的软蛋,而且还是一个浑球,这厮压根就不在乎这一亩三分地儿上的权力。
陈锡轻轻拍着额头,想着此前自己如临大敌、煞费苦心的诸般安排,不禁哑然失笑,摇头叹道:“小题大做,我真是有些小题大做了…”
这时,远远的一阵悠扬的钟声传来,陈锡抬起头,对罗卜道:“去,请那位周右令史过来,本官与他一道儿吃午餐去!”
整个上午,部曹各司上下人等都在忙碌着,唯独周澈这位主事堂官高卧不起。
当罗卜奉陈锡之命蹑手蹑脚地走进他的公事房,绕到屏风后面时,只见周澈把被子横搭在身上,已经睡的熟了。
罗卜忍俊不禁,站在榻边偷笑了一下,这才上前轻轻一拍周澈的肩膀,唤道:“右令史?右令史?”
“唔?”周澈睁开眼睛,眼神飘忽了一下,便马上清亮起来,一下子定在罗卜的脸上。
周澈的眼神很亮,于内室昏暗的光线下更透着锐利,罗卜有种被刺了一下的感觉,他下意识地退了一步,这才躬身道:“陈左令史请您过去,一会儿共进午餐。”
周澈翻身坐起,穿好官靴,起身正了正衣冠,便随着罗卜走出来。
周澈倒不是佯姿作态,他方才是真睡着了,他一个人躺在那儿想定了心事,倦意不觉便涌上来。所谓春困秋乏夏打盹,此时正是初夏时季,无所事事之下自然便觉困乏。
他这一觉睡的时间虽然不长,却补得神完气足,到了院中那棵桂花树下,只觉空气清新,周澈不禁挺起腰来,抻了抻身子,只听浑身的骨节嘎嘣嘣一阵响,仿佛铁锅里翻炒的黄豆一般。
罗卜暗暗咋舌:“这人好强壮的体魄,怎么不去任职武将。”
因为时近正午将到午膳的时间,所以各衙各司办事的人员已经自觉地不再于此时过来,陈锡宽敞的办事房里冷清了许多。
周澈进了官房,只见外间屋里只有两个书办在那儿誊录着什么,余外并无他人。他随着罗卜又进了里屋,就见案上堆着高高的案牍,仿佛歪歪斜斜的一堵城墙,足有两尺多高。陈锡伏于案上奋笔疾书着,从案牍顶上看过去,只能看到他微微晃动的幞巾。
听到周澈到了,陈锡抬起头来哈哈一笑,将笔搁定,从案后绕出来,一边揉着肩膀,一边殷勤备至地笑道:“周君,请坐,快快请坐,今天新官上任,感觉这司刑曹如何呀?”
周澈笑道:“你我同僚,今后要长期共事,这般客气作甚么。周澈表字皓粼,陈君唤我表字就好,如此也显得亲切些。”
陈锡虽年岁比其长,但论职务比周澈矮半格,官场潜规则……原本没有资格称他表字,可是无意无意间他却忽略了这一点。陈锡欣欣然地答应了周澈的要求,又与周澈互通了表字,原来这陈锡表字叔赐,倒也雅的很。
陈锡邀他坐下,指指那案头堆积如山的公函行本,苦恼地摇头道:“唉,这部里真是忙阿,皓粼,你看为兄这一上午连头都没抬过,依然有这么多的行本来不及处理。皓粼如今来了,我这省心多了。”
周澈微笑道:“说来惭愧,小弟刚来报到,各位同僚都还没有认熟,事务上更是生疏,难以为叔赐兄分忧,叔赐兄…还得能者多劳阿!”
陈锡叹笑着摆摆手,岔开这个话题道:“皓粼闲来无事时不妨四下里转转,几天功夫下来,这刑院里的同僚也就熟了。”
两个人谈笑晏晏,一团和气,陈锡似乎全然不觉得周澈这位主官到任后自己居然不移交任何事务有什么不妥,周澈似乎也全然没有觉得这样子有何不对。
二人嘻嘻哈哈地又聊些了很没营养的话题,也就到了该补充营养的时间了,陈锡起身道:“时辰差不多了,咱们去用餐吧。”
(本章完)
第183章 胡广葬礼()
这会儿到午饭时间,陈锡过来邀请周澈吃饭,一番寒暄后,旋即周澈与他并肩往外走,陈锡一路走一路指指点点,为周澈讲解着沿途所经各处院落是哪些职司部门。其实那院落门口都挂着牌子,他纵然不说,周澈也看得明白,只是他会稍带着讲解一下此处主官的名姓和他个人对此间主官的评价,这却是牌子上不会写着的。
各个部司的官员公吏也都于此时走出来,渐渐与他们汇作一路。
陈锡满面春风,时而同这个打声招呼,时而同那个说笑几句,这些官员见了陈锡也大多亲亲热热,只是所有人似乎都忽略了周澈的存在。即便是今晨在部曹大堂与周澈见过面的诸司郎中、主事们,好象也完全把他当成了陌生人。
周澈见此情景,很自觉地就把自己当成了空气,不言不语,脸上始终带着一抹无害的微笑,神情腼腆的模样。
见周澈如此反应,有些人再看向他时,眼中便有了一种不屑的味道,周澈似乎全然不觉,反而笑的更加愉快了。
陈锡之前说他要做东,早已吩咐长随,订了酒肆,所以周澈就随着陈锡进了那酒肆……距离府衙不远,只见这里齐齐整整,摆了许多张小几案,每张几案后面都有一张坐榻。
这会儿饮食是实行的是分餐制。一进了酒肆,店家早就安排小二引导大家走向自己的位置,不过周澈是随着陈锡到了最上首也是最干净的几张席位处落座。便有厨下的跑堂先把他们的饭菜端了上来。
每人一个食盘,里边盛着各色菜肴。这里就餐的人都是按照官阶高低的顺序排列的。每人面前一张坐榻,周澈并没有看到部曹长官沈腾,看来这位主官是有特权的,自有人会把饭菜送到他的公事房去。
周澈向别处张望了一眼,只见那些郎中、主事、书令史、掌固等人桌上的菜肴比起他们这边少了些,他们桌上却是没有备酒的,这上下尊卑就在饭桌上有所体现了。
部司四曹的几位主事都来了,周澈早晨在部曹大堂已经与他们见过面,此时寒喧几句,纷纷就座。只是这席位。。。却是陈锡与门禁曹主事严庆对面而坐,都官曹主事孙轩与司会曹主事萧丁对面而坐,周澈的座位单独空出来,对面却是一根厅柱。
这聚餐吃饭是有大学问的。
周澈经历过后世业务员陪酒以及公司聚会同事那种勾心斗角的场面,对这一点深有感触。所以他一边用餐,一边观察着本司下属的两位郎中、四位书令史,认真地看了一阵,便把目光收回来,投注在连本司的左令史在内的四位部司主事身上。
很快,他就品咂出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味道。
陈锡与门禁曹的严庆看起来比较投契,两个人在饭桌上谈笑的次数最多,聊天的时间也最长。而都官曹的孙轩与司会曹的萧丁则更亲近一些,这两个人谈笑无忌,彼此沟通的次数也是最多。
巧合的是,陈锡与严庆是对面坐着的,孙轩和萧丁也是对面坐着的,显然这种坐位与他们平时比较亲近的关系有着很密切的联系。
同衙作事,一个屋檐底下做官,只要性情脾气比较投契,饭桌上自然亲近一些,吃干抹净抬屁股走人,两者之间未必就是志同道合的朋友,周澈当然不会据此断定他们谁与谁是同一派系。
可是饭桌上亲亲热热的虽然未必是朋友,彼此冷淡连话都懒得话的却一定不是朋友!所以,周澈已经基本上可以确定,司刑曹、门禁曹两部关系密切一些,都官曹则与司会曹关系融洽一些。
周澈不可能一下子就把这里边的猫腻分析的透澈明白,眼下他要与陈锡争权,与陈锡关系最密切的严庆理所当然地被他排除在外,不出意外的话,他要争取的第一个同级官员,应该就是萧丁和孙轩之一。
很快,周澈的注意力就落在了孙轩的身上。
都官曹主事孙轩是个酒鬼!酒鬼是酒鬼,可孙轩却不是那种体态臃肿、神志不